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平忖道:“原来,那划空飞铃,竟是一种暗器,看两人这等惊愕之情,大约吃过了那铃声的苦头。
正想问出一个仔细,忽听黄一虎道:“我看那不是暗器。”
游一龙道:“不是暗器是什么?”
黄一虎道:“暗器怎么像活的一样飞行、转身。”
白天平道:“两位,可是说有一种声同金铃的怪异暗器?”这一次,他说话的声音很高,龙、虎双巡,都听得十分清楚。
黄一虎道:“那决不能算是暗器,因为它能够自动转弯、找人。”
白天平道:“有这等事?”
游一龙道:“这倒是千真万确的事,我们亲眼看到了丐帮中一位弟子,死在那飞铃之下。”
白天平心中大感奇怪,那飞铃是一个什么样子形式?
黄一虎道:“怪就怪的叫你瞧不清楚了,有时间看上去很大,有时间又很小,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叫人捉摸不定,那可能是暗器吗?”
白天平默然了,如是那黄一虎说的不错,确实叫人无法断言,那是什么东西?目光转到游一龙的身上,希望他提出别的一番看法。但见游一龙默然不语,那无疑是承认了黄一虎的说法了。
白天平轻轻叹息一声,道:“那飞铃是什么人打出的?”
游一龙道:“没有瞧到那放出飞铃的人,如能瞧到它放出的人,也就不致于使人有如此神秘的感觉了。”
白天平道:“两位久年在江湖上走动,不知见过几次飞铃?”
游一龙道:“前月见过一次,过去,江湖上从未听过。”
白天平道:“这么说来,那飞铃似乎是制造的极为精巧的暗器了……”语声一顿,道:“它杀死了一位丐帮弟子,两位想必已收存了一枚,不知可否让在下见识一番。”
黄一虎道:“一阵铃声划空而过,人已倒了下去,目光下,只见一片金芒闪动旋飞,瞬息隐没,明白点说,咱们听清楚的只是那铃声,至于形状大小,却是未瞧清楚。”
龙、虎二总巡,都是九袋弟子的身份,而且,两人巡视天下丐帮分舵,执行规法,自然有非常的武功。
所以,白天平相信那黄一虎说的并不夸张。沉吟了一阵,道:“这么说来,那飞铃,不能算是暗器了?”
游—龙道:“他飞出伤人,因铃声扰人听觉,看起来特别快速一些,自然要算是暗器了。”
黄一虎道:“那种旋飞的气势,实则说,早已不能算是暗器了,如是硬要说它是暗器,那也应该是活暗器了。”
游一龙道:“活暗器?”
黄一虎道:“那暗器,能够转变、追敌,自然是应谊称它为活暗器了。”
白天平暗自默查那黄一虎的神色,似是犹有余悸,心中暗道:这黄一虎必然是亲身所历,至于游一龙,也许并未见到那飞铃伤人的详情。心中念转,口中说道:“游老前辈,你见过那伤人的飞铃吗?”
游一龙摇摇头,道:“没有见过它伤人,只见一道金光,带着一阵铃声,掠顶而过。”
白天平嗯了一声,目光转到黄一虎的身上,笑道:“前辈是见到它伤人了?”
黄—虎道:“是的!我眼看一位弟子倒了下去,但飞铃并未停下,又掠顶而过。”
白天平思索了一阵,叹道:“那该是一种很特异的暗器,两位是否已从那死去的弟子身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黄一虎道:“我查看过死去弟子的尸体。”
白天平道:“可有什么发现……”
黄一虎正待答话,瞥见一个弟子,扛着一个人,大步行了过来。他座位正对门口,看的十分仔细,忽然站起了身子,道:“可是死了?”
一个三十上下的丐帮弟子,扛着一具尸体,大步而入,道:“回总巡的话,死了。”
白天平、游一龙,齐齐站了起来,抬头看去,只见那死去的弟子,紧闭着双目,全身不见伤痕,也不见有鲜血流出。
游一龙低声道:“放下来。”
白天平缓步行了过去,仔细的把尸体查看了一遍。
游一龙沉声道:“你看见他怎么死的?’
那是位四袋弟子,欠身应道:“弟子和他守在一起,只听一道铃声划空而过,他就从树上摔了下来。”
白天平道:“你看到些什么?”
那弟子道:“什么也没有看到,只听到一阵铃声,由茂密的林木中划过。”
白天平道:“你们躲在树林中,那是隐在暗处了?”
那位弟子道:“我们奉命隐伏暗处,监视敌踪。”
白天平道:“瞧到什么人吗?”
那弟子沉吟了一阵,道:“只听一阵铃声,穿过了浓密的枝叶,他就由树上摔了下来,在我扶他起身之时,似乎发觉了人影一闪,那人是什么样子,就没有瞧清楚。”
白天平低声对游一龙道:“游兄,请这位兄弟去吧。”
游一龙一挥手道:“好!你退出去吧。”
白天平顺手掩上了室门。这时,室中只有白天平、游一龙和黄一虎等三人,和一具尸体。
游一龙低声道:“白少侠发觉了什么?”
白天平道:“不论那划空的铃声是不是暗器,但它能致人死命,定有原因了。”
黄一虎道:“话是不惜,但敝帮这位死伤的弟子,和上次一样,瞧不到一点伤痕。”
白天平道:“在下可断言,他身上一定有致死的伤痕,只不过,咱们没有找出来而已,所以,在下想更仔细地查看一下。”
游一龙道:“白少侠意思是……”
白天平叹口气,道:“咱们不知那施放飞铃的人是谁,但却肯定了他是咱们的敌人,此后,咱们根可能会常遇飞铃的困扰,如若找不出飞铃致人于死的原因,那就根本无法防止飞铃的袭击了。
黄一虎道:“白少侠说的是,咱们应该仔细的找找。”动手脱去那丐帮弟子的衣服。但是全身完好,找不出一点伤痕。
黄一虎摇摇头,道:“白少侠,事情当真是邪门得很,全身不见伤痕,如何会使人死亡呢?”
白天平茫然了,望着那全裸的尸体,呆呆出神。显然,这等不着痕迹的死亡之因,困忧了这位才慧过人的年轻高手。
黄一虎替尸体穿上了衣服,道:“会不会是那铃声致人于死?”
游一龙道:“没有的事,铃声如能杀人,咱们都已死了,还能活到现在吗?”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两位,请给在下找一套丐帮弟子的衣服。”
游一龙吃了一惊,道:“你要干什么?”
