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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大显雌威            双击滚屏阅读

第十九章 大显雌威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全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7/10
  群贼倚仗人多,鼓噪而进,声势甚是骇人。但恶意漫骂,已激起公孙启兄妹无边怒火,犹自以为得计。印天蓝受不了如此污辱,姗姗原就胆大好事,现在激于义愤,一左一右,不约而同,首先扑了出去。印天蓝右手仗剑,原是幌子,左手扣了一把毒蒺藜,才是要命的玩艺儿,姗姗的宝剑,犹别在腰间,根本就没取用,两支粉藕柔荑,却已卯足了冰魄神功。
  公孙兄妹和黑衣怪人,惟恐二人有失,亦急步赶上。相隔不足两丈,双方动作都快,眼看即将接触。姗姗抢先出去的目的,为的就是想在公孙启的前面露一手,故不待双方接实,冰魄神掌已裨告出手。
  几乎是在同时,印天蓝扣在左手中的毒蒺黎,亦发了出去。第一拨攻过来的贼人,共计十二个,俱是一方之霸,就连公孙启和晓梅,全都没有在心上,哪里会把姗姗和印天蓝放在眼中。其中一贼,看到姗姗娇憨模样,掌势又不如何惊人,犹自狂声笑道:“妞儿……”大概还想说两句俏皮话,哪知刚刚喊出“妞儿”二字,就已无声地倒了下去。冰魄神掌寒威所及,一下子倒下去五个,还不只想说俏皮话的那一个,中了毒蒺藜的贼人,更是暴扬厉吼,翻滚哀叫,凄厉撼人心弦。
  侥幸没有被二女所伤的,还有四个,胆都吓破了,哪里还有斗志,掉转身形,犹想逃走。
  公孙兄妹和黑衣怪人,人到剑到,不费吹灰之力,立予诛除。甫经接手,十二个贼人,便死伤六对整。后队贼人阵容大乱,逃命要紧,谩骂声无形中止。适时,贼队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暴喝:“不要慌,不准乱!”随声出现金衣人与雷登、纪秉南,稳住群贼,迎上前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黑衣怪人骂道:“范凤阳,你这衣冠禽兽,纳命来吧!”喝骂声中,抢先扑向金衣人。公孙启不曾见过金星石,以为雷登就是金星石,更不多言,截住雷登,便打在一起。
  晓梅迎战纪秉南,晓梅用剑,纪秉南用的也是剑,但是,剑与剑不同,晓梅的绝情剑,削金断玉,纪秉南用的剑,却是一把普通的金铜剑。只两招,纪秉南便剑折人伤,心寒胆裂,如非群贼中,有人用重兵器抢救,纪秉南不死也得重伤。就是这个时候,罪魁祸首,如假包换的真正范凤阳,即时传来第二次啸声,恰给纪秉南造成了溜走的好机会。印天蓝、关洪、张熙被十几个贼人,围在左边,打得天昏地暗。姗姗和小环,被困在右边,围住她们的贼人,比较左边还要多。贼就是贼,天生的就没有好心肠,欺二女年轻,说不定还有那么一点歪心思,想抢个现成的便宜。殊不知玫瑰多刺,好看却偏扎手。纪秉南籍啸声遁走,抢救他的两个贼,却遭了大殃。
  两对重兵器,一是双怀杖,一是短戟,抡圆砸打,呼呼生风,兵器本身的重量,加上二贼贯注内力抡动,每只都在百斤以上。绝情剑再是锋利,如被砸着,也非断折不可。无奈他们时运不济,选错了对象,换了公孙启,珍惜师门宝物,这一手或者有用。但是,他们现在的对手,是晓梅,刁钻泼辣,对付恶人,从来不留活口,她脑子里,只有盘算怎么样才能把两个贼人杀死,根本就没有想到宝剑被毁的可能性。习武虽须专精,但各种兵器的长处短处,以及相互间的制约,也是习武的人,所必须知道的事情。
  剑以轻灵巧快见长,拐杖与短戟,不仅可以力胜,对于刀剑一类轻兵器,尤具锁拿夺掳作用。二贼甫一参战,晓梅即已发觉兵器受制,基于本能,出乎自然,动似闪电,滑若游鱼,穿梭在四件兵器之中,便已加了小心。精徽而熟练的剑招,在闪展腾挪中,迭连递出。
  二贼亦非弱者,四件兵器,挥舞如抢,映着火光,闪耀着惧人的寒芒,展尽所能,亦未能沾着晓梅一片衣角,遑论绝情剑了,朵朵银星,波披剑浪,竟致难辨孰虚孰实。晓梅凭藉灵巧而快速的身法,与精徽的剑招,仅略占上风,急切间未能予二贼致命的打击,偷眼全场,公孙启与黑衣怪人,分战雷登和金衣人,铢两悉称,一时难见胜负,关洪和张熙,奋勇掩护印天蓝,俱已带伤,犹自苦战为休,印天蓝则藉关张二人掩护,连下煞手,发出毒蒺藜,已伤毙围着姗姗与小环一边攻击,一边戏以污词秽语还有人偷放冷箭,最是下流而无耻。
  姗姗气,小环羞,背背相倚,以防暗器,不敢分开出击,由于二女,一个冰魄神掌,一个擅用剧毒,中者难于幸免,群贼惜命,亦不取过分逼近,认真说来,如非群贼心存邪念,二女处境,将更不利,看清全场情势,晓梅忖度,只有自己压力较轻,必须速战速决,将二贼诛除,方能打破僵局,扭转颓势。
  此念一生,立刻收摄心神,注意二贼招式,又缠战了十多招,终于被她看准机会,一剑刺伤持杖者左肘,右臂失灵左手强杖自也脱手落地,唇亡齿寒,另一贼立刻挥动双戟,扑来抢救。
  殊不料恰中晓梅算计。这原是刹那间,灵机闪动,临时的决定。晓梅原可顺势一剑,将持杖贼人毙,但灵机一动,算准持戟贼人,必来抢救,故微微一顿,绝情剑含而未吐,眼角却觑来势,以便决定出招部位,救人如救火,持戟人来势绝速,双戟挟带无比劲风,已抡圆砸下,这一着,是迫晓梅撤招,仓卒间,他只看到同伴险里逃生,居然脱出晓梅剑尖威力所及,向旁边窜了出去,还以为是自己策应及时,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作梦也没料到,自己抬臂抡戟,胸腹空门大开,而同伴又已逃命窜开,被晓梅看出破绽,把握时机,晃身一剑,来了个大开膛。晓梅一剑奏功,更不理持杖贼去留,晃身便已到了邻近斗场,手起剑落,连伤二贼,松缓了印天蓝的压力。由于她是以有备算计无备,动作又过于快速。
