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_田歌《血龙传》

　　红线女冷冷笑道：“你吃惊什么？范玉华的肚子里，有你的骨肉，难道能假么？”
　　陈隆闻言，脑海如遭雷击，他感到全身一阵麻木，缓缓松开了抓着红线女衣领的右手，他的脸色骤现苍白。一个被他杀死的仇人女儿，竟跟他有了孩子，天啊，这是什么？孽债？
　　他缓缓向范玉华躺身之处走去。这动作是潜意识的，没有经过大脑的考虑！
　　突然间，一股可怕的念头闪过他的脑际：“陈隆啊！陈隆，你并不爱她呀，她有了孩子，是为消魂女而起的呀！”
　　于是，他停下脚步，好像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一样，假如不是红衣美妇改变了他的个性，他不会想到这个问题。
　　他默问自己，虽然范玉华的肚子里有自己的骨肉，可是，他与她之间，能够结合么？不，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杀死了她的父亲，范玉华必须替父报仇。
　　情与仇，爱与恨……这是一场残酷的梦呀。
　　曾经是心心相印，但，沧海桑田，人生的变幻，也委实太快了。
　　陈隆有些黯然神伤之感，虽然他恨透了女人，但范玉华毕竟跟他有了孩子！
　　——那孩子是自己的骨肉，他不能不爱那即将出世的孩子！这像一个父亲痛爱他的儿子一样，范玉华不会谅解他；而那未出世的小生命，他是无罪的。
　　他们可以变为一对很理想的夫妇，不幸的是他杀了她的父亲。这不是孽债是什么呀！
　　纵然范玉华会原谅他，但这爱情已经划下了一道鸿沟，那无法填平，就像一张白纸滴上了墨法而无法拭去一样。
　　陈隆怔怔想得出神，感伤地情绪过后，新的意念又掠过他的脑际：“既然人们无法结合，我又何必增加彼此的创伤。离开她吧，只要以后怀念这个不幸的少女，也就对得起她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蔚然不少，当下一转身，向风火谷之外，再度走去。
　　他默然地念道：“范玉华，原谅我……我们无法相爱呀……”他热泪盈眶，他忘得了范玉华，但忘不了范玉华肚里的不幸小生命，那是他的孩子呀！
　　——那未出世的小生命，是无辜的，他不会知道他的父母之间，将变成一对水火不容的生死仇人。
　　他喃喃自语：“为什么只有这仅仅的一次……竟会发生这不幸的后果？”
　　他带着沉重的脚步，缓缓移去……
　　红线女在极度惊恐之后，坚强起来。她横心一死，以谢对陈隆之罪。她的心情此刻反而泰然起来。当下望着陈隆突然一走，晃身截住去路道：“陈隆，你真的不理她么？”
　　陈隆抬头望着红线女，冷冷道：“这是我们的事，谁要你来管。”
　　话虽像一支针刺着红线女的心，可是，她的心已经麻木，她没有感到这句话特别刺伤自己的心。
　　她凄惋地苦笑了一声道：“这不是管不管的问题，难道你不爱你的儿子？”
　　陈隆心头一震，茫然地应了一声：“儿子？”他惨然地笑了起来，道：“凭片面之词，我不能相信她的肚子里有我的孩子。”
　　红线女闻言，粉腮为之一变，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相信她的腹中有我的孩子！”
　　红线女气得粉腮一片铁青，道：“想不到你陈隆竟是这么一个没有责任的男人，如果不是范玉华，你恐怕已造成一件千古恨事，失身在消魂女钱雯雯身上。你不理她？拋弃她？你还配称男子汉大丈夫？”
　　陈隆冷冷道：“纵然我不爱她，这与你红线女有什么关系？”
　　红线女粉腮被陈隆这句话说得惨然大变，厉声道：“陈隆，你真的这样没有人性。”
　　陈隆哂然道：“红线女，我再三说过，我不爱范玉华。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如果她恨我，可以找我陈隆算帐，你红线女无权过问。”
