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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双击滚屏阅读

第十六章

作者:司马紫烟    来源:司马紫烟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7/18
  到了快五点钟时,军部来了一个人,匆匆地跟武田政次见面秘商了一阵,最后由武田政次出来宣布喜多川一的车子在军部开出来时,被一辆大货车拦腰撞落海中,小轿车中有三名乘客,包括喜多川一在内,全部都受伤溺水死亡,肇事的卡车司机则不知去向,可能是泅水逃逸了至于他要宣布的事情,则由于喜多川一死亡,无可奉告,军部对大家深深感到歉意,但发出了这样的不幸事件,相信可以取得大家谅解的。
  出了这种事,大家自然不便再对喜多川一迟到失约的事作何责备了,但隐约地又感到事情不简单,必然有什么内情,这头问不出,又涌到唐烈那儿去采访了。
  唐烈更妙,他这天约了几个知名闻人在家里打麻将,除了对喜多川一的事感到遗憾外,言下还约略地透露了说,他跟喜多州一为了谈一件事情,对方的态度很坏,对他极为不礼貌,他不吃这一套,当时丢下一句话,叫对方公开道歉,这是为了维持一个中国江湖人尊严。
  过了一两天,对方果然公开登报道歉了,他也就算了,至于后来喜多川一为什么要召请开记者会,他不知道,也不愿猜测。
  但他却又巧妙的补充说,倘是个江湖人,江湖义气朋友很多,也许有人认为喜多川一对他的不礼貌是侮辱了中国的江湖好汉,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也未可知!
  他一再声明,这是私人的意见,只是姑妄言之而已,没有任何证明的。
  但这番话仍然被刊了出来,更因为是跟日本人斗,舆论上对他很支持。
  日本军部这下子真是吃了个大闷亏,但是一无办法,明知道这是唐烈下的手,却因为没有证据,闹了个灰头土脸不说,在东京,也被黑龙会的人着实的挖苦了一阵。
  说他们昧于现势,一味蛮干,丢人现眼不说,差点还破坏了大局计划。不过,他们也有一致的看法,那就是唐烈这个人太厉害了,必须小心应付。
  唐烈的谈话中实在语病很多,而且,谁也看得出其中的花样,若是认真地追究,唐烈是站不住脚的。
  但是日本军方却不敢再要求追话了,也没有提出任何的控告,否则唐烈把他们私下贩卖军火给一些军阀的秘密托出,他们将更为狼狈了。
  何况,整个事件是埋屈在日本军方,是他们首先向唐烈展开暗杀行动的。这只是唐烈的反击,怪不得谁的。
  但可本军方是否肯就此罢休呢?
  稻田美子忧心忡忡地约了唐列在兆 花园见面,这是一次非常秘密的约会。
  他们像是一对时髦的青年情侣,挽着手在花问小径上散步,喁喁情话。所以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
  因为这一类的青年情侣很多,上海是一个风气先开的城市,但男女公然地挽手伺行,也只在公园中有之,到了别的地方。还是要避讳一点的。
  他们谈的却不是情话。
  美子忧虑地道:“唐烈,你这次闹了太过份了,给军部的打击很大!”
  “那对你们也有好处的,证明了军方独断独行的错误,你们可以争取到很多事情的执行权,不让军部插手了!”
  美子叹了一口气,“话是如此说,可是你给我们的打击太大,连头山满先生都认为你使我们太丢脸。”
  “这位老前辈也太敌友不分了。”
  “唐烈!也许我不该说这个话,但我是真心为你好,黑龙会和军方人员的意见不合,只是中低层人员的事,在高一层的人,目标、步调都是一致的,他们没有一个是你的朋友,也没有一个人能成为你的朋友的。”
  唐烈把她的腰榄紧一点:“谢谢你,美子,我知道你这番话是多么深重的情意。”
  唐烈很懂得去俘掳一个少女的心,尤其在那种情形下,轻轻一拥,远胜于任何的语言。
  美子靠在唐烈的怀里,幽怨地道:“唐烈,由于你对军部的打击行为,军部自承错误,保证似后不干扰这方面的事务,完全交给我们处理。”
  “那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吗?从此你们大权独揽了!”
