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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咫尺天涯           ★★★ 双击滚屏阅读

第六十二章 咫尺天涯

作者:司马翎    来源:司马翎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8/5/20
  他起身向那密室行去,到了室门外,瞧瞧铁门,紧闭如故,亦不感到失望。反正闲着无事,便动手拆卸石墙。
  饥饿之时,他进食一点干粮,又由于韦小容以本地秘法制成的那一盘长索似的干牛皮,虽是坚硬,但却富于营养,如若十分节省地食用,每天只咬上一两口的话,恐怕可以吃上一两年之久。自然,那么一来,整天都得陷于饥饿状态之中,仅能藉那些营养维持生命而已。
  他倒没有想很多,反正他心情不佳,根本不觉得如何饥饿,只要能维持着体力,他也就算了。
  至于喝水的话,他连水室也不必来,只须走入接近水室的甬道内,随处都有冰块,胡乱嚼一些,也就够了。
  在别府内这等暗无天日的岁月,实在寂寞难堪。他混混噩噩的不知过了多少天,大概已走遍了整个别府,全无脱困的希望。因此他已死了这条心,每日尽是在别府圣地密室门前打坐。
  后来他可就发现,原来这儿比别处暖和得多。在别处他若是睡卧的话,时时冻醒,须得运功催动血气。
  唯有这密室铁门旁边,甚是暖和,可以倒头大睡。不过他每日总是要在大门盘桓良久……
  外面的韦家三口,这一日已经是第三十五天了。韦夫人显得很是烦躁,一早起来便走来走去。
  十方大师几次想叫她合力试试去推那道石门,但见她如此情状,竟打消了此意。韦小容明白母亲想回家去,是以也不敢则声。
  韦夫人走了许久,才停下脚步,向十方大师道:“我们再试一次,但这是最后的一次了,我们不能穷年累月的耽在这儿啊!”
  十方大师颔首道:“好的,再试一次。”
  韦夫人又道:“关于金浮图之事,我也懒得管了。那些人毫无别的动静,每日走到塔下打个转,我也瞧得烦死了。”
  十方大师道:“那么你先回去,我留在这儿就行啦!”
  韦小容怔道:“我陪爹爹留下。”
  韦夫人面色一板,道:“这件事待我和你爹决定。”
  韦小容知道母亲心情烦躁,连忙应了一声“是”。但见十方大师首先行向石门,站好位置。韦夫人也过去,出掌抵住他后背。片刻间,十方大师头顶冒出汗气,白雾腾升。当此之时,韦小容真恨不得也上去帮个忙。
  过了一会,十方大师颓然叹口气,道:“不行啦!”
  韦夫人也拭一拭鬓边汗水,道:“别说话,快点运功。”
  韦小容一方面很感激双亲的出力,另一方面却失望得肠断心碎,直想一头撞死在当场。
  大约过了一顿饭工夫,韦夫人先起身,动手煮点食物,等到十方大师也用完功,才一齐进食。
  进用过食物,她起身道:“我们再去查看一次,假如那些人仍无动静,就算了。”
  十方大师忖道:“最好不要有任何动静,只要她走了,一切都好办得多,如若不然,她出手狠毒,不知要伤多少人才肯罢休。”
  他心中并不太忧虑,因为这许多日都没事,难道偏巧就发生在今日不成?
  他们轻灵迅快地走完了那条险道,金浮图赫然呈现在对面山腰,金光灿烂,华丽庄严。
  韦夫人举目眺去,但见那金塔四周,有二十多个人在徘徊观望,一切都宛如最近每日的情形一样。
  她失望地摇摇头,随即又被那座金塔的壮丽景象所吸引,出神地看了好一会,才道:“我们应该把容儿带来,让她看看这座金塔,定能使她暂时冲淡悲伤情怀。”
  十方大师道:“这话有理,唉!这孩子真可怜。”
  韦夫人道:“我认为还是狠一狠心肠,把她带回家去,许配与杜一涛。初时,她自己定是十分难过,但过些日子,定会忘去旧事而快乐起来。”
  十方大师道:“我却认为容儿并非易于忘去旧情之人,况且她既已钟情于薛陵,日后未必会对杜一涛发生情意。如无情意,则越是厮守在一起,就越感讨厌。”
  韦夫人道:“时间将冲淡她的记忆,何况杜一涛也真不错,早晚定能把阿容哄得回心转意,我看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十方大师见她立意甚坚,便不再说。忽见那金塔下的情形似是有点骚乱,定睛一看,敢情是刚出现了几个人。
  那二十余个日日都守在金塔附近的人,这刻麋集在一起,把那新到的几个人围绕在当中。这新到的数人之中,有两个是女子,可以很容易地分辨出来。只因她们并不像别人般穿得臃肿厚重,令人难分男女。同时她们都没戴帽子,一头乌发,随风飘拂着。
  韦夫人自然也瞧见了,连忙推推十方大师,道:“瞧,又有人来啦!”