  持戟人临死之前,或已有所警觉,但也另见晓梅倩影一晃,即失踪迹,自己的尸身,即已顺势扑倒,鲜红的血,喷溅一地,持杖贼人,幸逃诛戳,脚甫站稳,同伴业已陈尸溅血。
  试探摸,左肘已碎,忖度留此无益,幸而这时,没有人注意到他,忍着剧痛,便乘黑溜走了。晓梅连斩二贼,印天蓝压力骤轻,道:“我这里已能应付,快去接应姗妹。”晓梅这时又已被贼人分人截住,道:“宰掉这……”突然一声厉吼打断,立即改口道:“火速结束战斗,替关、张二人包扎,我走了。”又连刀带人,斩了一贼,方才纵走,敢情围攻天蓝的贼人,己不足十个,晓梅一到,除去两个,分击两个印天蓝的压力大为轻,缀手取出一把毒蒺藜,射伤了一个,晓梅临走,又宰了一个。
  剩余还有四贼,业已心虚胆寒,一声呼啸,分头窜逃而去。
  印天蓝恨透了这群为虎作伥的东西,握在手里的毒蒺,扫数打了出去,由于贼人是分开来逃窜的,故仅伤了两个倒霉的。印天蓝这才检查伤势,自己又中了一刀一剑,刀砍在右胯,开了一个小口,剑刺伤了左肋,刮伤半尺多长一道血槽,侥幸全都没有伤筋动骨。关洪张熙,却已浑身浴血,每个人少说都有十多处轻重伤。印天蓝无限感动,道:“今天多亏两位,先互相包扎一下,我得过去看看。”
  关张二人异口同声道:“纵是粉身碎骨,也难报老场主的恩德,这点皮肉之伤,算得了什么!”主仆三人,全都不顾自己的伤势,一边说,一边往另一群殴斗场,急步纵了过去。晓梅这时已被三贼截住,厮杀起来。余贼眼见兽欲难逞,再无怜香惜玉之心,又因二女难以近身,各种暗器,已如冰雹骤雨,自不同方向,纷纷向二女钻射而到。
  姗姗鉴于前次中毒,很是痛苦,吃一次亏,学一次乖,这时已早把软剑取到手中。她顾虑小环,到底是印天蓝的一个侍女,纵得传授,也未必如何高强。因此,她叫小环,仅管护住正面,侧面由她负责。软剑贯注真力,不啻娇天神龙,遮左挡右,护住头脑胸腹要害,但听叮叮咚咚,射来暗器,俱被二女双剑击飞打落,幸而时间不久,印天蓝即应援赶到,毒蒺藜伤二贼,余贼亦被惊走。雷登见势不佳,奋力三拐,把公孙启逼退丈远,掩护金衣人仓忙遁逃,老贼用的指手拐,亦系特造,较常见者尺寸分量都大,分孙启不敢用剑格招,才被老贼侥幸得逞。
  最可怜也最倒霉的还是围攻晓梅三贼,同伴俱已逃尽,周围俱是强敌,胜已无望,逃亦不能,终于作了牺牲。
  检点结果,除印天蓝主仆三人负伤,黑衣怪人也在雷登临走之际,被老贼打了一掌,虽没打实,也伤得不轻,这时,火势已成燎原,伤者又急须救治,只好舍了山口站,重到面店办理善后。
  狡狯的范凤阳,隐身场外,既未露面,也未逃走,暗中偷窥虚实,把心目中的强仇大欲,公孙兄妹剑法长短优劣之处看了个清清楚楚。这也就是他的阴险厉害处,除非舍弃辽东这片基业,只身远飘,迟早终要和公孙兄妹碰面,一搏生死,现在却用别人性命,来换取他异日争胜的本钱,可鄙亦复可怕。
  一连晴了半个多月,道路上的积雪,禁不住风吹日晒,早已消失无踪。官道上的车马,又已恢复了往来。今天是正月初十,新年已过,灯节未到,往年这时,还很少有人离家远行。
  今年却是极为例外,官道上车马特别多。
  如果稍稍注意,便可看出,车马上的人,都是雄纠纠,气昂昂的外乡容,大半也都到山口镇为止,就已回了头。一批人来过之后走了,又一批新人到达。来的人也都是先到外面上溜一眼,再到镇里问一问经过。
  乡人怕事,也怕麻烦,好在灯节还没过,已经开了张的,反又把门关上,乐得躲在家里过年。因此,先来的人,还可以问个大概,后来的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只好乘兴而来,怏怏而返。
  随着这批外乡客的来往,两个不同的消息,传出去了,不消多久,就传遍了整个辽东。
  一个消息是,范记参场主人范凤阳,想吞并两家参场独霸辽东,为了这个目的,将丈人暗害了,以致夫妻反目。一个消息是,印天蓝不守妇道,背夫偷人,范凤阳不甘戴绿帽子,才引起仇杀的。
  孰是孰非?言者纷纭,莫衷一是。外乡客打听到的消息,只是这个,但是,只有熟知内情的人,知道他们并不是为了这个,才不辞跋涉,跑到辽东来的。照理说,不管那个消息对,范凤阳都该出头,向印天蓝找场,把事情摆平。
  可是自从山口镇那次事件以后,竟是风平浪静,没有再听到进一步的消息。
  难道夫妻业已和好如初?不过,一个重要的迹象,就是络绎而来的外乡容,一天竟比一天多,并且大多云集锦州,逗留不走。山雨欲来风满楼!或许是双方约来助拳的吧?好事之徒,希望看热闹,愈热闹就愈够刺激。
  安善商民,深恐遭受池鱼之殃,可就担了心,尤其是经营酒楼和客栈的,就更加恐慌起来,弄不好,说不定还要陷上几条人命!这天傍午,悦宾栈来了一个怪客,身高八尺,膀阔腰圆,蓬发虬髯,碧眼重瞳,闪灼如电,除了雪山魈再没人有这对怪眼。这时正是午饭的时候,悦宾栈并不兼营酒饭,是以伙计甚是清闲。
  雪山魈一进店门,伙计就吓了一哆嗦,硬着头皮迎了上来,伴笑问道:“老爷子住店还是找人?”雪山魈道:“找人,找一个老太婆。”伙计道:“您来得真巧,老婆婆刚来不久,此刻大概还在屋里。您跟我来。”他觉得山魈好像还不难缠,兴高采烈地领先走了进去,雪山魈也很高兴,一到就把人找着了,自然很开心伙计在五号门前停下,轻轻了一下门,道:“老婆婆,有客人来……”雪山魈没待伙计说完,就开门走进去了。哪知两只脚刚跨进房门,即听一声怒叱道:“哪儿来的野人,出去!”雪山魈也看清楚了,老婆婆不假,但非上官兰。虽觉自已有些鲁莽,但也甚恼老婆婆盛气凌人,转身就走,回手把门关合,但听“砰!啦!”两声,房门竟然碎裂在地上了。