  “不是这么简单,军部也提出一个要求,认为你的态度太跋扈、太不像话,必须要予以杀除,黑龙会总部也同意了,唐烈,你说怎么办?”
  唐烈只是哈哈一笑道:“原来只是这么一点小事,那早在我预料中。”
  “什么?你早就知道了?”
  唐烈笑道:“我不是知道,而是想到了,你们军部的人又小气又狂妄,吃了一个大亏,不会罢休的,他们一定会有报复的行动,我也准备着了。”
  “你难道一点都不怕?”
  “我怕什么,我住在英国租界,不怕他们派军队来对付我,最多是派人打我的暗枪,但上海滩是我的地盘,要想暗算我可没有这么容易!”
  “唐烈!你别太大意了,军部派出的杀手是饭桶,但是黑龙会派出的杀手却不简单。”
  “美子,到底是军部要对付我,还是你们黑龙会?”
  “军部请求我们黑龙会执行,头山满先生也答应了。”
  唐烈微微一笑道:“那我的处境是不太妙了,你们姐妹俩要对付我,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头山满先生正是要我们就近执行,你说怎么办?”
  唐烈的态度略转凝重了:“这是很糟糕的事情,你姐妹准备如何对付我呢?”
  “唐烈!你别没有良心了,我们姐妹是不会对你下手的,姐姐知道你和那位杨君是好朋友,她对杨君十分倾心,假如对你下了手,杨君绝不会原谅她的。”
  唐烈笑了起来道:“原来她爱上扬君实了。”
  “这有什么不对,姐姐说杨君实是个真正的男人,她很倾慕他,她还看不上你呢!”
  唐烈哈哈一笑道:“她其实也很喜欢我的,只不过我跟你比较接近,她不好意思横刀夺爱,才转到杨君实身上,没问题,我可以负责成全他们!”
  “唐烈!现在是商量正经事情,你别开玩笑好不好?”
  “我说的是最正经的话,而且我的确有成全他们的本事,杨君实不在上海,此地的一切我全权可以处理。如果我不点头,杨君实对你姐姐绝没有发生好感的可能,再说他那个人事业心很重,感情上淡薄得很。你看他对曹二就知道了,老实说,目前他对你姐姐,也不过不讨厌而已,要他对你姐姐产生好感,自然要我大力帮忙!”
  “那是以后的事,目前迫切的是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总部的命令下来了,你们能违抗吗?”
  “正是为这个烦恼,头山满先生的指令是必须要遵行的,不过他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姐姐准备自己回东京去一趟向他报告我们在上海的合作关系,请他收回成命。”
  “这有用吗?”
  “不知道,但值得一试,实在不行,我们姐妹就只有请求调回东京,让他另外派人来执行。所以姐姐要我来对你说,请你无论如何在这段时间内,不要再跟军部作对,等我姐姐从东京回来再说。”
  “你们调回东京,不是放弃这边的成绩吗?”
  “是的!这是件很惋惜的事,这边的收入很高,也比东京有发展,但人不可以忘本,若不是你拚掉清水,也轮不到我们来此,我们不能与你生死相拚。”
  唐烈很感动地抱她更紧一点,然后道:“美子,不必这样,那会使我感到欠你们太多了,我告诉你一个办法,你们可以向总部报告,说上次有了秋子和喜多川一的事件后,我对你们姐妹已经有了戒备之意,而且我这个人很机警,也不容易得手。”
  “这本来也是事实,姐姐准备说,目前还能维持关系很不容易,如果一旦反目,贩卖军火的生意必须停顿下来,另外辟路线,而且因此也将得罪杨君,在皖系军方那边所作的努力完全白费,还要准备你们的反击,实在得不偿失,这也是请总部收回成命的最有力说词。”
  “这番说词很好,只是你们不必表示自己的意见,免得影响你们的立场,你们说你们必须跟我维持良好的关系,以免影响到贸易的进行,请总会另外派人来执行,这样在事后,你们也可推托嫌疑,继续交易。”
  “这样子说法当然好,可是你知道总会派来的杀手有多厉害,他们可不像军部的那些饭桶。”
  “我知道,但你不知道我有多少实力,而且我还有杨君实为我刺探消息,当然,你能透一点消息,我会非常感激,不过我更了解你的立场,因此你不说,我也不会怪你。”
  美子下了最大的决心道:“我若知道了,一定会告诉你的,唐烈,我不要你死,为了你,我可以背叛一切!”
