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黑龙翔苦思如何来救帝内兄弟之时,突然耳际传来了一阵浓重的川音道:“老哥子,久违了。”
黑龙翔抬头一看,认得是川西张门的门主张修武,忙一拱手道:“张兄是何时赶来太行的?”
张修武道:“刚到不久。”紧接又道:“听说敝门老五与金陵谢家之人俱失陷古陵了。”
黑龙翔道:“兄弟正为此事着急呢。”
张修武哼了一声道:“咱们只须合力擒下妖女,不怕他们不放人。”
黑龙翔摇手道:“张兄少安毋躁,这事急不得。”
燕山宫主一瞥张修武,复又说道:“汝等俱为藏宝而来,现藏宝未得,反倒失陷了许多弟兄,那可是大不合算之事。”目光四下一扫,见没有答腔,又道:“诸位想必已然得知,现又来了一位碧云宫主,诸位不妨想一想事情的利害得失。”
狄龙厉声言道:“此女乃是冒牌宫主,诸位切莫上她的道儿。”
正待数说几句,单于琼珠轻轻拉了他一下道:“师父,咱们该先助谷老前辈一臂之力才是。她说此话非常明显,表面上借口即谷天民,实则是助陆文飞。”
狄龙抬眼望去,果见谷天民主仆陷在刀阵之下,但最危急的却是陆文飞。
心中不禁大为踌躇,他对这銮刀式子,毫无破解之策,是以急在一旁。
单于琼珠见师父不动声色,不由急道:“师父,他们已然受困了,怎么办?”
狄龙手按剑柄,目注刀阵,并未回答她的话。
就这谈话之际,陆文飞大喝一声,双手举剑朝人群劈去,这一式怪异得很,不知该说是刀式还是剑法。
但见剑芒闪处首当其冲一位玄衣武士,立时被连肩带臂,劈成两半。
那人一声不哼,倒地而死。
陆文飞举剑再度抡起,五剑连闪之后,一收剑式,纳剑归鞘,屹立不动。
立时围在他身侧的五六位玄衣武士,连续握刀倒地,当场气绝死亡。
燕山宫主见状高声道:“那是‘惊魂三式’……”
桑子弼心里一动,立时把手一招,大喝道:“撤!”
所有的玄衣武士闻声立时像潮水般地撤了回来,无不惧怕那种奇异的刀法。
陆文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谷天民那边的玄衣武士也纷纷退立一旁。
陆文飞行近谷天民道:“晚辈有项不情之请,务请前辈俯允。”
谷天民道:“何事?”
陆文飞道:“请前辈放出古陵失陷的武林人。”
谷天民哼了一声道:“难道你不知老夫已然陷入了人家的圈套?”
陆文飞急道:“什么圈套?”
谷天民目射津芒,恨声道:“有人在陵内施放毒雾,连老夫也在里面呆不住了,还能顾旁人吗?”
陆文飞恍然大悟,呼了一声道:“这定是燕山宫主干的,我找她去。”
话音未落,人已一旋身,正待行去,远远便传来燕山宫主笑语道:“百草翁与五毒婆在陵内呆了数年,这就是他们的一点小成就。”
陆文飞大怒,径直朝燕山宫主冲去,当他堪堪要行近燕山宫主之时,一片剑光连闪,四支长剑朝自己砍来。
陆文飞撤出长剑一式“稳如泰山”,挡开了四婢的长剑。
刹那发出一阵呛郎郎的交剑声。
陆文飞身形微一挪后,双手举剑,缓缓道:“四位若不闪开,可怪不得陆某剑下无情。”
燕山宫主冷冷一笑,道:“别以为惊魂三式便天下无敌,实际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夫。”
陆文飞怔了征,突然怒道:“在下不用惊魂三式,照样可以取胜。”
燕山宫主挥手将四婢招回,缓缓行了过来道:“我倒要问问你,本宫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陆文飞怒道:“你用心毒辣,欲一网打尽来山的武林人,在下要替他们讨回这个公道。”
燕山宫主一指黑龙翔与张修武,格格笑道:“正主儿都在,哪用得你出面?”
陆文飞乃是极明事体之人,经她这一说倒没话可说了。”
狄龙大步行了过来,沉声道:“陆世兄不要为她所愚,此女行事太过坚猾。”
燕山宫主冷冷看了他一眼,寒着脸喝道:“狄龙,这话是你说的吗?”
狄龙目光与她两道目光一触之下,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闭口不再做声。
燕山宫主又道:“若欲救出古陵之人,就得先与我把谷老头擒下。”话音一落又道:“你们自付有没有这能耐?”
张修武目视黑龙翔道:“黑兄意下如何?”
黑龙翔摇摇头道:“此是驱虎吞狼之策,咱们不能答应她。”
张修武道:“既是如此,那就先收拾了此女再说。”
黑龙翔又摇了摇头道:“也不大妥当。”
张修武大为不耐道:“这不行,那也不妥,难道就此罢了不成?”
二人谈话之声,虽不很高,但却都入桑子弼的耳中。他突然用传音对黑龙翔道:“以兄弟看来,不如就依着她的意思收拾了那老贼再说。”
黑龙翔亦以传音答道:“古陵已为此女所占,纵然收拾了谷老,咱们仍进不了古陵。”桑子弼笑道:“黑兄聪明一世,糊涂之时,眼下咱们只求救出古陵之人,等到咱们的人都出来后,那时不怕她飞上天去。”
张修武见黑龙翔嘴皮微动,知他用百步传音法,与人说话,遂问道:“黑兄在与何人说话。”
黑龙翔便把桑子弼的话说了一遍。
张修武初至太行,情势未明白,是以连连点头道:“此言大是有理。”
说着,他举步朝燕山宫主行去。
黑龙翔脑际一闪,忽觉不妥,方待出声阻止。
张修武已高声道:“在下川西张修武,请问姑娘,如若我等擒下了谷老,姑娘委实会马上放出古陵失陷之人?”
燕山宫主道:“本宫是何等之人,岂能说了不算?”
张修武又道:“空口无凭,在下希望能有个凭据。”
燕山宫主道:“那自然可以,如不让他们明白内情,你们决然不会相信。”一回头,对女婢道:“把玉奴放了,着它去通知古陵,把谢清文带来。”
女婢依言放出了玉奴,那鸟性已通灵,展开翅膀,冲天而起,朝古陵飞去。
陆文飞对狄龙问道:“前辈,咱们此刻该当如何?”
狄龙双手一摊道:“你我虽有维护之心,无奈谷老并不放心咱们,那又有什么办法?”陆文飞道:“但是咱们总不能袖手旁观不管呀!”
狄龙沉默半晌道:“看来只有静候事态的发展了。”
陆文飞一趋身行近谷天民道:“武林各派受此女要挟,眼看就要不利于前辈,不知前辈如何应付此局?”
谷天民哼了一声道:“老夫自有应付之策,不劳费心。”
陆文飞碰了一鼻子灰,赌气不再说话。
阿福过意不去,挨近他身边,轻声道:“小哥不用急,那妖虽已占了古陵,他是白费心机。”看了主人一眼又道:“至于家主人的安危,这些人尚不在他的眼里。”
陆文飞道:“如此说来,那是在下多此一举了。”
阿福笑了一笑,闭口不再说话。
就他们谈话之际,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
雪山盲叟与百草翁一左一右,挟持着谢清文进入场中。
燕山宫主道:“替他把毒给解了。”
百草翁伸手入怀,摸出一颗丹药,塞入谢清文嘴里。
那谢清文似乎失去了知觉,竟任由人摆布。
燕山宫主道:“你可即速运气将药力引开,一盏茶的时刻,体内的毒即解。不过你得记住。谢一飞与令郎尚在古陵之内,他们的情形和你一般。”
谢清文并不答言,闭目静息。
黑夜已禁不住黎明的打击,渐渐地被光明所征服了,东方已现亮光。
燕山宫主迎着晨风深吸了一口气,扬声对张修武道:“谢清文已然来了,你们各派好好商量一番,辰时以前如不办妥,休怨本宫手段毒辣。”一顿又对桑子弼道:“本宫知你心计极工,手下的人也不少,如何决断就在你了。”
桑子弼哈哈一阵大笑道:“老夫向来不惯受人要挟,想要老夫有什么承诺那是做梦。”抬头见燕山宫主脸上出现怒容,随即敛去笑声,徐徐又道:“如果是公平交易,倒还有个商量。”
燕山宫主改用传音道:“眼下之势,合则大事可图,分则自取灭亡。”
桑子弼也用传音道:“老夫乃是退隐之人,已无争霸之念,对这事随时可撤出一走,但姑娘今已势成骑虎,欲罢不能了。”
燕山宫主知他存有要挟之意,冷笑道:“你不用心存侥幸,那口子已在古陵前现身,就算你此刻撒手,避秦庄恐怕亦难以保全了。”
桑子弼道:“此事老夫早已料到,为今之计,只有合力一拚,不过老夫仍然要姑娘把话说明。”
燕山宫主道:“除秘笈之外,宝物任由你拣,如本宫能顺利接掌大位,称霸武林当非难事,那时你我以黄河为界,分而治之。”
桑子弼哈哈一阵大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咱们就此一言为定,大局仍请姑娘主持。”燕山宫主点了点头,她知此人野心勃勃,若不许以重利,决然无法说动。
方涤尘一旁冷眼旁观燕山宫主以传音说话,心中立即了然,肚里不断地冷笑。
谢清文体内剧毒已解,倏地双目睁开,目光四下一扫,便知张修武到了太行。
张修武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谢清文,见他双目睁开,知已恢复功力,遂高声道:“谢兄请这面来。”
谢清文大步行了过来,拱了拱手道:“张兄何时来的?”