  这是无心的过失,无端接了一顿骂,肚子里难免有气手上不由用了一点力,不料又闯了祸。脚下微一停顿,本待陪个礼,又不情愿,于是,迈步又走。身后传来怒喝道:“回来!”雪山魈脾气有多暴,那经得住老婆婆这么呼来喝去的,霍的止步回头,目射威棱道:“你想怎么样?”老婆婆道:“把门给我修好再走!”伙计早已吓傻了,真没想到这个老婆婆,已经七老八十,瘦得只剩皮包骨,火气居然还是这么大!他深怕把雪山魈激怒,那蒲扇般的大手,只消一巴掌,就可把老婆婆送回西天,闹出人命,忙施一礼,抢先说道:“婆婆息怒,这件事都怪小的疏忽,没有问清姓名,就把这位老爷子领来找您,才闹出来误会。大人不计小人过,请您多担待,我这就去找人来修门。”转身又给雪山魈作了一揖,陪笑说道:“老爷子,小店就只这一位婆婆,您要找的人,恐怕落在别家客栈,您再到旁边处问问看。好不?”雪山魈警觉自己也有疏忽,不能全怪伙计,道:“我们事先约好,在你们这家客栈见面,她大概有事情耽误住了,过一两天我再来,喏,这锭银子拿去修门,多余的赏给你了。”随手取出一锭银子,约莫二三两重,扔给伙计,转身大步而去,老婆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自言自语道:“这么粗心,待人找到怕早死了!”她是用束气传声一类的功夫,把话送出去的,看来似是个有心人,奈何雪山魈是个宁折不弯的脾气,分明一字不遗,全都听到了,就是不愿回头,再向老婆婆请教。
  一条人影,雷疾掠入印家宅院,静伏暗处,似是有所图谋。
  由于他身法太快,清冷月光下,依稀仅见长发飘拂,未能辨清面貌。
  值此风声鹤唳,印范两家已形同水火,势难并立之际,印家似是全无防备,此人侵入,竟未见喝问拦截,相隔不过盏茶光景,又有二人,循踪来到,直落前厅房脊,拢目四向顾盼,不知在看什么?两个人一老一少,面目酷似,体形均甚粗壮。月光下,锦州城内沉睡如死,再无其他动静,青年人道:“爹,两家何以均如此冷清,我们是否来晚了?”老夫道:“才只开始,怎会来晚,这种外弛内张情景,显示双方正在暗中准备,犹未成熟,我们明天以礼求见,必须见到任何一方,始可明了真相,决定进退。”听口气,这父子似与双方都有交情,犹想居间调和。青年道:“爹,我看这样不妥,如果双方各执一辞,你是听信谁的好?不如……”老人阻止道:“不用说了,我自有主张,为免引起误会,我们走。”他们来明去白,话声亦极响亮,印家如果有人必能听得到,纵不能确知其人为谁,最低限度,当能然其来意。这父子去后很久,先到那人才藉暗影隐蔽,逐渐向厅前移去。这人行动,极是机警,一面前移,一面留心四周,以防突袭暗算。接近房角,一掠跃入廊下暗影。好大的胆,居然敢把耳朵,紧贴夜窗棍上,谛听屋内是否有人?半晌似有所得,悄声问道:“屋子里是哪一位?老朽何益三,有紧急要事,求见公孙公子,能否代为转达?”原来是他,隐秘身形,应以预防外人的成份居多。厅内传出一女人悄细语声,道:“公孙公子不在,有什么事,能通告诉我?”何益三道:“芳驾可是印场主?”厅内女声道:“我是丫环,自山口站事变至今,场主与公孙公子,迄无消息,我们还在分头探访呢。尊驾究竟何人?以前没有听说过,恕不便接待。”何益三深长一叹,道:“事机紧迫,再见缘唉,唉!”微顿又道:“这里有书信一封,略道始末,拜烦姑娘,异日转交公孙公子可好?”厅内女声道:“姑娘办得到,放在窗台上,我自会去取。”何益三道:“姑娘很好,这件机密……”忽有所觉,转身挥出一掌。
  “砰”的一声,窗棂被震碎一片,何益三翻身栽倒,左手被来人抢去一大半。来人也已受伤。留下一口鲜血,连何益三手中另外半封信,亦不敢再取,即仓惶逃去。
  厅内人闻警赶出,何益三已奄奄一息,仅扬了扬手中残信,来人追他费了一个时辰,才把他追上,从而反证来人,武功亦至绝顶,觉察稍迟,仓促应变,反身挥掌,力又不足,致遭不测,厅内人果是一个丫环装束少女状既悔又怒,飞身房顶查看,但见风拂树动,除料里还有贼人踪影!印天蓝与公孙兄妹,的确不在府中,守家的自也不止这个丫环,余人闻警到,自然更迟,除料理善后,妥慎保管残信外,再就是对于范凤阳的仇恨,愈发的加重加深。
  霎时之间,灯节又已过去了,残余年景,再也不见点滴痕迹。这天凌晨,范家的大门上,不知何时被人贴上了一张大红纸。不是空白的,上面还有字,写的是:
  二月二日龙抬头。
  月魄追魂娶媳妇。
  新娘印记女场主。
  绝代姿容百花盖。
  新郎人品如玉树。
  武功盖世文风流。
  宾客只请独一位。
  席设天池钓龟头。
  这不是别的,是请帖也是挑战书。
  娶范凤阳的老婆,还要请范凤阳前去观礼,贺新居。请帖就帖在范凤阳的大门上,实在是人世间无比重大的侮辱!也不知是谁恶作剧,还把消息,在半夜里就散播了出去。因此,天刚蒙蒙亮,就三三两两,前来实地勘察。一批人看过之后走了。又一批新人来到,清一色都是江湖客。
  有的人惟恐天下不乱,愈乱愈有好戏上台,才好满足变态心理,指指点点,纵声说笑,有的人甚是愤慨,暗代范凤阳不平,大骂月魄追魂不是人,自然,一部份别有用心企图夺取日月牌的人,更有了借口,藉题大势发挥起来,以便杀人,从中取利。
  晓梅这种做法,固可泄愤,范凤阳脸皮再厚,也无法再龟缩不出。但这种做法,明暗着,给自己招来多少敌人。她任性,姗姗好事,印天蓝为了雪耻复仇,乃是黑衣怪人为了某种原因,都会支持她。公孙启那么冷静的人,难道也看不出这种不利的发展,所以也不阻止她?噪杂的声浪,惊动了范家的人,开门出来查看。当看清挑战书的字句,脸色阵青阵红,心头又羞又怒,伸手就得撕毁。群众中一人义形于色,道:“撕不得!”开门人目闪凶光,注定喝阻人道:“朋友怎么称呼,该有个解释吧?”此人魁梧顿壮,左眉有一刀疤,像貌甚是狰狞威猛,边说边已走下台阶,向前逼了过去,大有一言不合,即动手伤人之概,喝阻人四旬上下年纪,大眼隆鼻,卓卓不群,一脸正气,威立当地,丝毫不为对方凶威所屈,侃侃说道:“解释倒有,尊驾如能稍加思考,亦必能洞悉其中道理,如此咄咄逼人,意欲为何?”开门人一怔止步按压怒火,微一冷静思索,豁然顿悟,抱拳一拱,道:“在下贺刚,忝为范家参场总管,一时怒令智昏,几生误会,多承提醒,感佩之至,鲁莽之处,兄台勿罪,这门上涂鸦,看似对敝场侮辱,实则无异狗男女自供罪状,最好普请天下英雄过目,一辨是非,兄台以为如何?”喝阻人道:“萧天一介草莽,所见正是如此,是非自在人心,得道必将多助。一得之愚,不居功,总管亦怨妄加担当。”贺刚佯笑道:“萧兄特谦了,肺腑之言,获益良多,请府内待茶,正好多求明教。”移注余人,又道:“列位如不见弃,亦请一并入府待茶。”萧天道:“久闻范场主英名,正好一瞻风采。”当先举步,走进范庄。余人异口同声道:“我等沾光,正好藉此一亲范场主英泽。”各有所求,欲能一拍即合。贺刚延请群雄入庄,瞥目发现对街影壁上,亦有一张大红纸,写的是:
  不用慌来不用忙。佳期定在二月望。
  信马由缰从容去。包你准能赶得上。
  沉哼一声,重重将门关合,门上字纸,仍然保留,任人观看,不再过问。约莫末时,方见贺刚把群雄送出,停步阶沿,抱拳环拱道:“拜托萧兄和各位,恕不远送了。”群雄个个脸上满布着浓重的酒意。萧天义愤填膺代答道:“不劳总管叮嘱,前途再会。”转身各自散去。贺刚望着两张大红字纸,脸上泛出一丝得意而狰狞的冷笑,待群雄背影消失陆陆续续,策马狂奔而去,全奔向长白山的天池。
  在可预见的将来,长白山皑皑积雪,将被这一场空前的大屠杀,溅满了腥红的鲜血?很显然,在未来的这一场大屠杀中,萧天将成为一个重要的角色,极可能形成另一个大势力左右全局。
  二月初上,天刚破晓,迷离晨雾,尚未消尽,一骑人马,如飞赶至绝缘谷,马上人,是大力神掌贺刚,坐下青聪,亦异常神骏,当抵达绝缘谷后,已累得人困马乏,通体大汗头湿,贺刚不顾劳累,直驱颐养轩,拉动响铃,紧急报警。
  其时,二楼室正有九个老人,一边进吃早餐,一边叙话,旁边四个少女,以供呼唤,侍应酒食,笑语从容,气氛甚是祥和而宁谧。九老金星石、郑七、雷登、李玉,余五个人不曾露面。金星石闻得铃声,微微笑道:“大概有消息了。”侧顾左右一女,又道:“看谁回来了,叫他上来。”侍女领命去后,刹那即将大力神掌贺刚带了上来。金星石见是贺刚,并非派出去的弟子。
  就是一怔,又问道:“公孙兄弟已在锦州出现?”原来自年前山口站以后公孙启一行诺小,即隐去形迹,金星石派人分头探索,至今未获影,是以有此一问,贺刚分向九老行过礼后,道:“启禀恩主,印杜两家,俱是空宅,仅少数仆妇守门,并不无公孙兄弟等人的踪影,属下这次赶来,是为了这件事,请恩主定夺。”随手取出一个封套,双手呈上。
  封套里是他用白纸,把主门及影壁上的两首歪诗,誊录下来,并另纸详述处理经过,金星石看过之后,思沉良久,道:“萧天武功比你如何?”贺刚道:“试过百招,萧天一字慧剑,使得毫无疏漏,久战胜负难知。”金星石道:“友谊印证,他自然有所保留,久战你恐非其敌,不过,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锦州老夫另外派人去主持,你先下去休息,午后另有差遣。”贺刚施礼告退。金星石道:“玫儿去练功房,把少主与各执事唤来。”一名侍女领命走了。金星石这才对诸老说道:“小畜牲们敢情去了天池,设下张网待鱼之计,诱使我们前去上当,各位老友请看。”随手把文件,递给了郑七。片刻之后,诸老传阅殆遍,郑七道:“小畜牲狂妄无知,多树强敌,无异自掘坟墓,为免重宝落于别人之手,金兄有何对策?”金星石道:“仓卒之间,兄弟尚未能想出,彼究竟有何厉害仗恃?贱婢之毒公孙兄弟之剑?抑尚别有奥援?故无从定策,各位有何高见?”一瘦削老人道:“北纪南齐,难分轩轾,贱婢所得南齐秘谱,印飞鹏在世之日,严禁不准学习,印飞鹏去世之后,短暂三年,贱婢养尊处优已缀,纵然有心,也未必肯用功劳学,即有所得,料纪秉南父子叔侄,当可应付裕如,小弟的意思,着他们混在群雄中,先去作一番测探,大哥以为如何?”此人即巫无影,乃金星石之三盟弟,故称老魔为大哥。金星石道:“隔行如隔山,北纪南齐各有所长,稍时等纪秉南到来,看他有何意见,再作决定。各位还有何意见?”毒蜂雷登道:“公孙兄弟宝剑锋利,功力亦颇不弱,非我们老兄弟持用较重兵器,不能克制。”郑七亦道:“兄弟同意雷兄看法,为雪盟弟杀身之仇,极愿献丑一试其锋,惜无趁手兵器。”说得冠冕,实以心怀惧怯,青面鬼王李玉道:“兄弟和我们老二联手,可缠战其一百招,何人接替?”比较具体,但无必胜把握。沉默半晌,无人接话。
  金星石心细诸老,多半不用兵器,肉掌无法克制利剑,是以不答,便接口说道。
  “为克制公孙兄弟利剑,兄弟已着人赶造铁手二十只,俱系纯钢,即可竣工,稍时……”恰在这时,金逊、范凤阳、刘冲、彭化、上官逸、孙新、吕迈、纪秉南,已随侍女来到。金星石待众人就座,先把抄件,递交范凤阳,道:“你自己先看看。”又着金逊去将已成铁手取来:“除了公孙兄弟,尚有一人自名黑叟,不殊当年牧野飞龙,亦一劲敌,以我们现有……”话尚未完,蓦听范凤阳厉声说道:“月魄追魂欺我太甚,我不手刃奸夫淫妇,誓不为人!”金星石沉哼一声,冷冷说道:“尽听为师之言,何来今日之辱,你有这个狗胆,又有这个力量么?”范凤阳道:“绝情剑法,弟子已揣摸经月,益以新制兵器,纵不能稳操胜算,亦必能与小贼同归于尽。”金星石脸色稍霁,道:“贱婢之毒,你如何克制?”范凤阳道:“先杀小贼,再死贱婢之手,也瞑目了。”金星石道:“把信先绘他们看看,为师自有主张。”转向纪秉南,又道:“秉南,北纪南齐,一向并称,究竟有无轩轾,你能否作一确争的解说?”纪秉南已报信件,匆看匆看过,想与公孙兄弟,已成死敌,难并立,慎重说道:“南齐之毒,得自毒经,北组之毒,得自祖传,究竟有无轩轾,属下亦不敢妄加论断。不过,南齐之毒,除无形之毒,属下大半能解,祖传黑毒,亦为南齐所惧,尤其是贱婢,学练不久,绝难有效抗御。所幸无形之毒,提练不易,南齐仅制成一瓶,历年消耗,所余亦必不多,贱婢纵仍保有些许,不敢轻用。属下现有滤青粉半瓶,可以稍加消解……”取出随带瓶药,又道:“喏,就是这种粉末”金星石道:“有效防御,一人需要多少?可保持若干时间?如何用法?”纪秉南端详瓶药,估算片刻,道:“约可供二十人使用,有效时间一个对时,内服外敷并重,惜此物遇风即化,如不预知布毒地带,妄用徒增消耗。但如不事前服用,一经误踏布毒地带,即又无救,是以使用时机亦难确定。”金星石深皱眉头,沉思良久,始作决定,道:“老夫有十数极小玉瓶,稍时你和逊儿把药分开,九老每人一份,凤阳给他两份,你自己酌留一部份,以备其他紧急用途,如果还能匀出……唉,此物必极珍贵,用途料想必甚广,老夫不作硬性决定,多余的由你自己斟酌去办好了。”纪秉南道:“此物能御百毒,属下亦能配制,惜采药提炼时间甚久,目前无法应急罢了。”