  唐烈很感动,搂紧了她的腰,长长地吻着她,吻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了,但她显然十分满足。旁边有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好奇地望看他们,有一个小女孩还伸出手指,在脸上羞他们,唐烈做了个鬼脸,朝她露齿一笑,两个小孩子吓跑了。
  他们两个人却开心地大笑起来。
  两天以后,美子又是一通电话。
  告诉他一个消息,说总会接受了她们的意见,另外派人进行对他们的狙击行动,有两个枪手从朝鲜调来。
  这两个人还没有到上海,在津浦铁路的浦口站上,被侦缉队抓了去,因为他们身上带着枪械,立刻以土匪的罪名,就地枪决了。
  毫无疑问,这是杨君实搅得鬼。
  日本使馆人员怒冲冲地找杨君实理论,他坦白地承认了人是他下令抓的,也是他下令处决。
  他也知道那两个家伙是日本人身份,可是他们却冒充了中国人,带着中国的良民证,他就有权对他们处决,因为他们身怀凶器,有不轨企图。
  使馆人员辨说不是对付他。
  杨君实说得更好,荒木大佐既然已经下过狙杀令,他当然要怀戒心,凡是枪手,犯到他手中是必杀无疑。
  除非军部对他公开道歉,提出确实保证,否则他绝不中止此等捕杀行动。
  使馆没办法,转对曹锟下压力,要求撤销杨君实的职务。
  老曹这次居然硬起腰 ,断然拒绝,说日本人动辄以暗杀为手段,使人寒心,杨君实是他安全的保障,不能撤换,而且日本人也无权干涉他的内政。
  这件事不了了之。
  美子来了第二通电话,说总会又派遣两名超级枪手,搭乘大亚丸轮船,在上海外滩码头下船。
  美子要求唐列在他们抵达后,展开行动时再下手,免得她们姐妹 密的事暴露!
  唐烈满口答应了。
  果然一星期后,大亚丸靠岸,久米子和美子两姐妹亲自到码头上接人,招待在万芳馆中饮宿。
  那两个人年纪鄱在三十左右,一脸骠悍之色,但是唯一的缺点是不会说中国话,他们也不认识唐烈,完全要靠稻田姐妹协助指引。
  稻田久米子邀请唐烈到万芳馆来小酌,庆贺她三十岁的生日,这是很平常的事,因为他们是很好的朋友,而且还有着生意上的密切合作。
  但这次意义不同,因为那两名枪手要照一照相,认清楚唐烈的面目。
  他们没有即时动手,这是稻田姐妹一再要求的绝对不在万芳馆中下手而使她们涉嫌。
  何况这次唐烈前来,也慎重多了,带了十几二十名枪手,分布在别馆的左右,假如有人企图对唐烈不利,这十几名枪手势必作拚死的报复。
  美子在隔壁的一间小屋中,陪着他们观察着唐烈,这间屋中并不能直接观察到大厅,是利用镜子将大厅中的情形反射映照过去。
  这是在他们来到前刚装设的,目的就是供他们使用,能够看见唐烈,却避免他们突然拔枪狙击。
  稻田姐妹表现得非常合作,完全看不出她们会心生异向的,所以这两名杀手在打回东京的电报,对稻田姐妹的口碑极佳。
  然后稻田姐妹开始派人盯住唐烈的行踪,以便决定一个有利的时机,机会终于来了。
  有一批生意要交给龙虎帮转手,是日本另一个黑社会组合运来的一批毒品十公斤海洛英和一百箱鸦片。
  这是笔大生意,由稻田姐妹介绍给了唐烈。
  双方议定在虹口公园交易,当面银货两讫。
  虹口公园在日本的辖区内,但这种货色究竟不是可以公开买卖的,所以官方只是默许而已,交易的活动也必须在暗中进行。