白天平道:“在下去试试飞铃。”
游一龙道:“白少侠,此事万万不可。”
白天平道:“为什么?”
游一龙道:“我们奉有严命,保护你白少侠的安全,如是你白少侠伤死于飞铃之下,我们如何向帮主交代?”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就算那飞铃真是活的暗器,在下相信,也该有阻止他伤人的机会。”
黄一虎道:“不论什么暗器伤人,应该都留下伤痕,但这东西致人于死,却找不出伤在何处,所以么……”
白天平接道:“它太神秘,那将会以讹传讹,造成大错,因此,咱们必需想法子找出它伤人的方法,认清楚,他是什么形态,然后,才能想出对付之策。”
游一龙道:“白少侠说的有理,不过,那飞铃出没无常,咱们去找他,却未必能遇得上他。”
白天平正容说道:“不论那飞铃是一个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它总该有一个形貌,也许它是失传甚久的霸道暗器,重又出现江湖,也许它是才能绝世之人,创出的新奇暗器,所以,咱们非得去看个明白不可。”
游一龙沉吟了一阵,道:“白少侠说的有理,老叫化奉陪。”
黄一虎对那暗器,虽然是留下了很深的余悸,但游一龙既然答应了要去瞧瞧,自己也无法落后,当下说道:“好!咱们瞧瞧去,飞铃两度出现,伤了我们丐帮两人,那是诚心和我们丐帮过不去了。”
游一龙找了一套丐帮弟子衣服,替白天平换过,三人出了茅舍,沿密林向外行去。三人戒备而行,化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时光,既未遇到飞铃,也未找出蛛丝马迹。
黄一虎叹口气,道:“白少侠,看来,那飞铃早已离开此地了。”
白天平苦笑一下,道:“咱们回去吧!”他心尤不死,回到了茅舍之后,又在那丐帮弟子身上检查了一遍。这一次,检查得更仔细,但仍然没有找到致死的原因。
白天平心中大感愁苦,这飞铃致命的神秘,给了他极大的烦恼,长长吁一口气,道:“黄老前辈,那第一次死于飞铃之下的弟子,也没有伤痕吗?”
黄一虎道:“不错,老叫化找了很久,也未找出伤痕。”
白天平道:“唉,一定有伤的,只可惜,咱们找不出来罢了。”
游一龙道:“如若无伤而死,那飞铃迹近魔法了。”
游一龙望着那死去弟子的满头蓬发,道:“白少侠,咱们忽略了一处地方。”
白天平道:“对!咱们一直没有查看他头发之内。”
游一龙伏下身子,仔细的查过那尸体和蓬乱的头发,仍然不见伤痕。
白天平沉思了良久,道:“两位老前辈,可知晓世上有什么东西,置人于死后,不见任何伤痕?”
游一龙道:“老叫化听说过有一种奇毒,叫做隐形之毒,伤人之后,找不出中毒的伤痕。”
白天平啊了一声,道:“老前辈,可知什么人会用这等奇毒吗?”
游一龙道:“是一位女人,听说出身四川唐门,因故离开了唐家,在武林中独树一帜,不过,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近十几年来,已没有听过她的消息。”
白天平道:“那人可有个称呼吗?”
游一龙道:“武林中人,都称她唐二奶奶,有一段时间,在江湖上享誉甚隆,但却不知何故,突然失踪不见了。以后,就没有听过唐二奶奶的消息,随着那唐二奶奶失踪,那隐形之毒,也不再传闻江湖了。”
白天平道:“这就有点线索可寻了。”
游一龙道:“白少侠觉着唐二奶奶的隐形之毒,和那飞铃有关吗?”
白天平道:“晚辈只是一种猜想,是否有关,实也不敢断言……”语声一顿,接道:“游老前辈,那唐二奶奶为什么突然失踪,江湖上就没有个传闻吗?”
游一龙道:“传闻倒有,只是很难叫人相信,而且传说一阵,未能找到证明,那就止于传闻了。”
白天平道:“传闻都说些什么?”
游一龙道:“那唐二奶奶,虽然自称二奶奶,但她的年龄并不大,而且,人也生得根美,传言说她爱上了一个比她年轻的人,比翼双飞,遁隐探山,不再问人间是非了。”
白天平道:“还有什么传说?”
游一龙道:“也有人说她练毒不小心,毁了自己的容貌,改名易姓,息隐于人迹罕至之处,不愿再涉足江湖了。”
白天平道:‘只有这两种传说吗?”
游一龙道:“不错,只有这两种传说。”
白天平道:“老前辈觉得哪一种传说可靠呢?”
游一龙笑一笑,道:“这个,老叫化就难说了,两种传说,同时在江湖上传布,哪一种可靠,却是无人能够证明。”
黄一虎突然插口道:“大约是第一种传说可靠一些。”
白天平啊了一声,沉吟不语。良久之后,才抬头说道:“在下借贵帮之力,寻找晚辈的义父丐仙老人家,不知道可否能行?”
游一龙道:“袁老前辈,有如云中神龙,本帮中虽然耳目灵敏,也只怕无法找得到他。”
白天平道:“试试看吧!贵帮主武当、少林之行,就算能够说服两派的掌门人,也要大费一番口舌,万一是两派掌门人,固执己见,那就势必迫使贵帮和少林、武当三大门派的联盟,瓦解冰消。”
黄一虎叹口气,道:“白少侠,这些年来,我们丐帮中人,在江湖剪凶、除恶,出力很大,其他的各大门派,不但极少参与,而且很少闻问,似乎是除暴安良,维护江湖上正义的事,变成我们丐帮中一门一户的事了。”
白天平道:“对付武家堡,少林、武当,不是都派有高手合作吗?”
黄一虎道:“哼,两大门派,各派了六七个人,而且,两个带头的人,还是人家卧底的人。”
白天平心中暗暗震动,暗忖:听这丐帮中大执法的口气,似乎是对其他各大门户,都有不满之意,这恐怕亦是早中了别人的分化、离间之计。心中念转,口中却缓缓说道:“浮云大师和青风子,都是少林、武当门户中很有声望的人,他们受人利用,恐有难言之苦。”
游一龙笑一笑,道:“白少侠,咱们这一对老叫化兄弟,是奉帮主之命,来此受遣,至于丐帮和各大门派间的事情,题目太大了,不是咱们这身份可作论评。”
白天平道:“老前辈说的是……”语声一顿,接道:“两位请试试看吧!如果能够找到我义父他老人家,或可问出那飞铃的来历。”
游一龙道:“好!老叫化这就传令门下弟子,分别知会各处分舵,要他查探袁老前辈的行踪。”
白天平道:“那就有劳两位了,除了遣去分派的弟子之外,最好把布守在四周的弟子们,暂都撤离此地。”
游一龙道:“为什么?”
