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虬髯大汉眼见虎槛已弄好,一切就绪,这才走到谢辰面前,躬身施了一礼,道:“今日全仗谢公子的神通,把这头孽畜擒回,不至酿成无穷祸崽,在下俞南通谨代表万兽谷向公子致谢。”他声音响亮,远近之人,无不听闻。
谢辰哦了一声,道:“原来你们是万兽谷派出来的人,听说贵谷专门豢养宇内各种兽类,无奇不有。”
俞南通道:“敝谷的确豢养得许多奇禽珍兽,谢公子几时有暇枉驾亲临的话,在下自当引领公子到处瞧瞧。”他的声音态度,都甚是恭敬有礼。
谢辰乃是赋性骄傲之人,因此十分欢喜,道:“好,我有空一定到贵谷拜访。听说贵谷纪青云纪谷主不但富甲一方,而且生有伏兽之能,盛名久仰武林,谢某有缘自当前赴拜谒领益。”
俞南通忙道:“谢公子言重了,敝谷若是幸获侠驾枉顾,实是平生之幸。”
他接着又向林峰遥遥抱拳行礼,表示谢意,然后高声说道:“这头孽畜入槛后,暂时有一段时间不会作怪,在下须得趁这机会赶紧运返谷中处理。”
谢辰摆摆手,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俞兄可速速上路。”
俞南通向他告辞过,转身跃上马车。这辆巨大的马车开始移动,渐行渐快,不久已顺着大道远远驶走。
谢辰回到自己那匹马上,却不走开。老君庄的卫公望等人,已经收起阵法,林峰瞧了,心中暗暗宽慰。
勾魂艳使尹珊道:“左姑娘,假如你没有把握赢得了我,这一场未了之事,还是留到将来再说的好!”
左绛云道:“我追到此地拦截你们,难道就此罢手不成?”
尹珊道:“你定要见个真章,亦无不可,但以我的愚见,你今日多半会遭到失败。”她的话似是真心相劝,但又似是相激,叫人测摸不透真正用意。
卫公望接口道:“尹姑娘说来似是胸有成竹,但未免叫人感到不大服气。”
尹珊道:“假如在我分析之后,你们果然败像已呈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够不意气用事、就此暂时罢手。”她神色严冷,显然这些话不是随口说出的。
左绛云大不服气,道:“你竟是希望光用说话,就使我们知难而退么?”
尹珊道:“你们愿不愿意知难而退,那是你们的事,我只要求你们不要意气用事而服从道理。左姑娘若是答应这一点,我就不妨试作分析。”这话一出,不但左卫等人感到奇怪,连马上的谢辰也露出了好奇之色,侧耳倾听。
左绛云道:“好,我决不意气用事。”
尹珊道:“你们今日想赢得我和林峰,不外根据两个原因,一是你们的武功强胜过我和林峰,对不对?”
左绛云道:“这是至为显浅明白之理,哪须谈论?”
尹珊道:“第二个可能是我们双方武功差不多,但你们人多势众,使我们无法应付。”
左绛云又道:“这也是理所必然的情况,若是双方武功不相上下,自然人多者胜。”
尹珊仰天一笑,道:“但世上之事,变幻不测,往往不能从表面判断的。”
左绛云大惑不解,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尹珊道:“举例来说,你那一方目下人数虽多,可是假如我另有人潜伏附近,那时候你便失去人多势众的优势了。”
左绛云冷笑一声道:“话虽说得不错,但在事实上你有没有人可召呢?”
尹珊道:“当然有啦!如果你不相信,马上派人顺着大路驰去,最多半里,便可得见我的马车,以及四五个好手正在等候我的讯号。”
卫公望不等左绛云开口,已作一个手势,登时有一名黑衣大汉,跳上坐骑,疾驰而去。
尹珊接着又道:“若论双方武功,左姑娘心中定必有数,你我之战,胜负之数无法预测。至于卫公望此人,虽是一个不肯扬名立万的奇功异能之士:可是我方的林峰,正复如是,所以他们出手拚斗的话,亦是难以推断哪一个可以获胜。这一点谅必可获你们同意。”
左绛云想起林峰打虎之威,不觉点头承认。
尹珊又道:“在这等势均力敌的情况之下,你们将要吃一个大亏,变成必败之局,只不知左姑娘信是不信?”
左绛云道:“你还没有说出原因,我如何能信?”
