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疑问越想越令他迷惑,走到院中,用脚尖把那人挑翻过来,露出面貌,斗然一凛,当场怔住,不会动弹。 那人敢情正是狡毒多智的冷月神狐谷云飞,以他的一身功力,居然被人杀死,已是咄咄怪事,何况竟又死在此地? 震惊之下,他也忘了验看谷云飞身上伤势,念头一转,丢掉手中包袱,面色凝重异常地向外疾奔。 他跨上骏马,头也不回就驰出富春城。一路上他面色阴沉,似是有莫大心事,尤其是他尽力策马飞驰,不到三日功夫,就把那匹坐骑累死,而他却似乎仍无法甩开迫人而来的沉重心事,弃马之后,依旧放步飞奔。 他的脚程是何等迅快,第六日早上,就赶上了五岳掌门、吴家二老等一干高手。 他们见他这么快就回转来,都显得高兴和诧异。 皇甫维见到这一干武林高人,顿时激起满腔豪情侠气,心中的惆怅忧郁,暂时一扫而空。 他和大伙儿见过礼之后,便首先问道:“诸位可曾得到圣女消息?” 少林无闻长老应道:“目下尚未接获有关她老人家的消息。” 皇甫维面上泛出焦虑的神情,道:“她必定不听娄真人的劝阻,一径孤身赴约……” 飞羽真人道:“以日子计算,我们赶到天星坞时,已是圣女赴约后的第四日,如果圣女大展神通,扫荡妖氛,则自是额手称庆之事,如果三公依然无恙,则她老人家的命运,不问可知了!” 吴家二老时时随侍圣女,是以比旁人更感关心,此时听了飞羽真人之言,不由得齐齐长叹一声。 皇甫维奋然道:“自古道天佑善人,我们在此猜测谈论,空自徒乱人意,倒不如即速向魔窟进运,未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自是赞成,当下一齐动身。 第三日早上,众人已抵达离天星坞二十里远的一条孤村。他们方一抵达,立时出现许多僧人,三五成群地聚集过来。这些僧人个个长得身强力壮,面容严肃,原来都是少林寺中挑选出来的好手。 天尊者一点数目,其是八十位僧人,当下向无闻长老禀告人数已经到齐。 这时,单是少林寺已出动了八十二人,加上各派掌门人及门下弟子、皇甫维、吴家二老、张搏云等,人数已逾百名之众,可说得上声势浩大,武林罕见罕闻。 皇甫维、五岳掌门人、吴家二老及张搏云等九人围拢起来,商议进攻天星坞机宜。 皇甫维首先道:“天星坞天险难越,虽然亦有暗道可通,但料必早被三公下令严密守住,我们大队人马如何杀得入去,却是大大的难题!” 无闻长老看看众人,见他们都不做声,当下道:“老衲召集敝寺门下来此召集之时,早已考虑过这个难题,苦思之下,觉得只有一法,那就是预先准备好足供使用的船只,以便载运上百之众……” 飞羽真人道:“道兄算无遗策,令人敬佩,只不知目下船只藏在何处?” 无闻长老微微一笑,道:“都在敝寺弟子身上带着,随时可以取出使用……” 众人向那八十名僧人望去,只见他们个个空着双手,连兵刃也没有携带,一时真猜不透何来船只? 无闻长老接着道:“老衲在出发之前,下令敝寺擅制木器的僧侣赶制二十艘轻薄宽大的船只,只要能容纳多人,不必顾及速度。经过他们精心设计之后,画出图样,全寺逾千僧侣彻夜动工,已制出二十艘又轻又大的船只……” 点苍快剑张搏云道:“这二十艘大船目下可是藏在河边?” 无闻长老道:“老衲要他们设计出可以拆卸的型式,俾可以分散携带,装起来就变成二十艭大船。此刻他们都把包裹起来,所以诸位会觉得迷惑。” 皇甫维大喜道:“这就行了,我们先去把入坞水道打通,让他们得以长驱直入!” 众人都赞成此计,左钩吴圆突然道:“圣女她老人家不见踪迹,尚不希奇,怎的连娄真人也不见了?” 点苍快剑张搏云接口道:“娄真人一定也随后入坞,所以见不到人。” 皇甫维咬牙切齿,道:“如果圣女及娄真人被三公所害,我非把这几个老魔头剥皮拆骨不可!” 飞羽真人徐徐道:“公子及诸位不用着急,以贫道看来,圣女和娄道兄虽然已身陷魔窟,但相信一定未曾出事!” 众人讶然望着这位以智谋著称的一派掌门,个个不敢做声,等听他的解释。 飞羽真人接着道:“如果圣女和娄道兄业已遭遇不测的话,三公他们焉有困居魔窟之内,连手下也不派出一个,在这附近巡逻之理?可见得圣女和娄道兄不但未曾出事,而且尚能把敌人力量完全吸引住,无暇分出人手出坞防敌!当然,三公他们深信这天星坞天然形势已足以阻止大队人马入袭,如果仅有数名高手的话,纵然派出手下,也不济事,所以索性集中全力,对付圣女和娄道兄……” 众人深觉这话有理,都流露出兴奋之色。皇甫维急急道:“我们快点打入去,免得迟则生变……” 无闻长老诵声佛号,道:“公子之言有理,我等必须行动迅速,以免误事。若然圣女和娄道兄力量足够的话,有这四日时间,亦应该大功告成,退出魔窟。