白天平道:“在下觉着,到目前为止,咱们还未找到那飞铃伤人的方法,既不知伤人方法,咱们自然也无法防止。”
游一龙道:“白少侠,准备哪里去呢?”
白天平道:“在下准备去找两个武家堡的人问问。”
游一龙呆了一呆,道:“白少侠,可要老叫化子同行吗?”
白天平道:“不用了,在下一个人行动方便一些。”
游一龙道:“这个不成,咱们奉命来此,保护你白少侠,如何能让你单独行动。”
黄一虎道:“不错,咱们两个老叫化子,就算帮不上你的忙,也不致要你照顾我们。”
白天平笑一笑,道:“两位老前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晚辈单独行动,正是因为避免冒险,至少,在目前咱们还不宜和武家堡中人冲突。”
黄一虎道:“咳!小小一个武家堡,竟然能使咱们如此困扰,当真是叫人难过了。”
白天平道:“在下的看法,武家堡已得他们幕后支持的魔头们大力支援,实力之强,决非一处分舵所应具有,如是在下的推想不错,似乎是他们有意借武家堡和咱们一决胜负。”
游一龙道:“不错,白少侠这么一提,老叫化倒也觉着有些道理了。”
白天平道:“所以,咱们暂时分开行动,适才飞铃伤人,那证明人家已经找到了咱们这个地方,因此,咱们是非走不可了。”
游一龙沉吟了一阵,道:“白少侠说的有理,咱们约一个见面的地方……”
白天平接道:“三天后,还在此地见面。”
游一龙微微一笑,道:“高明,白少侠,咱们离去之后,他们会很仔细的搜查这地方,他们查过离开,咱们卷土重来。”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在下先走一步,两位也可以动身了。”
游一龙道:“白少侠请便,三日后老叫化等定然在此候驾。”
白天平一挥手,告别而去。无名子传授了他精奇的剑术,也为他解说了江湖上的险诈。
借一袭庄稼人衣服,白天平竟然直奔武家堡。天色暗了下来,白天平找一株枝叶密茂的大树飞身而上。坐在一处横枝上,忖思着进入武家堡的方法。
这是一处十字路口,由西、北两方面,奔向武家堡的人,都要经过这一条道路。忽然间一阵蹄声得得,传入耳际,两匹健马,急驰而至。
白天平聚目力望去,发觉来人身着黑衣,背插长剑,两匹健马上,各挂着四颗血淋淋的人头。只见那人头上乱发蓬飞,就可断定,八个人头中,至少有四个是丐帮弟子。
这两个黑衣人,显然是武家堡的九煞星中人物。九煞星巳被白天平除了四个,武家堡还有五个。这些冷酷的杀手,一个个都年纪很轻,武功了得,但他们却似是缺了人性,除了杀人之外,似是再无别的事情。
白天平杀机突起,冷喝一声:“站住。”飞身直扑而下。
两个黑衣人反应奇怪,两道白光,闪电而出,人也同时离鞍飞起。
白天平也没有轻视这两个杀手,跃向两人的同时,两把短剑也同时出鞘。
但白天平仍然大大的震动了一下,两个黑衣人拔剑的手法太快了,在他全力扑向两个人,还不及一半时,两个黑衣人的剑势,已然出手攻到。
剑光飞闪中,响起了一声金铁交鸣,白天平带一道护身寒芒,由两个黑衣人的合击剑势中闪穿而过。双方同时落下了实地,彼此间却有着一丈五六的距离。
白天平剑隐肘后,缓缓向前行了几步,两道目光,扫掠了两个大汉一眼,冷冷说道:“两位在武家堡九煞星中,排列第几?”
左首一个黑衣人道:“三、四,你是……”
白天平笑一笑,道:“我就是杀死你们另外四个煞星的人。”
在他想像之中,九煞星在武家堡身份特殊,这两人听得他是杀害四煞星之人,定然忿怒异常。
但情形,却是大大的不然,两个黑衣人听到之后,面不惊,神不变,保持着完全的淡漠、平静。
白天平霍然心头大震,暗道:这些人似乎连喜怒哀乐的感觉,也完全麻木了。心中念转,目光却看注在左首黑衣人的身上,道:“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左首黑衣人嗯了一声,道:“我为什么不懂?”
白天平心中暗道:这些都是武家堡训练出来的非常人物,多和他们谈几句话,也就算对武家堡多一分了解。
当下说道:“你知道自己的姓名吗?”
左首黑衣人摇摇头,道:“用不着要姓名。”
白天平道:“那么,阁下怎么称呼?”
左首黑衣人道:“三号煞星。”
白天平道:“很简单,也很合适……”声音突转冷厉,道:“你们除了奉令杀人之外,还知道些什么?”
两个黑衣人相互望了一眼,默不作声。
白天平冷冷接道:“你们不知道自己由何处来,也不知向何处去,浑浑噩噩的,以杀人为职,你可知道,你们杀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两个黑衣人,井非全然是麻木,他们执着利刃不肯出手,显然是很想听白天平说的话,似乎是,那给了他们两人很新奇的感受。
左首的黑衣人,似乎比右首的那一个,了解的事务多一些,沉思了一阵,摇摇头。
白天平暗道:“这些人痴痴呆呆,如中邪魔,但又似保有一点灵智未泯,当下沉声说道:“你们杀的人,可能是你们的兄弟,也可能是你们的同门。”
左首三号煞星,望望同伴,又望白天平,冷冷地说道:“不是。”
白天平听他说出话来,心中甚喜,接道:“至少这些人,和你们无冤无仇吧?”
