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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吃蝎王肉            双击滚屏阅读

第二十九章 吃蝎王肉

作者:司马翎    来源:司马翎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8/7
  原来大凡被蝎子所螫,用蜗牛涎一涂即可解毒。但像这蝎王如此巨大而白色的螯钩,薛陵也认为蜗牛涎怕也不管用。
  他把蝎钩都放在一起,然后去找寻蜗牛。但天色已黑,全无所见。
  齐茵在那边叫道:“阿陵,他好像不似中毒呢!”
  薛陵回头问到:“你发现什么?”
  齐茵道:“他身子虽是热得惊人,但呼吸悠长均匀,一如内功深厚之人正在调息。再者他身上的骨骼不时传出响声,倒像是在炼那脱胎换骨的功夫一般。”
  薛陵顿时若有所悟,道:“你别把他放下,我瞧他八成正在换骨无疑。”他奔过去,细察一下那清秀而强壮的大孩子,又道:“他吃了一只奇怪罕见的毒蝎,所以有此反应。若果真是这毒蝎的肉使他脱胎换骨,你可把他摇动,对他大有益处。”
  如是寻常女流,大概很难把这么一个强壮沉重的大孩子抱在手中,但齐茵不比常人,她毫不费力地摇动许平,不时听到“劈啪”响声。
  薛陵笑道:“我们如若猜得不错,这孩子的福气真大,炼武之人想达到这等脱胎换骨的地步,不知要花多少功夫心血,也未必炼得到。以炼武之人而言,此举最少可抵二十年苦修之功。”
  齐茵道:“这倒是真话。”说时,抱着许平离开那个阴暗的院落,回到原地,薛陵弄了一大堆干草铺地,让许平躺在上面。
  他们也互相倚偎着坐在草堆边,谈起别后情事,都有惊心动魄之感。
  到了深夜,齐茵诊查许平脉象,便向薛陵说道:“你说得不错,他真是福缘深厚,服了异药,并非生病,目下快要到达真气充弥遍体的时刻了。”
  这一对屡经患难的情侣,相视一笑,但觉今夜虽是处身萧森古寺之中,可是只要能够厮守在一起,虽是这等荒凉阴森的地方,亦自有温馨旖旎的气氛。
  但只片刻间,两人都有所警觉地对望了一眼。齐茵贴近他耳边,低低道:“好像有人在窥视我们呢!”
  薛陵点点头,表示他亦有这等感觉。齐茵又低低道:“老实说在这等地方发生这种感觉,好像是幽灵鬼魅暗中窥伺,而不是武林人物所为。幸而你在我身边,不然的话,我一定会觉得害怕。”
  他们两人都不转眼察看,免得被敌人发觉,单单用听觉查听。使他们警觉的是一种奇异的声浪,极为低微,若有若无。真像是鬼魅幽灵移动的声息。但依照世间种种传说,若是有鬼的话,移动之时决计不会发出声息。
  他们查听之下,四方八面都偶而传来这种奇异的声浪,使人感到毛骨悚然。齐茵忍不住首先转头向左面望去,那儿刚刚传来那等奇异低微的声浪,这时目光射去,忽见远在三丈以外有两点绿光乍然闪逝。这两点绿光很像是一对眼睛,不过若是兽类的眼睛,不可能有那么高。简直好像人类站立时的高度。若说是人,焉有眼睛发出磷磷碧绿光芒之理?
  齐茵不由得汗毛直竖,低声向薛陵道:“我看见一对绿色的眼睛。”
  薛陵道:“那一定是什么野兽了。”
  她道:“不对,野兽没有那么高,如若真的长得那么高,那一定是奇形怪状的恶兽了!但人的眼睛岂有发出绿光的?”
  薛陵道:“人也有绿色眼睛的,不过那是异国之人,中土罕见。而且即使是碧眼之人,在黑暗中也不会发出绿光……”
  她转眼向别一处望去,突然见到一对赤红色的眼睛迅即隐没在黑暗中。这个发现又使得她大吃一惊,紧紧靠住薛陵,说了出来。
  薛陵感到她娇躯微颤,晓得她心中十分害怕,便低声呵慰她,试图鼓起她的勇气。心里却暗暗发愁,因为假如真有什么怪物前来侵犯的话,自己一身就很难保得齐茵和许平两人的安全了。
  他深知“恐惧”之一事,不比别的情绪可以勉强抑制。而且性质复杂,有些人害怕一种完全不能为害的小虫或老鼠,有些人则畏惧恶梦等等。所以齐茵怕鬼,他决无法勉强她不怕。
  要知“恐惧”也是动物赖以存在的重要本能之一,如若没有了恐惧感,便难免有绝种之虞了。例如曾被火炙伤之后,见了烈火自然会生出不可触及的恐惧。至于人类各种恐惧的形成更为复杂微妙,每个人的环境不同,便形成种种差异甚大的各种恐惧。
  薛陵抽空转眼四瞧,一瞥之下,已发现了六七对或绿或红的眼睛,均是一闪即逝。心想假如有许多鬼物的话,他势难兼顾。而且人力能不能与鬼物相争,尚是疑问。
  假如不是鬼物,则齐茵便不会害怕,从而变成两人连手之势,足可以保护一个许平。因此,目下最要紧之事,莫过于查明到底是怎样子的敌人?
