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勾魂艳使_司马翎《胭脂劫》

　　章三爷狞声道：“你一定不回头瞧看么？”
　　林峰耸耸宽厚的双肩，道：“有什么看头呢？这一位必须得在花前月下，或者是在银灯红烛之下来看方有趣味。”
　　他话声方歇，已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骂道：“杀千刀的混蛋，谁跟你什么花啊月啊的？”
　　林峰哈哈一笑，心想：“果然是个女的。若然她打算引诱李沛这个色鬼入伏的话，自然长得不俗。”当下口中说道：“娘子别见怪，林某人虽然还未瞧你，可是却胆敢断定你是一位千娇百媚的佳人。”
　　那女子哼了一声，不再骂他。这是因为林峰称赞她是漂亮人物，她当然不会生气下去了。
　　田不实暴声道：“林兄的嘴巴真行，把尹家妹子弄得服服贴贴，真有一手。”
　　姓尹的女子呸他一口，道：“姓田的你说话干净点。”
　　田不实道：“我的话哪一句不干净了？”
　　章三爷接口道：“得啦！人家成竹在胸，连头也不回，简直把咱们给瞧扁了。”
　　田不实怒哼一声，道：“是啊！这小子可真狂……”
　　姓尹的女子道：“林兄居然一直不肯回头，此举实是新鲜得很，可不可以告诉我们，这是什么缘故？有何作用？”
　　林峰道：“既然尹姑娘问到，林某人不能不从实奉告，我此举大有道理，一则是故布疑阵，虚张声势，使诸位不至于马上出手围攻。二则林某也是蓄势待发，可以增加逃走的速度，只不知尹姑娘信是不信？”
　　他的理由听起来很充分，却叫人感到不易置信。最浅显的一点是假如他真的有这等用心，哪里肯老老实实就说出来？
　　田不实道：“章兄，尹家妹子，这厮邪气得紧。”
　　章三爷道：“不错，林兄的动作透出很邪门，好在咱们人多，他虽是不想瞧看，咱们却非使他瞧瞧不可。”
　　尹氏女子道：“我们绕过去的话，他转身又成了背向我们之势，有何办法使他瞧看呢？”
　　章三爷冷笑道：“当然有办法啦！”
　　林峰暗想：“这个三眼枭章三爷似是擅长阴谋之士，须得防备着他一点才好。”想是这么想，但由于根本猜不出对方使用什么手法，可使他非瞧看人家不可，因此也无从防备起。
　　只听章三爷道：“林兄说不瞧就不瞧，这等毅力，使人不能不佩服啊！”他一面出言讥嘲，一面从他身侧绕过，绕到了林峰的对面。
　　林峰随着他的话转动，保持着背向章三爷的姿势。
　　只是这么一来，他就不能不瞧见恶客人田不实，以及那姓尹的女子了。但见恶客人田不实身材高大，相貌凶残，手提一对八角铜锤。那个尹氏女子身量颀长，纤腰丰臂，一张瓜子脸甚是白皙。虽然算得是很美丽的女子，但眉梢眼角，自有一种冶荡的成熟的风情，相当吸引男人注目。
　　尹氏女子讶异地望着林峰，道：“我还以为你一定长得怪模怪样，才不敢转过面孔来，谁知长得挺帅的。很有男人味道。”
　　恶客人田不实愠怒地哼一声，道：“在你勾魂艳使尹珊眼中，还有那个男人没有味道的？”
　　尹珊俏眼一翻，冷冷道：“田兄最好别讲到我头上，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田不实道：“谁教你这几天日夜都与我在一起，现在你看上了别的男人，我当然不高兴，非管不可。”
　　勾魂艳使尹珊化嗔为笑，向他飞个媚眼，道：“瞧你的醋劲多大啊！也不怕人家笑话。”
　　林峰道：“你们两位当如我不在场就是了。”
　　尹珊盈盈笑道：“那怎么可以，我的确想不到你竟是如此英俊的男人呢？”
　　田不实发出怒哼之声，尹珊转面瞧他，又道：“人家实在是很有魅力的男人，我可不能瞪着眼说谎，硬说人家难看呀！如果你真的很不高兴，那就收拾了他，我岂不是就没有对象了么？”
　　田不实狞笑道：“这话有点道理。”他提锤向林峰举步迫去，神态十分凶悍。
　　林峰手按刀把，目光如电，隼视着这个敌人。