  十方大师苦笑一下,应道:“不错,只不知是不是齐茵、方锡、白蛛女等人。”
  他们辗转探知薛陵交往最亲密的,便是这几个人。
  韦夫人应道:“白蛛女已染黑了头发,这两个女子一定就是齐茵和白蛛女了,我们过去吧!”
  十方大师道:“别急,假如他们开启不了金浮图,我们去干什么?”
  此时,在塔下那片平滑的冰崖上,热闹非常。
  刚刚赶到之人,果然是齐茵、方锡和白蛛女他们。
  方锡与许多熟悉之人打招呼,事实上和他们一同来的人数还不少,那是少林的云峰禅师、武当的沙问天、叶高、黄翊林、泰山谭以智、中州子母金梭何敬等五六个人。这些著名的武林人物,都曾在齐茵追搜劫走薛陵的韦家的人之时,闻风赶去相助,现在便一道结伴来了。
  书中交待,韦小容劫走薛陵之后,便由她的哥哥韦一龙,率领两个精明干练的家仆,其中一人扮作薛陵,远走湘赣,把齐茵她们骗得奔走追逐,直到一个多月之后的今天,才到大雪山金浮图。
  事实上,齐茵也是非走上这么一趟不可,因为她不知金浮图之钥,藏放在何处?是以,须得请方锡兼程前赴齐家庄,向齐南山问出藏放之处,回去转告齐茵。
  韦一龙达到引开他们的目的之后,加上另一个原因,便突然销声匿迹。这一来,齐茵他们自然也查不出薛陵的下落,在纷纷赶到的武林名家要求之下,只好取了金浮图之钥,赶到大雪山来。
  她当众取出了一枚形式奇古,金光灿然的金钥匙,四周数十道目光,顿时都注视在这枚金钥上。齐茵缓缓道:“在场的没有一位不是知名之士,都有多年苦修之功,因此,在开启金浮图以前,我先要求诸位一件事……”
  她停歇一下,美而微见苍白的面庞上,表情十分严肃,锐利地扫瞥过众人,目光却在一个人的面上停留了一下。
  那人虽是穿得很多,戴着皮帽。但面容清秀年轻,眼中有一种奇异的光芒,却是从未见过。
  齐茵心中一动,但觉这种目光,甚是熟悉,心念电转,蓦地想起了夏侯空,这一个万孽法师的得意高徒,目光正是如此。但此人当然不会是夏侯空,因为夏侯空已和纪香琼一同走了。
  她暗生警惕之心,接着说道:“诸位请看这一座金塔,上面有千百个匙洞,据说每一格都有一种武功,因此在场之人,决无落空之虞。”
  人丛中一个人应道:“姑娘放心,这又不比珍宝之物,可以收藏起来,占为己有的。”
  齐茵道:“我非是怕诸位收藏起来,而是怕诸位生出贪得务多之心,每种武功都看上一看,那样一来,时间精力浪费殆尽,反而全无所得。”
  人群中另一人道:“如若心存贪念,反而得不到成就,那也不能怪到别人身上。”
  齐茵严肃地道:“但我却寄望诸位择一苦练,务求有所成就,才可以免去了杀身之祸。”
  众人都没有出声,齐茵道:“关于万恶派之事,诸位谅已多能了解。据我所知,万恶派的首领万孽法师,已训练高手,一两年之内,将有莫大成就,足以横行天下,肆虐武林。因此之故,我寄望于诸位之中,有人能炼成当世莫敌的神功,以便挺身而出,率领正派侠义之士,与万孽法师对抗。”
  众人这才算是明白她何以要求大家不要贪多之意,但仍然有人质疑道:“敢问姑娘,那万孽法师既然如此厉害高明,势力亦极强大,何以须训练高手,方敢出世横行?”