  他刚才一瞥之下,已判断出这些黑暗中的敌人都距离三丈以外,在这等黑暗而残破的地方,假如他们隐蔽得好,确实很难查看得出他们的身影。
  估计过距离之后,他伸手在地上摸索,选取两枚合用的石子捏在掌中,朗朗开声道:“在下等在此处不过暂时歇息一会,如若有人不肯相容,请现身赐告一声。在下等立时就走,绝不强留。但倘使不露面答话,可别怪我出手伤人了!”
  薛陵的话声极是坚强有力,一听而知决非乍着胆子说的。这一来连齐茵的胆气也恢复了许多,挺起身子,低声问道:“你也瞧见那些眼睛了?”她虽是胆壮得多,却还是不敢向四下瞧看。
  薛陵道:“见到了,平常的人果然不会有这等颜色的眼睛,而且在黑暗中光芒闪动,倒像是兽类的眼睛。”他故意不提鬼怪字眼,好使她减少惊怕。
  齐茵道:“真的是野兽么?”
  薛陵突然扬手发出石子,分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射去,急疾如电。登时传来一声闷哼,似是有人被石子击中,疼得哼出声音。另一枚石子却发出“啪”的一声,一如打中了墙壁。他微微一笑,心中大觉宽慰,向齐茵低声道:“听见了没有,定是血肉之躯才会被石子打疼。现在你别害怕了,快点准备一下,或者有一场厮杀!”
  齐茵可就有一半相信了,但仍然问道:“然则他们怎么有那种眼睛?”
  薛陵问非所答地又低低道:“他们的眼睛定必夜能见物,比咱们的夜眼还强……对了,想是一种专炼眼目的功夫,使得他们的眼睛变成如此。”
  齐茵一听实在有理,顿时恢复了七八成,轻轻道:“你去试一试,若然是人,不管他们炼的什么功夫,我也不怕!”
  薛陵身形暴起,快得如同闪电一般,向正前方扑去。他一身功夫非同小可,这一弹就是三丈。目光到处,但见前面丈许处有一堵残坍的粉墙,缺口处有一条人影正蹲下藏匿,两点碧绿的眼睛一闪即隐。
  他脚尖刚一沾地,便又激射过去,一脚踏在墙上,身形顿时刹住不动,稳如山岳。低头瞧时,果然有个人蹲在墙后,一身黑色衣服,在漆黑的夜色中,果然极有掩护作用。怪不得相距超过二丈,就瞧不见了。
  此时薛陵已掣剑在手,当下一弯身出剑刺去。忽听身后微响一声,迅即侧转面孔望去,眼角已瞧见一条黑影疾快从身后一丈左右处掠过。
  但他可不必转身去追,剑尖一落,已戳在那人背上的穴道。他的夜眼功夫已臻上乘境界,这刻相距如此之近,简直了如指掌。因此,当他出剑之时,已发觉对方乃是闭起双眼,根本没瞧见自己站在他头顶的墙上。此所以他不去追赶身后掠过之人,先把这个家伙制住再说。
  这一剑刺得恰到好处,那人微吭一声,便倒在地上。
  薛陵朗声道:“阿茵,我猜得不错,是人。”说话声中,已跨步落地,伸手抓住那人衣领,提起来瞧看。
  齐茵怒声道:“真是可恨极了,我非把这些装神扮鬼的家伙惩治一番不可!”她站起身,手拏乌风丝,正要过去,忽见左方三丈之处有两道人影出现,四只碧绿的眼睛在黑暗中宛如磷火飘浮闪动,心中突生畏怖,一时不敢移步扑去。
  薛陵捉住那个黑衣人大步往回走,这人身软如泥,乃是因为穴道被制之故。他可绝不肯轻易伤这黑衣人的性命,为的是一则对方身份未明,怕有误杀之情。二则留着活口,既可作为人质。又可以预防其它的敌人逃精光的话,尚可有得审讯。
  他走了七八步,突然感到那黑衣人的身子好像碰触到一样极轻细的物事。由于这黑衣人身子在前面,所以他还未碰到。不过这感觉极是微细,武功稍差一点点的人就发觉不到,轻微得好像碰在一根在线。
  但薛陵马上停住脚步,挥剑向前直劈落去。剑锋到了齐腰高度之时,果然砍在一根横拦在前面的线绳上。剑身只沉下一尺左右,就被这根瞧不见的细线反弹起来。薛陵大吃一惊,心想天下间竟有如此坚韧的细线吗?
