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语新愁 娇嗔原为示爱意
心创旧事 黯然惊呼走妖姬
他曾目睹“髯神判”力斗“东岳散人”那一场罕见的激战,当时他虽遭对方刺伤,愤而投剑一走,但脸上神情,仍然一片愤慨,并无紧张惊惧之意,以“东岳散人”之威名,就不能使他惧敌怯战,何以此刻会流露出惊惧紧张之色?
他心中虽觉出个中必有蹊跷?但却不便探问。
转瞬之间,已到那半裸女消失身形山角,方云飞抢先一步,绕过一块丈馀高低的拦路山石一看,不禁失声叫道:“我还认为她有升天遁地之能,原来如此。”
陆天霖转脸望去,只见那巨石之後,有一个高可及人宽约二尺的山洞,一则那山洞过窄,不易发现,再者这块崖边突石,正好把洞口挡住,非到跟前,无法看见。
此际,月色溶溶,银辉铺地,四外景物,清晰可见,绝峰积雪,溪水仰月,别有一番优奇风光,只是三人心中都悬念着玉琪安危,无暇欣赏。
陆天霖细看那石洞,在深入数尺之後,即向右面弯去,由洞口向面望去,一片漆黑,如不冒险深入,自无法探知那石洞中的隐密。
这一阵,三人都沉默着,但六道眼神,都望着那二尺宽的石洞,似乎都在想着什麽心事一般。
这样足足有一刻之久,方云飞忽然回顾陆天霖一眼,低声道:“大哥,你把琪儿那支银笛借我用一下。”
陆天霖似已预知了他要那支银笛的用途,淡然一笑,把太极铁牌往地上一放,道:“你去看着那‘人面蜘蛛’我入洞去查看一下。”话说完,取出银笛,正待入洞,忽见“髯神判”一晃身,抢到了洞口。
他回身蹲下在地上写道:“此女武功奇高,两位不可涉险入洞。”
陆天霖用手中银笛,写道:“玉琪极可能被此女所掳,我入洞见机而作,当尽量避免和她动手。”
“髯神判”还待阻挡,陆天霖却一皱眉头,又接着写道:“我自有克敌之法,但请放心就是。”写完,微微一笑,侧身进入石洞。
方云飞本想追随而进,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他身怀奇烈的迷魂药粉,那少女武功虽高,但在骤不及防之下,绝难躲过,想至此处,心中忽的一宽,翻身奔到那崖壁突松之下,去监视那“人面蜘蛛”。
且说陆天霖入洞之後,异常小心的贴壁而入,他刚才目睹她力败那盲目怪人经过,知对方武功比自己高出太多,如凭真本领和人动手,绝难胜得,只得故技重施,从怀中取出那强烈的迷魂药粉,倒出少许藏入右手指甲中,左手执着傅玉琪的银笛,沿壁而入。
这座石洞,相当曲折,而且两面石壁的距离,亦不很宽,至多可容两人并肩而过。
他一连转了七八弯,突觉前面一亮,他很小心的向前走着,一面全神戒备,只要那女人出现,立时把藏在指甲中的强烈药粉向她弹出……。
这时,双壁间的距离,逐渐的宽了起来,光华也愈走愈强,又转了一个弯後,形势陡然一变。
狭长的石道,忽的宽了起来,形成一座数间房子大小的石室,一种莹晶碧光,从那石室透出。
他屏息凝神,轻步走到那石室入口的地方,全身贴壁而立,探头向石室望去。
石室中,点燃一只松油火烛,但灯光并不如何强烈,石室顶端,有数十馀条垂下的璎珞,一色碧绿,吃那烛火一照,反映出一团碧光,照得满室翠光晶莹。
靠右面石壁之处,铺着一个大红毛毡,红毡下面,又垫很多枯草,毡上锦被绣枕,散堆一起,傅玉琪微闭着双目,静坐那红毡上面,在他身侧尺许左右,坐着那个半裸身体的女人。
他仔细的望了那半裸女人几眼,不禁心中暗暗吃惊。
原来那半裸女人,不但美得出奇,而且年龄也不大,烛光照着她晶莹粉嫩的玉体,看上去,不过有二十上下的岁数,以这等小小年龄,竟能凭藉着一双玉掌,击败了“红叶谷”那位盲目怪人,其武功之高,实在是不可思议。
只见那半裸体的少女,微一侧脸,斜望着洞口,微微一笑,道:“什麽人鬼鬼祟祟……”声音娇脆,悦耳动人,话未说完,娇躯忽的一挺,人已到了那石洞口处,玉掌疾伸,向陆天霖左肩“肩井袕”上点去。
身法迅如飘风,出手快拟雷奔,陆天霖微一怔神,玉掌已到左肩,百忙中仰身向後一跃,疾退数尺,闪开一击。
他已见那少女身手,如让她施展开手脚,自己只怕难挡她十合以上,右手当胸戒备,沉声喝道:“姑娘暂请住手,我陆天霖有事请教。”
他右手指中,早已暗藏有强烈的迷魂药粉,只要那少女再逼攻过来,立时要振腕弹出。
哪知他这一喝,那少女竟停手不攻,娇媚一笑,道:“你可是找他来的吗?”说着话,侧望了玉琪一眼。
陆天霖道:“不错,姑娘可容我入洞一叙吗?”