金星石道:“可惜珍……唉!”蓦觉失言,一叹住口。适时金逊将铁手取来,众人争着新兵器,似也无人注意,便将这事岔开了。所谓铁手,形状略似佛手掇,仅缺掌心那道横梁,全长三尺二寸,食中二指,依旧前仰,拇指横出,无名指与小指卷涵如钩,似具锤、笔、钩、拐诸般兵器之长。郑七拿在手中,比划了几下子,觉得甚是合用,便道:“有了这个,盟弟之仇可报了,我留下一只。”金星石道:“这种兵器,纯粹是针对公孙弟那两把剑设计的,郑兄尽管留用,还有那位合手,也只管留下。”这件事例没费什么事,金逊一共拿来七只,除雷登固有佛手拐,金星石身为地主,理应谦让,其余七老,人各一只,刹那分光,上官逸适时说道:“被困二人,拒不进食奈何?”金星石道:“秘密移往总舵,由二老亲自办理,你不用管了。老夫即日会同诸友前往天池,这里仍由你们弟兄坐镇,照日前指示,应付一切,尽量避免争煞。逊儿速去督造铁手,为父一只,秉南一只,你们弟兄各一只,务希在日落前完成。刘冲、彭化,准备行囊马匹。凤阳留下,余人各按指示,分头办事去吧。”
  上官逸等人走后,金星石师徒与几个老贼,便秘密计议匝敌对策,以及如何细密分工,直到午时,方才获得结果。从老少诸贼脸上洋溢的笑容,似已稳操胜券,再加上正邪群雄,业已形成一股可抗拒的逆流。晓眉一时任性,恐怕要铸成大错,实在不能不替他们兄妹担忧了!
  阵阵人马,绝尘东驰。笑声喧哗,驱走了寒冷的北风,这股人潮热浪,使得螫伏的辽东城镇,陡然之间,呈现短暂而畸形的繁荣,惊喜之外,也意识到血腥与恐怖。
  这么多江湖豪客,都往一个方向赶,总不是一件好事!沈阳的客栈和酒楼,突然被人全包了。凡是经过沈阳的江湖豪客,不论走单或结伙,也不问名门与邪派,一律招待,免费吃住,谁有这么大的气派?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被接待的人,全都不知道。不过,酒楼也好,全都张贴着一则启事,内容一样简单而明了,写的是:“请于二更,各路指派代表一人,移玉迎宾客栈一叙。
  苦心人谨启”
  主人有了,还不肯明白透露姓名,也不是劝请食宿,有话商谈,署名苦心人是什么意思?苦口婆心,劝大家回头?这是办不到的。难道别有苦衷,请求支援或帮助?近似,但也不会太容易。二更准时,先后到了不足三十人。代表嘛,一个人也许代表很多人。会谈的地点,是主人寄居的上房,二十几个人,已经挤了一屋子。宾客来时,主人亲迎,有的认识他,原来是热河大豪,朝阳牧场场主,单掌开山刘永泰,也就是几天之前,带着儿子,曾在锦州印家房脊,一度露过面的那个老人。
  刘永泰身七尺,黑紫脸膛,环眼浓眉,极是威武,为人疏财好客,甚得黑白两道敬重,宾客坐定,刘永泰即席致辞道:“烦努各位移玉,永泰由衷不安,但永泰即此举,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永泰经营牧场,与印范两家俱有来往,两家亲事,即系由范家挽托为媒,由永泰撮合而成。现两家长辈,俱已亡故,忽生婚变,实出意料。得信之初,犹以为是小夫妻一时意气之争,故漏夜赶来,以求化解,不料到来已迟,至今仍未见到二人之面。数日来道路传闻,或责天蓝不贞,或责凤阳不义,究竟孰是孰非?难得确论。不知哪位仁兄,较悉内情?敢烦赐告,无如进退。”夫妻仇杀,的确难为了媒人,群雄在知悉主人,乃有朔北孟尝之誉的刘永泰自然不好意思隐瞒他,无如群雄亦是局外人,仅是比刘永泰早到辽东一两个月,道听途说,所得消息比他所知的多不了多少。陆续补充,综合归纳,刘永泰整理出来几个要点:
  一、月魄追魂,手段极辣,但非淫妄之人,所杀亦系十恶不赦之徒;年纪很轻,武功却高,师承来历不详。他到辽东,追查系为十年来失踪矿工下落。
  二、范凤阳本身倘无显著恶迹,但手下收纳不少亡命之徒。他娶印天蓝,并非纯出爱情,真实企图,在人财两得后,合并印家矿场,参场。印记老场主之死,据传与他有关,这该是夫妻反目的主要原因。
  三、月魂追魄系由持有月魄牌而得名,据传范凤阳即有日魂牌,这两个人之间的冲突,似是由于双方,俱想掠夺对方重宝而起。料想就是因为这种原因,促成月魄追魂与印天蓝的结合,以对抗范凤阳。
  送走群雄,刘永泰父子就所得三点较为具体的消息,仔细推敲,以媒人的立场,只有一点,值得重视。那就是印飞鹏的死,刘永泰认为这件事,必须追查清楚,才能确定是非谁属?也才能够决定有无化解可能,以及该管不该管。于是,决定要期前,赶到天池。刚刚朦胧入睡,刘永泰忽被一声轻微音响惊醒,睁眼一看,后窗犹在微微晃动,似乎已经有人进来过。幼子刘信业已翻身坐起,目光正注定桌子上。小儿子能有此高度警觉,刘永泰心中甚是高兴,不由问道:“桌子上有什么?”桌子比炕高,他没起来,是以看不见。
  刘信道:“不知谁寄柬留刀?”刘永泰推被而起,见是一封小柬,用匕首订在桌面上,拨亮灯光,拔下匕首,展开只见一张八行纸上,寥寥地写着八个字:“欲保老命,火速回头!”没有上下款,仅于字尾,划着一个月牙,刘永泰沉哼一声,怒道:“月魄追魂居然敢对老夫施此鬼蜮伎俩!”父子俩打开大门,在客栈四周,搜寻一遍。寄柬人早已鸿飞冥冥,不知去向。
  回到屋中,刘信悄声道:“爹,月魄追魂只有一个,现在天池。这封小柬,来路甚是可疑。”刘永泰沉思片刻,道:“寄柬人如下毒手,你我父子早已丧命多时,从此刻起,必须特别小心,提防暗算。”刘信道:“爹,孩儿有一个不祥想法,印记老场主如果确是被害死的,我们再往前走,必定有事。当然,为了日月牌,群雄之中,恐怕也有人不大喜欢我们爷儿俩哩!”刘永泰道:“天亮我带陶广先走,你在这里等你二哥四哥,不相信谁有这大狗胆,改动我们爷们一根毫发,又有这大势力,能动得了我们爷们一根毫发?”刘信道:“爹,我们的马快,何不如此这般……”附在乃父耳旁,不知说了一些什么?刘永泰似是不同意道:“这样做,未免示怯了。”刘信道:“爹爹心如日月,别人可不这么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就示一回怯,又与爹爹英名何伤?”刘永泰是个宁拆不弯的脾气,不知乃子说出一番什么大道理来,居然把他给说服了。