  要知薛陵这一剑劈下之力非同小可,尤其是速度惊人,因此即使是很坚韧而又富于弹性的筋索,也将是一剑劈断无疑,何况一条细线?
  但这一剑却大是出乎常理之外,不特没有削断了这根细线,反而把长剑弹起。这就显得情形特殊无比,须得小心应付才行。
  他疾然后退,其势甚快。猛觉手中的黑衣人居然被那根细线黏住,甚是费力才抓得住。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声道:“阿茵小心些,他们使用一种好像是蛛丝似的细线拦路,黏力极强,又无法削断,须得小心提防。”
  说话之时,左手运劲向外推出,那黑衣人呼一声向前飞去,去势绝猛。但见他飞出一丈左右,突然弹回,却在半途中落在地上。
  薛陵利用这黑衣人试出对方不是武功很强的对手,略觉宽心。因为这一根拦路的奇怪细线显然是两头皆有人拿着。是以他运劲推出那黑衣人之时,对方两端持线之人吃不住劲,只好放松一些消卸这股劲道,待黑衣人弹回之时才放在地上。
  他估计这刻只须从黑衣人上空跃开,决不会碰到那条奇怪的细线。但他却不肯这么做,因为他如若过去与齐茵会合,两个人挤在一起反而施展不开手脚,容易被困中伏。倒不如分开成为犄角之势既可互为呼应,又可以分散敌人的力量。
  现在他已晓得这一条拦在去路的细线,必是刚才掠过的人影布下。假如两端之人兜圈子走动的话,这根细线仍然可以缠黏上身。因此,他赶快取出火折,朗声道:“阿茵,记着用火对付,不可企图弄断,还有就是提防有毒。”
  齐茵应道:“你放心,我决不会被他们缠上。”她一面说,一面挥动乌黑的丝鞭,上下左右的扫划,假如一碰到细线,立时可以知道来势方向,因而加以趋避。
  薛陵也挥剑提防着,以他们的武功身手,早就超过泼水不透的地步,因此挥剑防护细线偷袭并非难事,难只难在如何制敌取胜。眼下他们已不能随意飞纵攻扑敌人,自然毫无取胜之机。
  薛陵啪一声打着了火折,举起一瞧,但见那黑衣人倒卧在四尺外的地上,身上可没有任何物事缠黏住。
  薛陵皱一下眉头,道:“阿茵,咱们只好使点毒辣手段了,你先把阿平移到一边,把那些干草枯叶点着,进一步咱们放火烧毁这座古寺,瞧瞧这些些家伙如何藏身法?”
  齐茵不管他这话是真心的抑是虚声恫吓,应一声“好极了!”果然弯腰把许平移开丈许,然后点着那一大堆干草枯叶。火光一起,霎时就十分猛烈。齐茵瞧见不远处的木栏干早已枯朽,过去扳下来送入火堆,火势更强。
  薛陵趁机四下打量,只见东首一堵石壁甚是可疑,立刻收起火折,迅快扑去。身子飞过石墙,只见黑暗中有三个黑衣人都持着刀剑,仰头发现他的影子,都举刀向上指着他。
  薛陵冷笑一声,气沉丹田,身形立时下坠,落在数尺之外。此时那三名黑衣人的退路已被石墙挡住,不能逃走。顿时咆哮厉啸之声大作,各各挥刀攻来。
  他们这三个人有两个是绿睛,一个是红睛。形貌丑陋可怖,加上咆哮之声,简直是三只人形恶兽。
  薛陵剑光一起,已抵住他们凶猛的攻势,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快快据实回答,如若不然,今日便教你们血洗这废寺。”
  那三人一言不发,却咆哮不已,挥刀奋攻。薛陵但觉这等情景似是有点熟悉,依稀在什么地方见过。
  薛陵剑光如风雷迸发,锵锵两声,已磕开其中两把长刀,接着一剑迎头劈去,这一剑威猛无俦,勇不可当。剑光落处,顿时劈翻一人。
  他这一剑未尽全力,而且避开敌人致命之处,只劈在对方肩上,是以此人跌翻地上之后,喉中仍然能发出凶恶的咆哮声。
  薛陵手中长剑蓦地迟滞了一下,不曾乘势长驱直攻剩下的两敌。原来他突然记起了那年前一宗往事,那便是他得到广寒玉女邵玉华指点前往投拜欧阳老人为师之时,路过山东广饶县境之时,该处出现妖怪,害人无算。
  薛陵其时武功虽是不济,但他仗着一身是胆,满腔侠义之气,终于把江山精诛除了。
  这件事一直不能忘记,因为那江山精本是好人,乃是被万孽法师的药物变成人见人怕酷嗜杀生吸血的怪物,这个印象深刻异常。而目下这些眼射异光的黑衣人,他们的咆哮声恰好勾触起他的回忆。尤其是这些人武功根本不济,却个个全不怕死,这种不能自制的情形,正如那江山精无能自制他的凶性一般。