可见他们一定被困坞中,形势危急万分……” 皇甫维取出秘图,指出进入天星坞的秘道。当下决定由现下的九人从秘道攻入坞中,另一方面,由天尊者率领八十名少林僧侣及飞羽真人他们四岳的门人弟子一十二人,乘船杀奔水坞入口。 无闻长老传令下去,那八十名僧人纷纷散开,片刻之后,复又聚集在一起。这一回人人背上都多了一个灰色长大包袱,腰上也挂着戒刀。 众人向天星坞走去,大约走了七八里路,一道河流横亘在前面。 天尊者早画好一个草图,注明天星坞的走法。因此知道这道河流乃是起点,便命八十僧众把包袱取下来,装置船只。 那八十名僧人的包袱内均是船身的一部份,木料既轻且薄,而又坚牢异常。这刻由二十名僧人分别主持一艘船的装置。 眨眼之间,已装好二十艘大船,材料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天尊者向八十个僧人道:“这二十艘船都是以接笋之法装凑而成,虽然有特制快干桐胶涂在缝隙之中,阻水渗入,但仍然不免会漏水入船。你们不必大惊小怪,第一要保持船身稳定。第二、每艘船上指定五人,专门负责将渗入的河水排出,定可支持到目的地。” 八十僧人齐齐低声应了,态度甚是严肃,比起久经训练的劲旅,更觉纪律森严。 无闻长老等放心地离开这一干门人弟子,径自向天星坞侧面急奔而去。 他们九人无一不是当世高手,脚程何等迅速,不久工夫,已经迅奔了四十余里。 又走了一会,这九位高手在一山峭壁之下停步。 皇甫维指一指峭壁下一道窄窄的石缝,道:“这就是秘道入口啦!” 众人举目看时,只见那道石缝,仅容一人侧身而入,如果有人在石缝内施以暗算,实在难以闪避招架,形势极是险恶,不由得都暗暗皱起眉头。 无闻长老大袖一挥,首先举步走去。皇甫维纵身一跃,抢将上去,与老和尚一齐到达石缝外面。 他含笑道:“区区曾经出入过此地,较为熟悉形势,老禅师暂让一步如何?” 无闻长老慈眉一耸道:“公子明知先入之人,危险万分。老衲岂能侧身让公子冒此奇险?” 其余的众人都赶到他们旁边,皇甫维道:“大师今日乃是主持大局的首脑,自然不便当先涉险!” 这两人都想抢先冒险入内,动机均出自好意。可是旁边的人却无法置词。因为在这等形势之下,无论帮那一边说话,都等如看小了对方。 他们僵了一阵,无闻长老诵声佛号,道:“善哉,善哉,今日之事,绝不能耽误片刻时间。皇甫公子一片好意,老衲心领就是……” 他的话中仍然没有表示愿意让皇甫维先闯,众人方想这僵局不知如何方能化解?却听无闻长老又接着道:“公子身上的圣剑,可否借给老衲一用?” 皇甫维掣出圣剑,递了过去,道:“有何不可?大师尽管施用。” 无闻长老接剑在手,先向大力神翁唐世一点点头,道:“唐施主请准备施为!” 大力神翁唐世一虽然不晓得他要自己如何施为,却不敢怠慢,连忙运功聚力。 无闻长老复向皇甫维颔首道:“请公子准备领先冲入秘道……” 皇甫维好生讶异,口中却应了一声“遵命”。 只见无闻长老运聚功力,身上僧袍突然鼓涨蓬起,似是全身毛孔都有劲风射出。 老和尚接着缓缓运剑,向那道石缝右侧一处刺去。那柄圣剑此时眩射出冰光雪影,光芒万道,似是通灵神物,大放异彩。 剑尖毫无声息地刺入石壁之内,深达三寸,老和尚接着改变方向,运剑下切。 这柄圣剑本是匠金截玉的神物利器,如果要用来切破石壁的表面,应该不费什么大力。但无闻长老这刻面色庄肃凝重,手中的圣剑似有万斤之重,缓慢异常地逐寸向下切落。 一干高手直到此刻才明白这位少林寺盖代高手无闻长老,敢情是仗着一身精纯修为,施展出绝学心法,将一身功力聚集在圣剑上,硬要把厚逾两尺的石壁划出一道裂痕,那圣剑剑尖虽然只插入石壁表面三寸左右,但剑气已透穿这两尺厚的石壁,是以切下之际,显如此沉重吃力。 大力神翁唐世一双目精光暴射,突然抡动手中铁杖,速度不快,那根又长又粗的铁杖缓缓在他头上旋荡打圈。 无闻长老身形随着剑势缓缓向下蹲低,到了离地面只有两尺之际,剑势陡然挫滞不动。 吴家二老及矮头陀不约而同上前伸手,一齐搭在无闻长老的手腕上。 这三位高手所发的内家真力加起来非同小可,无闻长老面色一松,手中圣剑光华更盛,继续向下切去。 转瞬间已切到底,无闻长老及吴家二老、矮头陀等四人一齐向横纵开寻丈。 大力神翁唐世一的铁杖已经在头顶盘舞得发出猛烈震耳的风声。这时急转一匝,“呼”的一响,直向裂缝与及被圣剑划过之间的石壁上砸去。 “轰”的一声巨响,那道宽约一尺的石壁从地面以至与人头高这么一段,突然断裂,向洞内陷飞猛冲。 石屑电射,响声震耳中,皇甫维已快逾掣电般飞了入去。 外面一众高手都听到秘道内传来叱喝之声,这时因入口已开阔了一尺,俱无忌惮,不约而同亮出兵器,迅快地向秘道内冲入。 秘道内地方不大,众高手急拢眼查看,只见皇甫维正在内面两丈之处,与一个黑衣老人动手。 