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古木参天的密林,看不出任何异状。
林外是一片旷野,视野辽阔。
这时已是子夜时分,月黑风高,方圆数里之内,没有丝毫动静。
静的很出奇,更有些怪异!
倏地,一条人影疾奔而来,由远而近,身法之快,看出是个轻功已臻极高境界的年轻女子。
当年轻女子奔近林外时,立即收住奔势,朗声道:“天后宫蓝凤!”
原来,她竟是奉神秘教主之命,去见江枫传话的蓝凤呢。
就在她朗声报出身份的同时,四条人影无声无息地自林内掠出,身法之矫捷,绝不在蓝凤之下。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正是神秘教主身边的黑衣刀手!
四名黑衣刀手认清是蓝凤无讹,便齐向她一抱拳,转身又隐入林内,显然他们是负责担任警戒的。
蓝凤毫不迟疑,通行无阻地进入林内。
古木参天,林内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但蓝凤内功深厚,运起夜视自力,能将眼前景物看的一清二楚。
深入十余文,只见密林深处,辟出方圆数丈的一块空地,四周树木草藤尽被清除。
空地中央,停置一顶形态特殊的黑色大轿,四周分立四名戴着面具的黑衣大汉,及八名花枝招展,千娇百媚的冶艳女子。
大轿的形式异于中原,长约一丈,宽大尺,顶高丈二,前后轿杆各长八尺。杆的前端装有锋利铁矛。
前面以黑色布帘代门,其他三面均有小窗,里面垂挂黑布帘,从内可探视四周一切。
整个大轿呈现一片黑色,大概是为了便于夜间行动吧?偏偏这八名冶艳女子,穿着却份外显眼、招摇。
坐在轿内的,想必就是那位神秘教主了!
蓝凤对教主执礼甚恭,距离一支外站定,双手一抱拳,恭声道:“属下谨向教主复行!”
轿内传出个深沉的声音,问道:“你见过江枫了?”
“回教主,属下已见过他本人。”
“他怎么说?”
蓝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向前,道:“江枫已同意,属下带回他的亲笔密函,请教主过目。”
“拿来我看。”“是!”
蓝凤刚要举步向前,一名冶艳女子已走来,从她手上接过密函,显然不让蓝凤接近大轿。
由此可见,这位神秘教主性情多疑,除了四名黑衣劲装大汉及这八名女子,连蓝凤也不大信任。
冶艳女子走回轿前,掀开轿门布帘,将密函从帘缝中递了进去。
这封密函是江枫亲笔所写,但也是蓝凤献的计。
信上虽仅寥寥数语,但简单明了,表明接受神秘教主化解干戈的建议。
轿内的神秘教主看黑密函,似乎很满意,连夸两声“很好,很好。”接着问道:“他没有为难你?”
“没有。”蓝凤恭声回答:“属下一去就表明来意,他们倒还遵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神秘教主“嗯”了一声,道:“把你去见江枫的情形说一遍,要详细些,巨细无遗。”
“是!”蓝凤唯命是从,从容不迫道:“属下去时,即被他们负责戒备的人认出截住,虽经属下表明是奉命往见江枫,仍被他们搜身后,始押入荒庙大殿。
当时一干人正在大吃大喝,由张四姑在问明属下来意后,似乎不便擅自作主,便将我带往后面的方丈室。
方丈室外戒备森严,原来江枫受了伤……”
轿内的神秘教主打断她的话,似对江枫受伤很重视,关切地问:“受的什么伤?”
蓝凤微微一怔,答道:“属下不知道,不过,看情形像是练功躁之过急,有些走火入魔迹象。”
神秘教主“哦?”了一声,没有追问下去。
“继续说!”
“是!”蓝凤接下去说:“江枫对属下这不速之客颇觉惊讶,经张四姑向他附耳说明我的来意后,他很果断当下即毫不犹豫地一回答应。
属下见他答应的太过爽快,不免有些起疑,耽心他口是心非,便表示口说无凭,要求他亲笔函复,让我揣回复命。
想不到他竟未拒绝,立即要张四姑去取纸笔,趁着方丈室里没有第三者在场,交待了属下一番话……”
说到此处,像是有所顾忌,突然欲言又止起来。
神秘教主沉声喝问:“为什么不说下去?”