尹珊微微一笑,话声中充满了自信,道:“这个大亏事实上正是我预先筹谋布置的,那就是我们这些日子以来,昼夜赶路,为的正是要消耗任何一路追兵的体力,连同牲口在内,莫不如此。”
左绛云果然面色微变,卫公望插口道:“追兵固然十分疲乏,但尹姑娘一方难道就算是以逸待劳了不成?”
尹珊道:“我与林峰一直乘坐马车,体力全无损耗,沿途更是频换牲口,只有两个负责驾车之人,较为疲乏而已,但他们无须出手,是以全无影响。”
这一下连卫公望亦没有说话了,他们自问果然人倦马乏,实是不耐久战。若是双方实力相当,拚斗之下,自然要吃大亏。尹珊正要说话,却被一阵急骤的蹄声打断了。
众人转眼望去,来骑果然是刚才派出去的黑武士回转来。此人不必说话,在马上比个于势,左卫等人便已得知。
尹珊问道:“如何?我可没有虚声恫吓你们吧?”
左绛云道:“他果然查看到有一伙人马,正与你们的马车在一起。但是……”
卫公望插口道:“尹姑娘既有足够一拚之力,何以把内情说出?”
这个疑问,不但左绛云方面亟想得知,就连旁观的谢辰和林峰,亦无不想听她解释个中原因。
尹珊徐徐道:“第一点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尤其是襄阳老君庄,我自是不愿再结下无法消解的仇恨。”
她停歇一下,又道:“第二点是我已看中了卫公望你……”众人都为之愕然,卫公望皱皱眉头,道:“尹姑娘这话不免离谱了一点啦!”
尹珊道:“我的话还未说完,你不必着急,我只是看中了你的武功人品而已,因为我要办一件事,艰危凶险兼而有之,不是普通的武林人物可以胜任的。”
她的目光,突然转到谢辰面上,微笑道:“谢公子当然更是最理想的人选,只不知谢公子有没有时间和兴趣,同去瞧瞧?”
谢辰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神色甚是冷淡。
卫公望道:“卫某另有职责,恕我不能为尹姑娘效劳了。”
左绛云却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得说出来听听呀!”
尹珊道:“使得,但在这等大道之上,不便多谈,我等何不赶到前面的城镇,找个地方打尖顺便商量?”
左绛云欣然道:“好,他去不去呢?”
她向谢辰指一指,尹珊便问道:“谢公子若是顺路,何不同行一程?”
谢辰沉吟一下,才点头道:“这又有何不可。”
尹珊马上道:“谢公子竟然犹疑了一阵方能决定,可见得你本身定然有某种难题。我们因为须得争取时间,所以如果谢公子的难题,会影响得旁人,那就请你再斟酌一下。”
谢辰眼中透出怒色,因为尹珊这样说,使他很感到没有面子。
林峰道:“谢公子身手高绝一代,如何还有解决不了的难题?”他口气真诚关切,顿时使谢辰怒气消释,道:“尹珊猜得不错,我的确有一个难题。不过与别人全不相干。”
他大概觉得这样说法交待得不清楚,便又道:“这个难题是一个少女引起的。”
众人都为之释然,因为他已暗示这只是受男女之情牵缠,并非什么强仇大敌,当然不成问题了。
尹珊道:“若是如此,谢公子可愿同行一程么?”
谢辰道:“好,我倒想知道你们打算办什么事?”