那黑衣老人颔下留着一部山羊须,动作快逾电光石火,手法诡奇毒辣,就在众人一瞥之际,那黑衣老人已迅攻了四五招之多。 他们都见过三公,特别是星公冷央更为熟悉,此刻一看,都认出皇甫维迎战的正是这个老魔。 侧边另有两条人影电疾射到,宛如两朵红云,每人手中各各绰住一把长刀,闪出一弯冷电。 飞羽真人的金枪疾出,抵住其一。华山静虚子长剑挥处,也圈住另一人的刀光。 只见这两个身穿红衣之人,年岁甚轻,面目相肖,一望而知乃是兄弟。 他们年纪虽然不大,可是刀法威猛,腕力奇强,一轮急攻,把飞羽真人和静虚子这两位一派掌门人冲退数步。 那边厢皇甫维施展家传秘学,奇招迭出,仅仅片刻功夫,已有两三次险险击中星公冷央。 冷央见他不但手法招数,都恰好克住自己,而且一身功力之深厚强猛,丝毫不弱于自己。这一惊非同小可,斗志全消,厉啸一声,转身就走。他的动作极快,皇甫维来不及向众人招呼,跟踪急追,转眼间都隐没在秘道之内。 入口处战况转剧,原来是吴家二老一齐出手,分别援助飞羽真人及静虚子。 少林无闻长老和大力神翁唐世一这时尚在外面盘膝打坐,调元运气。 那两名红衣少年刀法奇奥威猛,每人都是力敌当世两位高手,一时之间,仍然未露败象。 点苍快剑张搏云和矮头陀一看皇甫维已不见踪影,唯恐有失,都泛起先把这两名武功奇强的红衣少年收拾掉之心,是以不约而同冲上去出手猛攻。 七八招之后,两名红衣少年已经变成狼狈招架之势,在这狭窄的地方动手,他们因无法急踪疾跃,一味站在当中被三名高手围攻,自是极为吃亏。 又是数招过处,一个少年惨叫一声,但仍然挥刀扫荡,竟然使出少林秘传护身救命招数,严密封住全身。 另一名少年似是因兄弟惨叫之声分散心神,招数略滞,手中长刀被左钩吴圆击落地上。 一众高手突然听到入口处有一沉声喝道:“诸位道友住手……”却是无闻长老的口音。 点苍快剑张搏云的剑已刺入这红衣少年肋下,闻声急急挫住剑势。因此这红衣少年仅仅疼得哼了一声,却没有倒下。 一众高手都停手等听无闻长老喝停之故。无闻长老沉声道:“舒风!舒火!你们可认得老衲声音?” 那两名红衣少年都“啊”了一声,无闻长老道:“老衲多年来得以不死,全仗你们代为守秘,现下天下高手都云集此地,三公多行不义,终须自食其果,你们应知正邪善恶之分,引以为戒,可即速离开,重新做人!” 风火二童怔了一下,似乎不甘就此离开,可是一来这些人的武功实在高强,二来他们身上负伤不轻,能不能活下去还成问题,焉有力量返坞再与他们为敌?两兄弟默然无语,相扶出洞而去。 飞羽真人道:“皇甫公子已经孤身穷追入坞,形势极为可虑,我们赶紧去吧……” 无闻长老道:“诸位千万记住来时约好之言,那就是入坞之后,当急之务乃系集中全力,把入坞水道打通……” 这位老和尚一面与众人向前飞奔,一面长歏一声,似乎已预料到入坞之后,局势万难控制。 这时候的天星坞当真是杀气冲天,战云密布。从坞内望尚有劫火遗迹的屋宇及出坞那面的湖岸的这一段路面之内,当中是一片旷场,草木皆无,只有数座楼台点缀其间。 在这一片广场上,人头涌涌,宛如蚁群。这些人个个身穿劲装疾服,手持一式利刀。从衣服颜色上,可以分辨出此地已聚集了太阳谷、冷月山庄及天星坞所有的人手。其中还有十多名和尚。 在这片人潮最中心处,心池圣女身披一袭白衣,凝立不动,如同莲池内万千荷叶之中,一朵白莲挺出于碧绿圆荷之上。那景象既十分奇异,同时更令人感到这位白莲似的圣女,散发出一种超尘绝俗的美。 在她面前跌坐着一个道人,双膝之上横搁着一柄长剑,此时正瞑目调息,法相庄严。 这座密密层层的“五百罗汉大阵”此刻大部份停止活动,只有最核心处有一组持刀大汉,尚在奔驰转动。其余全部停止下来,最外面的已躺卧在地上,尽量休息,稍近大阵中心的,则完全坐在地上。有几个人迅快地把食物和清水送给每个坐着休息之人食用 皇甫维冲过秘道,奔出那片被火烧过的屋宇,登时瞧见了圣女被困的景象。这时,三公都不知去向,皇甫维大喝一声,便向五百罗汉大阵冲去。 在靠近他这一面的劲装大汉已在他现身之际,纷纷起身。待他冲到之时,忽然裂开一条道路,直达大阵核心。皇甫维想也不想,直向核心处奔去。 心池圣女望见他奔来,身躯一震,道:“维儿小心,三公他们已隐藏在阵中……”她的声音温柔悦耳,虽然低沉,但远在十余丈外的皇甫维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到她的声音,更加激起豪情壮志,虎目中射出凛凛神光。 刚刚奔得一半,突然间一组大汉横截去路,五把利刀齐齐指住他身上的要穴,迅快攻到。其中一把利刀威力绝伦,皇甫维目光微闪,已看清领队之人,竟是三公之一的日公舒涛。他冷笑一声,圣剑直幻出一片光华,直卷过去。