　　恶客人田不实大喝一声，双锤齐出，分向上下两路扫砸。林峰一闪身，躲过下三路劲扫而至的锤势，鞘中长刀疾出，当一声砍在另一只锤上。
　　刀锤相触之声，响亮沉劲，震人耳膜，可见得双方乃是真家伙硬拚了一记。
　　恶客人田不实但觉敌刀力道雄厚无匹，硬是把他沉重的铜锤给劈回去，手腕也微微酸麻，登时心中大惊，退了四五步之多。
　　勾魂艳使尹珊吃吃笑道：“唉！这种打法真够劲，田不实，你为何退缩不前？”
　　田不实受激不过，大吼一声，再度扑了上去。林峰也几乎是在同时之间，舌绽春雷，大叱一声，挥刀劈攻，人随刀走，迅急猛冲。
　　这两人霎时碰上，刀锤相交，又发出震耳的一下响声。但见恶客人田不实庞大身形，竟不由自主地直向后退，退了六七步之多，才站稳脚步。
　　勾魂艳使尹珊发出娇媚悦耳的笑声，道：“呀！我瞧还是林峰兄更有男子气概些。田不实，你现在可以死了这条心了吧！”
　　她接着向林峰又道：“田不实老是缠住我，别人见他凶残，都不敢惹他。现在你略略给他一点教训，真是最好不过。”
　　林峰道：“你们之间的事，休得弄到我身上。”
　　他突然间抡刀如电，向后疾劈。这一招使得功力十足，气势强大绝伦，大有横扫千军之威。他刀光到处，恰好劈中了一柄长剑，使剑之人被他这股凌厉刀势一冲，连人带剑飞开七八尺，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林峰一刀劈过，几乎是马上就回转身，仍然面向尹珊这边，对于身后那个摔在地上之人，连看也不看。尹珊和田不实都为之楞住了，一时不会开口。
　　林峰仰天大笑，道：“你们这等诡计，只可以对付别人，林某精心苦练了这么一招，就是专门对付背后偷袭的无耻之辈。”
　　勾魂艳使见他神威凛凛，一则大是惕惧，一则又十分倾心，道：“啊！你这一招真是高明之至，我等与你为敌，未免太不自量了。”
　　林峰道：“尹姑娘好说了，林某人这一招已尽施全力，却居然不能立毙三眼枭章三爷于刀下，言之可愧。”
　　尹珊道：“别这样说，我从前作梦也没想到鼎鼎大名的三眼枭章爷，居然在一招之内，就惨败重伤的。”
　　林峰目光移到恶客人田不实面上，冷冷道：“田兄若是不服，那就过来指教几手。”
　　田不实进退两难，甚是尴尬。
　　勾魂艳使尹珊嘲声道：“咦！你平日的威风哪儿去了？若是不敢与林兄一拚，那就赶快带了章爷，夹尾巴走路。”
　　田不实大怒道：“你这贱人怎么啦？难道当真看上了人家不成？”
　　尹珊道：“不错，你赢得林兄的话，我便任凭你的处置。但如若你自知不是对手，那就趁早滚蛋。”
　　田不实虽是凶悍成性，可是一则林峰的力道强大惊人，他实是拚不过。二则林峰刚才施展的那一刀，功力深厚而手法奇奥，并非纯靠气力取胜。也就是说林峰除了气力比他还大之外，刀法也具有莫测的威力。故此田不实实在不敢上前再拚。
　　他恨恨地一咬牙，绕过林峰，奔到三眼枭章爷身边，一下把他挟起，便放步飞奔而去，霎时失去踪影。
　　林峰也不阻止截杀，因为他今夜存心要杀杀敌方的锐气，同时借那田不实之口，传扬杀败章爷之事，好叫对方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剩下了那个风情冶荡身材迷人的勾魂艳使尹珊了。
　　林峰心中冷笑着，忖道：“假如是以前，我还未认识范玉珍之前，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也许可使我心软。但现在却不然了，尤其是这个女人表现得毫无情义。”
　　他凌厉地注视着那个女人，杀气腾腾。
　　尹珊道：“哟！别这么凶行不行？我不要跟你动手，因为我不想死在你的刀下。”
　　林峰冷冷道：“要不要动手之权在我，你最好还是运集功力，好歹也有个拚斗的机会。”
　　尹珊吃吃笑道：“你何必这么傻？放着现成的便宜你不捡，反而亲手糟蹋了。”