大家既然讲妥,于是立刻出发。
林峰不好意思再与尹珊一同躲在马车内,但又没有多余马匹,便步行进发。
× × ×
卫公望等五名黑武士,簇拥着一朵红云似的左绛云,讲定在前面的太康会齐,便径自如飞驰去。
谢辰的坐骑随着尹珊的马车驰行了一阵,尹珊在车厢内不时探头出来,与他谈话。本来谢辰想放慢速度陪林峰同行,可是尹珊问了一句话,使他忘了别的事,故此他的坐骑与马车渐行渐远,林峰独个儿落在最后。
尹珊问他的一句话与“修罗密手”有关。由于她问得十分内行,使谢辰发现她竟然深知他这一门家传秘艺,心下大奇,想晓得她究竟懂得多少,故此一路谈下去,竟然忘了林峰。
大概行了一个时辰之后,林峰独个儿反而大感悠然自得。一来他暂时摆脱了尹珊,心中消失了不安之感,这种不安之感,是范玉珍在他心中的影子所引起的。二来他可以细心地寻思一下许多事情,包括这个神秘而又高明的尹珊在内。
突然间一阵急骤纷沓的蹄声从背后赶了上来,他一听而知来人大约是六七骑,当下也不回头瞧看。
转眼间这一群急驰的骑士赶过了他,向前驰去。林峰打量了几眼,便泛起了无限惊奇,原来这一群六七骑,其中男女皆有,而且和尚道士尼姑色色皆全。
这些出家人夹在其中纵马飞驰,固然是足以令人奇怪,但林峰最讶异的却是发现其中一名道士,衣着装束竟是南方著名的一个教派的法师。这个教派称为“百玄教”,专门讲究玄奇诡异的法术,不少法师在江湖上混迹,是以他们镖行中人,尽皆得知。据林峰所知,这百玄教的法师相当邪气,所以之处,总是灾多利少。至于那个年轻的尼姑和一个高瘦的和尚,他倒没有瞧出什么线索。
林峰讶异了一阵,没有想出什么道理,便不去想它,继续前行。
× × ×
大约走了六七里,四下十分荒凉,左边是陡直的山崖,右边则是高低不平的丘陵地,杂树丛生,野草深茂。
他看见路边的杂林中露出庙宇的绿瓦顶,又见一条通向这座庙宇的道路,已长满了野草,便知此庙香火零落,很少有人出入,说不定早已荒废残坍,当下也不在意,仍往前走。
但林峰走了几步之后,便突然停步,皱眉打量路面。原来这条大道上,已失去了刚才的六骑踪迹,要知林峰受过观测车马行人痕迹的训练,那六骑一过,他马上发现其中两骑的蹄印有着十分明显的记号。故此大道上虽然蹄痕纵横凌乱,但他也能一望而知这帮僧道尼俱有的六骑,没有走过此处。那么他们一定折向那道野草丛生的岔路去了,而这一条路,却又是通向那座古旧庙宇的。
这种情形,本来甚是合理,那几个出家人终于归向庙宇,便无须奇怪了。可是林峰心中疑团反盛,忖道:“出家人讲究静修,行止须得从容悠闲才是。可是这一帮人行色匆匆,策马疾驰,其中还有一个以法术著称的百玄教道士,来自遥远的南方,这就显得事情不比寻常了。”
他转眼向二十余丈外的庙宇望去,又想道:“此庙既无香火,这些人赶去作什?”念头一转,便往后退,直到岔路路口,再向这条荒径打量,看了一阵,寻思道:“我要不要前去瞧瞧?”
方想之时,忽见荒径内大约十几步距离的树丛后面,人影乍现,竟是迅快冲了出来。这个人身穿长衫,左手提着一根四五尺长的短拐,右手拽起长衫,以便奔行,来势甚急,眨眼已冲近路口。双方打个照面,这个长衫客陡然煞住了冲行之势,眼现讶色,望着林峰。
林峰也惊异地看他,心想:“原来他是有事匆匆奔出来,并非被人追赶的。”他并且已认出这长衫客,乃是六骑之一,只见此人年约四旬,面瘦见骨,一望而知性格阴险。
林峰转开目光,以表示他没有注意。
长衫客道:“尊驾贵姓大名?打算往何处去?”
林峰道:“在下林峰,打算前赴开封府,先生是谁?何故忽然下问?”
长衫客淡淡道:“林兄原来是过路之人,只不知何故去而复转?”
林峰心下大讶,想道:“他怎知我去而复转?”要知如果他去而复转之举,早已被长衫客看见,则这个长衫客出现之时,一定不会有感到意外的神色。但林峰却不肯道破,因为他若是迅即反问这一点,适足以显示他的机智,将因此而提高警惕。他以坦白的口吻,道:“在下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长衫客不觉一笑,道:“原来如此,但这条路有人行走,林兄到别处方便好不好?”
林峰见他说得和气,便道:“当然行啦!”他回头行去,亦即是向回路走。当他举步之时,以很自然的姿势迅即回头望了对方一眼。只见这个长衫客正如他预料一般,眉头为之皱起,果然是不情愿见他向回路走之意。
原来林峰从对方竟能得知他去而复转这一件事上,猜想对方乃是一路来时,见到他之后,已算准了他的速度,才会得知他本已行过岔路。因此,当他们得知有人站在岔路口时,便急急冲出。也就是说,他们正在等候一个跟在林峰后面之人。从这个推论,可知他若是往回走,自然可以碰见他们等候之人。
林峰情知自己若是没有猜错,则回头走去之举,长衫客必会不大高兴。那长衫客正如他所料,皱起眉头,林峰立时暗喜,继续行去。
他走出两丈余,已因为大道的弯曲面隔断长衫客的目光。他便悠然四顾,一方面瞧瞧可真有地方方便,另一方面则是察看地形环境。
他边看边行,不觉已走了十几丈远,此时眼前豁然开朗,却是出了山坳,前路平旷,可以瞧出老远。
背后数丈之远传来那长衫客的声音,道:“林兄打算往何处去?”