斜刺里另有两组人马先后夹攻而至。每一组之中,都有一柄利刀显出功力特别深厚,原来是三公亲自出马,分别混在每一组之中。这一来拦截的威力大大增强,同时由于三公功力奇强,使得皇甫维不但被拦住,而且一时无法伤得敌人。 皇甫维被三公亲自出手,首先削弱了剑势威力,接着陷入被动之局,四周刀光形成许多股凌厉无匹的压力,回旋冲击,片刻工夫之后,在他四周已有十组人马发动炽烈攻势,宛若狂风暴雨一般,使他根本抽不出时间思忖反攻之法。阵法发动严密畅滑以后,三公便撤身出去。 皇甫维早就试过这五百罗汉大阵的威力,但这一回觉得特别厉害,被对方一阵轮番猛攻,几乎抵御不住。原来此阵自从他及化心老尼大战过一次之后,那些三公手下已得到临场经验,加上心池圣女被困了四日之久,使他们更为熟练。再者便是进攻皇甫维这十组人马,由于三公亲自出手,遏止住皇甫维圣剑的威力,目下阵法威力已经全部发动,处处都显得流畅无阻,形势自是比以前大不相同。 不久工夫,皇甫维已因阵法移动,转到心池圣女背后那一面。 这边厢五岳掌门、吴家二老及点苍快剑张搏云等八位高手冲入广场,但见人头涌涌,挡住去路。他们略一停步,正待齐施,忽见那一片人海裂开一条道路,直通大阵中心。 众人目光沿着人墙中的道路望去,只见心池圣女凝立不动,身上白罗衣被周围奔驰的大汉身形带起的风力,吹得飘飘拂拂,宛若天上仙女,圣洁美丽得如同一幅图画。 这八位高手一见此情此景,顿时都热血沸腾。无闻长老本是最耽心众人忘了全力打通入坞水道的人,这刻却首先忘记,大喝一声,放步向阵中奔去。 其余七位高手都纷纷朗声大喝,随后冲入。 走了一半,阵法疾合,又是三公亲自率领手下出马阻拦。 这一次形势大不相同,只见这八位高手各施绝艺,力冲猛扑,眨眼工夫,已经有四名劲装大汉受伤倒地。 无闻长老自是深谙此阵威力,他首先碰上三公。当时老和尚心头一动,不战而退。后面七位高手从两侧抢了上来,展开一场剧烈搏杀。 无闻长老一面查看阵法变化,一面随着众人进退,但他却不当真出手,尽力韬光隐晦,掩蔽自身真相。 日月星三公见手下伤亡四五人之多,都大为恚怒,手中长刀全力施为,不到半盏热茶时分,这八名高手也像皇甫维一样,陷在被动的劣势中,再也无法伤得敌人。 无闻长老见这五百罗汉大阵对已运用得甚是纯熟,虽然不是少林寺真正的罗汉军所布之阵可比,却也厉害非常。当下暗暗嘱咐众人设法结集在一起出手反击之际,切勿受诱远出,以免被敌人隔断,逐个击破。 一众高手均晓得三公武功奇奥高强,如若走散,就凭这三个老魔,就可以一一把他们收拾掉。故此谨依老和尚之嘱,缩成一环,彼此互相照应。 那三公见他们采取守势,虽然凭他们三人就可把这一环击破,但此举可能要付出相当代价,反正这五百罗汉大阵威势奇大,越久越见凌厉,故此暂时不动,相率隐去。 无闻长老俟这三个老魔一走,立刻以传声之法,暗授众人机宜。 片刻之后,这一环高手逐渐顺着阵势移动的方向,缓缓转移。无闻长老觑准时机,突然发出暗号,八位当代高手一齐施展威力,只见刀光剑影漫天冲起,宛如一支利矛直指向大阵的核心,势若迅雷。 那些阻住他们去路的劲装大汉,此刻虽是此进彼退,急如穿梭,发出震天动地的杀声。无奈这八位高早已有了预谋,个个武功高强,动作快如闪电,是以展眼之间,被他们冲开一条血路,抵达大阵核心。 心池圣女微笑注视着这八位身上都溅着血迹的高手,明眸中陡然涌出清莹的泪光,心中的感动完全坦然地表露出来。 无闻长老等众人行过礼之后,方始上前,合什道:“一别数十寒暑,圣女风华依旧,足见修养功深,贫僧曷胜景慕……” 心池圣女婉然道:“我见大师领先入阵,是以心中甚安,果然得睹大师及诸位大逞神勇,决荡于万军之中,敬佩之余,并感诸位盛情,以此情绪激动,却被大师及诸位见笑了!” 无闻长老轻轻叹息一声,道:“圣女好说了,贫僧等虽然能抵达圣女大驾之前,但恐怕难以复出……” 他停歇一下,接着道:“这五百罗汉大阵甚是神妙,任是盖世高手,也难以力敌,必须智取。贫僧查看形势,发觉阵法变化灵活异常,主要是因有贫僧的不肖师弟暗中主持,是以智取之法,实难成功。本来有圣女大驾出手,我等附随骥尾,仍可冲出阵外。但此地势广阔平坦,大阵易于移动,我等纵然全力前冲,此阵仍可抢先变化,截住去路……” 圣女眉头一皱,道:“照大师这样说来,我们今日竟是无法脱身的了?” 无闻长老道:“如果敝寺徒众能够冲入坞来,这座大阵,不消顿饭工夫,便将作烟消云散!” 这些话只听得众人面色凝冷,内心沉重异常。 四下的劲装大汉一组一组空越盘旋,轮转不休,虽然一共只有十二组在转动,但如果这干正派高手一动的话,他们只要挡上三招两式,其余的人便可接上来围攻。 