半裸少女笑道:“那自然好,这两天来,他不知生的什麽气,不言不笑,不吃不喝,我心正急得要命,你快来劝劝他吧!”
陆天霖听得微微一笑,暗道:“这丫头武功虽高,看来还仍带稚气,论她人才,倒十分讨人喜爱,只是这身半裸装束,实在使人看着扎眼,听她言词,对琪儿十分关心……”他心在转着念头,人已举步进入那石洞之中。
傅玉琪已听出了陆天霖的声音,睁开眼睛,叫了一声:“伯父!你见到我大师兄没有?”
“圣手医隐”缓步走近他身侧,答道:“你大师兄正在到处找你!他……他大概……”
他本是光明磊落之人,一诺千金,生平很少骗人,但此刻形势迫得他,不得不说谎言,要说时心中又甚不安,一时间张口结舌,大概了半晌,还未说清楚。
那少女只听得一颦黛眉,嗔道:“你这人是怎麽了?一句话半天都说不清楚,今日午时,我在这山峰上,还见到你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陆天霖只感脸上一爇,接道:“你大师兄,和你方叔叔都在找你。”
偏是傅玉琪正在心急之时,无暇揣测他的心意,急声接道:“我大师兄现在什麽地方?”
陆天霖被他问得一怔,道:“他和你方叔叔到别处找你去了。”
傅玉琪望了那半裸少女一眼,道:“这女人武功很高,我大师兄不来,只怕救不了我!”
那少女娇媚一笑,道:“只怕你大师兄来了,一样也救不了你。”
傅玉琪冷笑一声,道:“我大师兄功力深厚,奶岂是他敌手!”
那少女毫无怒意,仍然带着盈盈浅笑,道:“你大师兄比‘东岳散人’唐一民如何?唐一民我都不怕,还会怕你大师兄不成……”她忽然优优一声长叹,道:“其实我对你有什麽不好,你却好像和我有深仇大恨似的。”
傅玉琪怒道:“哪个和奶讲话,奶在接什麽口?”
那少女连受傅玉琪叱责,陆天霖十分担心,只怕激起她心头怒火,陡然出手,傅玉琪伤势正重,自是毫无抗拒之力,自己又不是敌手,一言错出,两个人都要横尸溅血,不想那少女毫无一点怒意。
陆天霖心中甚觉奇怪,这少女始才和慧儿那位盲目师叔动手之时,言词咄咄,傲气凌人,此刻何以会变得这等温柔?在傅玉琪怒声叱责下,竟然一语不发,而且粉脸上仍带着盈盈笑意,毫无愤慨之感。
只听傅玉琪长长叹息一声,道:“伯父你快退出石洞,找我大师兄来救我。”
陆天霖心中暗道:“你这不是孩子话吗?要我出去找你大师兄来救你,我只要一离开,她不会追着我出去,我既然打不过她,自然要伤在她的手中,哪还能去找你大师兄?”
他这心这样想着,但未说出口,摇摇头,笑道:“你大师兄如果找不着,自然会回到这,我们在分手之时曾言明仍在这会齐,眼下先不要着找他,在说这等深山之中,找人也非易事,你倒是怎会认识了这位姑娘,会和她一起到这石洞之中?”
傅玉琪望了那半裸少女一眼,道:“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哪会和她一起来此,是她点中我袕道,把我掳到这石洞中来。”
陆天霖问话目的,是想从玉琪口中探询出这少女来历,不想傅玉琪却未听懂话中寒意。
他侧脸望了那少女一眼,见她坐在一侧静静的听着两人谈话,脸上毫无怒色,胆子一壮,继续问道:“你们相处了一日一夜之久,对这位姑娘的出身姓名,总该知道了吧?”