  次日凌晨,爷儿俩带着四名牧场武师,反而折向西行,似被夜来柬刀吓阻,不敢再过问这件事了。
  经过抚顺,走大道可以直到通化,这里是辽东东部的一个最大城市,食宿均极方便。但也有一条捷径,直趋天池,大道好走,可是得往南绕上几十里。
  走捷径,便须经向阳镇,小城子,八道江,再往前就是长白山麓了,虽然上几十里,却须攀山,涉水,食宿的地方也有,总比不上通化舒服,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假如人多了,饮食纵然可以买得到,住宿可就成了大问题。俗话说得好:“人心不同,各如其面。”群雄这次前来长白山,并不是为了游览。为了不愤月魄追魂强夺人妻,打算伸张正义,也还借口。实际的目的,乃在妄图染指武林至宝日月双璧。老实不客气地说,真正抱着这个目的自信也有几分能力的人并不多。
  因为,究竟有多大道行,只有自己最清楚。
  大多数人,都是想混水摸鱼,希图侥幸,最好所有参与这场事的人,都打伤死绝,就留他一个,来捡现成的便宜。就是乘人不备,暗中下手,要不就是施展鬼蜮阴谋,甚至自己得不到,也要千方百计,不让别人得到。
  天地之大,偏偏就是这种人最多,也就是这种人,最最无耻,最最可怕。也正由于这种种原因,有走通化的,就有人走向阳镇的,想抢先一步,去试试运气。二月初八,正邪群雄,经过七天的漫长跋涉,分别到了这两个地方。就在这天夜里,群雄又遇到了第二宗岔事。这次再没有冤大头,白请吃住了。
  而是每一路人,都接到了一封警告信。不管是在通化,抑是在向阳镇,也不管各路的人,有多大来头,全都是神不知,鬼不觉,被人在屋子里,送到这么一封信。这一次,只是信,没有刀。但是,信的内容,却比留刀,还要令人震惊!信的内容是这样写的:“听说过毒臂神魔么?自信能够抵挡得了十绝魔爪与万世魔功么?范凤阳就是毒臂神魔的衣钵传人,魔功魔爪虽然仅具八成火候,但碧阴摧魂功,却已登峰造极,当者绝难幸生!毒臂神魔的兵器,是金黄色的佛手拐,小魔范凤阳的兵器是铁手,形状略似佛手拐,自然持有铁手的,不分老少,均是老少双魔的心腹羽翼,就目前发现,已不下十人,朋友信,挹附双魔,供其驱策,抑洁身自好,急流勇退?良言尽此,至盼英明抉择。”也没具上下款,循文辨意,不难知为公孙兄妹所为,从而可知双魔行动,俱在公孙兄妹密切监视之中,唯一遗憾的,是把毒蜂雷登,误认为金星石了!这是一个最严重的失误,但公孙兄妹,人数有限,能够探知这么多,并且即时警告群雄,已经难能而可贵了,这封警告信,是群雄一夜酣眠,在第二天醒来之后,才发现的,看过内容,群雄傻了!三十年前,毒臂神魔金星石,祸乱中原,造成满地血腥,无论黑白两道,俱都耳熟能详,但是亲身经历,受过迫害,当过凶威的人,最少也得五六十岁以上的人,才有这个资格。现在来的人,老年人虽也有,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年纪都在三四十岁之间,金星石的的凶威,虽也听说过,到底隔了一代,印象不深,微一震撼之后,又镇定上来。
  不过,信里写得这么清楚,历历如绘,仿佛金星石和范凤阳的老少魔影,就在面前,却挥之不去。
  好在今天才初九,距离十五,还有六天。从通化到天池。
  以群雄脚程,三天足够,观望两三天,看一看风色,再决定进退,也不算迟。闲中无事,便不免到处走动走动,听一听别人的意见,或是找个年纪大一点的,问一问当年的情形,也好作一个参考。于是,便互相走动,稍微有点面,就坐下来展开话题。上了年纪的人,经历多了,深知利害,推恐言语不慎,招来杀身之祸?见乎不约而同。全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走来,访去,终于在通化日升容栈。集聚了四五十号人,谈论的焦点,自然就是这封信。大力神掌贺刚和萧天,赫然俱都在座,贺刚已经五十出了头,是奉命追蹑萧天,监视萧天,进而利用萧天的,前天才把萧天追上,结成了一路,别的老人都能躲,贺刚不能躲,并且,还非出来辟谣不可。
  那是因为萧天和少数几个人,知道他的底细,如不辟谣,何异自实罪状,萧天所行成的这一部份力量,无法再加利用。
  萧天果是特具组织天才,就这七天中,被他有意无意之中,结合了二十多个人,数目虽不算多,内中都有五六个,看起来颇为扎手,足堪利用打头阵,是以贺刚颇为重视这一股力量。大谈这一阵子,忽又冲进来十多个年轻人,其中一人说道:“贺老英雄,晚辈这几个朋友,都听一听当年事迹,请老英雄再从头讲一通如何?”贺刚看着这十几个人,三十上下年纪,英挺骠悍,一脸渴望神色,不忍俊拒,深长一叹,道:“老朽虽然痴长几岁,当年事迹,也不曾亲身经历,道听途说,也未必可靠,再从头说起,殊觉乏味。在座朋友,彼此俱未前知,万一语言失误,岂不是得罪人,现在仅就目前情势,提供几点意见:
  第一、据说毒臂神魔,当年系因一位美女,而与天山云老人结怨,云老人剑术虽高,却非毒臂神魔之敌。但云老人侠名极着,知交不乏名流,又因毒臂神魔练的是毒功,乃假公济私,给毒臂神魔冠上了不少恶名,激起武林公愤,终于在黄山,把毒臂神魔围住,想群殴致死。当然辗转追击,也被毒臂神魔,伤了不少人,因而也更坐实了杀人千里,无法洗刷的恶名,那位美女,原是毒臂神魔首先结识的,云老人结识较晚。如论是非,那位美女,应负大部份责任,既不该喜新厌旧,尤不该与毒臂神魔,藕断丝连,这就是三角相恋,犹豫不决,所造成的悲惨结果!事后,那位美女,悟澈前非,也出了家,青灯贝叶,以示忏悔,但数百精英,徒然枉死,又如何再召魂于地下?前车可鉴,年轻的朋友,尤宜记取这一教训!”他还一本正经,说起法来。座中群雄,也被他说得如痴如迷,难辨是非真相了。呷了一口茶,他又再说道:“这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毒臂神魔墓木已拱,范凤阳年仅二十七,师徒关系,何由奠定?谣言止于智者,各位朋友不乏明达之士,这种无稽之谈,非别有用心,故入人罪而何?”