不过此刻这一干高手都没有受到侵扰,心池圣女见娄真人已经睁眼起身,便道:“今日的局面,我们只怕难有占胜之机,因此,我要藉目下短短的宝贵时间,向各位宣布一些事情……” 众人听出她口气极是沉重,都凝神聆听。 圣女道:“二十年前,我因无法赢得一皇,是以委身于他,换得天下武林二十年的太平……” 她这几句话虽是万分惊人,可是那一干高手都没有反应,似是早明白了这件事!事实上他们都暗暗测想到这种可能,不过他们都拒绝自己相信,并且不敢多想而已。因此目下虽然听她亲口说出,事实既是如此,大家也就不用惊讶了。 圣女接着缓缓道:“我不但愧当圣女二字,甚且已经有了孩子,那就是你们都认识的皇甫维!” 众人也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娄真人见圣女没有再说下去,当下道:“她老人家也是前两日方始晓得皇甫公子乃是亲生骨肉之事,贫道也在场听到三公的话,所以才明白原委。二十年前,圣女生产之际,因隐居乡间,是时适好离村散步,腹痛难支,恰被尹世泽双亲路过相助,平安产下一子。尹世泽双亲就是武林黑道名家金眼雕尹固及罗浮妖姬程丽,他们认出圣女来历,执礼甚恭。是以圣女遂将男婴托尹固夫妇觅人抚养,这也是何以后来圣女将心池武功传了一部分给尹世泽之故……” 娄真人停了一下,接着道:“皇甫公子命运甚奇,他至今可能尚不晓得自家生身父母是谁,说来内情曲折,也十分巧妙,似是上天有意安排……” 众人更加凝神聆听,娄真人道:“当日罗浮妖姬程丽本是真心帮助圣女,可是后来却暗暗命那抚养皇甫公子的人折磨公子,后来又怕那人泄露,设法放一把火,把他们烧死。皇甫公子却被村民从火窟中救出,这时他只有三四岁,就在火起之后不久,便被一位善人收养了去,一直住在富春。这位善人,却巧就是武功已失的‘一皇’,他大概见皇甫公子根骨奇佳,意欲传以绝世武功,是以收为义子。那程丽明明知道皇甫公子下落,却不肯告知圣女……” 张搏云大怒道:“这女人真该死,她为何要这样做?” 娄真人道:“这理由可就奇怪啦,原来是因为尹固在见过圣女之后,竟然念念不忘,以此惹起妖姬程丽的嫉妒,变成仇恨,是以设法折磨圣女。譬如故意虐待皇甫公子,后来则瞒起公子下落,使圣女一生都感到痛苦……” 众人都听得摇头惊讶,他们这一群淡泊的高人可真不知道女人嫉妒起来,竟然恶毒至此。 无闻长老一直都面色有异,此时忽然如释重负地透口大气,诵声佛号,道:“‘情’之一字,乐少苦多,但自古至今,毕竟有多少人参悟得透?贫僧实在也想不到圣女也遭遇到这么多的痛苦,实堪慨叹……”他这一番话的深意,只有圣女一个人明白,当下缓缓道:“如若勘破情关,不啻参透大乘……” 无闻长老微微一笑,随即转目四看,过了一阵,道:“那边阵法频传,大概就是皇甫公子被困在内!” 圣女道:“正是他孤身被困。” 无闻长老道:“贫僧甚感不解的,就是圣女为何不出手助他?以心池的绝世武功,冲过去并非难事……” 心池圣女面上泛起圣洁美丽的微笑,道:“我被困此阵之后,除非迫不得已,很少出手。” 娄真人叹息一声,道:“圣女处此境地,尚有悲天悯人之心,不肯出手滥杀……” 众人都默默无语,这一干人之中,大半是世外得道的高人,是以都暗感惭愧,无法出口指责圣女不智。 过了片刻,阵法渐渐转动,先前在外围休息的人,这刻已经全部起身,迅速奔走,变化位置。 无闻长老环顾一会,道:“看来这阵势已发动威力,马上就采取攻势,诸位请速速戒备!” 飞羽真人道:“如果阵法威力此刻全部发动,无疑是三公他们有意把我们一举歼灭,俾可得以横行天下。” 圣女微微动容,凝眸寻思。无闻长老仔细观察了一会,道:“贫僧本来测不透为何阵法发动需时如此之久,原来三公有意先除皇甫公子,方始集中全力,对付我们!” 圣女听了这话,身躯又是一震。 飞羽真人道:“请问无闻道兄,皇甫公子连手,他们大概尚能支持多久?” 无闻长老道:“贫僧估计皇甫公子定难支持半盏热茶时分,看来三公都已亲自出手……” 心池圣女面上神情微变,众人看了,都在深心之中,泛起一种凄艳之感。 无闻长老突然疾跃两丈,左手大袖一拂,震开数名大汉,右手使出大擒拿手法,已抓住一名劲装大汉的手臂。众人惊讶瞧看之余,老和尚已凌空飞回,手中还提住那名劲装大汉。 那大汉软瘫如同死人,无闻长老放开手,那大汉站稳身子后,突然挥刀向旁边的静虚子迅急劈去。静虚子轻轻闪开,那大汉长目一挥,竟向圣女猛搠。 这一来众人都一齐出手,但听数响劲烈风起处,那名大汉身上已中了四五下内家重手法,登时惨哼一声,滚倒尘埃之中。 无闻长老诵声佛号,道:“三公淫威实在可怕,这名大汉明知此间每一人都足以制他死命,仍然奋不顾身,企图冲出我们掌握。可见得三公的威望已深植这数百手下心中了……” 心池圣女轻叹一声,道:“大师可有驰援皇甫维之计?” 