　　“这么说来，你是真的不理她了？”
　　“不错。”
　　“你这狼心狗肺的男人，今天我才认清了你的面目。”她的眼睛，射出两道杀机，缓缓向陈隆欺来，厉声道：“范玉华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说呀！”
　　陈隆被红线女这一阵喝问，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他明白，他与范玉华之间已无结合可能，何必多增加彼此之间的痛苦？
　　当下陈隆心念一转，他觉得自己不需要苛求别人的谅解，那是多余，于是他冷冷笑道：“红线女，我下愿开口，你还是让开路吧。”
　　红线女从痛苦变成了失望，再由失望演变到愤怒！一股意念迅如闪电地掠过她的脑际，她告诉自己说：“红线女呀红线女，你诚如陈隆所说，是个爱漂亮男人的女人……你爱陈隆的，只是他的美，并不是他的人，你为什么还有这个脸活下去？你为什么不死在他的手里？这样，你也可以得到一点安慰呀！”想到这里，她冷冷笑道：“陈隆，我虽然对你做错了一件事，但我会补偿这一生对你的不是。然而，范玉华毕生爱你，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你忍心拋弃她，你还有一点人性没有……”
　　陈隆喝道：“住口！我陈隆的事，不需要你来管！”
　　红线女道：“我就非管不可。”
　　“你也配？”
　　红线女惨然一笑道：“红线女虽然不配管这件事，但非管不可。”
　　陈隆脸色一变，道：“那么，你是不让路了？”
　　“不错。”
　　“那倒要看看你红线女有什么能耐？”一语甫落，陈隆身影已经弹出，呼地一掌，攻向红线女。
　　在陈隆一掌甫出之际，一阵莫名的感触涌上红线女的心田，两颗泪水滚了下来。从前，他们是一对恋人，虽然陈隆没有表示爱她，但从陈隆的神情上，她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爱她的。如今，他们竟动起干戈，一件千古恨事，也就这样发生！
　　陈隆一掌甫出，忽见红线女粉腮垂泪，心头大动，不管如何，红线女对他毕竟有过很多帮助！
　　终南山上，她为自己卖命，她为的是什么？难道这不是爱么？是的，那是爱，出自少女心扉的爱。
　　女人爱美，原无可厚非，自己应该谅解她！
　　陈隆想到这里，硬生生把击出的掌力收了回来。这瞬间，陈隆又陷入极为矛盾的情绪里，怔愕地望着犹似带雨梨花的红线女的粉腮……
　　但在这刹那间，红衣美妇的人影，又迅如电火地闪进他的脑际，他咬一咬钢牙，疾步而去。
　　红线女见一走，怒叱一声，道：“陈隆你往哪里走！”
　　娇影犹如巧燕，截住陈隆去路，玉腕扬处，一掌已向陈隆当胸攻去！
　　陈隆纵身暴退，冷冷喝道：“红线女，请你不要激起我的怒火，否则，我也不客气了！”
　　红线女也不抬腕，在陈隆喝话声中，一连三掌，呼呼扫至。这一来，陈隆真火了，当下大怒道：“难道我怕你红线女不成！”右腕一推，出手就是阳掌，热涛狂飙罩身向红线女盖去。
　　就在红线女三掌出手之后，也就是陈隆阳掌出手之际，红线女一收掌势，双目一闭：她在等死！
　　这大出陈隆的意料之外，当下发觉，脸色大変，疾喝道：“红线女，你——”
　　但他的喝声迟了，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一条红衣人影被他的掌力震出三丈开外，叭达一声，栽倒于地。
　　一片黄砂飞扬，把红衣人影淹没了……
　　陈隆怔然而立！他混身开始发抖……他杀了一个爱他的女人，他有些疯狂地叫道：“……天啊，我做了一件什么事？”
　　尽管他恨透了女人，然而，这孤僻的个性，不能一时间便建立起来，何况红线女曾对他有恩呀。