  他反驳的极是有理,二十七岁的人,怎么能拜三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为师?当真人不可以貌象,萧天也不能不由衷佩服贺刚的口才。座中一人问道:“范凤阳到底会不会魔功?”贺刚道:“老朽曾经受过他的救命之恩,现在还蒙他收留在家里,吃一碗闲饭,本不该背后谈他的是非,但几年来冷眼观察,觉得他除了有点少年得志,骄矜自负外,确确实实还没有看到过其他的短处。就那满纸谗言,就那上门欺人行径,是非曲直,各位有目共睹。可叹印记老场主,英雄一世,却生了这么一个败门之女,三个月来,她与月魄追魂,同行同止,双宿双飞,为了掩护自己罪行,反诬范场主弑岳,人心不古,一至于止,实堪浩叹!”说至此处,徐徐站起身来,道:“事情演变到这一步,已成水火难容,再往前去,凶险无比,老朽身受大恩,义难坐视,各位如何抉择?至望慎重考虑。
  再有,晚来的朋友,请代为解说,老朽甚感疲乏,请恕失陪了。”
  带着一副愤慨神情,自顾回房去了。
  在座群雄,除了血气方刚的年青人,便是胆大气豪的粗胚子,而三个月来,晓梅与印天蓝行止与共,又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不用贺刚再激将,就已有人主张,立刻便要杀上天池去!同一时间,向阳镇也同时发生了类似的事件,解说的是一个更老的老人,身上就带着一把铁手,他索性就把那只铁手,展示群雄道:“这就是新做的铁手,老夫与范家是世交,不能坐视晚辈,如此受辱,就用这只铁手,攫取奸夫淫妇心肝下酒!”他说得更加激动,更加有声有色,当天他就离开了向阳镇,上了长白山。
  正当群雄涌上天池,毒臂神魔金星石,亦已率众出动,绝缘谷突然来了不速客。
  积雪峰头,并肩联袂,迎风凝立着两个老婆婆。左首的容光焕发,除了眼角鱼纹,额头微皱,轮廓依稀尚有年轻时丰韵,这位老婆婆,正是上官兰。右首的骨瘦如柴,即在悦宾客栈,戏耍雪山魈的那一位,闺名珍娘,后称毒娘子、老称毒婆。
  珍娘年轻时,姿容秀美,不逊兰娘,风骚成性,声名甚是狼藉,初为金星石情妇,后因北纪掌门纪永年元配亡故,极思续弦,事为金星石侦知,乃与珍娘定计,由珍娘佯嫁纪永年,以便窃取北纪绝技。不料珍娘过门之后,纪永年待她恩爱有加,不殊元配,而珍娘年仅三十,亦有美人退暮之感,于是,假夫妻便成了真夫妻,且代纪永年生育了两个儿子。
  但她深知金星石的狠毒残酷,不能不虚以委蛇,背着纪永年,暗中透给了金星石一部份机密。金星石不满意,遂造成当年北纪灭门惨剧,珍娘当时恰正归宁,得以幸免,但所生二子,则与父同遭大难,珍娘固是痛恨金星石入骨,而金星石遍搜不见珍娘,犹不肯放过,穷搜遍索,务期活捉珍娘,逼出全部毒技不可。
  珍娘彼时又已怀孕,逃亡途中,幸遇上官兰,因而得救。
  上官兰带她远走边荒,方才逃过金星石的追逐,却连累纪家,亦同遭浩劫。珍娘因感兰娘活命之德,又已无家可归,矢志为奴,终身招伴,兰娘不允,乃结为姊妹。
  表面看来,她比兰娘还大,实际远比兰娘小十一岁,只因两家灭门,心怀愁苦,是以格外见老,这次姊妹联袂来到辽东,原为玉成日月合壁,为武林留下一段佳话。兰娘因与雪山魈有约,一时另有事故羁绊,分不开身久等,珍娘因去锦州,代她践约。
  不料雪山魈高兴过了头,开门过于莽撞,激起这位心神变态的珍娘不满,乃生出日前院宾栈那场误会。雪山魈甩手一走,珍娘大为后悔,惟恐误事,稍后追出,雪山魈已不知去向,等了一天。也没见来,只好把那个伙计唤去,告以实情,给那伙计一锭银子,托他特别留意,等雪山魈再去,各必将话带到。
  这次姊妹俩来到绝缘谷,计有三件事。
  一、勘察宝藏位置,是否已被掘开?