张修武道:“才到不久,谢兄现在觉着怎么样?”
谢清文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这个跟头栽得不轻。”
张修武接道:“为今之计只有暂时接受条件,走一步算一步了。”
谢清文沉忖有顷,目视黑龙翔道:“黑兄意下如何?”
黑龙翔道:“以咱们眼下力量,纵是答应了她,恐怕也难制服谷老。”
三人正自谈论之际,那面燕山宫主道:“不用再故意拖延了,本宫可不空等了。”
谢清文脸上勃然色变。
张修武亦十分恼怒,把眼一翻,厉声道:“你不要逼人太甚。”
黑龙翔改用传音,暗对谢清文道:“以兄弟看来,情势不久便有大变,咱们不妨过去与谷老谈谈,能拖尽量拖延。”
谢清文觉得除此之外,确也没有他法了。是以点了点头,三人同时举步朝谷天民行了过去。
谷天民见三人行近了身前,道:“汝等果真要听命于妖女吗?”
黑龙翔咳了两声,轻声道:“情非得已,还请谷兄见谅。”
谷天民大笑道:“你们纵然杀了老夫,照样地没法夺得藏宝。”笑声一敛,冷冷地注视着三人道:“到时或将来人一网打尽。”
三位算是老江湖了,自然把事情看得一清二楚,自己心里也非常明白。
黑龙翔用传音道:“敝弟兄俱失陷在古陵,不得不敷衍一番。”微微一顿又道:“谷老可曾见着碧云宫主?”
谷天民道:“老夫不知碧云宫主是何许人物?”
黑龙翔又道:“藏宝果在古陵吗?”
谷天民笑了笑,冷冷道:“你问我,我问谁?”
黑龙翔莫名地气了起来,正待借题发作。
陆文飞大步行了过来,扬声道:“三位前辈不可上了那妖女的当,她是有心造成一场纷乱,然后从中取利。”往后一指桑子弼又道:“避秦庄居心叵测,亦不可不防。”
谢清文一肚皮怒气,不觉怒道:“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少来罗嗦。”
陆文飞并不着恼,朗声笑道:“既是诸位执迷不悟,那就动手吧。谷老这面加上区区在下亦是三人,可以来个一对一之打斗。”
狄龙从中插言道:“慢着,还有我师徒亦参加一份。”
谢情文并未领略狄龙与单于琼珠的武功,但见过邬文化的武功,是以心头不禁一紧。
燕山宫主见他们只管拖延,心中大感气恼,方持出声催促。
突见玉奴飞坠在手臂之上,爪上附着一卷字条,知是古陵送来,急忙取下一看,立时脸色大变,轻声吩咐了方涤尘几句,领着四婢径自定了。
雪山盲叟与百草翁,五毒婆也跟着扬长而去。
方涤尘亦领着田威奔去,走的却不是同一方向。
谢清文道:“黑兄津通土木建筑之学,咱们何不趁此空暇先把人救出来?”
黑龙翔摇了摇头道:“此事甚难,一则古陵机关太过厉害,再则里面弥漫着剧毒,咱们如何能进得去?”
张修武道:“现那妖女已走,咱们还呆在此干什么?不论能不能进入古陵,也总得想个法子,光愣在这里有什么用?”
谢清文道:“是啊。”
陆文飞道:“谷老久处古陵,那妖女决成不了气候,失陷古陵的人也死不了。”
张修武道:“当……”
陆文飞高声道:“他们不是都出来了吗。”
群侠举目看去,果见张南,谢一飞等人,缓缓由秘道行了出来。
谢清文长长吁一口气,飞步迎了上去。
黑龙翔唉声一叹道:“看来他们的武功俱已失散了。”
张修武惊道:“何以见得?”
黑龙翔道:“以令弟与谢家老二的目力,该早看见咱们,如何仍在迈着方步,慢慢吞吞地走着呢?”
张修武道:“咱们快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人已奔前而去。
黑龙翔也随着大步行去。
陆文飞目视谷天民道:“谷老可知他们是谁救出来的?”
谷天民看了看他们,转过头来哼了一声道:“反正有人暗中施救便了,老夫亦不知是何人救出来的。”
避秦庄主桑子弼,原图于此秘道截击谷天民主仆二人,夺取秘笈,现见情势已变,便知秘笈决不会在谷天民身上。便对属下吩咐了几句。一纵身疾朝古陵奔去。
谷天民呼呼一阵冷笑,忽又感慨地一叹道:“若在当年,这批武林败类一个也别想活着。”
只听一个娇脆嗓音接口道:“十年面壁,谷老怎的仍没把那火爆性子改了?”
谷天民哈哈大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朽能有今天这个性,已经算不错了。”陆文飞抬头望去,只见一位羽裳翠盖,身材十分婀娜的覆面少女,悄然立在山崖之上。只觉她的口音甚熟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么一个人。
狄龙一见少女现身,急抢步上前躬身道:“姑娘想必是碧云宫主,老朽狄龙叩见。”
覆面少女还礼道:“狄老前辈免礼,晚辈担当不起。”
狄龙又躬身道:“只因老朽匆匆奉召。不曾详问,几乎铸成大错。”
覆面少女摆手道:“前辈不必自责,燕山持有本门信物朱衣剑,一般人自然难于辨认了。”
狄龙骇然道:“她手中所持的那把剑,果是朱衣剑?”
覆面少女点了点头,微叹道:“若是她心地善良,晚辈就将大位让给她亦无不可,只是她太过……”
她倏然住口不言。
狄龙一听对方口吻,立知燕山宫主与碧云宫主必有血缘关系,有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至此他倒不好怎么说了。
陆文飞插言道:“燕山宫主行事偏激毒辣,宫主绝不可将大位让她。”
覆面少女一翻身,飘落于众人之前,长叹一声:“先王因遭馋言攻讦,以致酿成大变,本宫实不愿重见骨肉相残之事。”
陆文飞不满道:“宫主天性仁慈,恐获骨肉相残之讥,自是无可非义。只是她若一旦掌握门主大权,江湖势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那时宫主将何以对先王在天之灵?”