  他转念之际,手中长剑已连续架了五六刀之多。他原可以一剑一个迅即诛除,可是有了江山精那件事,深知万孽法师手段歹毒,即使是良善之人亦会被他弄成疯狂恶兽,若然一体诛杀,不替他们想想办法,实在有亏侠义之道。
  幸而他武功极高,别人无法可想之事,在他手中还是有办法。只见他剑发如风,七招不到,那两个黑衣人先后倒地,全无声息。
  他乃是用极上乘手法以剑尖刺穴制住对方,但不明底蕴之人,决计瞧不出此中奥妙,还以为尽行被他杀死了。
  前面两丈外出现一双绿荧荧的眼睛,薛陵脚尖一勾,挑起一柄长刀,握在左手,便大步追去。他左手长刀另有妙用,这刻刀尖向地面斜斜提着,有意无意间护住膝盖以下。每当跨出一步,长刀总比腿脚快了一线。
  对面的绿睛人动也不动,等他前来。薛陵步势不停,霎时间离他只有七八尺远。此时脚尖忽然沾碰到极幼细轻柔之物,他跨出的脚立时缩回,但左手长刀却向前推出。果然刀势受到一种极柔韧的阻力挡住,不得前移。薛陵灵巧地转动刀身,登时缠绕在一根黏韧的线绳上。
  薛陵至此才冷笑一声,道:“这等诡计岂能难得住我?”说时,长刀运劲一挑,左右两端各有步声传来,相距都在三丈左右。由此可知这一条不知是什么质料的黏性韧丝长达六丈以上,两端各有一人执持。他们在黑暗中布下这样的诡奇埋伏,实在防不胜防,因为这一条能黏住任何物事而又不怕刀剑的细线到底是什么物事?
  薛陵一点都不晓得。他迅即蹲低身子,把长剑竖插在右方两尺之处,以防另有这种物事缠过来。这时已腾出一手,取出火折,“啪”地打着。可是对面疾风扑到,不但吹熄了火折,而且刀光耀眼,当头劈落。
  薛陵大喝一声,丢下右手火折,一掌劈去。“蓬”的一响,对面的敌人被掌力震退六七步,一跤跌倒。
  他如此威势似乎一点也骇不着别的敌人,但见一对红色的眼睛倏然出现。这个红睛人一直走过来,经过同伴尸身之时,瞧也不瞧一眼。
  薛陵虽是不难杀尽这些凶恶而又不怕死的人,但于心大是不安,当下喝道:“你们到底想怎样?最好别迫我出手!”
  那个红睛人理都不理,挺刀笔直迫到。他们这一边刚好被石墙挡住了火光,是以黑暗异常。如若不点燃火折,势难查看得清楚那一根缠黏在刀上的是什么物事。

×      ×      ×

  在石墙那一边齐茵听到薛陵连连大喝,心中的愤急不是言语所能形容。正当此时,四丈外出现两个黑衣人,一个红睛,一个绿睛。
  他们都手持长刀,屹立不动,竟似是遥加监视之意。这便等如说他们在石墙那一边稳可以收拾下薛陵,目下只须监视着齐茵的行动便可。
  齐茵大急之下,飞身扑去,只一个起落,就到了他们面前。
  那两个黑衣人发出咆哮之声,挥刀迅劈,出手凶毒无比。
  齐茵的乌风鞭嗤一声划空作响,已卷飞了一柄长刀,另一柄砍到之时,她使个身法已到了他们背后。
  她心中极恨这两人出手的凶毒,鞭丝划处,发出“啪啪”两声,竟是在同时之间抽了每人一鞭。这两个黑衣人嗥叫连声,似是十分疼痛,却不曾倒下,仍然回身来斗。
  齐茵心中大骇,忖道:“这两人武功虽是平常,但不知炼成了什么护体神功,居然不怕我的乌风鞭扫抽。其实我这两鞭内力强劲,鞭丝锋利如剑,即使是朱公明、金明池之流,挨上一下也吃不消。常人更是骨断肉裂,鲜血四溅才是。”
  她可就不敢大意,使出灵巧之极的身法,在这两人刀光拳影中钻来闪去。三招不到,又抽了每人一鞭。那两个黑衣人只是咆哮嗥叫,宛如恶兽一般,十分骇人。
  齐茵也微生惧意,念头一转,使出一招“灵丝缠腕”,鞭丝幻出两个圈圈,一个套中敌拳,另一个套住长刀,发动一拽,两名敌人登时跌翻了一个,同时那名未跌倒的敌人手中长刀也跌落尘埃。现在他们已没有长刀,齐茵较为放心,这刻她才想起许平独自昏卧在廊上,百忙中转眼望去,这一眼只瞧得她魂飞魄散,心胆皆裂。原来那火堆强光照耀之下,一个满头白发黑衣人正跪在许平身边,拉起他上半身,张口向许平咽喉咬下去。
  她不禁发出尖厉的惊叫声,薛陵朗声道:“阿茵你怎么啦?”