她这句话,分明表示被迫出手,不能再存怜悯之念。 一众高手个个精神奋发,纷纷准备。无闻长老道:“事不宜迟,贫僧愿意领先,以免阵法颠倒变易之际,迷失方向。请圣女紧随贫僧身后,抵挡侧面压力。诸位道友环护圣女及贫僧身后,以免有后顾之忧。如听贫僧长啸之声,那就是诸位用尽全力,一齐迅急向前猛攻……” 众人都听明白了,当下由无闻长老带头向东北方冲去。心池圣女紧紧跟住老和尚身侧,快慢如一,身形毫不见动,根本看不出一点作势用力的迹象,其余八位高手,密密结集挨贴,紧随圣女及无闻长老身后。 皇甫维被困之处乃在正北方,无闻长老放奔东北方,似乎方向不对。但众人都默契于心,没有一人出声。 七八名僧人亲率无数劲装大汉,从四方八面涌到,此上彼落,迅快环攻。这五百罗汉大阵果然威力奇大,变化奥妙,这此劲装大汉虽然一身武功与这干高手相差甚远,可是配合起其它各组进退攻守,顿时大不相同。每一组攻到时压力之重,几有莫能抵御之势。 无闻长老一手挥动禅杖,一手拳掌互用,威风凛凛,杖风拳力所至之处,皆有人仰马翻之势。 心池圣女此时也显露绝艺,双袖频挥,袖风虽然没有劲烈风声,但发出的潜力却远达一丈以外,当者无不披靡,因此阵法变化被她制住了大半。 后面八位高手枪挑杖扫,剑削刀劈,严密凌厉,兼而有之。 因此,尽管大阵压力如山,使他们移动得不快,可是却没有一组敌人能攻得近来。 无闻长老突然微露焦急之色,一面奋力前冲,一面低低向圣女道:“我们若果不能在阵法全力发动之前,越过皇甫公子被困之处,只怕再也无法挽回败局!” 心池圣女默然不语,无闻长老又道:“如果我们到达预定的地点,对方最后命令一发,全阵移转发动最大威力。立时阵法微有波动,那就是仅有的一线之机,可以迅雷之势,掉头冲去,与皇甫公子会合……” 心池圣女眼中流露出坚决的光芒,低声道:“既然如此,我今日只好大开杀戒了……”话声一歇,双袖之上陡然发出强劲震耳的风声,一连数袖,便劈翻了四五组劲装大汉。 战阵顿时呈现混乱之象,众人乘机急冲迅即冲出三丈。 突然一阵钟声急鸣,四面八方的劲装大汉都迅急奔走,却没有迫攻众人,是以压力顿时大澸。 无闻长老双眉一齐竖起,形态威猛异常,口中同时发出一声急啸,提杖转身直向皇甫维那边扑去。众人早已有备,都施展全力,紧随着转身冲去。 他们宛如迅雷疾击,所过之处,那片人海中波分浪裂,血光四溅,尸横遍地,惨叫之声,此起彼落。 眨眼之间,他们已冲破一道密密的人墙,心池圣女疾如闪电般向前飞去,袖分向左右挥去,两组人马顿时受阻。 皇甫维果然已经筋疲力尽,身上染满鲜血,一时看不出他是受伤流血,抑是敌人的鲜血溅了一身。若然不是心池圣女及时出手,阻住那两组以日公舒涛,月公佟雷为首的敌人,大概皇甫维已无力抵御,当真是险到极点。 心池圣女落在皇甫维身侧,无闻长老及八名高手环立他们四周,严加防卫。 阵法已经全力发动,刀光如潮阵阵涌到,转眼之间,把那一圈高手挤得几乎都背靠着背。 心池圣女仍未出手,两眼凝望住皇甫维,流露出无限慈爱,柔声道:“你受伤了么?” 皇甫维喘息一阵,举一举手中圣剑,傲然道:“有您老此剑在手,敌人岂能奈我何?” 心池圣女陡然一阵心酸,涌出两点珠泪,满面哀愁的表情,就像那幅图画一般!皇甫维不觉看得呆了,嗫嚅道:“您老……怎么啦?可是想起我……义父?” 心池圣女轻叹一声,道:“想不到我找回亲生爱子时,却是在这凶险可怕之地……” 皇甫维怔一下,圣女又道:“我此生还没听过你呼唤为娘之声,你如果肯叫我一声,我虽死无憾……” 皇甫维又怔了一下,突然感情激动异常,热泪盈眶,只叫了一个“娘”字,泪水便直流下来。在这一刹那间,他也不知为何忽然会掠过心池圣女一生的寂寞痛苦,以及自己此生孤独伶仃的深愁哀怨…… 心池圣女也激动地伸臂搂住他壮健的肩膀,凄然道:“维儿啊,你受了许多的苦,都是为娘的过错……”她抽抽咽咽地说了这两句,突然间恢复了平静,道:“为娘绝不让你死在此地,死在这一群恶魔手中……” 皇甫维精神一振,拭干眼泪,奋然道:“娘说得是,我们一定要杀出去,找回爹爹……可是,你肯不肯和我们长久在一起,不再分离呢?” 心池圣女楞了一下,缓缓道:“我不知道,那要到时方能决定。” 这时,四面八方的如潮刀光更加紧密猛烈,像巨浪怒涛般阵阵涌到。 心池圣女仰天清啸一声,举步从人缝中走出,双袖迅快拂击挥拍。她这一出手,声威远超众人之上。冲上来的劲装大汉们眨眼之间倒下一片,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心池圣女出手的威势使得一众高手精神大振,正要乘机冲出。谁知人影连闪,日月星三公齐齐出现,连手发招,向圣女击去。 他们虽然各挥长刀,招数不一,但一齐出手时,森森刀气却汇集成一道崩天裂地的狂飙洪流,登时阻遏住圣女的威势。 