覆面少女点了点头道:“陆兄言之有理,本宫近日所以不急于揭穿她的底蕴,无非令她知难而退。”微顿又道:“若然她仍执迷不惜,就只有行最后一着了。”目光瞥着谷天民,徐徐道:“谷老十年约期已满,我不能再耽误你的行期,今天就请启行吧。”
谷天民似是甚感意外,忙道:“这个,这个……”
覆面少女随从怀中摸出一个绿色玉瓶来,满脸寒笑地递给谷天民道:“此是本门秘制的‘龙虎九还丹’,功能益气宁神,不敢说是酬谢,谷老留着用吧。”不待谷天民答腔,行近了谷天民身前道:“朱衣门之事相信晚辈还能应付。谷老先生尽管放心。”
谷天民怔了怔,终于接过了玉瓶,躬身谢道:“谢姑娘之赐,知我者莫若先王,他老人家知我所练的邪功,无以成大道,有这龙虎九还丹,大道成矣。”
他反手将玉瓶纳入怀中,突然俯身拜了下去。
覆面少女急忙一侧身道:“不敢当大礼,陆兄快与我扶起来。”
陆文飞抢前两步扶起。
谷天民挺直身子,一双老眼津芒闪射,在陆文飞脸上仔细端详了一番连连点头道:“荆山白璧,陆家文飞,难得,难得,今后好自为之。”
他纵身一跃,疾奔而去。
谷天民这些言语当然是赞美陆文飞,但在场之人感受却大有分别。
覆面少女觉着面上一爇,默默无言。
狄龙早已看出此子气度不凡,暗中不住地点了点头。
覆面少女又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递给狄龙道:“入陵之人大部份中了百草翁的瘴毒,烦狄前辈做些功德,把这丹药给他们服下。”
狄龙双手接过道:“老朽遵命。”
覆面少女复又道:“太行乃是非之地,请狄老前辈与我传言,着他们都退出太行,免招了杀身之祸。”
狄龙面现难色道:“这些人志在藏宝,恐怕不见得会听从宫主的劝告。”
覆面少女点了点头道:“本宫亦知他们不会死心,只要咱们把话传到,听不听就随他们了。”
独龙顺从答应了一声,一躬身接过玉瓶转身行去。
陆文飞突然一躬身道:“宫主若没有什么吩咐,在下就此告辞。”
言毕,他转身欲行。
覆面少女缓缓地道:“陆兄请慢行,本宫尚有话对你说。”
陆文飞慌忙停身,旋身回来又一躬身道:“宫主请吩咐。”
覆面少女嗤地一笑道:“你怎的变得如此生疏起来了?”
陆文飞大惊道:“宫主好像与在下甚是熟悉,可是在下却不知宫主是什么人?”
覆面少女道:“谷老已然走了,咱们进入古陵再谈谈吧。”
此时四周的人俱已纷纷走了,只剩他们二人。
覆面少女举步朝洞口行去,径自入内。
陆文飞只得跟入了,来到谷天民所居之地。
覆面少女挥手令他坐下,道:“你来太行很久了,一定有许多的疑问,此刻咱们不妨详细谈谈。”
陆文飞道:“在下希望知道晋王的藏宝究竟在不在太行?”
覆面少女摇头道:“晋王生前食客众多,死后根本没有留下钱财。”
陆文飞道:“如此说来,晋王的藏宝根本没这回事了。”
覆面少女道:“不是没有,只是有几件心爱的宝物而已。”一顿又道:“但早已收藏起来了。”
陈文飞道:“那么为什么有人传出古陵之内有宝藏呢?”
覆面少女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乱造谣言。”
陆文飞道:“那么晋王的宝物可是藏在此地吗?”
覆面少女道:“那倒是有一点,因谷老受先王感召,自愿面壁十年,消除罪孽,还着他来此处收藏一些先王的典籍名画,此或是有人误会了有宝藏的原因了。”
陆文飞点了点头道:“宫主说的是。”
覆面少女又道:“因先王爱这古陵的建筑,是以,此陵为朱衣门的总坛。并约定十年之后,所有朱衣门下弟子,俱要来古陵参见新门主。”
陆文飞恍然又道:“据说先王留有一本秘笈,可有此事?”
覆面少女点了点头道:“有,但是朱衣门已开宗立练,自有它的独特武功。朱衣门已有继位之人,秘笈自然交给她习练,岂有埋藏在古陵之内,而不用之道理呢?”
陆文飞心中暗忖:黑龙翔等人枉为老江湖了,怎的连这浅近的理由都没想通。
覆面少女又道:“本门除了有几位是先王指定的元老,其余均没有职司。”一顿又道:“那方涤尘混称总护法,妄图染指宝藏,实是该杀。”
陆文飞道:“那人是冒充的总护法?”
覆面少女道:“不错。”
陆文飞忽然想起一事,急问道:“照宫主这般说来,先父所持的金牌,乃是无用之物了。”
覆面少女道:“那倒不是,除指定几位长老外,尚有三位信使,每人持有一份信物,到开坛时始可派上用场,但不是什么藏宝图。”
陆文飞已明白了晋王藏宝之事了,思忖一会,道:“宫主此番来太行,想是接掌门户了,但不知见到了那些元老没有?”
覆面少女摇头道:“他们均尚未来到,一切都得等他们来到了再说。”
陆文飞道:“若是此刻燕山宫主发动攻势,宫主将何以抵挡?”
覆面少女冷笑道:“谅她再也没有这种胆子。”
陆文飞立起身来道:“宫主若如无旁事,在下得先告辞了。”
覆面少女并不起身,缓缓道:“我不送你了,本门开坛之日,烦你来一趟。”
陆文飞点头应是。
他举步待行出,突然一人匆匆行了进来。
二人几乎碰了一个满怀。陆文飞反应灵敏,侧身一让,来人闪身进入,原来是白胡子大叔。
白胡子一脸怒容,对陆文飞点头打了个招呼,直步行入,朝覆面少女道:“本门册籍信符,俱为燕山取去,并传信几位元老,不日便要开坛祭告祖师,接掌大法了。”
覆面少女神色自然道:“她没有三位信使的金牌,如何能取得信符和册籍?”
白胡子道:“据说她与桑子弼为坚,不知如何盗去了信符。”
覆面少女点头道:“知道了,本宫自有道理。”
白胡子道:“几位前辈不知何时到,咱们也该传个信儿与他们。”
覆面少女摇头道:“你与陆兄谈谈吧,我要歇息去了。”
言毕,她立起身来,朝隔室行去。
陆文飞见她步入隔室,便对白胡子问道:“碧云宫主可是我那王大哥的妹妹,怎么她的口音与大哥一般。”
白胡子微微一笑道:“你大哥可没有什么妹妹。”
陆文飞又问道:“大叔,可知大哥哪里去了,我很久没见他了。”
白胡子道:“他忙得很,近日恐怕没空见你了。”深深看了陆文飞一眼道:“近日本山情势甚为复杂,你行动务必小心为是。”
陆文飞笑道:“在下孑然一身,既没仇家又无藏宝,不论情势如间变化,亦与我无干。”
白胡子正色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可如此讲。”微一顿又道:“凡事不可预料,况且你大哥已有意成全你,你该好自为之。”
陆文飞大感诧异道:“大哥要成全我什么?”
白胡子微微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你自知晓。”
陆文飞想了一想,不知白胡子所指的是何事而言,立起身来一抱拳道:“晚辈来此已久了,我得走了。”
白胡子道:“你准备去什么地方?”
陆文飞道:“行无定处,我打算去看看黑帮主,顺便请他替我访查仇家。”
白胡子慨然一叹道:“令尊一代豪杰,竟为宵小所害,真是太可惜了。”又道:“以老汉看来,截击令尊之人,当是避秦庄。”
陆文飞迟疑一会,点了点头道:“此言大是有理,以先父的武功,一般江湖盗匪,岂能奈何地,想是桑子弼手下那批玄衣武士了。”言毕一转身,昂然道:“我找桑子弼去。”
白胡子往横里一跨步,拦阻道:“使不得,你人单势孤,岂是他们的对手?再说老汉也只不过揣测罢了,并没有什么证据。”
陆文飞点了点头道:“既有这条线索,晚辈早晚宴访查出来。”一抱拳道:“告辞了。”
他转身快步行出秘洞。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只见满天黑云密布,天际沉甸甸的,想是要降雪了。
陆文飞一夜不曾合眼,也觉有些疲乏。暗忖:我且先找个庙宇歇息一番,养足津神,方能访查暗害先父之凶手。主意想起,举步朝前奔去。行了约有一箭之地,只见人影一闪,单于琼珠仗剑从林中行了出来。心中不禁一动,缓步迎了上去道:“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征兆?”
单于琼珠秀眉一挑,没好气地道:“没有。”
陆文飞见她神色有异,遂又道:“姑娘满面不悦之色,想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单于琼珠冷冰冰地道:“久闻令师乃是当代大剑客,姑娘特来领教你几招。”
陆文飞大感意外怔了怔道:“切磋技艺原无不可,只是此刻实非其时,咱们改天如何?”