  齐茵道:“问得好,不瞒诸位说,万孽法师如若不是畏惧当世之间的三位异人,早就出世肆虐了。”
  她停歇一下,才道:“这三位异人罕得在人间露面,但他们的成就,诸位谅不会怀疑,因为一位是金明池的师父,一位是薛陵的师父,另一位就是家师了。”
  众人纷纷点头,齐茵又道:“但这三位异人年事已高,况且隐世又久,未必就肯过问江湖之事。因此,万孽法师训练成功,公开现身之时,准是一场亘古罕见的大劫。假如大家不力谋自救之道,只怕不免要投靠于万恶派,方能苟延残喘呢!”
  她讲得如此真挚诚恳,所要求的又是要别人苦练功夫,以求有所成就,别人自然不会怀疑她的话。
  齐茵突然提高声音,道:“万孽法师诡计多端,说不定已派得有人,潜伏咱们当中,伺机破坏,诸位切勿大意才好。”
  群雄闻言大吃一惊,互相顾视,殊不知那十余丈远的一座冰崖后面,正站着韦夫人和十方大师。韦夫人眼露杀机,道:“这一二十人自寻死路,实是怨不得我韦家之人心狠手辣。”
  十方大师道:“你可是觉得非出手不可么?”
  韦夫人惊讶地望她一眼,道:“如若不是定须出手,我们何必窥伺了一个月之久?现在事情简单得多了,只须杀死这些人,夺回金钥,从今而后,永远无人能觊觑这座金浮图。”
  她话声略顿,又道:“守护金浮图乃是韦家家训,凡是韦家之人,皆须遵守!你敢是想违背家规么?”
  十方大师叹口气,道:“贫僧已托庇佛门,焉能破戒杀生呢,唉……”
  韦夫人冷笑一声,道:“你已出家为僧,自然大不相同,但我既入韦家之门,不能不恪守祖训!这样吧,你即管避开,我一个人上前应付就是了。”
  十方大师摇摇头,道:“此时贫僧实是不能置身事外,须知这一干人虽然庸碌者多,高明的少。但你孤身出门,仍然极为凶险。”
  韦夫人道:“不用你费心了,这些人之中,只有一个齐茵高明,但她连容儿也斗不过,我一出手就收拾了她,便无足惧之人。”
  她口中说得虽硬,其实对十方大师的关怀美意,仍然感到十分欢愉。只不过她十多年来习惯了不露喜怒之色,是以表面上好像全无感受一般。
  十方大师道:“还有一个昆仑派的方锡和白蛛女,听说亦很高明,你孤身一人,定必陷入重围之中。”
  韦夫人道:“你这话是真心的抑是假意?”
  十方大师愕然道:“这话还有假的?”…
  韦夫人道:“这些小孩子们能有多大气候?我这些年来勤修苦练,大有精进,除了功力比不上你深厚之外,如论剑法,只怕你也未必胜过我,因此对方人数虽多,但我们家传仙剑,空灵飘逸,虽在千军万马之中,犹可出入自如,你的顾虑岂非是多余的?”
  十方大师无话可说,他深知当今武林各家派的武力,比起他韦家所得的‘无敌仙剑’,实是差了一级。因此,那些人无论是如何高明,亦难抵拒得住韦夫人的狙击。换言之,他知道这数十名家虽是势大,但韦夫人的一柄长剑,却足可以纵横肆志,大施杀戮!尤其是齐茵、方锡等人,更是首当其冲,绝难幸免。
  忽然后面传来一阵沙沙之声,韦夫人回头一看,突然大喜,道:“啊,龙儿和容儿都赶到了。”
  但见一男一女携手奔来,那男孩子长得十分韶秀,模样与韦小容很相同,只是比她较高较壮而已。
  他们奔到切近,韦小容投入父亲怀中,韦一龙却拉住母亲,低低道:“娘!孩儿赶回来啦!”