　　他纵身向红线女的躺身之处扑了过去。
　　一张带着无限哀怨的粉腮，映现在陈隆的眼帘，殷红的血从她的樱唇溢了出来。她微然闪动了一下唇角，像在说：“陈哥哥……你的心未免太狠了……”
　　凄凉哀绝的笑容，见之柔肠寸断！陈隆语带沙哑地叫了一声：“红线女……”
　　他的喉中，似被一件东西塞住。
　　那紧闭的睫毛，终于睁开了，那是显得多么无力，断肠而又凄绝呀！
　　她吃力地张开樱口，悠悠地说道：“陈哥哥……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么？……”话犹未落，一股鲜血又从她口里吐了出来！
　　陈隆沙哑地道：“红线女，你为什么不还手？”
　　红线女困难地摇了摇头，惨然地笑了笑。那笑容见之使人情肠寸断，不由黯然而泣！
　　她笑容一敛，断断续续道：“不，陈哥哥……我做错了一件事……你不会宽恕我……我也不……不会宽恕自己。然而……在死前……我应该……告诉你，我真……真的爱你从今以后，黄泉路……远，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我会……记住你……你的轮廓，把我那所熟……悉的人影，带进……那凄凉的世……界。陈哥哥……在别前，你肯让……我要求一件事么？
　　袅袅断肠语，闻之泪雨下，陈隆纵然是一个铁石心肠之人，也不能不被其感到，当下急道：“什么事？你说呀！”
　　“你也许……会知道，黄泉……之下，是一片多么凄凉的世界？……你肯握着……我的手？……甚至吻我……一次，使我……得到温暖？……”
　　陈隆心里一震，他告诫自己，不能吻她，她根本值不得你爱呀！……心念甫落，忙道：“不！”
　　短短一个不字，使红线女粉腮更显苍白，而弯曲的睫毛闪动了一下，珠泪滚下了她的耳际！
　　她闪动着嘴唇，惋然地笑了一笑，喃哺道：“你！还生我的气……”
　　陈隆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回答。
　　“陈哥哥，你真……的不肯原谅……么？”
　　陈隆依旧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眶湿润了。
　　陈哥哥……这是……我最后……的要求……你要让我在黄泉……之下，孤独而又凄凉么？
　　“陈哥哥……只要你握……住我的手……”
　　她吃力地伸出了那微微顫抖的手，那是爱的期待，情的补偿……那发抖的玉腕，是显得多么冰冷！……
　　她断断续续而又带着要求的口吻说：“……陈哥哥……我的心……太冷了……给我温……暖，只！这一次……”
　　陈隆没有接过她的手，没有握住那发抖中所期待着温暖的玉腕……他只是怔怔地蹲着，动也不动！
　　红线女苍白脸上，呈现失望的神情。她闪动着眼笑着……妹妹真的是死亡的笑容么？
　　她说道：“是的……我不值得你谅解……碧海青天长遗恨，犹寄寸心一缕情……别了……陈哥哥……”
　　她失望地垂下了手，她毕生唯一的要求，也再度失望了。她纵然真的死去，能忘记陈隆这个她所爱的人吗？不，诚如她所说碧海青天长遗恨，犹寄寸心一缕情呀。”
　　陈隆真是一个铁石心肠之人吗？
　　于是，他一个猝然的动作，迅速地握住红线女发抖的玉腕，沙哑地叫道：“红线女……”
　　这动作使红线女怔了一怔，随即泛起慰然而又凄绝的笑容，道：“我的手冷么？……”
　　“不，热的……”
　　“是吗？……”
　　她笑了，依旧笑得惨绝无比！
　　“是的……”
　　望着红线女翕动的樱唇，一股意念告诉他，他应该给她这最后的要求与温暖！他终于吻了她！
　　她打了一个冷颤，这冷颤是出自兴奋，她阖上了无力的眼皮，然而，两颗眼泪却在她阖上睫毛之后，掉了下来！
　　这是忏悔的眼泪呢？还是感激陈隆给她的温暖所流的眼泪呢？或许这两种情绪都有。
　　一切都归于静寂！在默默无言中：却又充满了赚人眼泪的气氛。