三号煞星点点头,却未说话。
白天平道:“但你们却无缘无故的杀了人家。”
右首的四号煞星,突然向前上了一步,长剑一起,直刺过来。
这一剑不但快,而且很奇,剑势上撩,已到白天平的小腹前面。
白天平一剑斜挥,身子侧转,人退剑封,滑开了那四号煞星的长剑。
这是一招合手式,那三号煞星是应该合剑攻出,压住白天平的退路,也封住白天平的剑势。但那三号煞星没有动。这就是四号煞星有了一个很大的破绽,也给了白天平一个很好的机会。
白天平另一短剑突然举起一绞,一声冷哼中,四号煞星的一条右臂和长剑,一齐离开了身躯,飞掉到一丈多外,撞在了一棵大树上,才落着实地。
白天平早动杀机,一剑得手,剑势疾转,一抹寒光,划开了四号煞星的咽喉,一股鲜血喷出,尸体摇动了一阵,才栽倒地上。
搏杀了四号煞星的同时,白天平一直严密的戒备着,防备着那三号煞星突然的攻击。但那三号煞星却一直静静的站着未动。
直待四号煞星身子倒下之后,那三号煞星突然伏下身子,由他脸上取下了一张人皮面具,才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挑出一些药粉,撒在尸体上。
片刻之后,偌大一个身体,化作了一滩清水。
白天平呆呆地望着那三号煞星,处理了同伴的尸体,心中大觉奇怪,竟猜不出三号煞星的用心何在?
清除了现场的痕迹,三号煞星拍起头,才缓缓说道:“在下出身武当……”
白天平大吃一惊,道:“你是武当门下?”
三号煞星点点头,道:“是的,武当掌门人闻钟道长,是在下授业恩师……”
白天平四顾了一眼,低声接道:“这地方不是谈话之处,咱们找一处清静的地方谈谈。”
两人牵马入林,找了一处密林所在,拴好健马,席地而坐。
白天平道:“道兄,既是武当门下,何以会做了武家堡的煞星?”
三号煞星苦笑一下,道:“你认为是我们愿意做的吗?”
白天平道:“这中间难道还有什么神秘控制之力不成?”
突然间,三号煞星脸上泛起了肃然的神色,双目中光亮如电,凝注着白天平。
白天平大大吃了一惊,这正是九煞星杀人前的神态,立时,严肃戒备。果然,黑衣人突然一抬右腕,一道寒光,分心刺来。
九煞星中人物,出剑是何等的快速,如非白天平有了准备,这一剑不死亦得重伤。
白天平双剑齐出,封住了黑衣人的剑势。但他并未还击,一直采取守势。
黑衣人疾攻了三剑,都被白天平封架开去。黑衣人的脸色又转平静,还剑入鞘。望着白天平叹一口气,道:“我又想杀你了。”
白天平道:“是的,阁下攻了我三剑,如非在下有了戒备,只怕早已伤在你的剑下了。”
黑衣人道:“就是这样,我们一直不太能控制自己。”
白天平道:“你们杀过自己人吗?”
黑衣人摇摇头,道:“没有,我们回到了武家堡后,就会安静了下来。”
白天平道:“兄台,你们可是常服用一种什么样的药物吗?”
黑衣人道:“没有,我们很少服用药物。”
白天平道:“九煞星中人,可都是像兄台这样,有时间很清醒吗?”
黑衣人道:“不是,我是唯一清醒的人,我们似乎都有一种杀人的冲动和癫狂,虽然也有平静的时候,但像我现在这样清醒的程度,却是大大的不同,我该是最好的一个了。”
白天平轻轻叹息一声,道:“九煞星凶名遍传,想不到,你们竟是不自主的杀人。”
黑衣人叹口气道:“你看清楚我的面貌了吗?”
白天平道:“看清楚了。”
黑衣人道:“希望你记清楚,日后,见到我师父,武当派的掌门人时,替我传一句话,就说小兄很惭愧,我变成了武家堡中第三号煞星。”飞身上马,纵骑而去。
白天子呆呆地望着那黑衣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这个人,还惦记着他的师父,还记得他出身武当门下,那证明他的良知并未泯灭,为什么他甘为武家堡所用?为什么他摆不脱这个枷锁?他能清清楚楚的告诉我这些话,为什么却又不能自己跑回武当山去?这一连串的问题,在白天平的脑际中盘旋不去,解不开这一个隐秘,就无法解开这一个死结。而且这一个死结,却又关系武林中的正邪存亡……
忽然间,白天平脑际中闪过了一道灵光,忖道:我可以改扮成那四号煞星,混入武家堡去。他分析了这些煞星的特性,和常人有很多不同之处,而且又彼此漠不关心,那该是最好的掩护。
但目下的问题是,那三号煞星会不会说出四号死亡的事,还得设法,改扮一下容貌。
这都是有些冒险的事,但就目下情形而论,又非冒险不可。
盘算过利害得失,白天平决心一试。他感觉到九煞星是很特殊的人物,这些人,必然受着一种特殊的忧遇。心中念转,立时去准备衣服。
从怀中摸出了一张人皮面具戴上,又经过一番很细心的化妆。凭着记忆,化成那四号煞星一样,自然是不太像。一口气忙到二更,才匆匆赶去了武家堡。
守堡的大汉,对九煞星记得很清楚,立时打开了吊桥,放进了白天平。白天平一直在暗暗的戒备着,万一被人发觉时,也好保护自己。
但守堡门的大汉,对堡中的九煞星,似是极为尊重,而且也很害怕,哪里敢多问一句。
白天平轻轻易易的进了武家堡,证实了自己部份推断不错,心中很是高兴。但问题来了,九煞星住在哪里,白天平并不知道,他不能走错了方向,露出马脚。但好的是夜色很深,白天平也够沉着,借夜色掩护,缓步向前行去。
武家堡中很多埋伏,但这些人对九煞星,都有着很大的畏惧,不管他怎么走,也没有人敢阻问于他。
白天平表面上走得很自然,心中却是焦急得很。武家堡中到处都是跨院门户,如是不知道他们住在何处,实在是没有法子找。忽然间,想到了金萍姑娘,只好改向金萍的住处行去。
堡中的夜间巡查,看到白天平后,也立时让开去路。他们对九煞星太了解了,白天平那不紧不慢的步子,正是九煞星兽性发作前的表现。
白天平心中暗笑道:“看来这些煞星人物,不但是敌人害怕,自己人也对他们有着很大的畏惧。”这样,在重重桩卡之下,白天平自由自在的找到了金萍的住处。
金萍已然惊觉,启门而出,穿着一身劲装,站在房门口处,冷冷的望着白天平。
白天平戴了人皮面具,神情冷漠,确有一个煞星的味道。
金萍双目看注在白天平脸上,冷冷说道:“你来这里作什么?”