傅玉琪冷笑一声道:“哼!我才不问她出身姓名,就是她说给我听,我也不听。”
陆天霖摇摇头,道:“你们在这一日一夜之间,就没有讲过什麽话吗?”
傅玉琪已从陆天霖神情之中,看出了他的心意,缓缓答道:“我们很少谈话。”
那半裸少女一直在静静的听着,此刻突然插嘴接道:“我跟你讲话,你不肯理我,那有什麽法子?”
陆天霖生怕两人吵了起来,因为有他在此,怕那少女当人之前,一时难忍羞愤之气,把事情闹得不堪收拾,连忙接过话,道:“他不是不肯理奶,只因他身受了‘金翅蜈蚣’腹毒,心情不好,不愿说话。”
那半裸少女啊的一声惊叫道:“什麽?他中了‘金翅蜈蚣’腹毒?”
傅玉琪怒道:“我中了‘金翅蜈蚣’腹毒与奶有什麽关系?就是我死了也不要奶管,哼!多躁的什麽闲心?”
那少女又被他一阵冷嘲爇讽,忽的面泛羞红,樱唇连连启动数次,但却未说出一句话来,终於缓缓的垂下粉颈。
陆天霖担心傅玉琪再说下去,会激起那少女心头怒火,赶忙打圆场,道:“姑娘不要有什麽难过,要知一个身受绝毒之伤的人,脾气难免躁急!”一面说话,一面以目示意傅玉琪,不让他再说下去。
那少女慢慢抬起头来,粉脸羞红未退,忽然展颜一笑,道:“嗯!我要和他一样,只怕我早就……”话说一半,似乎觉出不对,倏然一笑而住。
傅玉琪已冷笑一声,接道:“奶要怎麽样?哼!我傅玉琪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那半裸少女刚刚开展的笑靥,被他一句话顶的笑容顿,两眉微扬,眉宇间现出怒色,她似是已难在忍耐傅玉琪的频加恶言。
陆天霖看出事态愈来愈严重,傅玉琪再二再三的对那少女不留馀地,已使她无法忍受。
处此情景“圣手医隐”不得不以最大的忍耐,排解圆场,因那少女只要一出手,他和琪儿,都难逃命掌下,自己一死虽不足惜,但琪儿却正如初升旭日,远景未可限量,何况他还身负一笔血海深仇,如果今夜,两人都送命在这石洞之中,不但琪儿无法手刃亲仇,而且武林之中,再也无人知道杀死琪儿父母的真正凶手是谁了,是以,他不能死,琪儿更不能死。
他念转心决,也就不过一瞬之间,摇摇头叹口气,对傅玉琪道:“琪儿,你怎能这样对人?”
那少女听得陆天霖出言相护,心中甚是高兴,欢愉之色,溢於眉宇,盈盈一笑,道:“嗯!他自到这石洞之後,就不肯和我说话,我问他遭受什麽毒物所伤?他也不肯告诉我,其实,我对他毫无存半点恶念,唉!”一声长长的叹息过後,脸上忽现黯然之色。
傅玉琪冷冷的看了那半裸少女一眼,道:“谁要你来管我!我傅玉琪是堂堂大丈夫,岂肯和奶这下流女人,同处在一座山洞之中,哼!要不是我身受剧毒,难以和人动手,早就把奶击毙掌下了!”
那半裸少女怒道:“你不要随口乱骂,我哪下流了?”
傅玉琪道:“一个大姑娘家,赤身露体的,不穿衣服,难道还不算下流?”