单于琼珠长剑一指道:“撤剑吧,别婆婆妈妈的。”
陆文飞只觉一腔怒火直冲了上来,剑眉一扬,伸手便去拔剑,突然忆及临行师父谆谆教诲之言:“孩子,记住,行走江湖处处应以忍让为先……”想到这些话,不觉松了按在剑柄上的手。拱了拱手道:“比剑之事此刻万难从命。在下如有开罪姑娘之处,我情愿向你赔罪。”
单于琼珠道:“谁要你陪罪?姑娘是要掂掂你究竟有多少斤两。”
陆文飞不知她为何突然逼迫自己比剑,心中不禁大感为难。
单于琼珠见他只管沉吟不语,顿起鄙夷之心,格格笑道:“似你这等没胆的匹夫,居然会有人看上你,实是可笑之极。”
陆文飞大怒,“铮”地一声,长剑出鞘。
单于琼珠面上笑容立敛,抱剑当胸,连退了两步,摆开了一个招式,凝神待敌。
这当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山坡上一连奔来了数人。
陆文飞一看来人竟是谢清文,张修武与黑龙翔。
只见谢清文一脸怒容,当先疾行,朝单于琼珠奔来。
陆文飞急对单于琼球喝道:“姑娘小心,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单于琼珠一旋身,不禁柳眉一扬道:“站住,你找本姑娘何事?”
谢清文厉声喝道:“狄龙老贼哪里去了?”
单于琼珠道:“他老人家不是与你们送解药去了吗?”
谢清文大喝道:“老夫问的是他现在去哪里了,不是刚才。”
单于琼珠亦怒道:“你枉为一派之主,怎么连话都不会说?”
谢请文心头怒火直冲,蓦地伸手朝单于琼珠右手腕抓去。
这一手不仅快速绝轮,而且奇突之极。
单于琼珠愤怒之下,狂笑一声,不退反进,左臂一勾,翠袖毕直的抖起,划向谢清文攻来的右腕,右手长剑一抖,三朵剑花挟着刺耳的尖啸,直袭前胸。
谢清文沉哼一声,下盘不动,上身陡地往回一撤,双掌齐发,将来剑震得一窒,顺手撤出长剑。
就在谢清文攻击之时,张修武一声不响,从旁发招,往单于琼珠身侧拍去。
单于琼珠瞥见张修武发招,仓捉之下,急忙往后一挪。
讵料,张修武一击不中,挺身又攻了上来。
单于琼殊脚下尚未立稳,一股强劲无匹的掌风已至。
陆文飞一见两人攻一人,不由大喝一声,道:“你们要不要脸?”一顿又道:“以一派掌门人之尊,竟用如此下流手段对付一办女流之辈,你们不觉羞愧吗?”
谢清文举剑正待前攻,忽见陆文飞介入,不禁长眉一皱,喝道:“这不干你的事,劝你少管闭事为妙。”
陆文飞道:“在下希望明白两件事,门主如能给予在下满意的回答,在下可及时撒手不管。”
谢清文道:“什么事你说吧。”
陆又飞道:“单于姑娘与二位并无过节,何故向她寻仇?谢清文道:“狄龙那老贼助纣为虐,假意为犬子解毒,竟将古陵中毒之人,全数毒倒,此女为他之徒,我不找他找准?”
陆文飞吃惊道:“这就不对了,那瓶解毒丹是在下亲眼见碧云宫主交给狄前辈,怎会是毒药呢?”
张修武道:“现古陵中毒之入俱都昏迷不醒,难道老夫诬赖地不成?”
陆文飞满脸惊接,对单于琼珠问道:“姑娘可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单于琼珠道:“小妹随家师出来后,即分手探望邬师兄,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陆文飞道:“狄前辈乃是一代大侠,绝不会做出此卑劣之事,其中必有原故。”
张修武道:“不论是何缘故,先擒下此女再说,不愁老的不出来。”
单于琼珠大怒,一抖手中长剑道:“你们一齐上好了,难道姑娘还怕你们不成?”
张修武脸上立现杀机,掌上凝功,一步一步行了上来。
黑龙翔道:“张兄且慢,照陆小侠如此看来,内中果有原因。”
张修武怒道:“黑见不必替她说话,事情明显得很,古陵的那妖女,欲一网打尽来山的武林人,是以将古陵机关全部开启,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各派虽死伤不少,仍有一部份中毒未死,故又派狄老贼借解药为名前来下毒。”
黑龙翔摇头道:“此话太过武断,兄弟难以苟同。”
张修武冷笑道:“黑兄一定要替老贼解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对谢情文又道:“看来咱们只有各行其事了。”
谢清文道:“张兄之言极是,老贼既做出此事,咱们就不用客气。”
单于琼球怒道:“姑娘懒得与你们辩说,咱们手底下判是非。”
陆文飞急道:“且怪,若是这般糊里糊涂的打了起来,那是正中敌方的下怀,不论如何,咱们应把事实真相查明了再说。”
谢清文怒道:“事在危急,哪里等得及你们把事查清?”
陆文飞冷笑道:“等不及也得等,你们此刻就算杀了单于姑娘,于事又有何补?”
一瞥二人又道:“何况二位未必就能稳躁胜算啊。”
张修武暴吼一声道:“住口,再要不知进退,连你也走不了。”
陆文飞长笑一声道:“在下本来就没打算要走。”
张修武大怒,呼地一掌劈面推去,一股疾劲的内力,直撞了过来。
陆文飞并不接掌,一挪身,呛啷长剑出鞘,一式“寒梅映雪”,将劲力卸去。
张修武冷哼一声,右掌再举,方待发出第二掌。
突地,身后一声娇喝,单于琼珠长剑划起一道耀眼津芒,兜头卷到。
张修武顾不得轻敌,一翻掌迎着来剑拍去。剑式一经展开,立时绵绵不断,直卷了上来。瞬间将张修武圈入一片剑影之内。
张修武虽然功夫已臻炉火纯青之境,可是对方剑势快速凌厉,一时之间竟怞不出空来还击,是以一再地避闪。
陆文飞见单于琼珠已然出手,不愿以两攻一,随即纳剑归鞘退立一旁。
谢清文看着张修武已然落在下风,脸上颜色立变,跨步上前,大有出手相助之意,偷眼见黑龙翔神色凝重地静立不动,自己也不好意思,以自己的身份来攻击女流之辈。
就在这交手打斗之际,突然一乘舆轿,飞也似地赶到,就在旁停了下来,有两个女婢上前将软帘掀起。
只见燕山宫主一跨步行了出来,娇喝一声道:“都与我住手。”
单于琼珠正自气在心头,猛攻之际,哪里肯听她的吆喝,仍自运剑如飞,绵绵攻上。
燕山宫主面色一沉,怀中朱衣剑突然出鞘,举手一弹一抖。
说来也怪,单于琼珠那凌厉的剑式,竟被她这一弹一抖一式,震得直荡开去。
单于琼珠怒不可遏,长剑一波荡开,立时丹田一敛,劲贯剑尖,借势往前一刺。
这一式不仅是补救门户敞开的妙着,也是一招败中取胜的凌厉攻势。
可是,就她长剑往前一刺之时,一支冷气森森的利剑已直指咽喉。
猛地脚下一垫劲,身形例撤八尺,但脚根尚未立稳,那只雪亮的剑刃,已然又到了咽喉。
此时无论是后撤和封挡都已不及,只得双眼一闭,自认必死无疑。
只听银铃也似的笑声道:“本宫此刻若要取你性命那是易如反掌,只是我从不愿伤人,收起你的剑来。”言毕,自己也纳剑归鞘。
单于琼球睁开双眼,当下一语不发,反手回剑入鞘,立在原地不动。
燕山宫主面容一整道:“彼等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谢清文怒冲冲地道:“狄龙那老贼又故送来了一瓶解药,将三派之人尽皆毒倒。”
燕山宫主点了点头道:“是以汝等便向单于姑娘寻仇了?”
谢清文道:“那倒不是,老朽的意思是擒住小的迫令老的出面。”
燕山宫主唉声一叹道:“诸位应知狄龙并非歹毒小人,或许他是受人主使,但不得已而为了。”
张修武道:“姑娘说得不惜,那瓶解药据说是什么宫主所给的。”
燕山宫主道:“这就是了,她自称碧云宫主,此番至太行恐怕来意不善。”
陆文飞插言道:“你别胡说,在下相信碧天宫主不是那种人。”
燕山富主道:“你见过她了?”
陆文飞道:“见是见过了,不过只是……”
燕山宫主道:“不过什么?”
陆文飞道:“只是见过人,但却没见着她的面容。”
燕山宫主笑了笑道:“那就是了,任何一个人也可随便假冒碧云宫主,那你便一个个相信了?”