  韦夫人打量儿子一眼,但见他神采焕发,看上去比之两个月前,又显出成熟得多,心中大为欢悦,道:“你来得正好,快见过你爹。”
  韦一龙过去跟父亲叩过头,他们一家,多少年未团聚过,想不到第一次团圆,却是在这等冰天雪地之中。
  韦夫人接着说道:“那些人就要开启金浮图了,龙儿,你爹业已出家,自是不可轻开杀戒,因此之故,他很担心我人孤势单。”
  韦小容娇躯发抖,十方大师心知其意,但他亦束手无策,爱莫能助,只好搂紧女儿,轻嗟一声。
  韦夫人又道:“阻止外人侵犯金浮图,乃是韦家祖训,阿龙你是继承韦家的唯一男丁,自应肩负此责,由娘从旁协助,定能成功无疑。”
  韦一龙怔了一下,这才低头应道:“是。”
  韦夫人转眼向十方大师望去,十方大师心念电转,随即已作决定,推开了女儿,沉声道:“你们别轻举妄动,待我独自出去,看看能不能了结这事,假如能把那金钥索到手中,自可善罢干休。”
  韦夫人道:“他们怎肯乖乖交出金钥呢?”
  十方大师道:“我先试试看,如是成功,则将来韦家可免去无穷后患。”
  他说罢,迈步走去,绕个大圈,从那一头出现,走入人丛之内。
  这时齐茵正好把话交待清楚,方要动身试图开启那金浮图。
  十方大师越众而出,朗朗诵一声佛号。
  这一声佛号,只震得众人耳鸣心跳,宛如巨钟在耳边大鸣一般,因此人人都转眼向他望去,有些武功较弱之士,还得连忙伸手摀住耳朵。
  他这一声佛号,已镇住在场数十名家高手,没有一个人不是泛起了这位老僧功力深厚绝世,万万比不上他之感。
  齐茵美眸一转,道:“大师可是有话赐教?”
  十方大师道:“不错,贫僧想劝你们不要妄动金浮图。”
  群雄一听这话,都窃窃私语,大家都明白麻烦来了。
  齐茵道:“晚辈不懂大师话中禅机,还望明示。”
  十方大师道:“齐姑娘好说了,令师乃是当世异人,贫僧数十年前,也曾晤过令师一面,齐姑娘承继邵仙子衣钵,可喜!可贺!”
  他停顿一下,又道:“贫僧奉命在此守护金浮图,不让俗人侵犯,齐姑娘最好交出金钥,率众离开,贫僧便感激不尽了。”
  方锡摇摇头,道:“大师既是佛门高僧,功力超凡入圣,举世无匹,何以还勘不破世情,阻止我们求艺上进?”
  十方大师道:“贫僧听齐姑娘说,急欲从这金浮图上,修习一些武功绝艺,以便对抗万孽法师的‘无敌神手’,若然如此,你们根本不必亵渎金浮图。因为这金浮图上虽然留有千百种武功之多,但据贫僧所知,还没有一种能比得上‘无敌佛刀’、‘无敌神手’和‘无敌仙剑’这三大绝艺的。”
  他微一停顿,道:“因此之故,你们纵然开启了金浮图,人人修习了一两种武功,也是徒劳之举而已。”
  齐茵眉头一皱,没有则声。群雄可就有不少人开口了,有些质问他怎知这金浮图上的千百种武功,都比不上那三大绝艺,有的询问来历,其中有些人讲得很不客气。
  十方大师全不动怒,只微微含笑。但见群雄越来越激怒骚动,他这才举起双手,要群雄静下来,说道:“实在也怪不得诸位见疑,因为贫僧既籍籍无名,而且又无人见识过那三大绝艺,即使有人见识过,诸位未曾亲自试过,亦难以深信不疑。”
  齐茵道:“是呀,大师务须说出大家信服的道理,我自然没得话说,事实上,当日纪香琼姊姊也预测过,她说金浮图武功虽多,但只怕都比不上那三大无敌绝艺。她又说,唯有薛陵的禀赋才华,可以试上一试,别的人纵然求得比三大无敌绝艺更高的武功,亦断断不能在短期内,得到成就。”
  她含笑向十方大师凝视一眼。又道:“假如大师证明金浮图中的武功,实是比不上三大无敌绝艺,晚辈甚愿奉上金钥,不再亵渎此地。”
  十方大师沉吟一下,道:“贫僧深知实情如此,但要得到证明,却大不易,或者贫僧以本身武功与姑娘印证一下,你便能相信也未可知。”
  方锡处处照顾齐茵,这时挺身而出,道:“大师这话极有道理,晚辈甚愿先向大师请教三招两式。”
  十方大师颔首道:“你先上也可以,齐姑娘如见他不行,同时出手亦可。”
  他目光四扫一眼,又道:“多少位出手围攻都不要紧,此是重要关键,所以贫僧此言未免近乎自夸自大了。”
  这十方大师讲得很诚恳,人也长得清秀端正,使人一望之下,就能感到他决非歹恶不端之徒。他向群雄道:“那一位借把剑给老衲使用?”