　　吻，像生离死别，其实，这就是死别的吻呀！陈隆不忍让她失望，终于吻了她，使她寂寞的心扉得到丝丝温暖。
　　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这个曾经爱过陈隆的少女，真的就这样离开了这世界？上苍就这样肃夺她的青春生命？
　　她微弱地说道：“陈哥哥……原谅我么？陈隆道：“我原谅你，永远不怪你……”
　　他不忍再让她失望，这是最后一次，他应该给她，甚至他所有的一切。
　　她惨然的笑容中，带着安慰地说道：“真的？”
　　“真的，我不骗你。”
　　“你会……爱我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是的，我爱你。”
　　“我不相信？……你是怕……我难过……在黄泉路下凄凉……才这样安慰我是吗？……”
　　“不，这是真的……”他有些颤抖地说着，但他内疚了，不管怎样，他最后骗了她，在她死前真的骗了她。
　　“是吗？”她惨然地笑道：“这样，我死也……瞑目了……”红线女话犹未落，一条红衣人影悄无声息地飘落在陈隆的背后。
　　陈隆没有发觉这突然而来的红衣人，他只是抱着红线女的娇躯。
　　突然，背后红衣人冷冷喝道：“阁下，请你把人放下！”
　　陈隆闻言大吃一惊，潜意识地把红线女放了下来，转脸望去，赫然是他在白骨岩所见的红衣人。
　　陈隆怔了一怔，他可以想得出来。这个人必就是红衣美妇也就是红线女的师父。
　　红衣人冷冷一笑道：“陈隆，我令你立刻离开风火谷，想不到你竟打伤我的徒弟，你胆子不小！”
　　陈隆想从这红衣人的神态与动作上，发觉是不是红衣美妇，可是，他失望了，他看不出这红衣人是不是红衣美妇？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也不回答血影子的话，转身向风火谷外走去。
　　血影子冷冷喝道：“站住！”
　　这声音像带有一股磁力，使陈隆果然停下脚步，他回头望着血影子苦笑不语。
　　血影子冷笑道：“陈隆，你在风火谷之内撒野，难道就这么轻易一走么？”
　　“你要怎么样？”
　　“把我徒弟救醒过来J
　　陈隆心头一震，脱口道：“把她救活？”
　　陈隆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这根本是办不到的事，红线女中了自己一记阳掌，伤及五腑六肺，纵然华陀再世，亦恐难救她一命了！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答道：“我办不到。”
　　“办不到？如果你没有办法把她救活过来，我就让你跟她同赴黄泉。”
　　陈隆惨然一笑，道：“你要杀我？”
　　“如果你不救活她，你就不要想出风火谷。”
　　陈隆脸色一变，一股傲然之气油然而生。他冷冷地笑了笑，道：“我正想试试，这风火谷是不是我的葬身之地。”
　　“那么，你不救她了？”
　　“我救不了。”
　　他语锋略为一顿，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血影子？”陈隆话声甫落，红影闪处，红衣人一记耳光已经打在陈隆的脸上。
　　跟上次在白骨岩一亲，陈隆知道血影子必是忌人家称她血影子，当下怔了一怔道：“好，你已经打了我三下耳光，我再请问你，你有几个徒弟？”
　　“这个你并不需要知道。”
　　“假如我要知道呢。”
　　“不告诉你。”
　　陈隆冷冷笑道：“那么，我可以断定，你，只有一个徒弟。”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不告诉我。”
　　血影子冷冷笑了起来，道：“你错了，我有三个徒弟。”
　　“三个？”陈隆吃惊地问。
　　“怎么？你吃惊什么？不过，你也艳福不浅，我两个女徒弟都爱上了你，难道你还不满足？”