陆文飞啊了一声。
燕山宫主又对单于琼珠道:“姑娘可曾见着今师?”一顿又道:“此女既已着令师下毒,难保她不来一个杀人灭口的狠招。”
单于琼珠心里微怔了怔,觉着她的话大为有理,倏地扭转身疾奔而去。
陆文飞听了燕山宫主的话后,也对碧云宫主发生了疑问。
燕山宫主叹口气道:“她来太行虽是有所为而来。但这事与各派的同道何干?这等手段也未免太毒辣了。”
谢清文一抱拳对燕山宫主道:“宫主可知老贼下的是什么毒?如能教得了犬子感恩不尽。”
燕山宫主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解救令郎,只有找她了。”
张修武道:“咱们找她去,如她不交出解药,要她好看。”
谢清文点头道:“眼下情势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
燕山宫主道:“诸位此去如能得到解药,还望看在本宫的份上,不必再行追究。”
张修武重哼了一声道:“此女心场如此毒辣,若不给她吃点苦头,怎消我心头之恨?”黑龙翔缓步行近陆文飞悄声道:“陆少侠识得碧云宫主?”
陆文飞点了点头。
黑龙翔只道:“她果是晋王之后吗?”
陆文飞又点了点头。
黑龙翔恍然道:“老朽已然明白了,此番来山的同道如再不能慎思明辨,前途不堪设想。”
陆文飞又点了点头,但不答话。
此时张修武、谢清文已启程,行了数步,突然人影一闪,前路已为三个老者所挡。
三个老者约七旬,当中一位身披锦袍,威猛高大,双目炯炯发光。
左面是一位非僧非道的秃顶老者,笑容可掬,显得十分和善。
右面是一位五绺长髯,身着道袍的老者,长得就像画上的吕洞宾一般。
当中一老者问道:“你们说的碧天宫主是什么人?”
谢清文似乎为对方气势所慑,怔了怔道:“在下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锦袍老者冷笑道:“连人都不认得,哪还有什么仇?”
张修武把眼一瞪道:“这不干尊驾之事,还是不用问吧。”
锦袍老者沉下脸来,缓缓地一字一字道:“汝等不用去了。”
张修武怒道:“尊驾说得倒很轻松。”
锦袍老者抬头看了看四周,突然眼光注在燕山宫主的朱衣剑上。
他急步趋前一抱拳道:“请教姑娘尊姓?”
燕山宫主大刺刺地道:“本宫号燕山。”
锦袍老者看了看朱衣剑又道:“姑娘手中之剑从何而来?”
燕山宫主冷漠地答道:“家传。”
锦袍老者躬身道:“能否借给老夫瞻仰瞻仰?”
燕山宫主道:“此剑例不与第三人,老丈要看并无不可。”
倏然,她拔剑出鞘,朝道旁岩石劈去,但见剑芒一闪,岩石应手劈为两半。”随即纳剑入鞘道:“三位俱是武林前辈,自然识得此剑来历。”
锦袍老者躬身道:“老朽已然见识过了。”
他回头看看后面二人一眼。
燕山宫主冷冷道:“识得便好办。本富现居枯禅寺,有话可去寓所谈。”
锦袍老者躬身答是。
燕山宫主径自进入舆轿,由四个女婢簇拥,飞奔朝前行去。
秃头老者行前二步对锦袍老者道:“朱兄,此女果是咱们要寻的主儿吗?”
锦抱着者道:“此间不是谈话之所,容再商量。”
三位老者缓步朝山坡之林中行去。
谢清文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这三人不知是哪条路数?”
黑龙翔道:“想是晋王府之人,当年晋王门下奇人异士极多。”
张修武接道:“若是晋王的门下,必然投至那妖女一面。”
黑龙翔摇头道:“那可不见得。”
谢清文发急道:“先且不谈那些,咱们救人要紧。”
张修武缓步前行道:“走吧,咱们先找到那自称碧云宫主的妖女再说。”
谢清文救子心切,亦跟着行去。
黑龙翔却立着不动。
陆文飞道:“帮主为何不与他们同去找那妖女呢?”
黑龙翔摇头道:“依老夫看来,这毒不是碧云宫主下的。”
陆文飞道:“这毒不仅不是秋老前辈下的,也更不会是碧云宫主下的。”语气微微又道:“在下此刻倒有些替狄老前辈担心。”
黑龙翔道:“陆兄年纪轻轻,对事情的判断竟如此津辟,不得不使老朽由衷佩服。”
陆文飞道:“黑前辈言重了。”
黑龙翔笑了一笑道:“事实如此何须谦虚?我真为他们感到惭愧。”一顿又道:“老夫认为一切事情都全在燕山宫主的身上。”
陆文飞点了点头道:“不错,在下也是认为如此。”
黑龙翔道:“如果燕山宫主得掌朱衣门,那江湖将永无安宁之日了。”
陆文飞愤然道:“咱们找她去。”
黑龙翔道:“此女手下人数甚多,咱们纵然找到了她,恐怕也无法将他奈何。”
陆文飞甚是不服地道:“难道就此罢休不成?”
黑龙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暂且回去看看我那贤弟的伤势,再作商量吧。”
他领着陆文飞又回到黑龙帮的行坛。
只见郑仲虎行了出来,欢然道:“帮主回来得正好,小弟正要着人去请帮主。”
黑龙翔大感意外地道:“贤弟是何时醒过来的?”
郑仲虎侧身道:“咱们屋内再谈。”一见陆文飞立即抱拳道:“陆兄,请入内上坐细谈。”
陆文飞亦一抱拳道:“郑兄,不用如此拘礼。”
言毕,他跟着黑龙翔入了大殿。
黑龙翔一入大殿,便见易晓天等几位弟兄亦都醒了过来,都在殿上休息,不由大感高兴。道:“各位弟兄,体内的毒是否已全部解了?神智是否清醒?”
众人齐声答道:“谢帮主关怀,我等神智俱已清醒。”
黑龙翔道:“那就好。”言毕坐了下去。
陆文飞坐了下来。
郑仲虎待黑龙翔与陆文飞坐定,这才开言道:“各位弟兄所服下的毒药性子恰与古陵内所中之毒相反,以毒攻毒,两者中和,幸得无恙。”
黑龙翔颔首道:“如此说来,果非狄龙下毒了。”
郑仲虎道:“帮主行后不久,即有一位女子前来,自称是碧云宫主的使女,奉令来为弟兄们解毒。”目光一扫殿内的弟兄又道:“当时帮内的弟兄俱不敢深信,那使女坚持先用一人试试,如不见效任凭处置。”
黑龙翔插言道:“想是她已知有人中毒了。”
郑仲虎点头道:“当时找了一个昏迷的弟兄着她医治,哪料他只推拿了几下便即苏醒。”
黑龙翔哦了一声道:“愚兄可从没听过推拿能够解毒的事。”
郑仲虎又道:“当时小弟也不敢相信,之后她解说才算明白,这是因为两种极毒而性子又相反的毒性于体内,经推拿后,血脉行开,毒性中和,其毒自解。”
黑龙翔又道:“你可曾问她怎知咱们有人中毒呢?”
郑仲虎道:“此使女似乎有事在身,只简短说了几句话,她说狄龙解药为人所换掉,是以前来解救。”
黑龙翔道:“此话牵强得很,你可曾问她狄花去了什么地方?”
郑仲虎道:“据说是奉紧急派遣,去请一位前辈人物。”
黑龙翔点了点头。
陆文飞沉付半晌道:“在下真不明白,各派与她并无怨仇,她为何下如此毒手。”
黑龙翔知他说的是燕山宫主,遂道:“真相不久即可大白,老朽的意思是咱们应以不变应万变。”
陆文飞道:“此法虽也行得,只怕情势已由不得咱们了。
正自谈话之际,一个帮友进来禀报道:“启禀帮主,张门张五爷与谢家二爷求见。”
黑龙翔道:“快请进来。”
不一会张南与谢一飞双双行入大殿之内,劈头第一句便道:“请问帮主,敝门主与帮主一起寻解药之事如何了?”
黑龙翔遂将前事说了一遍。
谢一飞一叹道:“他们二位至今未回,莫非遇险了?”
黑龙翔道:“以张门主与谢门主二兄的武功与阅历,该不会出差错。”
张南道:“为今之计,咱们三派务需联成一气,互通声息,始克自保,不然情势便危殆了。”
黑龙翔道:“这个自然。”一转头问郑仲虎道:“本帮可用之人尚有多少?”
郑仲虎道:“能独当一面的兄弟约有二三十人。”
黑龙翔又问张南道:“贵门的人手管用的有多少?”