白天平道:“在下来看姑娘。”
金萍已听出了他的声音,道:“你胆大得很。”
白天平道:“情势迫人,我没有法子。”
金萍道:“你现在有何为难之处。”
白天平道:“我冒充四号煞星,找不到他们的住处。”
金萍道:“三、四号煞星,出阻丐帮弟子,三号归来,四号不知行踪何处,可是你杀了他?”
白天平道:“不错,我杀了他,现在无暇细谈,我遇上了很多巡查之人,只怕他们会追踪来此。”
金萍道:“在西侧申院,按子午数找下去,申院很好找。”
白天平道:“申院之中,除了煞星之外,还有些什么人物?”
金萍道:“有照顾你们的美女、小婢,但最近听说又来了一批人,详情不明,你要多小心一些。”
白天平道:“好!多谢指教,方便时,我会再来找你。”
金萍道:“能不来,最好别来,这里的耳目太多,快些去吧。”
白天平道:“多谢指教。”慢慢转过身子,向西跨院行去。两人用的是传音之术交谈,就算旁侧有人,如非绝顶高手,也无法听到讲些什么。
金萍目注白天平去远之后,才呀然一声,关上了房门。
白天平一面缓步而行,一面暗中辨认方位,他对子午数十分熟悉,所以,行来丝毫不见慌乱。以他耳目之灵,也早已惊觉到暗中有很多人监视着他。
原来,他们看九煞星中人,直行到金萍的住处,不禁动疑,暗中有很多巡院武师追来,但谁也不敢先去惹他,见他和金萍对立了一阵之后,转向申院,巡院武师之疑,才逐渐消除。
按照子午数,白天平很快的找到了申院。但见院门紧闭,白天平又不禁感到为难起来。
叫门,是一件很小的事 但如是叫门有一定的叫法,这小事就可能立刻使他露出了马脚。
他后悔刚才竟忘了问问金萍。人已走到了门前,但总不能站在门前不动,正想举手拍门,木门突然大开。
白天平凝目望去,只见那开门人竟是年轻美貌的少女,不禁微感意外。他尽量掩饰着内心的震动,以使保持着那煞星人物惯有的冷漠。
那少女穿着一身青衣,神情冷肃地说道:“你是四号煞星?”
白天平没有答话,只冷漠的点点头。
青衣少女道:“以为你已经死了,想不到你还活着?”
白天平道;“我为什么要死?”
青衣少女道:“你住的地方已经更换了。”
白天平冷冷一笑,道:“那我总有一个住的地方吧?”
青衣少女道:“跟我来。”顺手掩上了本门,举步向前行去。
白天平紧随在那青衣少女的身后,暗中打量院落中的形势。只见这是一处三合形的跨院,庭院中种植了很多的花草,三面房舍中,似是有着很多的房间。
青衣少女带着白天平行到了一个房间前面,道:“你住在这里吧。”伸手推开木门而入,燃起火烛。
白天平目光转动,只见室中布置得很齐全,雕花木床,红漆衣柜,妆台铜镜,应有尽有。
打量了室中形势一眼,目光立刻转到了那青衣少女的身上。
青衣少女忽然堆下一脸笑容,道:“你还要什么?”
白天平心中暗道:这四号煞星有些什么嗜好,我一点也不晓得,如果要了一样从来没有要过的东西,那岂不是一下子露出了马脚。心中念转,双目却注视在那青衣少女的身上,一语不发。
青衣少女突然一呆,急急溜了出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白天平长长吁一口气,先把房门上栓,然后,又仔细检查了房中的设备。熄去火烛,白天平和衣躺在了床上,心中却在思索着如何应付明天的变化。听金萍说,这里又来了不少的人,不知是否补充这些煞星的人物。
这些煞星中人,既无法交往,也无法和他们多谈,看来,纵然能在这里留下来,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在这些煞星身上,施展暗算。但明天,也很可能被人拆穿了身份。
于是,白天平想好了很多种应变之策,被人拆穿了应该如何?留这里又应该如何对付?
如何才能模仿那些煞星的举动,而不致泄漏身份。
这一阵汹涌而来的思潮,直到天色微明,才使白天平生出倦意,睡熟了过去。他脸上戴着人皮面具,又经过药物化妆,尽量使面容和那四号煞星一样。
一阵木门撞击之声,惊醒了白天平,跃下木榻,先在铜镜面前,整理了一下形貌,才伸手打开木门。进来的是三号煞星,两道冷厉的目光,注视在白天平的脸上瞧着。
白天平一面暗中运气,全身的功力,尽都集中于右掌之上,只要那三号煞星失声呼叫,立刻先下毒手。
但见三号煞星双目中神光微微收敛,低声说道:“你是谁?”
白天平道:“咱们见过了。”
三号煞星突然取出一个金牌,道:“收起这个。”
白天平伸手接过,只见那是一面纯金打造的金牌子,两面都刻的有宇,一面是四字,一面一个煞字。
两面的字,都用一种象形的花体,如若不知内情,很难看懂。
白天平接过金牌,道:“多谢了。”
三号煞星道:“幸好我没有讲你死了。”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还得你多照顾。”
三号煞星道:“我照顾不了你,因为,我无法控制自己。”
白天平吃了一惊,道:“你不会说出来吧!”
三号煞星道:“大概不会,清醒时间,我不会说,忘我时间,我好像忘记一切,那自然是更不会说了。”
白天平道:“你现在很清醒?”
三号煞星道:“很清醒,不过,很快就会迷糊了。”
白天平道:“为什么这样呢?”
三号煞星道:“不太清楚原因……”忽然一皱眉头,双手按在鬓角上。
白天平吃了一惊,道:“你怎么了?”
三号煞星道:“除了我记的很熟的事情之外,我不能用心去想,一想什么,就会头痛。”
白天平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三号煞星放开了按在双鬓的手,有些凄然地道:“所以,我们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过日子,如是想用心去想什么?那就头痛如裂,难以忍受。”
白天平道:“难道搏杀对敌,不怕刀剑所伤吗?”
三号煞星摇摇头,道:“不怕。”
白天平道:“不会疼吗?”