林峰一面回顾,一面忖道:“此人语声强劲,传送这一段距离,仍然不必大声疾呼,可见此人内力甚是深厚。”
他发现那长衫客站在山坳道路的弯曲处,那个位置恰好是前面较远的大道望不见的。现在形势已摆得相当明显,这个长衫客不想来人远远见他,可能是怕对方会掉头逃走,所以要等他走到近处,才突然冲出现身。
林峰一面大动脑筋,一面高声应道:“没有到那里去呀!”他不知对方来历,毫无恩怨。故此虽不怕长衫客,却也不想无端开罪人家。
林峰回答之后,方想对方定然不肯罢休,须得想个什么借口搪塞,忽见那长衫客倏然隐退,失去影踪。他起先一怔,接着心下若有所悟,连忙回头瞧看。
但见在来路上,一骑缓缓行来,相隔尚远,却可以清清楚楚的瞧出那是一个高髻女子,白色罗衣飘飘飞扬,远远望去,彷佛是图画中的仙子一般。
他怔怔地望着这一骑,心想:“尝闻总镖师沈宇说过,艾琳风姿绰约,爱穿白色衣裳,远望宛如仙子。这个女子正如他描述的一般,会不会就是艾琳来到北方呢?”
不一会,那一骑已来到三丈左右的近处,只见她眉如新月,脸若朝霞,眼如秋水,嘴似樱桃,不但美貌之极,同时更是青春焕发,容光照人。林峰可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之人,但这刻也不觉看得呆了。
原来这个美如仙子的少女,有两大异处,一是她在青春美丽的光采中,含有一种浸润人心的圣洁光辉,使人见了登时有忘俗出尘之想。二来她来势潇洒飘逸,但实质速度甚快。不过看起来是那么洒落,若非林峰这等眼力,万万瞧不出速度快得异常。
这位仙子般的白衣少女,骑的是一匹黑马,黑白相映,益发显出她丰神绝世。
林峰突然惊醒,健壮的身躯迅即横移站立大路当中,阻住她的去路。
白衣少女既不惊讶,亦不烦躁生气,反而微微一笑,勒住了坐骑。
林峰道:“姑娘知不知道在下冒昧拦住你去路之意?”
白衣少女摇头道:“我怎会知道呢?”她的声音在娇柔悦耳中,隐隐含有庄严意味,令人自然而然不生亵渎之心。
林峰道:“在下瞧姑娘宛如仙子谪落凡尘,以为定有前知之能,是以问得十分浅薄可笑。”
白衣少女徐徐道:“壮士好说了,我一介弱质,无德无能,岂敢当得仙女之誉。不过壮士的美意隆情,我还是很感激的。”
这个白衣少女青春光采艳丽照人,在圣洁无邪中,由于声音之悦耳,语气之谦诚,令人大感亲切。林峰不知不觉中对她感到十分关心,当下道:“在下林峰,实在有事奉告,但还未请教贵姓芳名?”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我姓陈……”她突然沉吟了一下,才道:“名叫若岚,这名字好不好听?”
林峰忖道:“就算不好听,我也不便当面直说啊!”他深深感到这个美丽少女,实是毫无心机,纯洁得宛如刚出水的白莲,当下应道:“姑娘的芳名好极了,正如青山上的云风,缥渺缭绕,凡间俗子可望而不可即,更觉神往。”
陈若岚嫣然道:“林壮士口才之佳,实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而且极有雅人深致,当真是想不到的遇合。只不知林壮士路过此地呢?抑是居住附近的?”
林峰道:“林某以保镖餬口,乃是路过此地。”
陈若岚道:“噢!从你的打扮上,我应当想得到你是路过之人才对,你瞧我问得多傻啊!”
林峰反而不好意思,忙替她解释道:“那也不是姑娘大意,我这一身打扮,谁都可以照扮不误。所以你不从衣着上推测我的来路,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陈若岚道:“不,我实在太没有阅历了,其实呢也不能说是没有阅历,只不过我向来不喜欢把人往曲折的地方去想,故此往往变得愚陋可笑。”
林峰轻叹一声,道:“陈姑娘这一路行来,可曾发现有形迹可疑之人注意你么?”
陈若岚道:“有的,而且是一帮人,但我直到现在,还不明白他们何以一直钉着我?”
林峰道:“哪一帮人是不是有出家人在内?”