张南沉忖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勉强尚能应付。”
黑龙翔道:“此到咱们的人必须合作,先行找到两位门主,然后方可与他们周旋。”
谢一飞一拱手道:“弟兄唯帮主马首是瞻便了。”
黑龙翔正容道:“诸位既无异议,请恕兄弟僭越了。”
陆文飞知他们正在调兵遣将,自己在场,多有不便。是以立起身道:“在下尚有事待理,就此告别。”
黑龙翔道:“不挽留了,请便,恕兄弟不远送了。”
陆文飞一抱拳道:“不敢当。”
言毕,目光一扫,打了一圆场招呼,大步朝大门行去。
行出了黑龙帮行坛,一路低头疾行,径朝燕山宫主的寓所枯禅寺行去。
行至寺前约有一箭之地,突然林中一声暴喝,行出四个身佩銮刀的朱衣武士来。
他们一字排开将陆文卫的去路挡住。
朱衣武土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尊驾拜访宫主何事?”
陆文飞道:“尊驾只须回禀在下来见便行了。”
其中一人一扭身,直射入寺内,不一会又直射了出来道:“宫主着你进去。”
陆文飞大步从寺门进入,来到大殿。
只见云娘从里行了出来道:“陆大哥,你有事见宫主?”
陆文飞对她父女已甚太恶,当下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废话,自然是有事才来,没事我找她作什么?””
云娘并不着脑,优优道:“小妹乃是一番好意……”
陆文飞打断她的话道:“谢谢姑娘的雅意,在下心领了。”
显然,他的话中带有讽刺。云娘徽微一笑,又道:“燕山宫主,她可不比从前了。”
陆文飞冷笑道:“有什么不一样,她有什么可神气的?”
云娘压低嗓音道:“她不久便要接掌朱衣门的大位了。”看了看陆文飞又道:“那时关东八派,边陲五大帮俱将在她手中了。”
陆文飞重重呼了一声道:“此刻谈这些为时尚早,她人呢?”
云娘轻声笑道:“她在云房之内。”
陆文飞大步行上大殿,只见百草翁、雪山盲叟、五毒婆、方涤尘,连久未露面的姚寒笙亦在座。
心里不禁哼了一声,忖道:原来这些牛鬼蛇神都为她收容了。
这些人明明见着他来到,却没有一人理会他。
陆文飞方待发话,只见避泰庄主桑子弼缓步由内踱了出来,哈哈笑道:“原来是陆少大侠大驾光临,幸会,幸会。”一侧身道:“宫主正在内候驾,请。”
一哈腰让过。陆文飞略一迟疑,随即行入。只见燕山宫主盘膝坐在云床之上。
见他进来,微微笑道:“你来得正好,本宫正要着人找你呢。”
陆文飞诧异道:“宫主找我何事?”
燕山宫主示意他坐下之后,徐徐言道:“本宫近日便要接掌朱衣门的大位,汝父子尽忠本门,我不能把你忘了。”
陆文飞间言愕然一惊道:“此话当真?”
燕山宫主微微笑了一笑,道:“本宫向不说谎话。”
陆文飞心中暗略思忖道:难道他果真是晋王之后吗?燕山宫主见他满面惊疑之色,复又笑道:“本宫知你为谷老所迷惑,总认本宫乃是假冒,实则此事极为明显。”一顿又道:“若本宫果属是假冒,哪能瞒过许多本门之人。”
陆文飞沉吟半晌,终觉此事大有可疑,遂道:“在下乃是局外人,我不便对朱衣门之事妄加议论。”语气微一顿道:“但据在下所知,这接掌门户之事,须得几位元老到场,他们可曾来到?”
燕山宫主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这几位元老都已来过了,只等‘海底’取出,便可正式祭告天地祖师了。”
陆文飞疑道:“海底是什么东西,须往哪里去取?”
燕山宫主格格笑道:“所谓海底即是本门的盟单,上面不仅详列子弟的姓名,且分派有职司,那东西就藏在一处极秘密的洞袕,现三位到了二位,只等另一位前来便行了。”
陆文飞知她所指的二位乃是雪山盲叟与自己,只不知另一位是谁,当了故作不解地道:“难道宫主已然得知三位信使是什么人吗?”
燕山宫主诡秘笑道:“一位是雪山盲叟,一位是令尊,另一位是令师,今雪山盲叟与你都在此,就只欠会师一人了。
陆文飞暗暗冷笑,当下剑眉一扬道:“家师恐怕不会来了。”
燕山宫主笑道:“令师此刻已在途中,今天不到,明天准到。”
陆文飞大吃一惊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燕山宫主敛去笑容,缓缓道:“我知令师不良于行,已着人前去迎接,他不想来也不行了。”
陆文飞如遭重击地全身一震,霍地跳起身来道:“你怎知家师隐居之处?”
燕山宫主神色不动,笑了笑道:“这是你说的啊。”
陆文飞暗暗思忖了一番,这才忆及自己在无意之中果曾吐过这么一句话,不禁大为懊恼。
燕山宫主适时提醒他道:“本宫虽将令师请了出来,可绝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这事你可放心。”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这只是指你和令师都能与本宫津诚合作而言。”
陆文飞亦知她话中带有要挟的意思,心中不由十分愤怒,但一时之间倒也不便发作。
燕山宫主又道:“本宫承袭先人余荫,得掌本门。今后关东八大派,边陲五大帮俱将在我手里,我要将这些帮派俱行卷入中原,大大扩展,以宏扬本派武学,那时还得借重陆兄的大才呢。”
陆文飞朗笑一声道:“在下天生愚钝,怎敢当此大任?谢谢你的好意了。”
燕山宫主突然优优一叹道:“本宫主是女儿身,强煞也只是女子,这些权势于我实在是没有多大的用途。”
陆文飞冷笑道:“你既知乃是妇人女子,何故费尽心机,营谋掠夺,行此天怒人怨之事?”
燕山宫主色变道:“你简直一派胡言,此是我的产业,何言掠夺二字?”
陆文飞道:“你我道不同不相谋,在下就此告辞了。”
燕山宫主冷冷道:“你不能走,本宫希望你能在此呆上两天。”
陆文飞推开坐椅怒道:“除非你有这力量将在下制服,不然我一刻也不能停留。”
燕山宫主缓缓地道:“我已告诉过你,令师不久便到,你不留下来看着他吗?”一顿看了陆文飞一眼又道:“这些手下蠢得很,万一冒犯了令师,那可不是玩的呢。”
陆文飞自幼随师父长大,情感比父子还要亲密,想到父亲的惨死景象,心情倏然沉重起来。
万一师父亦遭到父亲同样的命运,那可是抱恨终身之事。
是以一闻燕山宫主之言,脚步不自主地停了下来。
燕山宫主察言观色已然猜准他的心意,遂吩咐:“弄玉,快替陆公子预备房间。”
跟着又笑容可掬地道:“你不用着急,本宫绝不会亏待你的。”
陆文飞随着弄玉来到了一间客房。
弄玉低声笑道:“陆公子,你何苦想不开,我家宫主对你委实是一番好意。”
陆文飞摇头道:“士各有志,只怕在下要辜负她的好意了。”
弄玉道:“敝宫主平日作事虽不免用些手段,但对你她绝无虚假。”语气一顿又道:“你要是真的令她失望,难免她不走极端。”
陆文飞道:“在下此番到太行,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完全只为先父为仇。”
一顿又道:“替故主办完这件事后,我要天涯追踪,访查凶手。”
弄玉点了点头道:“公子行事光明磊落,小婢甚是佩服。实际为敝宫主办事,就与为故主办事一样。”一顿看了陆文飞一眼道:“至于令尊的仇家,小婢已然猜着了一个人……”
陆文飞大吃一惊,一下抓住她的手腕,急道:“是谁?”
弄玉脸上一片铁青,轻轻将手掌移开道:“何必这么性急?此事宫主已有打算,只待她接掌大位,她会替你办这件事。”
陆文飞道:“在下不想因自己的事连累别人,姐姐此到能不能告诉我?”
弄玉摇了摇头道:“时机未到,恕小婢不能奉告。”语气微顿又道:“再说此人实力雄厚,即令是宫主此刻也要让他三分。”
陆文飞猛然省悟,脱口道:“可是避秦庄庄主?”
弄玉默然不答,缓缓退出房去。
陆文飞此刻心情十分烦躁,一为访查自己的杀父之仇,二为师父的安危,是以浮躁地在房内来回踱着。突然,房门被轻轻弹了两下。
陆文飞急将房门开启,只见一个锦袍老者当门而立,认得是山坡所见三位老人中的一位,忙抱拳道:“老先生有何赐教?”
锦袍老者缓步行了进来道:“令尊果是陆子俊?”
陆文飞道:“正是。”
锦袍老者径自坐下道:“他是如何被人杀害的?”