  交易时间在晚上九点钟,地点是最大的一座凉亭。
  双方各派三个人代表在亭子里交易。
  但划定了南北为界限,每边各由一方负责警戒。
  所谓负责,就是划定了势力范围,布署武装实力,以防对方临时起意,想吞并财物。
  这笔交易的数字很大,双方即便有合作的诚意,却也不得不小心防范。
  久米子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良机,安排好那两名枪手预先埋伏在公园内,看到唐烈时,抽冷子给他一枪。
  在混乱中容易脱身,而且还可以将责任推在别人的身上。
  安排是万无一失的,时机是再好不过了。
  两名枪手欣然地前去埋伏了。
  到了约定的时刻,双方果然在亭中碰头了。
  身为介绍人的稻田美子照例地介绍双方的主持人见面认识,握过手后,美子道:“好了!现在你们自己谈生意吧,已经没有我的事倩了。”
  唐烈笑道:“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样品已经看过了,价格也谈妥了,现在要做的只是交款和验收,因为我们是第一次和黑治先生做生意,才有这些手缤,以后大家生意做熟了,大家建立起信用,连这些都可以免了!”
  黑治也大笑道:“对!对!唐先生是个乾脆的人,我也是个乾脆的人,相信我们以后合作会十分愉快的。”
  正在这时候,对面假山上,吧的一声,闭起一道火光。
  一颗子弹飞啸而过,却没有击中谁!
  唐烈飞快地卧倒。
  黑治也卧倒在地。
  唐烈道:“黑治先生,我是诚心交易,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治急忙道:“唐先生,这绝不是兄弟的意思!”
  “那明明是你的警戒区:怎么会不是你的意思呢?”
  黑治道:“那边假山上我并没有安排人,因为那儿居高临下,我怕引起误会,只是在四周设防,不让人前去而已,这是表示我的诚意。”
  美子也伏倒在地下道:“唐烈,我相信黑治先生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假山上不设防,还是我向他建议的,他也接受了,何况黑治先生自己也在这里,黑暗中不易辨明,他自己也同样的会受到狙击,这一枪是另外有人捣乱。”
  黑治忙道:“对!对!兄弟若是有别的企图,不会用自己来冒险的,为了要明了事实真相,我们双方都尽力,把狙击者轰出来生擒。”
  说完他高声下达了一个命令,他带来的人立刻乱枪向假山上展开射击。
  理伏在假山隙缝中的两名枪手躲不住了,因为唐烈的人也从两侧包夹过来,使他们的掩护失效。
  迫不得已,他们只有反击。
  这两个人所携的是长程来福枪,枪法奇准,黑治的手下已经有几个受伤挂了彩。
  黑治又急又怒道:“唐先生,我的人受了伤,这可以证明不是我安排的伏击了。”
  唐烈道:“我的人也有两三个受伤,因此我们务必要把狙击者找出来不可。”
  由于反击的缘故,那两名枪手已暴露了位置,使得外面密集的枪火更容易找到他们了。
  打得他们藏不住身了,一面用日本话高叫慢一点,一面冲出来。
  但是双方的枪火却没有停,密集的射击把两个人打得像个蜂巢,卧倒在血泊中。
  唐烈冷冷地道:“黑治先生,这两个明明是你们日本人,你又怎么说?”