“这……”蓝凤迟疑了一下,郑重其事道:“江枫再三交待,此事关系重大,除了教主之外,绝不能让任何人得知。”
神秘教主不悦地冷冷一哼,道:“在场的任何一人,我都信得过,有话尽管直说,不必顾忌!”
蓝凤为难道:“可是,属下已答应江枫……”
“哼!”神秘教主怒声道:“好,你就进轿来吧!”
“是!”
蓝凤正中下怀,恭应了一声,向大轿走去。
既由教主亲口下令,守在轿前的两名黑衣劲装大汉,及四名冶艳女子均未拦阻。
否则,任何人如擅自接近天轿五尺之内,必遭截杀!
蓝凤虽有点紧张,仍能力持镇定,从容不迫地走到轿前,仲手一掀深垂的黑布帘。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蓝凤从袖管内怞出暗藏的翠玉刀,连人带刀扑进了轿内。
翠玉刀是江枫的随身兵刃,怎会交给蓝凤?
原来,这位蓝风正是江枫所乔扮!
蓝凤颇有自知之明,绝对无力一举搏杀神秘教主,即使近在咫尺也出不了手,所以她向江枫献出一计,若欲除此罪魁祸首,只有效法荆柯刺秦王,来个“图穷匕现”这个搏杀计划,不仅须冒极大危险,而且是孤注一掷,万一失手,绝不可能再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即使顺利得手,也很可能是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那么执行这个任务的人,想必抱定必死决心,岂不形同死士?
但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好良机,错过今夜,再想诛此巨奸,恐怕就不太容易了。
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未正面与那神秘教主接触过,不知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根据蓝凤的估计,只可用“高深莫测”来形容。
在场的人之中,吟雪、吟霜最具杀伤力,而且身材与蓝凤相似,又尽得张四姑易容术的真传,应是冒充蓝凤回去复命,伺机接近神规教主,执行搏杀计划的最适当人选。
不过,江枫不愿她们以身涉险。
他所顾忌的,并非怕她们失手,而是耽心这两个少女一旦杀红了眼,凶性大发,将会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除了吟雪和吟霜,青凤无此能耐,张四姑、罗兰都没有把握能一击搏杀那神秘教主,最后由江枫自告奋勇,当仁不让地向张四姑请命,自愿冒充蓝凤去见神秘教主。
江枫是昂藏六尺之躯的男子,如何能乔扮蓝凤?
这个问题难不到他,从“传真记”上习得的“缩骨术”,不但可以随心所欲改变体型,更能以“变音功”模仿蓝风的口音,而且维妙维肖,几可乱真。
加上张四姑巧夺天工的易容术,江枫就成了蓝凤。
江枫这出其不意的一击,真可说是雷霆万钧,疾如流星,任何轿内的神秘教主武功再高,也会措手不及。
不料他突袭的,竟然是一顶空轿!
江枫情知不妙,虽在极度惊异之下,反应仍然极快,立时左掌疾发,藉那一股反震之力,全身暴退而出。
几乎是在同时,轿内的上下左右和后方,弹出数十把利刃,交叉刺向中间。
如果江枫不时及时暴退出轿外,必被刺扎成肉酱。
好险!
江枫真是千钧一发下,死里逃生。
四名黑衣劲装大汉,及八名年轻女子的反应也不慢,只见人影翻飞,各据一方,已将江枫团团围住。
他们未及出手,忽听轿内发出一阵狂笑。
江枫不禁暗觉诧异不已,分明是一顶空轿,这狂笑声又是从何处传出?
但他随即明白了,轿顶高达丈二,想必顶部设有夹层,暗藏玄机,神秘教主显然是藏身在轿顶夹层内。
这一着实大出意料之外。
当然不能怪蓝凤,她哪会想到神秘教主似有先见之明,随时随地都不忘严密防范。
笑声一落,便听神秘教主冷声道:“不管你是什么人,能把蓝凤乔扮得如此维妙维肖,这样的易容术确实高明。
尤其,你能具有这份胆识和身手,实在令我衷心佩服!如果不出我所料,大概你就是张四姑吧?”
江枫心里暗笑,忖道:“你这老奸巨猾,居然也看走了眼!”