  人丛中有一位武当弟子应道:“大师接着。”一把剑连鞘抛去,十方大师一手接住,拔剑出鞘,迎风一抖,剑身一阵急颤,发出嗡嗡之声。
  他赞一声“好剑”,转眼望去,但见方锡已把外面皮袍脱下,手提长剑,神情十分肃穆。
  方锡果然是名门大派出身,举止份外凝重生威,一剑在手,整个人都与长剑合为一体,心无旁骛。
  十方大师颔首道:“好气度,贫僧总算是开了眼界啦!”
  方锡肃然道:“请老前辈指教。”
  十方大师道:“方施主不用太客气。老衲打算使一招随风照日,看你如何破拆?”
  他说出招名之时,随手比划了一下,在场所有的名家高手,无不暗暗设想自己如何方能拆解。
  齐茵心头一震,差点儿就失声惊叫了。原来她认出这一招,正是化名为韦融的韦小容的剑法。
  方锡沉声道:“大师即管放手施为。”
  十方大师这才提起长剑,高达胸口,平平刺出,速度非徐非疾。换言之,说他这一剑去势快也可以,说是慢亦无不可,神奇之极。这一招最高明深奥之处,就是在这出剑去势之间,功力越是精深,对方越是测不透这一剑何时才会刺到?这一来,敌人自然无法拆解,因为敌方既是拿捏不准时间快慢,则出手对拆之时,如何有把握架接得住来剑呢?
  方锡果然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窘境之中,但他又不能不立刻出手应付,若然稍有耽误,敌剑已到了胸前,那时自是来不及措手了。他在百般无奈之下,腾身升空,口中发出一声清啸,使出昆仑派心法绝艺,在空中停歇一下,改向左方飞去。
  然而不论是方锡也好,观战之人也好,无不大惊失色。方锡失望之故,便是感到敌人剑气如长江大浪般涌到,滚滚不绝,使他不但甩脱不掉,而且连目力也失去灵效,无法查知敌人已追迫到何种距离之内?这也就是说,他被十方大师的剑气所罩,根本查看不出十方大师到底已迫近在五尺之内?抑仅只是遥遥发出剑气而已?
  旁观之人,则分明见到十方大师未离地面,身形如行云流水般跟着方锡飞去的方向移动。他们俱是大行家,一望而知,这里面学问简直太大了。只因方锡乃是腾空飞纵,速度自是极快,加上他又是主动之势,往左往右,由他自定。在这种情况下,追赶之人,既及不上他的速度,亦摸不准他的去向,如何能跟得住?
  可是那十方大师竟跟得牢牢的,到方锡飘身落地之时,他已赶到,长剑原式不变,向方锡攻去。这十方大师移动之时,直是鞋不扬尘,既快且稳。如若打个比方,则方锡是磁,十方大师是铁,两人相吸,如影随形。
  众人大惊之际,白蛛女已娇喝一声,双刀划出两道精芒,迅如掣电般攻去,极是凌厉凶悍。
  十方大师头也不回,随手一剑向背后劈去,“呛”一声,砍中了白蛛女左手利刀。但见十方大师长剑一勾,白蛛女不由自主地转到前面来,和方锡并肩而立。他这一剑信手施为,却极尽飘渺空灵,潇洒脱逸之妙,群雄之中,竟有七八个脱口喊好!