  黑治困惑地道:“唐先生,这边的日本人很多,并不全是我的手下,反正我可以保证,这不是我的弟兄。”
  大家宣布停火了,把两具 体拖过来。
  黑治道:“这不是我的人,服装不对,我的人都是穿东洋装的,头上绑条白布,那是为了便于在黑暗中认清。”
  翻开他们的衣服,却找到了两张身份证明,都是军部所颁的职员证。
  这是稻田姐妹向东京总部的建议,说便于他们在外活动,有外交人员的身分方便些。
  最主要的是万一失手,被人发现了,黑龙会总部可以推卸责任,把帐算在军部头上去,这样可以避免跟龙虎帮发生误会。
  反正军部已经跟唐烈闹翻了,也不在乎多此一重误会。
  这是稻田姐姝悄悄地向总部高级人员建议的,也被采纳了,而此时正好发生了作用。
  唐烈冷笑道:“原来又是军部在找麻烦,黑治先生,我相信这不是你的意思,但你仍然要为此负责,当初你选择此地交货时,我就提出过,说军部的人可能会捣乱,你说没问题,你可以担保的。”
  黑治显得很不好意思,也非常愤怒地道:“是!是!很对不起,我确实那样说过,而且我也打过招呼,他们一口答应了不加干涉的,那知道还是不守信用,八格野鹿,我会去找他们算帐的,请你多多原谅。”
  黑治直说好话。
  美子也在一边帮忙疏通,唐烈总算是点了头,完成了这笔交易,还约定了以后陆绩地供应。
  唐烈在心中暗笑,这是他一手导演的好戏,事实上他早就派了个人躲在附近,抢先开了一枪。
  这一枪是对着亭子顶上打的,不会伤到谁,却把双方的注意都引向了那两个杀手的藏身处,把他们给逼了出来,而且成了射击的靶子,一赃栽在军部的头上,达到了一石数鸟的目的。
  稻田美子自然是知道的,那两个人的伏击地点是她指定的,也是她 露的,但她却不知道唐烈的安拼。
  始终还是认为那两名枪手太过心急,没等她发出攻击的信号就开枪了,而且第一发还射空了,才导致任务失败。
  她原来的计划是要唐烈走到一个头部受保护的角度,身上穿了防弹背心,挨上不受伤害的一枪后,再展开反击,她就可以脱掉嫌疑了。
  这种发展自然对她更为有利,所以回到家中后,立即拍发一封电报给东京总部,详细地报告了狙击失败以及经过。
  电报中说这两名枪手的判断失误,惶急出手,幸好赖在军部头上,否则后果严重。
  除了美子的电报外,黑治也有一封电报到了东京的另一个黑龙会中体系,叙述经过与美子一样,只不过他不知道有狙击发生,极力攻讦军部破坏他的工作,说唐烈是个慷慨可交的江湖男儿,绝非总会所怀疑的中国政府之特别谍报组织大雷神总部之人员。
  因为唐烈将那批毒品以高价买进,而且还要求以后增加贸易量,假如他是爱国者,绝不会做这种事。
  唐烈买下这批毒品,的确使一些人很高兴,像曹雪芬和稻田姐妹,她们对唐烈的身分不无存疑,现在却完全放心了。
  唐烈只要是个唯利是图的江湖人,那这个人再精明厉害,也不值得担心了。
  也有人不高兴、那是一批忠心追随唐烈的弟兄。
  他们说:“唐先生,我们的钱已经赚得不少了,何必要赚这种作孽钱呢?”
  唐烈一笑道:“我们不赚这种钱,东洋人能不能找到别的买主?那些老烟枪是否能断了瘾头?”
  对方不禁语塞,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唐烈道:“既然两者都无法阻止,我们就该设法把路子都慢慢吃过来,控制在我们手中,一方面,我们把价钱提得很高,高得叫人抽不起、吸不起。”
  “唐先生,你不知道这种东西的厉害,只要上了瘾,千万家财也会花光而不惜,志气丧尽,就是断不了。”
  “我知道,那些人已无可救药,早点吸光他们的财产,早点叫他们死掉的好,但可以少一点影响,救救别的人。”
  “要把黑货市场都吃过来,恐怕不容易。”
  “用龙虎帮的全部力量去办,我不相信办不通。”
  龙虎帮的势力的确是够大的,唐烈放了句风声出去,要吞并黑白货的市场,虽然抢了很多人的饭碗,但是却没人敢不放手,不但乖乖地放弃了中盘,连那些小盘也都乖乖地到龙虎帮这边来批货了。
  龙虎帮把价格又提高了三成,那些瘾君子不但没有感到负担加重,反而人人称道!