这也难怪,张四姑的易容术享誉武林多年,至今无出其右。更何况,即使神秘教主怀疑这蓝凤是任何人乔扮,甚至猜到罗兰,或是雪、霜两姐妹,也绝不会想到是男扮女装的江枫。
江枫置之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默默注视着轿顶。
他已可确定,轿顶另有玄机,神秘教主就藏身其中,才逃过他致命一击。
现在江枫暗自盘算,包围的这批男女并不看在眼里,神秘教主也不足为惧,问题是,如果他再次奋不顾身飞扑一击,手中的翠玉刀是否能贯穿轿顶……
念犹未了,又听轿顶内发出神秘教主的声音,说道:“张四姑,你不用枉费心机,虽然你手执翠玉刀,无坚不摧,但要想一刀击穿这轿顶,恐怕你将大失所望了!哈哈……”
妙啊,他认定了眼前的蓝凤是张四姑乔扮!
但他能料事如神,一语道破江枫心中打的什么主意,足见也不是个省油之灯。
换言之,他有恃无恐,看准翠玉刀破不了精钢打造的轿顶,伤不了他。
江枫仍然保持沉默,眼光流转,见十二名男女严阵以待,蠢蠢欲动,只待神秘教主一声令下,立时群起而攻。
神秘教主又道:“不过我也很失望,派蓝凤去跟你们谈判,原以为江枫一定会跟踪她来此,想不到来的竟然是你!”
江枫终于开了金口:“你希望来的是江枫?”
神秘教主道:“如果不是为了他,我何必劳师动众,邀来小西天雷音寺四大神魔助阵,还动用九魔女……”
江枫接口讥道:“我好像只见到八个!”
神秘教主嘿然冷笑道:“不错,我虽损失了一名魔女,但这八人已足够江枫那小子消受了!”
江枫笑问:“如此说来,你的一切安排和布置,都是冲着江枫而来罗?”
神秘教主沉声道:“所以你不必当替死鬼!”
江枫道:“但我已经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神秘教主道:“眼前你只有两个选择,降或死!本座正值用人之际,如果张姑娘愿意屈就,天后宫,天马堂或天王门,任由你择一主持,否则嘛……”
江枫淡然一笑,道:“那就死定了?”
神秘教主表示婉惜道:“啧啧啧,张四姑的易容术,堪称独步武林,名满天下。我要置你于死地,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甚至不须亲自动手,不过,说实在的,我真不愿你的易容妙术从此成为绝响呢。”
江枫冷冷一哼,道:“我今夜来此,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能为武林除害,虽死何憾!”
神秘教主有恃无恐道:“问题是你杀得了我吗?”
江枫已暗自运足真力,目光环顾了全场一眼,突然双足一蹬,飞身直向轿顶射去。
只见人影翻飞,四大神魔已飞身拦截,各自凌空发掌。
四股掌力合而为一,形成一股狂飙怒飓,威力好不骇人!
江枫奋不顾身,拼着强大掌力的迎面击来,像流星般射向大轿,刀人合一,全力向轿顶一击。
翠玉刀无坚不摧,轿顶纵是精钢打造,也必将迎刃而破,藏身其中的神秘教主哪能幸免,必死无疑。
可惜江枫根本没有机会,一挥翠玉刀的锋芒,距离尚差两尺,就见轿顶四周排列整齐的小洞中,发射出无数毒针,仿佛满天飞雨,朝向江枫迎面疾射而来。
江枫大惊,急忙凌空以左掌拍出一股“无相罡气”,将迎面射来的一蓬毒针震落,同时一提真气,身形拔起两支有余,凌空一个“鹞子翻身”暴退出三丈开外,落足在众男女布成的包围圈外。
“哼!”江枫不屑道:“想不到你所仗恃的,只不过是些鬼域伎俩!”
轿内发出神秘教主的狞笑,反唇相讥道:“难道你用的诡计,妄图搏杀本座,又是什么光明正大行径?”
江枫顿时哑口无言。
对方说的没错,这种搏杀计划,本来就不登大雅,井非各凭真才实学一决生死。
神秘教主得理不饶人,哈哈一笑道:“这点雕虫小技,根本伤不到你,只不过是跟你开开玩笑而已。
否则,你要连这个都应付不了,竟敢冒充蓝凤,跑来打算行刺本座,那就未免太不自量力啦!”
