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徐少龙的掌力,也是属于先天真气奇功,只不过功力未达精纯境界,当时堪堪抵挡不住袁琦的指力而已。如今那阵遥遥传来的经声,不知如何竟化解了袁琦指力部份威势,故此他得以催掌反击。而这一击之威,当真有推山移海之势,是以袁琦登时晓得逃生无望。 袁琦在绝望的心情下,运集全力一指点去,指势方出,身子也瘫软倒地,变成一团肉泥。 对面的徐少龙大叫一声,连退七八步,终于站不稳,一跤仰天跌倒。 这两人显然已是同归于尽,现场虽无一点血迹,可是情况之惨烈,却予人难以磨灭的印象。此时全场肃寂无声,悲壮之气笼罩。 林秋波飞身出来,抱起了徐少龙。不知是谁大声疾呼地问道:“大尊者怎样了?” 林秋波茫然抬起头,美眸中泪光涌现。她不必开口,人人都明白了。 晓月方丈和璇玑子陆真人,都是道行高深,极能割舍之人,当下连瞧也不去瞧徐少龙一眼。晓月方丈首先道:“钟帮主,想不到袁先生已秘密练成先天真气中的奇功,无怪不把天下之士,放在眼中。老衲这就向钟帮主请教!” 陆真人道:“晓月道兄锐身自任,这等胸怀叫愚弟不胜钦仰,只是……” 他的话被钟抚仙的声音打断,只听他道:“两位的身份不比等闲,若是以二敌一,以众凌寡,只怕要被天下英雄耻笑。” 他话声略略停歇一下,又道:“假如你们两位当仁不让,谁也不能后退,钟某倒是有一个建议。” 晓月方丈点点头,道:“钟帮主不妨说来听听。” 钟抚仙道:“我袁二弟不幸丧命,此事对我打击至为深巨,目下已无恋战之心,咱们何不约期再斗?” 晓月方丈没有作声,璇玑子陆真人心知这位得道高僧乃是不便抢着说话,以免贬低了别人,当下说道:“晓月道兄作主就是。” 晓月方丈合什欠了欠身,这才向钟抚仙道:“钟帮主之言恕难从命,老衲先行请教,如若老衲不敌败阵下来,陆道兄自有分数!” 他面上泛起了坚毅不移的神色,任何人一望而知他心志已决,万万不能更改。钟抚仙皱眉头,突然仰天大笑数声,道:“好!好!” 谁也不知道他又笑又叫好的意义何在,方自讶想,钟抚仙突然全无声息,恨恨地回头向自己阵营望去,厉声道:“你们怎么啦?”他这一问,别人才恍然大悟,敢情是钟抚仙发出全面攻击的暗号。但他麾下之人全都不动,是以惊怒交集。 铁板道人大步走出,满脸凶气,道:“钟帮主息怒,贫道来也!”他一出去,便有人跟上,却是那幽冥洞府的符天遥。 清凉上人和梅花观主常水心迅疾奔出,绕过来拦住了铁板道人和符天遥的去路。双方根本没交谈一句话,齐齐出手。 白尚奇威严有力的声音响彻全场,说道:“谢沉,李听音,于木塘,你们何不就此降服,听候公平审判?”他这话一出,连已经动上手的四人,也不禁齐齐松懈了一下,瞧瞧谢沉等人有何反应。 龙君谢沉转眼望望水面上的璇玑子陆真人,轻轻叹一口气,接着猛下决心,举步走去。李听音和于木塘不知不觉也跟着走去。对面段玉峰、江苍松、上官云、韩天霸等人都纷纷走出来。 谢沉朗声道:“诸位不要误会,谢某人乃是归顺认罪,听候审判……”说时,解下兵刃,扔在地上,这才大步走去。李听音、于木塘楞了一下,也学他的样子,丢下兵器,随着谢沉,走到白尚奇那堆人那边去了。 清凉上人对付铁板真人,常水心对付符天遥,齐齐得见谢沉等降服的一幕,登时在双方发生截然不同的影响。加上段玉峰等人纷纷围上来,形成一圈天罗地网。 陆真人飘然上岸,一举步便到了晓月大师身边。 晓月大师横杖作势,道:“钟帮主,请赐教!” 钟抚仙脸色一阵灰白,心志摇动,忽然感到除了禅杖的巨大压力之外,尚有阵阵剑气,侵肤蚀骨。他面对当世两大高手,狠劲怎样也提不起来,当下说道:“两位身份非同小可,只不知可曾练就了先天真气奇功?” 晓月方丈首先道:“没有!”陆真人也摇摇头。 钟抚仙道:“既然如此,两位苦苦相迫,实是不智之举。” 陆真人长笑一声,声如鹤唳,应道:“我等今日决难罢休,再说钟帮主分明是袁琦副手,是以敢信你指力比不上袁琦。” 凉亭那边传来江苍松的声音道:“启禀掌门真人,钟帮主的座椅,嵌有紫星石两枚,是以寒气激射,当者定必误以为乃是先天真气中的一种奇功。” 江苍松的话,揭破了钟抚仙永远要坐在这张虎皮太师椅上的秘密原因。