陆文飞鼻孔一酸,默然答道:“在一个风雨之夜,被一批黑衣武士围攻而死。”
“就在太行?”锦袍老者仰着脸若有所思地紧迫追问。
陆文飞点头道:“当时在下正自侍候家母,是以不曾出来查看。”
锦袍老者一伸手道:“把你的金牌拿来瞧瞧。”
陆文飞并不知他的来历,再则那金牌乃是假的,取出也没甚用处,于是躬身答道:“在下没有什么金牌。”
锦袍老者重重哼一声道:“你口口声声不忘故主,可愿为故主效力吗?”
陆文飞以为他是来为燕山宫主作说客,遂道:“如果故主的后人有用得着在下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锦袍老者哈哈一笑道:“但愿你能心口如一,老夫此刻话不多说,以后再谈吧。”
飒然一阵风响,人已飘然行到屋外。
陆文飞丈二金刚换不着头脑,只得闷在心里。
这所寺院原是太行的一处大禅寺,有不少的僧人主持,但此刻却静悄悄的,既不见僧人走动,亦无钟鼓之声。
陆文飞静居屋内甚感烦恼,忍不住往门外大步而行。只听瓦面一声沉喝道:“尊驾请别离开屋子,不然多有不便。”
陆文飞只觉怒火上冲,冷哼一声道:“这是谁的令谕?在下可不是囚犯。”
屋上那人沉声道:“在下只知奉命行事,旁的我不管。”
陆文飞不与他斗嘴,直大步朝大殿行去。
但见人影一闪,呼地落下两个朱衣武士,每人手中各拿着一把銮刀。冷冷说道:“尊驾何故不听劝告?”
陆文飞正待发作。突然传来一个娇喝声道:“不得无礼,宫主着我们请陆公子。”
朱衣武士闻来人之言,双双躬身,纵身退回房檐。
陆文飞道:“宫主现在哪?在下正要找她。”
弄玉快步行了过来道:“令师已然来了,宫主特着小婢来请公子。”
陆文飞激动地道:“家师现在哪里,快领我去见他。”
弄玉道:“随我来。”举步当先行去。
她领着他穿过两重大队曲曲折折来到了一处院落前,侧身让道:“公子,请进,宫主就在里面。”
陆文飞疾奔而入。
只见师父与燕山宫主正对面坐着谈话。当下直扑了过去,抱着胡文超的双膝,只喊了一声:“师父!”立时泣不成声。
胡文超面无表情,神态十分安静,道:“起来,别孩子气了。”
陆文飞呜咽道:“师父,是徒儿不肖害了你……”
胡文超把脸一沉,严肃喝道:“叫你起来,听见没有?”
陆文飞忍着悲痛,挺直身子,转脸对燕山宫主道:“家师乃是退隐之人,与世无争,你请他老人家来此何事?”
燕山宫主徐徐道:“他乃是三位使者之一,他若不来,怎能取得海底?”
胡文超道:“老朽自知已成废人,这事早已托了一位老友代办,我来不来无关紧要。”燕山宫主猛然省悟,太行山不是早就有个剑祖出现。此人想必是他委托之人,遂道:“你委托之人,是谁?”
胡文超缓缓道:“此刻恕不便透露,反正到时他会出面的,决误不了事。”
燕山宫主沉下脸来,道:“本宫今晚便要开坛祭祖,接掌大位了,他不来怎行?”
一顿又道:“汝受先王重托,理应忠人之事,难道这等大事也是闹着玩吗?”
胡文超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老朽已然说过了,决误不了事。”
燕山宫主道:“好吧,本宫相信你便了。”语声微一顿又道:“你师徒很久不见了,本宫已着人为师徒预备了酒菜,好好谈谈吧。”
一挥手又道:“去吧,不过可别打逃走的主意,万一下人伤着了你们,可别怨恨本宫事前没有把事说明。”
胡文超立直身子,道:“老朽哪有力量逃走,这点姑娘尽可放心。”
陆文飞上前搀扶着师父,缓缓行出院来。陆文飞忍不住问道:“师父果真要为她取出那海底吗?”
胡文超摇了摇头道:“为师以久病之躯,远涉千山万水来至太行,你不问问我能不能支持得了?”看了陆文飞一眼道:“却急着打听那些与你无关紧要之事,莫非你也为了那藏宝动了心不成?”
陆文飞闻言大惭急道:“弟子真是该死,我因恐师父……”
胡文超摇头打听他的话头道:“不用多说了,为师决不比你糊涂。”
陆文飞素来信服师父,立刻闭口不敢再言。
二人行至客房,果见里面丰丰盛盛摆了一桌酒席。
胡文超哈哈大笑道:“燕山宫主真是可人,她知我已然三月没有吃肉了,竟预备了这么些好吃的东西。”
话音未落,径自坐下,立即吃喝起来,并招呼陆文飞道:“你也吃些吧。”
陆文飞因师父身陷虎穴,心中正自感到难过,哪里有心情吃喝?但因师父兴致甚好,只得勉强地坐了下来。
胡文超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也不去理睬他,只顾嘴到杯干,吃个不亦乐乎。
陆文飞心中一直盘算。如何设法先使师父脱离虎口,免受燕山宫主的胁迫。
突然耳际传来一阵细微的传音道:“为师之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办法对付她的。”
陆文飞吃了一惊,暗忖:“师父功力早已失去,怎能使用千里传音之术?”他乃是聪明之人,知道功力不够之人,是无法使用于里传音之术的。
陆文飞有了这一发现,他的心境顿时开朗起来,亦学着师父的举动,大吃大喝起来。
此时已然是掌灯时分了。弄玉进来替他们燃上一支大烛。面含微笑道:“宫主着小女向胡大侠传话,请你在初更时分,取出海底。”
胡文超把眼一翻道:“夤夜之间叫我往哪里去找?”
弄玉敛去笑容,凌厉地道:“我们大老远地把你接来,为的是好赶上今晚的大典,你若不把海底取出,岂不误了大事?”
胡文超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她接掌大位与我何干?”
弄玉色变道:“你受先王重托,难道一点都不关心此事?”
胡文超喟然一叹道:“十余年来,老夫未有一刻或忘。”语声一顿又道:“但,情势的演变却非始料所及。”
弄玉怒道:“如此说来,你是怀疑宫主的身份了。”
胡文超哈哈笑道:“岂敢,岂敢,老夫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她是假的呀。”
弄五重重哼了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既已来至太行,便该全心全力地将事情办好,不然你会后悔。”
胡文超仰面笑道:“老夫一生从不追悔。”
弄玉似乎甚是恼怒,狠狠盯了他一眼,急转身行出房去。
陆文飞面现忧容道:“师父一再抢白她。应防燕山宫主恼羞成怒。”
胡文超呷了一口酒。哈哈笑道:“走着瞧吧,此刻不必妄论成败之事。”
陆文飞听他声音宏亮,显示中气十分充足。猛然省悟,暗道:原来是他。
就在这当儿,大殿陡起一阵钟鼓之声。
寺内之人纷纷朝大殿行去。胡文超抬头朝大殿现去,看见殿内香烟缭绕,气氛十分严肃,遂立起身来道:“只怕要开坛了。”
陆文飞不知什么叫开坛,问道:“是什么人开坛?”
胡文超道:“咱然是朱衣门开坛。”一顿道:“看来她真的要接大位了。”
陆文飞大为着急道:“咱们应该及时阻止才对见呀。”
胡文起神色凝重道:“此是何等神圣之事,你切不可妄动。”看了看陆文飞一眼,道:“一切听其自由发展。”
陆文飞点了点头。
只见弄玉远远行来。直到胡文超身前。福了福道:“本派现在开坛,二位均属本派之人,请胡大侠与陆公子前去参拜祖师。”
胡文超点点头道:“老朽这就去。”举步当先而行。
只见大殿上,端然站了二三十人,内中有方涤尘、田威、桑子弼、雪山盲叟、百草翁、五毒婆、姚寒笙、司马温,胡文超与陆文飞见大殿之人,但都面容严肃,静静立着。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只听一阵脚步声响,一排行出了三人。
正是郊外所见的三位锦袍老者,大摇大摆地就在前列立着。不一会功夫,燕山宫主手中拿着朱衣剑,由四婢簇拥由内而出。先对王老颔首一笑,然后极为严肃地说道:“在开坛之前,本宫先为诸位引见。”
目光注视在三老身上道:“此三位乃是闻名海内外的‘南海三仙’。”
陆文飞暗吃一惊,他曾听师父提过,南海三仙为百年来武功最杰出的高手。
他们内功精深,已达摘叶飞花俱可伤人之境,想不到竟为燕山宫主所用。
燕山宫主缓缓将身形面对神象。
司马温立即提高嗓音道:“请护坛四大香主,封门净坛。”
锦衣老者沉声道:“且慢。”目光电似地四下一扫道:“老夫身为本门长老,现有几句话必须交代明白。”
其人乃是三位长老最大的一位名叫朱古风,有“袖手飞花”之称。
燕山宫主转过身来,道:“朱前辈有话只管吩咐。”
朱古风慨然一叹道:“当年门主遭逢宫帏之变,唯恐本门弟兄无辜受诛连,曾将所有典籍焚毁,只留一份海底。”
语气微微一顿又道:“以备新门主接掌大位后,重振声威之用。今海底尚未取出,不可妄行开坛祭祖师之礼。”
燕山宫主点了点头道:“朱前辈之言极是,就烦三位长老率三位信使前去取出海底如何?”