  二、查证金星石是否确实未死。
  三、营救雪山魈的一对孙儿女。
  第一件,山形满布积雪,无法勘察,于是,便进行第二件,珍娘为了生存与安全,三十多年,刻苦精练,武功已今非昔比,兰娘更是早已高达化境,是以二人到了颐养轩前,不仅明暗桩未曾发现,即楼中的上官逸,亦未察觉,想到金星石,三十年往事,不由齐上心头,两家大小百十余口,尤其是两个亲生骨肉,生生地被火烧死,珍娘怒发狂,扬手一掌,震碎楼门,便待冲将进去,杀个痛快。
  那知楼门甫碎,一蓬暗器,已兜头罩射而下,劲疾势猛,密如骤雨。兰娘是女人,自能体会得到,珍娘此时的心境,毁家之仇,丧子之痛,任凭是谁,都忍受不了。何况是珍娘,纪家满门,无异完全因她而死!也正因为她,已悟澈前非,良知复苏,就更加难以忍受心灵的内疚。兰娘怕她怒极心昏,遭受暗算,故珍娘一动,兰娘已如影随形,紧随而至。金星石乃积年老魔,武功之高,心计之毒,珍娘如何不知,故当破门而入之际,业已行动护身。
  暗器如雨罩下,老姊妹挥掌震飞,夷然无损,但身后楼门,却因触动机括,已如电关阖,适时,暗中传来阴森语声,道:“尔等何人,擅觑本庐,意图何在?”珍娘听出非老魔声音,怒斥道:“你不配问,教金星石滚出来纳命!”暗中连声嘿嘿冷笑,道:“口气不小,老夫乃隐庐主人,不配问,谁还配问?火速说明来意,免受烈火焚身之苦。”珍娘顿顿笑道:“上官逸,少跟老娘充字号,金星石见了我们姊妹,也不敢说这种狂话,你不过是个走狗,也敢卖狂!火速叫金星石滚出来,免受池鱼之殃!”上官逸道:“本庐并无金星石其人,稍待老夫穿好衣服,再接待尔等。”语毕寂然,但从四壁设置暗孔,已源源涌入毒烟。时当深夜,珍娘那一掌,有如石破天惊,整座颐养轩,均被掌力摇撼,摇摇欲倒,上官逸从梦中惊醒,仓率应变,的确没穿好衣服。
  他说整衣,自是不假,但也忖度出,二老来头,似比公孙兄弟还大,也比公孙兄弟难斗,故在临走时,已放出毒烟,希望能先将二老迷倒,再追问情由。
  念动而行,丝毫没有考虑后果。他怎知班门弄斧,放毒放到祖宗的头上来了。珍娘闻到烟昧,急道:“兰姊,我们得赶快出去……”她已辨出烟毒性质,厉害无比,不及说完,即与兰娘破门而出。上官兰虽不解毒性,却精擅八卦,五行等奇门变化,以及机关消息一类设施,破困而出,易如反掌折枝。退出颐养轩,珍娘立即取出一颗绿色丹丸,纳入兰娘口中,自己也服食一颗,恨声说道:“这是北纪醉仙香,兼南齐散功粉与化骨丹之毒,霸道之极,尚幸发觉得早,受害不深。兰姊服下这颗解药,当可无事。
  此香纪秉南知道制法,不料这畜牲,认贼作父,竟将这种厉害的东西配制出来,实是可恨。”
  “上官逸居然用来对付我姊妹,足见陷溺已深,稍时必须予以重惩,不能再……”兰娘接口说道:“珍妹留神,我们已经被围!”适时,上宫逸已在楼门出现,故珍娘未再接话。伴随上官逸出来的,一共四个人,分左右侍立两旁,年纪虽然不大,但神态骠悍异常。
  上官逸仔细凝视二老,眼神如电,并无中毒迹象,既惊且诧,搜逝记忆,也想不出武林中何时出了这样厉害的老太婆?珍娘冷哂道:“准备好了,金星石怎不出来?”上宫逸道:“老夫即此间主人,两位无故闯入我这隐庐,意欲为何?”
  珍娘见他避不作正面回答,怒道:“上官逸,少在我姊妹面前装蒜,摆字号你还差得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金星石不敢出来抑是去了天池?”上官逸道:“老夫已经一再声明,即此间主……”“人”字尚未出口,蓦见人影一晃,但听“啪”的一声脆响,已经被珍娘赏了一个锅贴。人寰五老享誉江湖三四十年,当非幸致上官逸身为五老之首,武功亦以他为最高,相隔三丈,珍娘人到掌到,那份快,那份准,竟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一掌掴实!那份难堪,怎能忍受得了!
  “宁教人亡,也要名在。”凡是在江湖上混的人,都极重视这句话。上官逸当着四周部众,受此奇耻大辱,明知非珍娘对手,也非拼命不可。“仓郎”一声,寒光闪处,宝剑已抽到手中,身侧四人,亦已刀剑齐举。五件不同兵器,已自不同角度,攻向珍娘不同部位。
  “住手,二妹回来!”兰娘即时喝止,声音不大,却具慑人之威。尽管她制止得快,场中六人业已交换过一招,上官逸宝剑折断,左侧一人中掌吐血,右侧一人被珍娘一脚踢翻丈外。慌忙站起,犹自跟踮不稳。
  珍娘一掠回到兰娘身侧,衣袖破裂,已见血痕,似被刀剑划伤,并不严重。四周蠢动匪徒,亦已止步,不敢再进。兰娘目光冷电一招,沉声斥道:“上官逸,老身念你过去尚无大恶,复不忍这五六十个人,陪着你一起送死,是以唤回二妹,也教你冷静地再想一想,金星石罪恶如山,是年幸逃诛戮,这次再没有玉龙丹给他侥幸了,把他抓到的那青年人,立刻释放出来,交给姊妹带走,否则,是自绝于武林,话我就说到这里为止,如何抉择,由你自己决定!”上官逸道:“我经营矿产,作的是正经生意,绝对不敢拘禁好人,不信可以搜查。”兰娘修养那么好的人,也不禁有了怒意,道:“上官逸,你太不知自量了。这里老身已进出数次,一切俱耳闻目睹,你还要花言巧语搪塞?人在什么地方,立刻释放出来!”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上官逸道:“谁都有个三朋四友,作生意更难免客人上门。不错,固日月牌出现,这里来过不少人,但是,这里不是他们的家,自然不能长期赖着不走,毒臂神魔金星石,我听说过,可没见过,来人之中,就没一个自称是金星石号,是不像貌近似,有所误会,抑是确有其人,而改了名号,我无从知道。至于去了何处,我更不便过问,教你们援以此持技凌人……”
  “住口!”珍娘性情偏激,愈听愈气,喝住上官逸,怒责道:“雪山那两个孩子,你交不出来,是否已经遭了毒手?说!”说时杀机已透眉宇。上官逸犹想狡辩,尚未开口。突的,左侧举头,已传来一声悲啸,摄魄勾魂,宛如狼嗥狗,静夜听来,令人不寒而栗?紧随悲啸,扑下一条高大人影,卷扬积雪冻屑,势威吓人至极!上官逸脸色陡变,颤声喝道:“退!”势在意先,声出人杳,业已窜进颐养轩中。“堂”的一声,已将楼门关闭。身侧四人,仅跟着逃进去两个。另二人后退无路,犹思挥剑自保,兰娘、珍娘紧跟而到。兰娘宅心仁厚,手起指落,点翻其一,留住活口,另一贼则被珍娘抓中后心,立毙当场。雪山魈须发怒张,也已到达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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