这时四下刀光潮涌,如山崩海啸般四下涌到,皇甫维掣动圣剑,无闻长老挥舞禅杖,四下援助,总算严密填塞住这干高手之间的空隙,使敌人无法冲入。 这种情形,不待别人点破,这一干高手个个已心中有数,情知单凭他们之力,绝难逃出阵外。只有心池圣女,皇甫维及无闻大师尚可合力闯出,可是他们焉肯抛弃其余之人,独善其身? 形势越来越见危急,娄真人特然朗声喝道:“圣女及诸位如有法子脱身,赶紧冲出以免同归于尽,从此以后,正义荡然无存……” 圣女闻言微微一叹,无闻长老却诵声佛号,皇甫维则引吭长啸一声。这三人虽没说话,可是不肯舍下众人冲出的意思却流露无遗。 大力神翁唐世一、矮头陀、静虚子、吴家二老、张搏云、飞羽真人等七人纷纷出声催促他们冲出阵去。 正在扮扰之际,忽然间阵势似乎微微迟滞,顿时压力大轻。 无闻长老连忙用心查看,口中低低道:“莫非是敝寺八十僧侣业已冲了入坞……” 心池圣女美眸中神光四射,轻轻道:“维儿过来……”皇甫维应声跃了过去。只见圣女手法缥缈空灵,来去无迹,不但逼得三公赶紧合力抵挡,而且她这一回竟是攻多守少,着着向对方逼攻。 她一面发招,一面道:“你施展你父亲的绝艺,我们试试看能不能合力把他们当场击毙!” 日月星三公齐声长笑,他们借着阵法掩护,占了许多便宜,因此虽然圣女的招数他们无法拆解,却也毫不畏惧。即使加上皇甫维,形势仍然不会变化。 果然皇甫维加入之后,双方仍然不分高下,但战况显然激烈得多。 不久工夫,阵法大见松懈迟滞。一众高手奋起神威,逐渐向外扩张。 日月星三公合力出手,凌厉攻击,突然间一名劲装大汉匆匆奔到。这名大汉在后面等了一阵,都没有法子找到机会可与三公说话。只好提高声音道:“启禀老坞主,适才八十一名少林和尚及二十余名各派门人,冲入坞中,现下这一批敌人现分四方攻入本阵……” 三公闻言都一阵惊惶,心神一分,险险被圣女和皇甫维所伤。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撤退出去,先对付那批和尚。谁知圣女与皇甫维一招接一招绵绵攻到,竟然无法脱身。这时才晓得圣女叫皇甫维过来出手之故。 无闻长老听知门下僧众已经分四路攻入阵中,立刻传声要那八位高手分为两组,分向东面及西面冲去,扰乱敌阵,顺便找寻无意长老,免得他暗下毒手,把那百余门人弟子尽数害死。 那些高手立时分为两组,齐齐长啸一声,分头冲去,无闻长老却独自抡杖向北方冲杀而去。 这五百罗汉大阵霎时间呈现一片混乱,杀声震天,血流成河,不到顿饭工夫,全阵数百劲装大汉,业已伤亡大半。 这两组高手及无闻长老不久就各领着碰见的门人弟子,杀回原处。这时他们所过之处,几乎已遇不到阻挡。却见圣女独自力战三公,皇甫维却站在一旁,手持圣剑,严密注视着圣女和三公的战况。 无闻长老高声询问那两组高手,都没有碰见无意长老,不由得十分奇诧。 心池圣女力敌日月星三公,只见她举手投足,都有一种超尘绝俗的美态,招数之间,空灵缥缈,宛如星象渡河,羚羊挂角,毫无痕迹。 眨眼之间,又有一队少林和尚冲到,无闻长老朗朗诵声佛号,慈目中掉下两滴泪来。飞羽真人讶道:“道兄怎么啦?”无闻长老道:“贫僧因见门下弟子伤亡甚少,是以暗感我佛慈悲,暗加庇佑……” 这时全阵已经溃散,四处都传来痛苦呻吟之声。外围一众高手及百余门下弟子,结集成一个大圈,围看圣女及三公激斗。 这一场剧战险恶无伦,当真有一羽不能加之概,众人无不屏息凝神,声欬不闻,看看已激斗了三十余招,心池圣女仍然没有取胜的迹象。众人都暗暗焦燥着急,忽见三个人联快走出来,这三个人都穿着长衫,是以显然不是三公手下,可是他们面上都蒙着一条黑布,遮住面目。 这三人从人丛中出来,随即便竚立在观战圈之前数尺之处,离战圈尚远,看来似是特意出来观战,并非要帮助那一方。 无闻长老微一举手,当先缓缓走去,其余八位高手,都绕了过去,片刻之间,已移到那三个长衫蒙面人的身边,暗加监视。 右面的一个身材颀长,黑布中露出一对精光四射的眼睛。他骨碌碌望了众人一眼,忽然举手把当中那人头上黑布拿掉。 无闻长老首先惊噫一声,跃到那三人面前,这时才看出当中那人,乃是被两侧之人用手肘轻轻顶住,才得以站住。而这人正是他们苦寻不得的无意长老。 两侧的人相继把黑布拿掉,现出真面目,右边身材颀长之人,须发泰半灰白,面目清秀,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威严气度。 左边那人是个中年汉子,众人都认得是江南孤客吕东青。登时都愕然失色,猜出那个风度威严的老人必是“一皇”皇甫孤无疑。 