  齐茵来不及答话,已感到敌拳及体。这时她完全忘却了敌人有神功护体之事,身形微侧,左掌迅即拍去。这一招乃是自然而然的反击,居然拍中敌人胁间要害。这黑衣人惨叫一声,身子飞开丈许,砰一声落在地上,寂然不动。但地上还有一个先跌翻的已跳了起来,挥拳猛攻。
  齐茵随手挥出鞭丝,便把那厮拳势带歪,身子直向齐茵撞到。
  齐茵根本没想,手肘运劲一顶,那黑衣人砰一声飞出寻丈,也是当场气绝身死。
  她眼中但见那白发刺眼的黑衣人已咬住了许平咽喉,又急又怕,不禁又尖叫一声,掩面闭目不忍再看。
  薛陵在石墙那边全然不知是何缘故,他已收拾下迎面攻到的敌人,但为了那根黏缠在长刀上的物事而不敢妄行前闯。
  他心念一转,运足内力贯注刀上,再向上一挑,左右两端又发出步声。他迅即倒纵而起,站在石墙之上,手中长刀仍不放弃,却先行回头望去。目光到处,但见两丈外的齐茵掩面而哭,却不似已经受伤,心下甚觉不解。
  这时两端都出现得有人,他们迅快奔走,缠黏在刀上的一根黑色粗丝因两端移动,缓缓向薛陵身上接近。
  薛陵恰于这最紧张的时机转眼向廊上望去,瞧见了许平被那白发黑衣人咬住咽喉之事,因而没有发觉刀上的黑丝移动。
  他一见许平的情形,也是急得五内如焚,目眦皆裂,怒喝一声,迅急扑去。这一扑快了一点点,恰好在左边黑丝未黏到身子之时已跃出去,但仍然被右边的黑丝碰到手腕,顿时黏得牢牢。
  他的身形飞出两丈,便被黑丝的黏力所阻。他立刻放掉长刀,谁知左腕已被黑丝黏着,虽然只黏住那么一点点,却无法甩掉。
  齐茵听得他的喝声,这才睁眼瞧看,忽见他在半途落地,不禁吃了一惊。
  薛陵厉声道:“阿茵,快快去救阿平,如有可能,最好制住那老家伙的穴道。”
  齐茵惊问道:“你怎么啦?”