陈若岚点头道:“是的。”
林峰道:“他们就在前面不远的一个庙宇内等候姑娘。”
陈若岚道:“你如何得知他们是在等候我呢?”
林峰把经过一说,最后又道:“这一帮人看来不好应付,姑娘最好避他们一避。”
一岚道:“可是我要到开封府去,非得向前走不可,对不对?”
林峰道:“若是前往开封,自然须得向前面走。但姑娘若是放弃前赴开封之意,就不必往前走了。”
陈若岚道:“不行,我定须前往开封。”她想是感到这句话对林峰的好心,有点不大妥当,便又解释道:“世上有些事情,往往是不由自主的,林壮士一定了解此意。”
林峰道:“当然,当然。”
陈若岚道:“我一定要到开封府找一个名叫厉斜的人。”
林峰吃了一惊,问道:“陈姑娘找的竟是厉斜?你认识他么?”
陈若岚道:“我认识他。”她见林峰满面讶色,便又道:“我知道他为人心狠手辣,刀一出匣,必须见血方回。你一定奇怪我何以认识像他这种凶残之人。”
林峰坦白道:“是的,但如姑娘姓艾,或者姓胡的话,林某就不会奇怪了。”
陈若岚道:“哦!原来你也知道艾琳和胡玉真。”
她口气中已经露出认得艾胡二女,林峰更感奇怪,问道:“陈姑娘也见过这两位女侠么?”
陈若岚道:“我不但见过,而且与胡玉真姊姊大有渊源。不过我到开封之行,倒不是为了厉斜,却是为了要找另一个人,这个人听到厉斜在开封,必会赶去找他。”
林峰冲口道:“陈姑娘敢是要找沈宇沈大侠?”
陈若岚摇头道:“不是他,但不瞒你说,我很想见见他,与他谈谈别后之事,我有很多话要告诉他。”
林峰益发惊奇,忖道:“沈大侠从来没有提过一个姓陈的姑娘呀!”口中说道:“陈姑娘提起沈大侠时,似是很相熟的朋友一般,对也不对?”
陈若岚露出忆往的表情,默然片刻,终于怅惘地叹口气,道:“我和他相熟得很,现下回想起来,当真如古人说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一般,唉!”
她说得真情流露,毫无矫饰,这一来不但可知她从前曾为沈宇倾心,同时还说明了,她目下已不复有这等情份了。
林峰心中直叫可惜,忖道:“沈大侠若是娶得她这种妻子,终生可以无憾。只不知他何以放过了机会?”他忍不住率直地问道:“陈姑娘找的竟是哪一位高人?”
陈若岚道:“这个人的声名你一定没听过,他姓谢名辰,来自山东阳谷县。”
林峰的心一沉,登时感到沈宇果然已无希望了。他道:“姑娘猜错了,林某不但听过谢公子的大名,还识得其人,不久以前我和他在一起,制服了一头特别厉害的吊睛白额虎。”
陈若岚哦了一声,道:“原来你也有份,我也听人谈到这件事,但心中急于追赶上他,所以没有详细打听。”她美眸中射出更为亲切的神色,上下打量林峰,一面含笑点头,大有推许之意。
林峰却皱起眉头,因为他感到伏虎公子谢辰虽然倜傥潇洒,武功强绝一时,但为人桀傲,甚至还有点怪僻性情。因此他实在不愿承认这个圣洁美丽的白衣少女竟和谢辰有着密切关系的事实。
陈若岚仍然含着动人的微笑,道:“你好像对谢辰有某种看法呢!”
林峰坦白承认道:“是的,我真想不通。”
陈若岚道:“很多人都对他有偏见,但他实在是个很好的人。”
林峰道:“一个人的心地好固然要紧,但若是不能表现出来,那么心地的好歹对别人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陈若岚道:“但至少他不至于凭仗武功去为非作歹啊!”
林峰道:“这一点当然很重要,同时在下还得声明一下,我并没有认为谢公子是坏人之意,只不过觉得他的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与姑娘的绝世出尘的风姿,似是有着不调和之感。”
陈若岚微笑道:“原来如此,关于前面有人意图阻拦我去路一事,多蒙林壮士仗义来告,十分铭感,现下就此别过。”
林峰侧身退数步,拱手道:“姑娘请!”
他很想劝告她不要继续前行,以致涉险。但不知如何,她的话声神态好像有一种令人不愿违拗之力,竟使得他咽回了劝阻之言。
陈若岚丝缰一抖,策马行去,掠过了林峰,霎时已隐没在山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