  因为以前他们买到手的,由于官面上是禁绝的,他们必须偷偷摸摸,接受几重的勒索剥削,无形中又增加了不少的开销。
  龙虎帮从中盘到小盘都接过手来,由于他们声势太浩大,官面上的捕房也不敢加以干涉,平常那些仗势勒索的流氓混混也不敢插手了,所以真正买者所负担的钱,反而减少便宜了。
  这的确是唐烈没想到的,两个月干下来,龙虎帮的收入是飞也似的成长,进货量与出货量也暴涨。
  跟他合作的黑治笑口常开,在东京方面,极力夸耀唐热的好处。
  “毒化支那、腐化支那”也是日本的政策之一,能够在这方面取得成功,唐烈就不是个可憎的阻碍了。
  黑龙会终于终止了对唐烈的狙杀令,使得稻田姐妹松了口气。
  可是军部方面却不肯松手,他们所受唐烈的气太多了,龙虎帮的势力伸进了虹口日租界。组起了码头工人帮、人力车夫与仓库搬运帮。
  虹口因为地处运输要冲,这三种人非常多,本来也有黑社会的人伸手到这个圈子来。
  这些黑社会是军部扶植的爪牙,也等于控制了大批的劳工组织,而日本军方的管理人员,动辄打骂,简直不拿他们当人看待。
  龙虎帮的势力侵入后,情况就不同了,一切都有龙虎帮的人操纵,把日本人整得很惨,工资太低,龙虎常出头争取增酬,日本人不干,龙虎帮领看大家罢工成怠工,甚至于暗中使坏,使日本人造成很大的损失。
  工人们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好说话了,受了无理的欺凌,也会立刻反抗了。
  虹口有家纱厂,厂长和高级的职员都是日本人,工人却全是中国人。
  工厂中还有一个警卫组,组长长日本人,警卫的成员却清一色是朝鲜的浪人,他们的任务虽是负责工厂警卫,但实际上却是镇压欺负中国工人。
  女工们饱受凌虐蹂躏,男工们也是动不动拳打脚踢。
  这回又是一名警卫要调戏一名新来的女工,那女工的未婚夫在工厂里当印染工人,见状忍不住,抄起搅拌的铁棒,当头给了那名警卫一下。
  工人打警卫,这是从没有的事,其他的警卫立刻把那名工人捉了起来,吊在警卫室中毒打。
  在以往,别的工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可是这次却不同了,厂中的女工们立刻全体罢工抗议。
  男工们则包围起警卫室,冲了进去,不但解救了同伴,还把那些警卫们抓了起来,棍棒齐施,一顿狠揍。
  警卫组只有二三十个人,工人们却有两二百,十倍的人数自然估了优势,一下子闹成大乱。
  日本军部闻报,立刻派了一连人前去镇压。
  而唐烈也带了一批人赶到,他是来调解这件事的,表面看起来,他的立场很公王,但实际上,他却是给那些工人们声援而来。
  他代表工人们,向厂方提出严重的抗议,说一切事件都是警卫组的人惹起的,他要求严惩肇事者,否则工人们就要放火,烧毁工厂一切机器设备。
  厂方因为有了军队撑腰,自然不肯答应,可是工人们占据了厂房,扣住了一批技术人员为人质,负隅反抗。
  唐烈更提出了警告,说军队如果敢开枪杀人,他就会颔导旗下的工人,对日本占领区的所有日侨展开报复。
  他不但是口中说,而且立刻付之行动,至少有一百多家日侨住宅被各种阶层的工人包围住了。
  那些人很客气,放出每一家的男主人,请他们到军部去主持公道,同时却扣留下他们的家小子女。
  不仅如此,唐烈更声明如果暴乱一起,举凡日本占领区内的工厂、仓库商店都将受到破坏,这损失后果全将由军部负责。
  这一来,日本军部所受的压力就大了,许多工商界的代表为了自己家人和产业的安全,纷纷要求军方撤兵,而且接受唐烈的条件。
  唐烈甚至于还邀请各国的领事,各报的记者来到日治区,说明事情的原委,请求公评。
  他们也自私地谴责那家工厂不该虐待中国工人,才造成这次事件,而那些国际舆论,也都一致同声谴责日本军方的横暴作风。