三号煞星道:“我受过伤,被人刺了一剑,但只一点点疼。”
言罢,转过身子,向外行去。
白天平有了证明身份的金牌,胆子壮大了很多,想到外面瞧瞧庭院形势,举步向外行去。
这是一座三合庭院,只是中间的庭院很大,很多的花树,隔阻了彼此之间的视线。
白天平缓缓移动身子,绕着院落行了大半周,发觉了所有的人,都是躲在室中,庭院中不见人踪。
心中突然有了惊觉,暗道:“看来,这些煞星们的举动,都有着一定的习惯,我如是太过自由行动,只怕很快就会被人发觉了真象。”心中念转,立刻转身向后行去,直回到卧室之中掩上了房门。片刻之后,突闻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白天平暗中吸一口气,静坐不动。木门砰砰响了两下,突然大开。只见一个青衣女婢,捧着一个木盘,送了进来。木盘中放着四样精致的菜,和一瓶酒。青衣女婢望望白天平,放下菜肴,一欠身,端着木盘而去。
白天平心中明白了,这些煞星们,虽是住在一起,但平常很少往来,连吃饭也是各自送入房中,避免见面。
上了房门木栓,白天平突然取一节象牙,试过了酒菜。证实了酒菜无毒,白天平收好象牙,打开木栓,开始进用酒菜。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那青衣女婢重行走了进来,收拾了酒菜。
白天平暗中查看,只见那青衣女婢很清秀,但却有些羞怯,不禁心中一动。暗道:看这丫头似乎是来此不久,我何不试她一试。心中念转,人却突然站了起来,伸手抓住那青衣女婢右腕。
但闻一阵乒乓之声,那女婢手中的碗盘,突然跌落在地上。白天平暗中咬咬牙,双目看注那青衣女婢身上。
青衣女婢脸色大变,望着白天平摇着头,道:“小婢……小婢只是伺候诸位的丫头。”
白天平道:“你是丫头。”
青衣女婢道:“不错,如是大爷要人,小婢立刻可以找一位来。”
白天平生恐露出马脚,木敢多言,摇摇头,道:“我要你。”
青衣女婢道:“小婢不行。”
白天平看她惊慌之状,心中暗道:这丫头似乎来此不久。心中念转,口中又道:“你为什么不行?”突然一加力,把女婢拖近身侧。
那青衣女婢挣扎一下,未能挣脱白天平的掌握。但却使白天平感觉到腕力很强,分明有着很深的内功。
对武家堡这个充满着诡异、神秘的地方,白天平了解的太少,他希望知道一些,不惜方法、手段。
青衣女婢一挣未脱,突然停下来不再挣动,两道目光注视在白天平的脸上瞧着。
白天平心中大大的吃了一惊,暗道:这丫头,如是不再挣动,宽衣解带的迎上来,那可是一桩很大的麻烦了。尽管他心中很畏惧,但表面上,却又不能不装出一付色迷迷的样子。
青衣少女冷冷一笑,道:“你当真要我吗?”
白天平不敢答话,鼓起最大的勇气,点了点头。
青衣少女冷冷说道:“你们这些煞星人物,当真是都没有一点人性吗?”
白天平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话。
青衣少女缓缓怞回白天平紧握的一只手,道:“我虽是丫头的身份,但我还是一个好女孩子,你们在这里人人敬畏,但我听说过,不会害人,所以,我才千方百计的请调到此处来伺候你们。”
白天平心中突感惊愕,暗道:我不能表现的太正常了,被她瞧出破绽,那可是前功尽弃。
心念一转,故意装出一付茫茫然的神情,似乎是对那青衣少女之言,以似非懂。
青衣少女突然微微一笑,伸出纤巧的玉手,轻轻在白天平身上拍了两下,转身而去。
白天平呆呆望着青衣少女的背影出神。他原来,用这等方法,想使那青衣少女泄漏一些隐秘,却不料几乎弄巧成拙。这使得白天平心中又多了一层惊觉,这武家堡中一仆一婢,都不是简单的人物。正忖思间,木门悄然而开,一个三十七八的绿衣妇人行了进来。
她手拿着一本薄薄的绢册,脸上却是一片冷肃。
白天平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着武家堡中,人人对煞星敬畏,这中年妇人却似毫无畏惧。
绿衣妇人长得并不难看,但却全身散发着一股陰沉沉的寒气。她进入房中,距离白天平还有四尺左右处就停了下来,道:“你是四号煞星?”
白天平顿生不知如何应付之感,沉吟了良久,才点点头。
绿衣妇人喝了一声,道:“拿出你的身份牌。”
白天平又故意沉思了一阵,取出了金牌。
绿衣妇人接过牌,瞧了一阵,又还给了白天平。
白天平接过金牌,收入怀中。
绿衣妇人却沉思不语。显然,她正在用心思索一件十分为难的事。
白天平暗暗惊心,忖道:原来,他们也有着很严格的管理,我还以为九煞星没有人管束呢?
绿衣妇人突然抬起头来,双目注视在白天平的脸上,道:“你几时加入了本组织?”
白天平吃了一惊,暗道:这女人突然如此问话,定有所据了,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心中有了个底子,立时暗暗吸一口气,严作戒备。
绿衣妇人一皱眉头,道;“我跟你说话,听到了没有?”
白天平心中忖道:这些煞星人物,头脑本就不太清楚,这妇人怎能如此问话。但看她神色,又似是很有把握,至少她应该很了解这些煞星。一时间,顿感应付为难。
绿衣妇人道:“你认识我吗?”
白天平尽量保持平静,缓缓点头。
绿衣妇人道:“啊!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
白天平神凝双目,注视在那绿衣妇人脸上瞧看,一面缓缓伸出手去,抓起了挂在木榻上的长剑。
这举动,有些使那绿衣妇人感到意外,但她不退反进,一上步,欺入了白天平的身前。
白天平右手握住了剑柄,带着剑鞘的剑身,却突然向前斜推半尺,剑鞘尾端,指向那妇人小腹。
绿衣妇人突然冷哼一声,道:“你不是九煞星中人,你究竟是何许人?”