  薛陵道:“快去,别管我!”他已瞧出那个白发如霜的黑黑衣人定是首领,须得先擒下那厮。方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他万万想不到敌人会有如此奇怪的物事,只黏住了手腕就挣不脱,那一股黏力并非只黏住腕上皮肉,而且事实还隔着一层衣袖,照理说应当裂袖便可脱身,但感觉之中,那黑丝上好像有一股极强的黏力透过衣袖和皮肉,黏住腕骨。
  这一来除非他斩断了一只手方能脱身。
  薛陵倒不是没有断臂的勇气,而是目下的情形尚未到威胁断臂之时。
  齐茵迅快扑去,耳中听到薛陵的警告,着她提防黏力极强而又难以瞧见的细丝。因此她的速度比平时慢得多了。
  她奔到一丈以内之时,已瞧清楚那白发黑衣人乃是咬住许平的颈脉,正在吮吸他的血液。本来还有一点点的惊惧这刻已被怒火所驱,她怒叱一声,加速扑去。
  那白发黑衣人突然双臂一振,许平的身子呼一声飞起向齐茵撞去。齐茵伸手一拨,许平便歪飞开去,跌落在熊熊火堆的台阶下面。她认定许平已死,所以不肯接住他,以免敌人乘机溜走。
  她人未到鞭丝先划空而去,目光射处,只见那个白发黑衣人竟是个女子,玉面朱唇,甚是美貌。
  齐茵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女子,而且相当美貌,全然不是她想象中的吸血恶鬼那般恐怖形相,不禁一怔,鞭上劲道减弱了三分。
  那白发美女已拏出双刀应敌,但见她双眼射出碧绿光芒。白发、碧眼、黑衣,形成了诡异的外貌,那朱唇玉面不但不能冲淡这种诡异之气,反而令人更加觉得她是个妖精之类。
  她双刀功力甚强,一时之间竟与齐茵斗个不分上下。此时四下出现不少黑衣人,红睛绿眼不一,却都是男人,面容凶悍。
  薛陵被那根黑丝黏住,若是两端有人执持,他还可以把那两人拉拢来杀死。但这刻两端都黏在石墙上,因此他除非把石墙拉倒,但那样恐怕仍然难以恢复自由,因为两端都有石块拖坠,他稍一不慎,便会被黑丝黏到身上,那时节连断臂之计也行不通了。
  不过他还是使敌人十分忌惮,因为有一个黑衣人走得近一点,距他一丈左右,被他使出“巨灵手”的功夫,一掌隔空击死。
  齐茵已被四五个黑衣人围住,他们手中好像拉着一根黑丝,使得齐茵十分困扰,时时要防备他们突然发动,用黑丝黏住自己。
  齐茵深知薛陵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尤其是胆勇机智都强于自己,甚能发挥他的家数妙处,所以上阵对敌之时,只有比自己更强。
  而他眼下已移动不得,可见得敌人的黏丝实在十分诡奇有效,非小心提防不可。
  霎时间她们已斗了二十余招,齐茵恨声道:“原来是万孽法师的门下恶党,你叫什么名字?”
  那白发黑衣女冷冷道:“我叫白蛛女,你居然识得本门祖师之名,想必有点来头,快快报上名来。”
  齐茵哼一声,道:“我是齐茵,他是薛陵,你记住了,别要到了阴间,竟忘了仇人之名。”她鞭法一紧,几次都差点把敌刀卷走。
  白蛛女凶狠拚斗,双刀多是同归于尽的招数,因此暂时还可以支撑下去。她冷冷道:“你纵是杀得死我,但决逃不出我的天蛛大阵,到头来你们也只好变成我的神蛛口中的美食。”
  齐茵寻瑕抵隙,突然一鞭抽扫入去,啪的一声,白蛛女已中了一鞭。这刻双方距那火堆不过丈余之远,是以瞧得十分明亮,但见她的鞭丝在白蛛女的黑衣上滑过,她虽是疼得皱一下眉,却全然没事。
  那白蛛女的黑衣不知是何物所制,闪闪有光。
  齐茵这才晓得对方身上的衣服能抵御自己的乌风鞭,想是物性相克之故。因为她手中的“乌风鞭”乃是一宗宝物,虽是宝刀宝剑亦不能毁损,凡是宝物,定有相克之物,无足为异。齐茵一见对方的黑衣能克制她的乌风鞭,不但不惊,反而暗喜。
  白蛛女冷冷道:“你已知我不怕你手中之鞭,何不投降,我看在同是女子份上,决不为难你。”
  齐茵道:“假使我投降的话,你有什么条件?”
  白蛛女道:“你和你的情人即管上路请便,我只要那个孩子。”她的碧眼一直盯住对方双眼,突然发现不妥,低啸一声,顿时有两个黑衣人冲近来,黑丝在手,各持一端,直向齐茵后背黏去。
  齐茵使出上乘武功中的“移形换位”身法,人影一晃,反而到了白蛛女后面。白蛛女身子一蹲,那根黑丝从她头上掠过,拦在她和齐茵之间。
  这一来齐茵便不易出手进攻对方。她原本已稳握胜算,只要突然舍鞭用掌,即可在三五招之内制住对方。那知白蛛女机警之极,突然从她眼色中瞧出不妥,早一步发出命令,以蛛丝拦住对方。
  齐茵道:“你要那孩子干什么?”
  白蛛女道:“我在此地已守候两年之久,为的是此处地气特异,所产的毒蝎特巨,而且能产生蝎王。我早已发现了那只蝎王,但因气候未成,所以一直耐心等候,那知今晚却被这小孩子吃掉了这只蝎王。”她说到蝎王之时,牙齿咬得格支支地响,分明心中恨极许平破坏她的大事。
  齐茵道:“即使如此,但错已错了,难道还能够从他肚子里把蝎王挖出来不成?再说我也不相信他有那么大的本领,能够吃掉毒蝎之王。”
  白蛛女道:“若论这蝎王的厉害,果然天下无人能够抵挡,它一身坚逾精钢,行动迅速如风,又略具灵性,谁也休想近得它。而它的螯和钩都奇毒无比,碰一下都受不了,莫说是被它蛰上一下了。”
  齐茵忿然道:“你这不是胡闹么?蝎王既然如此厉害,那孩子又不大懂得武功,怎能吃掉蝎王?”