无闻长老凝望了一阵,缓声道:“皇甫施主数十年来历经沧桑劫难,竟至苍老至此,贫僧几乎识不出来……” 老人微微一笑,神态甚是庄严肃穆,他接着环顾各派掌门人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招呼行礼,然后缓缓举步,向战圈走去。 众人既知他是“一皇”皇甫孤,自然都不阻拦。吕东青把双目紧闭的无意长老往无闻长老身上一送,低低道:“令师弟一会就会醒转,大师最好先处理一下……”说罢,大步奔到皇甫维身边。 皇甫维见到老人,已经一怔,接着看到吕东青,顿时神色大变,也不知是惊是喜,激动中手中的圣剑突然跌在地上。 老人一直向战圈中走去,不知如何,已在刀光掌影之中闪了入去,谁也瞧不出他用的是什么身法。 日月星三公蓦然间齐齐煞住招数,瞠目凝视着这位老人,都变成了木鸡一般,动也不动。 老人却不理会他们,径向心池圣女抱拳作揖,道:“昔年一别,欻忽间已是二十年。今日能够在此重逢,不免有恍如隔世之感!” 圣女美丽的面上颜色忽青忽白,可见得她心中何等激动。过了一阵,她长长透一口气,道:“天啊,你真是皇甫孤么?你的样子,正如我想象中一样……” 皇甫孤微微一笑,流露出温柔和煦的神色。他们旁若无人地互相凝睇,彷佛将心中的千言万语,都从眼光中向对方倾诉。 日月星三公乖乖垂手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喘。 天尊者低声向无闻长老道:“禀告师伯,弟子等乃是得到皇甫孤老施主打开入坞水道,故尔能够进来,接着又得他擒住无意师叔,并且在阵中到处现身相助,是以本寺僧侣伤亡极少……” 这时,所有的人都默然无声。皇甫维举步上前,皇甫孤和圣女两人的目光一齐转移到他身上,齐齐泛起一种满心愉悦快乐的表情。 无闻大师架住师弟无意和尚,首先举步向左边数丈外一座亭子走去,天尊者一挥手,八十僧众等都跟随过去。 飞羽真人等一众高手以及他们的门人弟子,也都纷纷举步,到那座亭子去与少林寺人马会合。于是,场中只剩下“一皇”皇甫孤,心池圣女及皇甫维。在一侧尚有穿着红色,银色和黑色长衫的三个老人。 皇甫孤伸手拍拍儿子的肩头,道:“好孩子,我们父子相依了十多年,却不晓得乃是亲生骨肉……”他和煦异常地说,但声音中却微微颤抖。 他接着道:“现在你先站到你母亲身边,一来你们相聚的时间太少了,二来我想看一看你们母子站在一起时的情景……” 皇甫维如言移步走到心池圣女身边,伸臂围绕住她的肩头,柔声叫道:“娘,你可高兴么?” 心池圣女美眸中涌出泪光,娇躯微微发抖,皇甫维接着又道:“你可愿意放弃世上的浮名,和我们父子团聚厮守?我知道爹爹心中一定耽忧着这件事……” 心池圣女没有立刻回答,显然她当真存有恢复旧日生涯的意思,此刻正加以慎重考虑。 皇甫维道:“你现在毋须急于作答,我想假如请你暂时不要走开,我们慢慢再作商量计较的话,你一定会答应我们……” 心池圣女立刻道:“这样很好,过几日再决定不迟……” 日公舒涛突然大声道:“小的背叛犯上之罪,已无可逭,只求大爷赐予速死……” 皇甫孤转目凝视住他们,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震慑人心的威严。 他徐徐道:“我已经深感过去一切的毒辣手段实是违反天理人性,因此对于你们,我也不多予深究,现下我要把你们一身武功废去,然后把你们连同司空表等人送给无闻和尚他们,等他们召集天下武林同道,公平处决。如此做法,你们觉得怎样?” 日月星三公一听敢情尚有生机,登时齐齐躬身行礼,表示悦服。皇甫孤又道:“司空表他们假维儿之名为恶,害死不少良善之人。你们将会得到公平的处决,现在都过来,我要亲手废去你们一身武功……” 皇甫维大声把吕东青叫过来,将三公送去给无闻长老他们,接着便向父母禀告自己与乔诗苹之事,并且把化心老尼昏死此地的事说了出来。 心池圣女早就晓得化心老尼与皇甫孤旧时有过恩情,是以没有表示不满,还与皇甫孤研究怎生救醒了她,然后主持儿子的婚事。 那边厢无闻长老等五岳掌门、武当娄真人、吴家二老、点苍快剑张搏云等九人一齐走过来,向皇甫孤等父子三人告辞话别。无闻长老道:“武林从此得到靖平,皆拜三位所赐,贫僧等刚才商议妥当,出坞之后,便在富春召集天下同道,公议处决三公及司空表数人,至于贫僧的不肖师弟,将以本门叛逆重条处决。贫僧个人参与这一切之后,从此不出少林一步。皇甫公子的婚礼大典,恕贫僧未能亲往致贺,但此间诸位道兄及施主都希望婚事能在富春举行,俾天下同道,均得而瞻仰老施主、圣女及公子丰采。” 皇甫孤和圣女笑着应承这么办,于是与一众高手一一作别。本书至此,亦告结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