白天平只是冷冷的瞧着绿衣妇人,口中不发一言。他无法确定那绿衣妇人,是否在用诈,也不知九煞星和她之间的关系。
绿衣妇人笑一笑,道:“你是什么人?快些说。”
白天平忖道:你有千条计,我有老主意,就算真的被你发觉了,也不过是一战罢了。所以,他一直不回答。但门却封守的很严,只要那妇人动手,立时可以还击。
绿衣妇人冷笑一声,道:“你是在找死?”突出一手,疾向白天平的剑鞘上抓去。
白天平早有准备,剑鞘一推,点向“丹田”袕,右手后伸,长剑出鞘。
绿衣妇人没有退避,只是微微一侧身,避过了丹田要袕,左手一伸,抓住了剑鞘。
白天平心中一震,忖道:好快的手法。他心中还在犹豫长剑是否应该劈出,这绿衣妇人胆敢对煞星下手,自然是有十分把握。
但那绿衣妇人一把抓住了剑鞘,使得白天平不再考虑,长剑一挥,横里斩去。闪闪寒芒,平扫过去。这室中本极狭小,这一剑横扫,剑气足足笼罩了大半个房间。
绿衣妇人突然一推右掌,直向剑上迎击过来。
白天平吃了一惊,生怕这一剑,斩下那绿衣妇人的右臂。心中有所顾忌,不觉剑势一缓。
就是这一缓的时间,那绿衣妇人的右手,已经撞向剑上。但闻当的一声,长剑竟被震开。听声音,似是金铁交鸣的声响。但白天平一怔之后,立时惊觉,因为他知道那绿衣妇人可能带着袖圈等暗兵刃。
绿衣妇人封开剑势后,突然一把,抓向白天平的右腕。
白天平心中电转,忖道:我如是伤了她,非一路冲出武家堡不可。但如是被她擒住,那就可能知晓更多一些事物了。心中念转,略运真气,转过脉袕,故作闪避不及,让那绿衣妇人,一把抓住了脉袕。
但见绿衣妇人一抖腕,甩开了白天平手中长剑。同时,左手也夺过了白天平手中的剑鞘,用力向前一带,把白天平拖出了三四尺远。
白天平一语不发,暗中吸一口气,望着绿衣妇人,严作戒备。
绿衣妇人冷冷说道:“你很胆大,竟连我也敢出手了。”
白天平口齿启动,欲言又止。他怕言多有失,不敢多言。
绿衣妇人冷笑一声,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白天平摇摇头仍未开口。
绿衣妇人右手加力抓紧白天平的腕脉,左手疾快的点了白天平三处袕道,放开了白天平,回手掩上了房门,下了木栓。
白天平看到了室外人影一闪,似是三号煞星。
绿衣妇人放低了声音,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天平道:“我是四号煞星。”
绿衣妇人冷笑一声,道:“你瞒得了别人,还能瞒过我?快些从实招来。”
听这绿衣妇人的口气,白天平又愣住了,暗道:这妇人口气很大,难道真已看穿了我的身份,但身入险境,危亡一发,宁可闹一个破围而出,试试武家堡中高手合击的滋味,也不能泄了底子。他脸上虽然经过了药物化妆,掩去了神情,但他忘了两只眼睛,双目中闪动的神芒,泄漏了不少的心事。
绿衣妇人双目紧看着他的眼睛瞧着,白天平虽然是很快的惊觉,但巳被人家瞧出了不少隐秘。煞星中人,似乎是没有那样灵活的眼神。
绿衣妇人开了口,声音很低,但却很严厉,冷冷地说道:“留心你那对眼睛,那瞒不过我,也瞒不过别人,还有你的脸型,也不太像四号煞星,别太相信自己的能耐,这地方并不安全,漏出了一点破绽,就可能身陷死亡之境。”
白天平好耐性,绿衣妇人话说的很明白,但他仍然是一味装作下去。江湖多险诈,白天平不得不小心一些。
绿衣妇人眨动了一下眼睛,道:“我姓巴,都称我巴二娘,九煞星中人,归我节制,他们都有一个缺陷,那也是他们致命的所在,每人的缺陷不同,但我都很清楚,每一个煞星都吃过我很大的苦头,所以,他们对我都有着很深的畏惧,但你和他们不同,也证明了一件事,你不是煞里中人物……”
巴二娘接道:“你不该自作聪明,调戏那小丫头,煞星中人,受着绝对的控制,在一种特殊的引诱刺激下,他们才需要女人,你小子聪明的过了份,如是没有一套完整的办法控制着这些疯狂的杀手,那岂不是在家里养着几头老虎。”
这时,白天平已八成确定了巴二娘没有恶意,似是在借着教训他的口气,正在泄漏给他很多的隐秘。所以,白天平静静的听着。
果然,巴二娘接着说道:“别以为煞星人物很珍贵,一样会受到制裁,他们犯了错,死亡的很悲惨,因为,我们能用这些人,就能制造出些人物,也一样可以毁了他们,死去了四个人,又补充了五个来,九煞星,已变了十位煞星,你小子,别自作清秋大梦。”
白天平有些动摇了,几乎要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但他还是咬咬牙忍受了下去。
巴二娘冷笑一声,接道:“记着二娘的话,安份一些,别自以为是的动脑筋,目下这个地方,能够收拾你的人,至少有四五个,好好想想我巴二娘的话,过一天我再来看你。”打开了室门而去。
望着巴二娘的背影,白天平心中泛起重重疑云。
巴二娘分明已发觉子自己不是煞星中人,但她竟然似有意在庇护。
但能管理煞星人物的巴二娘,必将是武家堡中可寄重任的亲信人物,怎会对自己如此呵护。这么深入一想,顿觉着真真假假,叫人有难测难解之感。
忽然间,想到和龙虎双丐之约,留守这武家堡中的时间,也就不过是两天左右,这两天如若无法探听出一些什么,那自然是有负此行了。不论这里的形势如何险恶,必然要设法冒险,就算是无法探出什么,也得尽到心力。但至少,白天平对武家堡这地方,又多了一层了解,当真是藏龙卧虎,什么样子的人物都有。
就拿巴二娘这个人说吧,三十多岁的年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外面瞧上去,并不怎么起眼,她不但武功不错,而且是控制武家堡诸煞星的人物,如非亲目所睹,真是难以相信。
小小一个武家堡,怎会集中了这么多的人才。
心念转动之间,那巴二娘去而复返。目光望着白天平,淡淡一笑,道:“看来,用不着我帮你解袕道了。”
白天平没有答话,却仰身卧在木榻上。他用行动回答了巴二娘,早已自解了被点的袕道。
巴二娘点点头,道:“很高明啊!”转身带上房门而去。