　　林峰实在不愿与她多说，不过假如这个女人死皮赖脸的不肯动手，他的确相当伤脑筋。因为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子，岂能下手杀死一个全不抵抗的女人？
　　只听尹珊又道：“林兄不要误会，我所说的便宜，并不是指我的身体，同时你也不必相信恶客人田不实的话。他事实上还没有得到我，却一味自作多情，把我视为禁脔而已，这话你信不信都没有关系，反正我并不是贱得人尽可夫的那种女人。”
　　林峰浓眉一皱，道：“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尹珊道：“我想送给你一笔巨大的财富，足够你化一辈也化用不尽。”
　　林峰道：“你敢是认为我一听有大笔财富，就会放弃杀你之心？”
　　尹珊道：“不错，你出门千里，为的不过是‘财’而已，有何理由不要大笔的银子？”
　　林峰道：“说不定我硬是不要，你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打动我没有？”
　　尹珊笑道：“你别说赌气话，这一笔巨大的财富，目前还不一定稳稳到手。”
　　林峰道：“那么你说的不都是废话么？”
　　尹珊道：“假如你肯与我合作，我便担保稳可得手。事成之后，我们对分。”
　　林峰怒道：“你有没有昏了头，我根本还没答应与你合作，你却已说到对分了，真真可恼！”
　　尹珊胸膛一挺，双峰高高突出，面上堆起媚人的笑容，道：“就算我看错了人吧！林大爷你不是要杀我么？现在尽管动刀，你瞧我皱不皱一下眉头？”
　　林峰又是气恼又是惊讶！忍不住问道：“你口气神色之中，显然认为我不会动刀杀你。你究竟凭哪一点，认为我不敢杀你？”
　　尹珊又挺挺胸，使人感到她薄薄的外衣下面那对豪乳发散出更强大的魅力，她媚笑道：“你乃是当世的英豪之士，哪有不敢杀人之理？刚才三眼枭章爷便是一个好例子，我岂有愚蠢到这等地步呢？”
　　她的风情、媚笑以及高挺的双峰，使林峰逐斩感到她的确热力四射，实是最易使男人垂涎动心的那一类女人。无怪她的外号称之为“勾魂艳使”，果然有她的一套。只听她又说道：“我虽然不至于愚蠢得认为你不敢杀我，却聪明得深信你不屑杀我，假如我全然不反抗的话。”
　　林峰心头一震，道：“你是怎生得知的？”这话一出，才猛可醒悟自己说错了。因为他这么一问，岂不等如已承认她的看法对了？
　　勾魂艳使尹珊应道：“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反正我知道就是了。”
　　林峰忙道：“你说说看，我相信与否，于你并无影响，对不对？”
　　尹珊道：“这话说得也是，好，我告诉你，我是从你的气概上看出来的。凡是具有像你这等豪雄性格之人，永远不会背后袭人，亦不会杀死没有抵抗力之人。”
　　林峰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信不信你的话。但这都无关重要，也就是说，我的为人性格如何，与目下情势并无关联。”
　　尹珊道：“为何没有关联？现下的情势不外是你杀死我，或者是不杀死我这一点分别而已。而你下手与否，却与你的性情为人有关。”
　　林峰道：“可是你却忘记了一事，那就是你那阴险恶毒的手段，使我无法把你当作平常之人看待。”
　　尹珊笑了一笑，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杀死我，是也不是？”
　　林峰决然道：“不错！”他应了这一声之后，便嘴唇紧闭，神态冷峻坚决，一望而知他主意已定，不会动摇的了。
　　尹珊的媚眼中第一次射出惊惧的光芒，注视着这个雄伟的男人。
　　林峰冷冷道：“现在你已相信我将会杀死你了，对不对？”
　　尹珊颔首道：“对！”
　　林峰问道：“那么你打算出手一拚呢？抑是束手待毙？”