  在内外交相的压力下,日本军部只有再次低头,撤回了对厂方的支持,并施压力叫厂方低头。
  厂方的警卫组被撤换了,改以中国人担任,被打伤的工人获得了医药赔偿,那些朝鲜浪人则被遣送回国。
  唐烈获得了一次空前的胜利。
  中国政府推说这是民间自发事件,而且不在管辖地区内,无权干涉,来个不闻不问,使得日本军部恨得咬牙,却也无可奈何。
  可是日军方面,对唐烈又增添了一重愤恨,决心要整倒他。
  不过,他们也领略到唐烈的厉害,甚至于猜测是杨君实幕后策划,否则一个江湖人不会懂得这些策略的。
  对杨君实,他们不敢轻动,对唐烈,他们也不敢明着来了,而且重金聘到一位中国谋士,来策划对付唐烈。
  那位谋士姓龙,名字叫士元,排行第六,是个过气的江湖大爷。
  早年也在太湖打天下的,收山了就在虹口买了憧房子,凭着从前的关系,日子过得很优游。
  他和屠镇东,和四爷叔都算是磕头拜把子兄弟,在虹口,日本人对他也算客气,因为以前的那些黑社会中人,对六先生多少还有一份孝敬。
  唐烈拚掉了屠老大和四爷叔,使龙六骤然失势,龙虎帮又侵入到虹口的地界,他就更没有得混的了。
  所以唐烈虽没有直接开罪他,他都对唐烈衔恨入骨,日本人找他来对付唐烈,倒是找对了人,双方一拍即合。
  没有人会去注意龙六,这次军部是暗中行事,也没提出照会,而龙六也的确有两下子。
  他动用了以往的关系,对唐烈作了一番彻底的了解后,虽然没有翻到唐烈的底细,却找到了唐烈的弱点。
  唐烈的弱点是他的表妹陈慧姗他青梅竹马的游伴,也是他刻骨铭心的爱侣。
  唐烈在上海混得相当成功,在他昆山的家乡却不以为光荣,尤其唐陈两家在昆山是书香世族。
  从小,唐烈的舅舅陈宝 对他很欣赏,甚至于口中还有协议,亲上加亲,把女儿许配给他了。
  可是唐烈后来的表现却令爱他的人太伤心了。
  陈老先生甚至禁绝唐烈上门,但陈慧姗对唐烈却一往情深,她了解到唐烈满怀壮志,一腔热血,绝不会是个流氓。
  他的一切作为,必有一个远大的目标和理想。
  唐烈在上海搞得有声有色,传到家乡的消息却不是好的口碑,那些成就更不是一个书香门第人家所乐于接受的。
  陈老先生准备将女儿另嫁,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杨君实利用官方的压力,硬是逼得对方打了退堂鼓。
  以后一连几家,情形都是如此,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居然嫁不出去,陈老先生一气之下,决心把女儿留在家里养老终身。
  连续的议婚告吹,陈慧姗却很高兴,她是下定决心守看唐烈的,但表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种郁郁寡欢的样子,不但天天在家念佛烧香,每逢朔望,还要到南乡的观音庵去参拜大士,实际上,却是去接信送信的。
  父亲禁止她跟唐烈来往,通信更是在禁绝之内,她只有将满腹少女情怀与相思写在纸上,每逢初一十五,她带着信到庙里。
  唐烈也一定会派专人带一封信给她,也带走她的信。
  为了慎重,那些信她不敢带回家,就留在庵里,交给老尼保管,她每一次去,除了增添新的情思外,还可以重读一下那些旧信,重温一下往日情怀。
  老尼姑为她准备了一间静室,她来到之后,先参拜菩萨,然后进入静室,也进入了她的爱情世界里。
  老尼姑是她和唐烈的同情者,很小以前,就成为她与唐烈之间的青鸟使,唐烈到了上海,更为他们方便,担任这个传递相思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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