  方、白二人并肩而立,勇气倍增,斗志更盛,齐齐出剑发刀,幻化出无数虹芒,电掣攻去。
  十方大师不知如何已退到适当距离,长剑平举,又是一招“随风照日”攻去。此时长剑所指的是两个对手,但在方、白二人或观战群雄感觉中,都感到他这一剑正好能同时对付他们两个人。若论剑法之精奇奥妙,只怕再也没有比十方大师这一剑更高超的了。齐茵一看情势不妙,如若自己还不动手,方锡和白蛛女都非得弃械投降不可,她轻叱一声,迅快跃出,乌风鞭划风生响,直向十方大师后脑扫去。
  她一出手就使出“奔月四式”,那是她师父广寒玉女邵玉华平生功力精华所聚,奇妙无方。
  十方大师听风辨位,已了然她的速度和招式,口中轻噫了一声,身形突然向左前方斜斜飘飞数尺,避过她这一鞭。
  齐茵煞住去势,恰好与方、白二人,站成一排。
  群雄都透一口大气,因为齐茵出手,果然与众不同,竟能迫得十方大师闪开,不似白蛛女那般,连一招也不到,就被对方弄到前面去,对方锡之危,全无帮助。
  十方大师长剑乍起,居然又是同样的一招“随风照日”,此时对方共有三人,而他剑上的威力,竟然能把那三人完全笼罩住。
  齐茵振腕出鞭,疾卷敌剑,口中喝道:“白妹妹攻他下盘。”
  白蛛女自是应声出刀,方锡则会意,吐剑取敌中盘。这一来,假使十方大师仍然运剑迫攻,势必中下两路受伤,得不偿失。
  十方大师微微一笑,长剑一拍,提足一踏,肚子一缩,竟然在同时之间,破拆敌方反击的三招。
  但见他长剑拍中乌风鞭,顿时鞭梢下垂。一脚也踏中了白蛛女右手利刀,压在地面,白蛛女除非用左刀急削敌足,否则便收不回右刀。
  方锡的一剑也落了空,还差那么一点点。才彀得着敌人的肚腹。自然这只是十方大师拿捏尺寸之故,他其实肚腹尚可以缩退大半尺之多,但目下讲究的是恰到好处,如若缩远得太多,就不算得高明了。
  双方在此时,似是不约而同的停顿了一刹那,白蛛女这才急急出左刀削敌足,抢救右刀,方锡也奋身出剑,力攻敌腕。
  齐茵乌风鞭嗤地疾然翘起,缠卷敌腕。他们的凌厉反击,完全落了空,十方大师飘退了两尺,屹立如山,竟没有发剑再攻之意。
  齐茵道:“不必打啦!”
  方锡道:“不错,再打也只是徒自取辱而已。”白蛛女是唯他们马首是瞻的,所以一言不发。
  十方大师泛起飘逸的笑容,道:“假使姑娘交出金钥,老衲自是感激不尽。”
  齐茵道:“大师与那位韦融兄怎生称呼?”此言一出,大是耸动群雄视听。
  十方大师道:“姑娘何以有此一问?”
  齐茵道:“因为大师施展的也是‘无敌仙剑’之故。”
  十方大师道:“姑娘真好眼力!”
  齐茵道:“晚辈一直参不透韦融兄使的是什么剑法,直到见了前辈施为,飘渺空灵,饶有仙风,这才恍然大悟,你们是如何称呼呢?”
  十方大师道:“他是老衲的子女辈,不过老衲出家十余载,早已不闻不问他们之事了。”
  齐茵叹口气,道:“以大师的身份,说的话自是可信,因此这金浮图中的武功,学不学也不要紧,但问题是天下英雄渴想已久,晚辈岂能如此轻易就奉上金钥呢?”
  十方大师道:“他们自问武功强不过老衲,也就只好回去啦。”
  齐茵道:“有些人或会以为是晚辈故弄玄虚。”
  十方大师道:“你问问他们,谁能拆解得老衲那招‘随风照日’没有?假如都无法拆解,便当知老衲并非与你们串通好,故布疑阵的,再说老衲得了金钥之后,可当众丢入冰河之内,方可证明你我俱无独占私心。”
  这话很有道理,群雄无不凝神忖想那一招“随风照日”,瞧瞧可有法子拆解没有,过了一会,仍然无人作声。人丛中突然一个青年人大步走出,高声道:“假如金浮图之内,所有的武功都比不上三大无敌绝艺,咱们开启了又有何用?姑娘还是把金钥交给这位大师吧!”