  白蛛女道:“天下间只有我的黑神蛛所吐之丝可以黏住这只蝎王,但黑神蛛若然迫近了它,被它蛰上一下,仍然送了性命,决计吃不掉它。”她如此说法,齐茵更加气忿不已,认为她说的全非事实。
  白蛛女瞧出她气忿之色,亦知道她何故生气,当下又道:“那孩子先是发现一只普通的蝎子,抓住之后,用火烧炙。谁知这阵烤蝎香味把那蝎王引去,竟把烧熟了的蝎肉吃掉!”
  齐茵道:“你这是说到那儿去了?这跟那孩子有何相干?”
  白蛛女道:“当然大大有关啦!那蝎王吃掉同类之肉,定必昏死过去,良久方能回醒。那孩子便是在这时候把蝎王放在火中烧死,并且剥开把蝎王的肉都吃光了。”
  齐茵道:“闹了半天原来如此,现在他也把蝎王吃掉,你打算怎样?”
  白蛛女道:“你若是把孩子给了我,咱们大家没恩没怨,各自走路。那孩子吃了我的蝎王,我也要吃了他。功效虽然差得多,但那也是没可奈何之事。”
  她瞧出齐茵武功极是高强,自己虽是有“天蛛阵”以及黑神蛛这等毒物,但仍以不惹为妙。
  齐茵仰天怒笑一声,道:“那孩子乃是人类,焉能啖食?再说他已被你吸过血,想已死定。你们这一干妖孽休想活着……”
  白蛛女厉啸一声,顿时又有两人从齐茵身后冲上,他们分从齐茵左右冲过,并非向她扑到。但齐茵却晓得这两人一定持有蛛丝,意图黏住自己,当下提气一跃,迅即飘退数尺。
  果然一道黑蛛丝打她脚底掠过,那两人虽然立刻停步,但齐茵乃是飘退数尺,方始落地,是以不曾碰触到蛛丝。
  齐茵一瞧敌人的“天蛛阵”果然十分厉害歹毒,实在不易击破。自然她忌惮的是那些黏力极强而又很难瞧见的黑蛛丝。
  她心念一转,立刻斜跃丈许,那儿有两个黑衣人倒在地上。她迅快收起乌风鞭,拾起两柄长刀,随即回身扑去。
  但见她高来高去,从空中下击,霎时间已刺死两人。可是白蛛女的“天蛛阵”已经催动。一共有六对黑衣人飞奔旋走。在这六对黑衣人当中,蛛丝交错纵横。他们自己也时时碰上蛛丝。
  但他们只须身形一旋,就滑脱出来,一望而知他们这一身黑衣敢情不怕蛛丝的黏力。
  齐茵只杀死了两人,手中两柄长刀都先后被蛛丝黏住。那是她为了不被蛛丝上身,所以反得用力挡架,那黑蛛丝无物不黏,所以她只好放弃了两刀。
  那白蛛女手下人数本来不少,但死的死,伤的伤,现下只余下十二人,都全力发动“天蛛阵”对付齐茵。
  薛陵有力难施,急得咬牙切齿,眼看齐茵纵跃不停,虽然一时不会被蛛丝黏住,可是她已无法出手击倒敌人。
  要知那黑蛛丝在夜中难以瞧见,是以对方的人团团乱走之时,她不能不跃起避开。决计不可等到瞧清楚有蛛丝拦腰黏来之时才跃避。
  那十二个黑衣人脚下方位十分纯熟,此起彼落,虚虚实实,使人眼花撩乱。如若不是齐茵这等武功极强之人,早就得被蛛丝黏住,动弹不得了。
  薛陵正在着急,忽见许平动弹一下,慢慢抬起头来。他顿时心花怒放,暗想小许平刚才虽看来被妖女吸血,可是他其时正是全身坚逾钢铁之际,故此那妖女无法咬破他的血管。他一想通了这一点,便立刻用传声之法,向许平说道:“阿平,你别起身,先听我说。”
  许平立刻垂头不动,证明他神智清明,听得明明白白,才会依言不动。
  薛陵道:“现在我们碰上危险,你必须小心听我说,或可反败为胜。”
  许平的头微微动了两下,表示知道。薛陵见他机警过人,胆力出色,心中甚喜,当下又道:“现下你婶婶已把十几个坏人缠住,使他们不暇瞧你。而你离那火堆只有一丈左右,只须悄悄爬上台阶,就是火堆了……”
  他再次观察一下,这才又道:“我瞧见靠外面的火堆有两根木柴已燃烧了一大半,但仍有小半截没有着火。你一爬上去,就须找着这两根柴火,一根先向我丢来,见我接住了,才可把另一根向婶婶头顶一两丈高的地方丢去。”他停了一下,又道:“你若是听清楚了,就抬起头。”