江枫心念一动,用激将法道:“你既如此自负,何不现身出来,跟我一对一,各凭所学来个生死之斗!你敢吗?”
“杀鸡焉用牛刀,相座没有亲自动手的必要。”神秘教主不有所动,话锋一转道:“张四姑,无论你是自告奋勇,或是他们派你来搏杀我,想来你已抱定必死的决心。
以你享誉武林多年的声望,甘为死士,实在是大材小用,连我都为你叫屈,实在太犯不着……”
江枫冷哼道:“你不必挑拨离间!”
“我说的是事实!”神秘教主从容不迫道:“譬如说吧,我一直以天后宫,天王门和天马堂的人跟你们周旋,不到最后关头,我是绝不会轻易出动主力的。
虽然,这三方面的人马,如今几乎已伤亡殆尽,事实上,你们却帮了我个大忙,因为他们夜郎自大,我早已准备消灭这三方面的力量。”
江枫冷冷地问:“你是借刀杀人?”
“不错!”神秘教主回答的很干脆。
江枫目光一扫,见十二名男女一字排开,形成一堵人墙阻在他面前,又问:“这些人就是你所谓的主力?”
神秘教主道:“他们虽是本座的死土,但并非我的真正主力。
刚才我已说过,不到最后关头,我是绝不会轻易出动主力的。”
“你认为现在还不是最后关头?”江枫似已听出对方的话中另有玄机。
神秘教主郑重道:“不是!”
江枫“哦?”了一声,试探地问道:“那么,你所谓的最后关头是指何时?”
“王见王的时刻!”神秘教主加重了语气。
江枫笑问:“你指的是江枫?”
“不错!”神秘教主道:“江枫视我为近二十年来,暗中控制整个武林,在江湖中兴风作浪的罪魁祸首。
我却视他为当年‘武林三圣’借尸还魂,破坏我整个大局的唯一阻力,只要除掉他,其他人根本微不足道,包括你张四姑在内!”
好狂妄的口气!
但这也说明了他心目中,唯一的顾忌就是江枫。
显然,这位神秘教主似巳知道,江枫是“武林三圣”唯一的传人。
换句话说,江枫已深得“三圣”真传,而且,是集三人所长于一身,成了神秘教主真正的劲敌。
一时之间,江枫真不知该引以为傲,还是心有戚戚。
“你是意思是……”
不待江枫说完,神秘教主已接口道:“张四姑,不必把话扯远了,我的话已经说得报清楚,你是聪明人,不相信你会听不懂。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由你自行选择,究竟是生或死。”
江枫刚才本想恢复真面目,引出对方现身决一死战,但听他这一说,临时改变了主意,故意问道:“你能不能把话说的更明白些?”
“好吧!”神秘教主勉为其难道:“我的意思是说,尽管你胆识过人,勇气可嘉,但他们不过视你为死士而已。就像我有的死土一样,仅凭一股愚勇愚忠,唯命是从,不顾自己生命只求达成任务。
但我对你的看法不同,凭你张四姑的一切,不应当作一个死士来用,那何异暴珍天物。
如果你愿归顺,你不但可以发挥所长,大展雄才,而且我保证你是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口气岂不像帝王?
江枫忖道:“原来你想收买张四姑哦?那可打错了主意!”
口上却说:“如果我不接受呢?”
神秘教主冷声道:“那实在很可惜……不过,我会成全你的死志!”
江枫道:“我可以告诉你,凭眼前这批来自魔教的孽障,加上林内布置的三十名黑衣刀手,全部动手也奈何不了我,只不过是让我手中翠玉刀多沾上些血腥罢了。除非你亲自现身出手,才有与我全力一搏的机会。”
“这个不用你躁心。”神秘教主狞笑道:“我知道,你跟江枫渊源极深,且有特殊交情,杀了你,不怕他不来,到时候我自会跟他一决生死的。”
江枫闻言心中一怔,暗忖道:“难道他已知道我与张四姑的不寻常关系?”
神秘教主似已不耐烦了,催问道:“张四姑,你拿定了主意没有?”
江枫心念一转,忽道:“如果江枫此刻出现呢?”
神秘教主毫不犹豫道:“本座正好领教三圣传他的绝世武学!”
“好!”
江枫一声大喝,身形暴长,将借自蓝风的那身劲装撑得破裂开来,连那伪装胸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