　　“红衣美妇也是你的徒弟？”
　　“不错。”
　　陈隆缓缓吁了一口气，这证明了红衣美妇不是血影子本人，怎不令他安慰！
　　血影子冷然一笑，道：“陈隆，你要知道的，我已经吿诉了你，那么，你若不把红线女救活过来，我就出手了。”
　　陈隆脑中念头一动，反激道：“想必是你血影子救不了，所以势必叫我救活。人言血影子医学名闻天下，原来也只不过是徒具虚名。”
　　这一下，陈隆认为血影子必定动怒。哪知血影子付之一笑，道：“副掌门人，我不吃这一套，你不必来这激将法，我再告诉你，请你即刻把人救活过来。”
　　“你血影子既然救不了，我这江湖小医也救不了。”
　　血影子大怒道：“副掌门人当真不救她吗？”
　　“我已经说过，我救不了。”
　　血影子厉声喝道：“我就一掌毙了你！”就在喝话声中，猛扑陈隆，一掌攻出。
　　血影子被誉为“武林三子”之首，其出手之快，简直令人无法看清，只见红影一闪之下，掌力已到。
　　就在血影子一掌攻到陈隆的刹那，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红衣美妇想不到你火气不减当年。”
　　声音传来，使陈隆与血影子同时一惊。血影子心里一愣之下，硬生生把掌力收了回来。
　　血影子突然发掌，陈隆的惊叫，以及这突兀的喝话，几乎在同一个时间，真是疾如电光石火！
　　血影子转身望去，冷冷一笑道：“原来是南极仙翁，血影子倒幸会了。”
　　南极仙翁轻轻抖了抖拂尘，含笑道：“不必客气了，你血影子名满天下，王某只不过是人间走卒，唐突冒犯贵谷，在此谢过了。”话落，深深一礼。
　　血影子冷冷道：“血影子担当不起这个大礼，你南极仙翁一代奇人，今日到我风火谷，定有重大之事？”
　　南极仙翁微微笑道：“血影子言之过重了，我只是来找掌门人。”
　　“如果他不把……”
　　南极仙翁道：“放心好了，我把你徒弟救回来就是了。”
　　话落，走到红线女身侧，拂尘疾点而出，拍出红线女几处大穴，然后，掏出一颗丹药，纳入红线女的口中。
　　这只是在短短的一瞬之间。南极仙翁淡淡笑道：“血影子，她已经不会死了，休息几天，就会好的。那么，我也要告辞了。”话落，向陈隆立身处走去。
　　只见陈隆脸上带着惊恐之色，眼睛睁得像铜铃一般，直盯在血影子的左手无名指上！
　　血影子的无名指上，赫然带着一只与红衣美妇一模一样的戒指！
　　陈隆脑海如遭锤击，像是他所有的已经全部失去，因为那红衣美妇赫然就是血影子呀。
　　他混身颤抖，像大地毁灭一样……他在这世界里消失了。血影子似已经发觉陈隆的神情，轻轻地笑了笑，有意无意地把左手的戒指掩饰过去！
　　南极仙翁虽为一代奇人，但也弄不清这是为了什么。当下微微一笑，道：“掌门人，我们走吧！”
　　陈隆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动也不动，他好像没有听见南极仙翁的话，存在他脑海的，是一片空洞。
　　南极仙翁王吟山怔了一怔，道：“掌门人，你怎么了？”
　　陈隆依然没有开口答腔，他麻木成痴，他恐怕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血影子就是那红衣美妇呀。
　　这当儿，血影子已经提着红线女与范玉华，一纵身，向风火谷内飞奔出去。
　　冥冥中，一股潜意识的力量，推动着陈隆，他疯狂地叫了一声：“血影子……红衣美妇……”
　　他在麻木中，向血影子扑了过去！
　　然而，他没有扑上，那股冲动的情绪过后，使他停下了脚步，他的身子在晃动着，像无法支持身子的平衡一样……
　　南极仙翁惊道：“掌门人，你怎么了？”
　　这一问，像一支针把陈隆麻木的心刺醒过来，他茫然地注视着王吟山，喃喃道：“她……就是她呀。”
　　“你说谁？”
　　“谁？……血影子……”