谢沉等登时深感自己及早认罪降服,实是明智之举,如果等到揭破秘密之后才降服,情况自然又大不相同了。 钟抚仙念头电转,已深深明白今日的情势,逃既不能,战又不可。如若俯首就擒,亦难免判处死刑。胸臆间充满了惊怒恚恨的情绪,但觉无法解脱,当即运功左掌,向自己天灵盖拍落。砰的一声,登时脑裂浆迸,尸横就地。 现在只有符天遥和铁板道人犹在奋力抗拒,但这两人已是跳梁小丑,无足深虑,晓月大师和陆真人,齐齐举步,走到林秋波身边。只见徐少龙的面庞靠贴在林秋波胸口,双目紧闭,脸色灰白如土,嘴角渗出鲜血,一望而知生机已绝,纵有灵药,亦无法救治。 晓月大师沉重地叹口气,道:“大尊者反复用计,查知袁琦方是第一劲敌,抢先应付,这等仁侠心肠,义烈肝胆,教人钦佩之余,永难忘怀!”陆真子连连点头,满面哀悼之色。 林秋波的清泪已经抹去,面上宁恬如常。然而晓月大师和陆真人却看得出,徐少龙之死,已在她心灵划下一道永难磨灭的伤痕了。 突然一阵香风送到他们鼻中,一道人影娜娜行来,霎时来到切近。陆真人皱皱眉头,道:“来者莫非是阴阳谷的左雾仙姑娘么?” 林秋波娇躯一震,抬头望去,接着说道:“不错,她便是左姑娘!”左雾仙向晓月大师陆真人略略点头行礼,便径自抓起徐少龙左手,三指搭在他脉门关尺上。 晓月大师和陆真人对看了一眼,会意于心,晓月大师便道:“林姑娘,大尊者的事情,有劳你负起全责。” 陆真人道:“此事委由林姑娘最妥,那里尚有两人仍作垂死挣扎,道兄,咱们且过去瞧瞧。” 他们不等林秋波回答,便转身走开。刚走近战圈,恰恰听到清凉上人大叱之声,但见他慈眉高耸,杀气满面,左手袍袖卷入敌人铁板影中,右手长剑,一招接一招劈去。他的剑式如长江大河,蕴含滔滔不绝之势。劈到第七剑,血光冒现,铁板道人被他劈为两截。 现在只剩下了符天遥一个人兀在负伤顽抗,他本来尚有一拼之力,忽见四方八面的敌人之中,多出了晓月大师和陆真人,登时心胆皆寒,常水心剑势一紧,刷一声在他长衫胸口处划了一道口子。符天遥打个寒噤,飕地跃起寻丈。常水心大喝一声,手中长剑脱手飞出,化为一道精虹,追上符天遥身形,夺一声深深插入他背后要害。符天遥惨哼一声,身子坠地,发出一声大响。 全场之人直到此时才松一口气,可是人人心头都沉甸甸的,当然这是因为徐少龙惨死的原故。上官云突然失声道:“咦!她打算把大尊者的尸体弄到哪儿去?” 人人转目望去,只见左雾仙已走出六七丈,双手横抱着徐少龙。林秋波作个手势,拦住了几个放步追赶的人。 晓月大师和陆真人都不作声,过了一会,林秋波走到他们面前,平静地说道:“贫道曾获两位掌门前辈授权,是以大胆作主,把大尊者交给阴阳谷的左雾仙了。” 众人都不大明白她的意思,却见那一僧一道都连连点头,可见得她果是得到他们许可作主的。 林秋波又道:“左雾仙言下好像很有把握,当贫道之面,将她的独生女儿许配给徐少龙。” 陆真人颔首道:“阴阳谷世世代代秘传一种双修绝艺,相信当真可以救活大尊者一命!” 他这话一出,全场之人,立时都传遍了,五旗帮那边,首先爆发出欢声。清凉上人等虽是年高修行之人,也都不禁泛露笑容,大家都额手称庆。 白尚奇过来请示审判之事,晓月大师说道:“此事尚俟五老会议定夺,白檀樾可着谢沉等三人,先行面壁思过,席亦高则无须管束行动。快则半个月,定可了断这宗公案。” 白尚奇谢过,接着又一一向清凉上人等一众见过礼,这才率众告辞先走。晓月大师当下又命林秋波暂回总督府居住,须得等到玉罗剎连晓君的地位没有问题,方可离去。 陆真人率了冰翁江苍松自返武当,其余韩天霸、常水心、上官云等,都各自辞别。在这莫愁湖边,一场关系到天下气数的龙争虎斗,已经杳无影迹,只剩下那少林寺晓月大师和段玉峰,站在湖边。 他们竚立了大半个时辰,只见一艘鱼船缓缓驶来。晓月大师脸上泛起安慰的笑容,向段玉峰道:“你师父晓云师叔晓木等一共七人,都在舟上,咱们少林寺晓字辈八大金刚,数十年来还是第一次一齐离寺呢!刚才那几声经呗,便是他们合七人之力化而为一,施展龙华禅唱落魔无上心法,才制服了袁琦。” 船上的人渐已看得清楚,七位黄衣老僧盘膝端坐,在粼粼的绿波中,突然又升起了悠扬悦耳的呗音,似是把这份可贵的和平,传播给世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