  他随即转首对齐茵低声道:“齐姑娘,我是梁克定。当年寒家受令尊令慈大恩相救,你现下手中之钥并非真物,可以舍弃无妨。”
  原来当年那梁夫人仍是心怀私心,并未将真钥交给齐南山,直到前些时薛陵因误会找上门来后,始深悟自己儿子武功大不如人,终将保不住此钥,因此将真钥交给儿子,嘱见机转交齐茵。
  此时,齐茵心头大震,再盯了梁克定一眼,立刻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大师您法号怎生称呼?”
  十方大师道:“老衲十方是也。”
  齐茵道:“假如有那一位心中不服,请于此时向十方大师提出,或是评讲道理,或是印证武功,等到无人挺身而出,我便奉上金钥。”
  人丛中立刻出来了四五个人,准备理论或动手。

×      ×      ×

  当此之时,别府内的薛陵,恰好也有了新发现。原来他在那密室门口打坐避寒,刚刚醒转,百无聊赖,伸手入囊,碰到那根金浮图之钥。这一个月以来,他从未碰过这枚金钥,现在亦非故意去碰,而是闲得无聊,无意中把手伸入囊中。他捏住金钥,取了出来,无聊地摩挲把玩。钥上系有一小块铜牌,那是一幅图样,指示出此钥可以开启金浮图上的那一道门户。
  突然间,他感觉到钥身上似乎有点异样,小心一摸,好像是刻得有一些细微的花纹或是字迹。
  于是他取出火折,点燃起来,注目一看,果然是两行细字,写的是:“金浮图之门甫启,即是别府圣室开放之时。”
  他点点头,收起火折,四下又恢复一片漆黑。
  他暗自想道:“是了,那天痴翁和圆树大师费尽心力,建造这么一座金浮图,刻载了千百种武功,用心岂是打算湮没?自然想后人有缘得钥开启,假如密室之内,亦有武学遗着,则门户与上面的金浮图同时开放,当然十分合理。只怪我们这些人悟不透而已。”
  他若然晓得在上面的十方大师,正出面阻止齐茵他们开启那金浮图,一定会急得跳脚。
  虽说深入的想,他纵然在密室中,学到了天下无匹的武功,但他已出不去石室,亦全无用处,如此则着急亦属多余。

×      ×      ×

  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宝塔下面,十方大师和齐茵一齐目注奔出的数人,那是一位老僧,一位老道,还有一个黄衣老者,相貌威严。另一个则是个佝偻老人,手中拿着一个扁宽的皮袋。在这四人之后,另有两名僧人,两名道士,两个老者以及一个中年汉子,这一批人马似是前头四人的随从弟子或手下。
  齐茵一眼认出其中一个僧人是少林云峰禅师,两个道装之人当中,一个是武当高手沙问天。那两名老者则是黄旗帮的左右坛主秦三义和姚海。那中年汉子则是恶州官阎弘。
  假如这些名家高手皆是随从的话,则前面的四人,必是各派掌门人无疑。因此之故,四下一片寂然,气氛十分紧张。
  十方大师向那四人颔首为礼,道:“诸位必是武林中身份尊崇的人,贫衲甚愿得知姓名。”他目光首先落在那老僧面上,又道:“师兄法号怎生称呼?”
  那老僧霜眉一耸,道:“老衲慧海,来自少林。”众人一听竟然是少林方丈大师亲自赶到,都不禁耸然动容,低声议论。
  十方大师的目光移到老道人面上,道:“道兄呢?”老道人稽首道:“贫道俞长春,乃是武当炼气士。”
  十方大师道:“敢情是武当派掌门人,贫衲失敬了。”他转眼注视那相貌威严的黄衣老人,又道:“老施主呢?”
  黄衣老人道:“老朽吴伟。”声如洪钟,威势迫人。
  十方大师颔首道:“原来是当今第一大帮会的黄旗帮帮主,无怪虎威凛凛,气度与常人大不相同了。”
  他望向那佝偻老人,微微一笑,道:“这位老檀樾两鬓虽白,但面无皱纹……”
  那佝偻老人有气无力地道:“老啦!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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