　　一股失望挟着痛苦的情绪，涌起在他的心扉，他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他失望了，他生平第二次的爱梦，终于又破碎了。他的声音有些疯狂激动，以及无限的委屈，他想以哭来发泄心中积怨！
　　第一次的爱情，是残酷的梦！
　　第二次的爱情，比第一次更为残醅。他把生命中的全部感情，毫无保留地、赤裸裸地献给了红衣美妇！
　　而红衣美妇竟赫然是血影子！
　　天啊！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梦？
　　他曾经憧憬过一切，可是他证明红衣美妇就是血影子之后，这美丽的梦终于又醒了！
　　他伤心的是，他竟爱上了一个七十多岁龄女人，而毫无吝啬地把生命中的感情献给她。
　　缠绵的哭声，像一支断肠的曲子，使得静谧的风火谷，平添了一份黯然情伤的气氛。
　　南极仙翁见陈隆罘得柔肠寸断9不觉也替他流下了几滴泪来，当下安慰道：“掌门人，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不要学娘儿们哭哭啼啼。”
　　陈隆依旧没有把哭停下来，好像他要把心中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一样。
　　南极仙翁黯然一叹，道：“掌门人，这是可怕的梦呀，你也应该醒了，她能在你心目中留下一道美丽的影子，也是难能可贵的。”
　　陈隆的哭声嘎然而止，道：“你说谁？”
　　南极仙翁苦笑反问道：“你哭什么？你现在虽是终南派副掌门，但你的身分极尊，哭哭啼啼传开江湖，不怕人笑么？”
　　陈隆惨然地咧开嘴唇，似笑非笑地闪动了一下，道：“你不会了解我的心情！”
　　“我太了解你了，是不是她欺骗了你的感情？”
　　陈隆喃喃道：“是的，她欺骗了我，那红衣美妇就是她呀。”
　　“你深爱那红衣美妇？”
　　“岂只爱，我把生命所有的全部给了她。”
　　南极仙翁脑中念头一动，道：“你认为那红衣美妇就是血影子？”
　　陈隆心头一震，脱口道：“老前辈认为不是？”
　　“我并没有说不是，不过，红衣美妇我也见过，她是不是血影子，我可不敢肯定答复你，然而，不管那红衣美妇是不是血影子，那终究是一个可怕的畸梦，如今你也该醒了。”
　　从南极仙翁的话里，陈隆可以听得出来，话中含意极深，似是而非，但结论，似又透露红衣美妇就是血影子。
　　他喃喃道：“是的，这是一场可怕的畸梦，可是，我在梦中得到了什么？失去了又是什么？……”
　　南极仙翁苦笑道：“掌门人得到的是一个女人的影子，失去的，是付出的感情，除此之外，你一无所失，你还是你。”
　　“不，我失去太多了。”
　　南极仙翁道：“梦醒曲终，虽然她在你生命中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痕迹，也许时间会帮助你忘了这件事。”
　　“不，我永远忘不了，忘不了她的倩影与莺语，更忘不了她给我的欺骗。”
　　南极仙翁道那么，我们就走吧，触景伤情，风火谷对于你现在是不大合适。”
　　陈隆摇摇头道：“不，我要永远住在风火谷，再不履身江湖。”
　　“为什么？你想在这里缅怀那梦中的影子？”
　　“也许是的。”
　　“你能再得到什么。”
　　“我并不需要再得到。”
　　南极仙翁正色道：“副掌门人，你错了，你应该知道，江湖正义的担子，已经落在你的肩上，你应该负起这不平凡的使命。由于爱情的痛苦而堕落，这是多么不值得？”
　　“可是，我宁愿这样，因为我既然失去了一切，就不愿意再寻找别的，我只有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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