　　尹珊道：“既然你决心非杀死我不可，我焉有束手待毙之理？”
　　林峰欣然道：“好，你小心了，林某要出手啦！”
　　尹珊左手忽然多了一条粉红色的丝帕，扬了一下，道：“我有两件兵器，这条迷仙帕只是其一。”
　　她丝帕扬动之际，林峰彝中隐隐嗔到一阵香气，连忙闭住呼吸，不敢吸入香气，以免受害。
　　但见尹珊的右手突然又出现了一支金笔，长约尺许，笔尖极是锋锐。她道：“这一件兵器称为戳神笔，传自崆峒。”
　　林峰由于闭住呼吸之故，不便开口，虽然他很想问问她，何故将两件兵器的名称来历告诉自己？
　　尹珊又道：“你一定奇怪我为何把自己惯用兵刃的名称一一告你，我这就解释一下。由于你刀法精妙，臂力盖世，我自知难以匹敌，所以我索性坦告一切，希望你到时刀下留情，饶我一死。”
　　林峰皱皱眉头，没有开声，心想：“这个恶毒而又冶艳的女人，说的话，八成不可靠。”他退开数步，提刀作势。只见尹珊丝帕飘扬挥摇，右手金笔则严密封守门户。
　　林峰踏中宫走洪门，迎面一刀劈去。尹珊见他刀猛力沉，威势迫人，不敢硬接，柳腰一扭，斜闪两步，顺手挥笔疾戳林峰手臂穴道。
　　林峰见她笔势凶毒，认穴奇准，只好缩臂收刀，让过她反击的一招。
　　他长刀才收又发，拦腰扫劈，刀风劲烈，这一刀立时把尹珊迫得连退六七步之远。原来他发觉尹珊的金笔招数手法甚是奇奥凶毒，凡是对付这种对手，最好是利用强攻硬打的手法克制她。
　　只见林峰的长刀挥劈之际，涌出大片森冷刀光，挟着劲厉的劈风之声，威势十足，一连六七招，把那长身玉立的尹珊杀得好像狂风中的飞絮一般，飘摇不定，连站直身子也办不到。
　　眼看再这样激斗下去，尹珊在十招八招之内，必定溅血当场，丧生于林峰刀下不可。
　　就在这时，林峰忽然发现尹珊的金笔招数，大有似曾相识之感。他觉得甚是奇怪，当即稍稍缓住凌厉的攻势，让对方多拆几招，以便观察。
　　又是七八招过去，林峰猛然醒悟，忖道：“原来她的金笔招数和身法步伐，都与那一夜在镖局后面袭击我的人相同。当时其中有一个用的是金剑，形式特别，曾使我误以为那剑乃是神兵利器，险险吃了大亏。”
　　他心念电转，感到有深入调查的必要，当下刀法一变，使出一路绵密细腻的刀法。
　　刚才他乃是以迅猛如雷霆之势，凌厉奋击，迫使对方金笔的招数无法施展。现下却是以细腻对细腻，奇奥对奇奥。勾魂艳使尹珊马上就松了一口气，不但腰支可以伸直，甚至还有空把散落在面前的长发甩到后面，这等动作自有动人心弦之处，林峰看在眼内，微有异感。
　　十余招过后，只见尹珊帕摇笔戳，姿势美好悦目，却极为凶毒，大有反败为胜之势。
　　她口中发出格格娇笑之声，道：“林兄好像不大妙呢？”
　　林峰憋住一口气，不能开口说话，只好狠狠瞪她一眼。
　　尹珊又道：“但你不必过虑，我就算占了上风，有杀你的机会，亦不会下此毒手，只不知林兄信是不信？”
　　林峰只哼了一声，刀圈又缩小了许多，严密防守。
　　尹珊哟了一声，道：“我忘了你不敢呼吸，所以没有法子与我说话。这样好不好？我们罢手休兵，交个朋友如何？”
　　目下的情势已经很显明不过，林峰实是不合改变了刀法，以致尹珊得施所长，反而占了上风。虽说林峰还可以再施展早先刚猛的手法，但尹珊无疑已获得了可以脱逃的机会。
　　林峰一想此女如若跑掉，日后找她便不容易了。于是当机立断，唰地跃出战圈。尹珊收起丝帕和金笔，林峰只好也收起长刀，向她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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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勾魂艳使

第二十三章　勾魂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