白天平一挺而起,捡起了长剑挂好,索性关上了房门,盘膝而坐,运气调息。身份已泄,巴二娘意图难测,他必须随时保持着最佳的体能,准备应付突发的变故。
这几日来,应付大敌,身心俱疲,也一直没有好好的休息过,这一运气调息,顿时物我两忘,气行一周天,疲劳尽消。无数的事端、疑云,重又泛上心头。忽然间,一阵木梆声传入了耳际。
白天平心中一动,道:“这幽静的院落中,何来的木梆声音。”心中惊觉,一跃下榻,打开木门,向外行去。
只见两个身着蓝色劲装的人,佩着长剑,匆匆向厅中行去。
看了一眼,白天平立时认出那两个佩剑之人,都是煞星型的人物,立时抓起长剑,佩带身上,紧随在两人身后,向前行去。
这是跨院中的正厅,不太大,但也不小,厅中摆了一个长型木案,两边都是木椅,巴二娘端然高居案首。木案的两侧,已坐了不少的煞星。
白天平心中记着那巴二娘说,九煞星死了四个,又补充了五个,应该是十个,在座只有六个,那证明了他来的并不太晚。木案上没有编号,白天平不知是否每人都有一定的座位,略一犹豫,在最边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
他心中有了一个打算,那就是一旦有了危险,坐在门口处容易逃走。
片刻后,十张木椅坐满,果然是足足十个煞星。十个人穿的衣服相同。但所用的兵刃却不一样,有的佩剑有的佩刀。
巴二娘目光一扫,见十个煞星来齐,也不讲话,却突然举手,拍了三声,三声掌声清脆,引得场中的煞垦,全都转头望去。
白天平一直暗中留神别的煞星举动,依样葫芦,转眼瞧去。
但听巴二娘冷冷说道:“你们今夜要出动,袭击一处地方。”
她说得很简略,也不要那煞星表示什么,举手招一招,道:“拿酒来。”
送酒的青衣女婢,正是白天平对她动手的人,不禁心中一跳。只见那青衣女婢玉手纤纤,在每一个煞星面前放了一杯酒。
到了白天平身前时犹豫了一下,再把一杯碧色的汁液放下。
看看别人的酒杯,都是同一颜色汁液,不禁心中大感为难,不知自己是否应该饮这一杯不知名的酒。喝下去,会有些什么反应。
只听巴二娘道:“这是一杯壮行色的酒,你们全都喝下。”
白天平也端起了酒杯,故在唇边,但却未饮下。他心中乱得很,既不敢喝下这杯酒,但又无法不喝。
大家举杯时,白天平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投机的法子。借衣袖掩杯,把一杯碧汁倒入了地上。他倒的很技巧,也很快速,移动一下脚,掩住了地上的碧汁。
忽然间,白天平发觉了奇迹,十个煞星突然闪动起神光。但他不明白这徵兆是好是坏。
巴二娘又拍了三掌,道:“你们现在跟着我走。”转身向外行去。
白天平一看天色,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九个煞星鱼贯随在巴二娘身后行去。
这些煞星人物,虽然都各有编号,他们的行动,却是与号数无关。
白天平心中盘算,我应该走在中间,两头发生了什么变化,我都可以依样画葫芦,照着人家的办。立时一侧身子,插入了行列之中。
巴二娘带着十位煞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武家堡。
堡门外,早备好了十一匹马。巴二娘当先跃上马背,十煞星也纷纷上马。一提缰,巴二娘当先带路,纵马飞驰。
白天平在第六个位置上。
天色逐渐的黑了下来,借一抹暮色,十一骑纵蹄如飞。白天平暗中留心查看,九个煞星都目光直前,目不斜视,他们对行向何处,意欲何为,似乎是都不关心。
白天平突然间生出了很大的悲哀,感觉到武家堡中幕后那些人,不但残酷嗜杀,而且,他们改变了人性。
这些煞星人物,可能都是正大门户中苦心调教出来的弟子,也可能都是江湖上主持正义的年轻侠士,但却被那些人毁了他们的一生,消除了他们的人性,留下他们的武功,使他们忘了自己,变成了冷酷的杀手。
这是武林中莫大的劫难,也是人性的悲哀。
幸好,那些具有先见之明的武林前辈在武家堡,埋下了很多的暗桩,虽然,他们无法阻止这些事,但至少,他们对武家堡有着很多阻碍。
十一匹马都跑得通体是汗,但巴二娘并没有停止下来的意图。显然,这是一段紧急的行程,也必然是件重大的事情。
只听两声长嘶,有两匹健马受不住奔行之劳,跌倒在地上。
两个穿着黑衣的煞星,就在马身倒摔时,突然飞身而起,跃落在八九尺外,这一下,所有煞星,都勒缰停了下来。
巴二娘一转缰绳,兜了回来,望了两个煞星一眼,突然由身上怞出一条皮鞭,啪啪两声脆响,怞在那两个煞星的脸上。鞭痕宛然,两个煞星的脸上,立刻肿起了一条半寸多高的鞭痕。
但那两个挨打的煞星,井无有反抗之意,也没有太痛苦的感受。巴二娘欺近了两人身侧,低言两句,突然转马奔去。两个跑死了健马的煞星,一左一右的跟在巴二娘的身后,放步向前奔去。其余的人又纵马向前。这一阵急赶,又向前奔行了十几二十里路。
巴二娘勒缰停下,当先下马,把健马牵入了道旁一座杂林之中,然后,率领着十位煞星,鱼贯而行。
白天平约略的估算一下,出了武家堡,疾驰快行,至少已走出了六七十里路。
如今下马步行,自然是已到了重要地方。凝神望去,只见前面林木环绕着一座高大的宅院。夜色中,听不到一点声息,仅闻风吹枝叶的嗦嗦之声。
到了那宅院之前,巴二娘并未下令攻入宅院,竟然是大大方方的举手叩动了门环。门环三响之后,大门忽然大开。
一个老苍头,和巴二娘先谈数语,悄悄退到一侧。巴二娘率领着十位煞星,鱼贯进入院内。
白天平原想这座庄院,可能就是今宵攻袭的目标,但看情形,又有些不像,心中大感惶恐,暗道:看来,这地方倒是武家堡下另一处分舵。
行过大门之时,白天平抬头瞧了一眼,只见一块匾写着:天侯府,三个金字。上下还有很多小字,一则是夜色幽暗,无法看得清楚,二则是他不能停下来仔细瞧看,启人疑窦。
进了大门,是一个广大的庭院。天侯府中,一直是夜色深沉,未见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