  许平果然抬头,薛陵又传声道:“那就开始行动,小心一点,别让敌人发觉。”
  齐茵她们离许平只有两三丈远,而他又靠火堆,火光熊熊,甚是明亮。因此,许平的动作很容易被发现。假如极缓慢地往上爬,时间又不容许他这样地浪费掉。
  因此最着急的还是薛陵,他一面见到齐茵的危险,一方面又担心许平爬动之时被敌人发现。再就是怕许平爬得太慢,那两根木柴完全烧着,无法下手执拏。
  总之,最痛苦的反而是薛陵这个无所事事的人,反而正在努力挣扎的人则忘去时光,忘去精神上的紧张,一心一意从事挣扎。
  他瞧着许平一级级的移上去,才移动了三级,薛陵就灵机一动,传声道:“阿平你只要不弄出声响就行啦,不妨快些。”
  许平像狸猫一般四肢并用,一晃眼已接近上面的火堆。伸手拿起那两截柴火,依照薛陵的吩咐,先向他抛去。那截柴火像一颗流星般划过三丈的空间,飞到薛陵面前。
  薛陵看准没火的一头,伸手接住。柴火入手但觉力道甚是雄浑强劲,若不是武功高强,力道变化得快,几乎就被这根柴火滑手而出。他洪声喝道:“阿平,可向婶婶扔去,但别太用力。”
  许平立刻把另截向齐茵头顶丢去,火光划空而去,倒也好看得很。他一丢掉柴火,便见到有两个黑衣人挺刀奔来,他竟不害怕,翻身跳落阶下平地,握拳待敌。
  头一个黑衣人扑到,长刀森森当头砍落。许平蓦地一闪身,已避过长刀砍劈之势,随手一拳击去。他的拳头尚未击中敌人肚子,却见这黑衣人怪叫一声,身形像被击中一般向后抛开。许平不禁一怔,以致另一个黑衣人的长刀斜斜劈到还不知道。到他发现之时,刀锋距他肩头只不过半尺左右。在这等砍劈的动作中,半尺简直就等如已劈中一般了。谁知这个黑衣人也蓬一声飞开丈许,刀锋只差那么一点点就砍中许平肩头。
  许平又是一怔,耳边已听到薛陵的声音,他道:“好险,这回你要小心啦,守在火堆旁边,找一根长的木头点火,有敌人来时你就烧他。”
  原来这第二个黑衣人却是薛陵一掌劈飞的。他当时接过柴火之后,往黑丝上一燎,黑丝顿时烧断。虽然还有少许黏附在袖上,但已不能妨碍他行动了。他随手救了许平之后,因见许平拳力奇强,不须接触敌人身体就可以伤敌,才放心着他守在火柴堆旁边。
  他拾起一把长刀,左手仍然拿着柴火,向齐茵那边扑去。这时齐茵已飞身接住柴火,落地之时,就用火烧断了两根蛛丝。其余的黑衣人就收起蛛丝,取出长刀应敌。白蛛女首先挥刀向她砍劈,攻势凌厉之极。
  薛陵从空而降,刀光一闪,便劈倒了两人。接着追杀残敌,只顷刻工夫,就肃清了敌场,只剩下齐茵和白蛛女两人尚在动手拚斗。他用传声之法向齐茵说道:“这个妖女虽然恶毒之极,理应诛戮,但咱们还要对付万恶门这一派,最好从她口中查问出一些隐秘,方行处死。”
  齐茵亦有同感,此所以她一直不曾向白蛛女下煞手。她发觉她的武功路子极像那夏侯空,便大为放心,等候机会一到,即可将她击败。
  薛陵大声问道:“阿茵。你可有把握赢她?”
  齐茵道:“当然赢得她啦!”
  薛陵道:“那么我就四下查看一下,瞧瞧她可有余党潜伏?你须得多加小心才好。”
  白蛛女在奋力苦战之中,仍然微露喜色。薛陵用传声之法说道:“阿茵。她一定还有恶毒手法。但一时却查不出来。我且隐在一旁,暗加查看。”说罢,跃过院墙,身形隐没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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