朱古风并不推辞,目光一抬道:“请三位信使出来。”
雪山盲叟手扶竹杖首先行出。陆文飞偷眼看了师父一眼,见他默默无言,似无行之意。朱古风目光向燕山宫主道:“另二位是谁?”
燕山宫主指着胡文超师徒道:“胡大侠及陆子俊之子陆文飞。”
朱古风沉声道:“二位可曾带着信物?”
陆文飞迅速道:“在下的丢了。”
朱古风尚未及说话,燕山宫主已代答道:“丢了不要紧,本宫自有道理。”
朱古风故作未闻,道:“这些人都去吗?”
燕山宫主看了桑子弼一眼道:“自然都去了。”
桑子弼道:“在下留下来看守行坛,如有后来的同门亦可招呼接待。”
燕山宫主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言毕,当先而行。
一行人出了寺院,直奔古陵。
陆文飞心中暗暗纳闷,不知这件事会演变成如何一个结局。
南海三仙似对古陵事物了如指掌,由朱古风在前领着。
一路畅行无阻,直到谷天民所居之秘室前,方才停了下来。
朱古风沉声道:“内中有冒名朱衣门之人,请及早退出,如果海底取出就来不及了。”隧道之中原是鸦雀无声,经一句话,顿起嗡嗡之声,却无人答腔。
朱古风重重哼了一声,又道:“老夫乃是良言劝告,汝等执迷不悟,到时也怪不得我了。”
举起大袖朝门上一拂,一阵轧轧声响,石门大开。
里面赫然出现了一间极为宽广的石室,四壁广砌明珠,十分光亮。
上首并设有极其讲究的案椅。
燕山宫主老实不客气,举步便朝公案行去。
突地,朱古风一声沉喝道:“姑娘,那不是你的坐位。”
燕山宫主愕然将脚步停下,她乃聪明之人,已然不觉情势有异,随即把手一挥道:“撤!”
胡文超朗笑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手掌一挥,一股雄猛拿劲直朝石门卷去。
行在最后的是司马温,手掌一抬道:“未必见得。”亦劈出一股掌劲将胡文超的掌风接下。
两股劲力相接,室内使起一阵旋风,双方平分秋色,不分高下。
随行的群魔就趁这空隙纷纷撤出门外。
燕山宫主手持朱衣剑,将追袭之人挡住。
陆文飞怒愤填膺,拔剑便追。
胡文超急用手一拦道:“老弟使不得,她手中朱衣剑乃是祖传信物,凡本门弟子,均不得抗衡。”
陆文飞闻言立即把剑归鞘。此胡文超并不是真的胡文超,而是白胡子。
陆文飞抬头看去,只见公案之前端然坐了一个人,集中目力看去,心里不禁楞了一下。那人不就是平日所尊敬的王孙大哥吗?南海三仙对燕山宫主的退出,并未放在心上、并肩至碧云宫主前施礼道:“老朽处理不当,致令宫主平添困扰,衷心甚感不安。”
碧云宫主忙欠身答道:“前辈言重了,此是晚辈德望不够,致有许多波折。”
朱古风道:“朱衣剑乃是本门信物,请责成老朽三人短助内取回。”
碧云宫主道:“不用了,由她去吧。”
朱古风正容道:“此事万万不可,此女机敏任性,手段毒辣,若任由她胡为,势必引起祸乱。”
碧云宫主感喟地一叹,缓缓地道:“只要朱衣门重出江湖的消息一经传出,恐怕再没有大上她的圈套了。”
朱古风沉忖有顷道:“宫主既不愿追究,老朽只取回朱衣剑便了。”
碧云宫主又道:“如若她一定不肯,那也罢了。”
陆文飞悄声问身旁的白胡子道:“燕山宫主果曾着人去劫持家师?”
白胡子点头道:“此事好险,要不是狄龙遇上,回山传报,那实在难说得很。”
陆文飞急道:“家师现在哪里?”
白胡子道:“老朽已派人护送至妥善之处。”
一顿,微叹道:“老朽来山一直扮演令师,实是情非得已,因他功力已失,一再嘱咐老朽,我如何能推辞得了?尚幸不曾辱命……”
猛地一抬头,只见狄龙行色匆匆行了进来,亦不朝他打招呼,直趋碧云宫主之前。
碧云宫主已知他有急事,遂问道:“狄前辈有何事如此急匆?”
狄龙道:“启禀宫主,咱们所疑之事俱已证实。燕山宫主果是白老怪之徒。”
一顿又道:“那桑子弼并非王府师爷,他是边睡五帮之首,天霸帮帮主。此番与燕山宫主勾结,已暗将五帮的精英,全都召来太行,只怕不久便要到了。”
朱古风冷笑道:“跳梁小丑就是再多也成不了气候。”
狄龙不以为然道:“据说关东八派中,亦有少数受她蛊惑,意欲借先王之名,在中原大大骚扰一番。”
碧云宫主神色庄重,徐徐道:“这些凶然若俱来中原,倒是一件惹厌之事,看来本宫无法缄默了。”
狄龙大喜道:“宫主若能早登门主大任,只须登高一呼,中原豪杰无不乐从,何俱那些跳梁小丑?”
朱古风斩钉截铁地道:“好,明天立竿见影,午时以前将朱衣剑送到。”
三人同时—躬,飘然行出陵去。
碧云宫主轻声一叹,抬起头来对陆文飞招手道:“陆贤弟,你请过来。”
陆文飞原与大哥十分亲热。此刻地改变女装,顿感不自然,缓步行了过去道:“宫主呼唤何事?”
碧云宫主徐徐道:“藏宝之谜总算揭开了,这古陵之内,果有数不尽的财富,很可做一些有益黎庶之事,只可惜四下群雄虎视,咱们抽不出时间来办事。”
陆文飞不便表示意见,只点了点头。
碧云宫主唉声一叹道:“你一定也想知道那本秘笈之事,实不相瞒,那些东西俱已深印愚兄的脑内,可练的我们都练了,只可惜愚兄天赋有限,又生具女儿身!”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以你的资质,若是练好武力,成就是不可限量的。”
陆文飞躬身道:“宫主夸奖了,在下哪及宫主上万一。”
碧云宫主叹道:“我说的是实话……”沉忖有顷又道:“愚兄自幼生长深宫,我不是那种材料,叫我掌着这个朱衣门,不仅没有作为,只怕要辜负先王的厚望。”
她说的话俱是贬抑自己之言,在场之人不便插嘴。碧云宫主又把白胡子与狄龙招至面前道:“二位前辈,我想把门主之位让给陆贤弟,你们看看使得吗?”
狄龙大为震惊道:“那如何使得,如此一来燕山宫主更有所借口了。”
白胡子道:“陆子俊乃是本门之人,他的子弟自然亦是本门子弟,如宫主认为陆文飞系属可造之材,不防传他一些武功。”
碧云宫主想了想道:“这事容再商量,我得出去看看她的举动。”
言毕,她起身朝后洞行去。
陆文飞不妨她会提起这事,暗忖:此事万万不可,何况她此刻正为接位之事烦恼,我若留在此间,不免引起闲言闲语,还是走为上着。
当下也不说明,抽空行出陵来,扬长朝山下行去。
这些时日的磨练,他已增长了不少阅历,知道要报雪亲仇非痛下工夫,于是他想着重返师门,一面勤练武功,一面可侍候残疾的师父,使其得终天年,以报师恩于万一。
可是,当他想着太行风雨迷漫,不久便将酝酿大大变故时,不禁又激起万丈豪情。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