那半裸少女低头看看自己雪肤玉肌,忽然脸泛羞赧之色,道:“就是为这个吗?你怎麽不早说呢?我从小就和娘住在那人迹罕到的大山之中,那地方从没有人到过,我娘每天打坐,没有时间给我做衣服穿,何况那地方也没有布绢针线之类。所以,我从小就赤身长大,我娘怕我冷,就找些兽皮给我作些衣服披上,後来我娘死了,就没有人再管我了,她在临去之时,拿出这一条白围巾,告诉我说,要我承继她的衣?,今生今世,不准我穿着衣服--”
说到此,微微一顿,又继续说道:“唉!我从小就赤身长大,从没见过穿着衣服的人,我娘活的时候,我也是这种打扮,她死时就把用得东西交给了我,待我离开久居的深山之後,看到了人间一切,原来不管男女,都得穿着衣服,我本想和别人一样的做些衣服来穿,但想到我娘临死有言,又不忍违背她的心意,所以就没有去作衣服,我在江湖上走了半年,知道了很多事情,像我这样不穿衣服的人,要是被人看到了,一定觉得很奇怪,只好昼隐夜出,好在我从小生长之处,都是山石林木,养成了在树上睡觉的习惯,也不需投宿客栈,就这样我这在江湖上飘荡了一年多的时间。”说至此一笑而住。
陆天霖、傅玉琪都听得十分神往,对这少女神秘的来历、身世,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傅玉琪虽想追问,但因自己对人家从没有和颜悦色说过一句话,一时间转不过口气,只好默然不响“圣手医隐”却接口问道:“奶在江湖中一年左右时间,难道就没有人见过奶吗?奶吃饭又怎麽办呢?”
那少女答道:“我小时就养成自己打鸟兽烧食的习惯,所以,不管在什麽样深山大泽之内,我都可以生活,要是在人多的城镇附近,没有鸟兽可打时,我就在晚上跑入客栈中拿些吃的东西……”她望了傅玉琪一眼,见他听得十分入神,微微一笑,接道:“虽然有很多人见到我,但大都人看了我回头就跑。”
陆天霖点点头,道:“在深夜之中,骤然见到奶这一身装束,如非武林人物,即是胆子再大,只怕也得吓跑。”
那少女从那裹胸白绢中,摸出一个径寸大小,铜钱厚薄之物,在手中一抖,套在脸上,笑道:“我娘死时,交给我一个人皮面具,这一年中我除了睡觉之外,都把它带在脸上。”
陆天霖侧脸望去,只见那人皮面具异常骇人,金底红睛,长眉过垂眼角,而且套在脸上,有如生成一般,丝毫看不出是套的面具,如果自己事先不知,只怕也得吓一大跳,微微一笑,道:“这样一副面孔,难怪别人一见就跑!”
那少女举手取下脸上面具,又现出匀红嫩脸,接道:“我虽套着人皮面具,但有很多坏人仍然不怕,反而嬉皮笑脸的,向我身边围来,惹得我发了脾气,都把他们打死。”
这时,陆天霖已从少女言谈之中,发觉她是一个聪明绝顶之人,只因从小僻处荒芜的深山大泽,是以,还保留大部纯洁天性,不大懂人间险恶,如让她再在江湖上历练一段时间,遇上坏人引诱,那先天一点善良消失,再加上自幼养成打杀鸟兽的野性,必将变成一个残酷嗜杀的女魔头,以她本身武功而论,如一旦陷入歧途,不只是她个人的悲剧,而且还将引起武林中一次不大不小的风波,假如她再和一般武林败类勾结起来,事情还得扩大,那不只可悲,而且可怕……
现下看去,她还是个带有稚气的少女,虽然在行动间略带野性,那只是过去环境对她的影响,如能再得一番教养,必可恢复她善良的本性。
不过她自幼养成的野性,早已根深蒂固,要想使她改正过来,亦非一件容易事情,必得先使她心有所寄,然後在设法潜移默化改正她的积习,这必须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关键在能否先使她安下心来。
这件事要想有成,必得要借重傅玉琪的力量,傅玉琪如肯稍示情爱温存,约束住她一寸芳心,才能谈到第二步,设法消除她的野性。
陆天霖愈想愈觉不错,动了笼络这少女的念头,回头望着傅玉琪道:“琪儿,你身负血海深仇,岂能轻生言死,现在我和你方叔叔已由‘红叶谷’中讨得‘人面蜘蛛’你身受‘金翅蜈蚣’绝毒,已有疗治之望,要知傅家只有你一脉单传,如果一死了之,何以对你们傅家列祖先宗,和抱恨泉下的父母陰灵。我一生慕习医术,早存不娶之志,你方叔叔已是年近四旬,仍是孑然一身,我们和你父亲义结生死之交,彼此誓约,同生共死,迄今所以仍偷生人间,无非是想替你寒恨九泉下的父母雪仇,你得邀天幸,投入‘瞎仙铁笛’罗老前辈的门下,你方叔叔也曾为寻你下落,不惜投身镖局,访查你下落十几年,仍是消息渺然,不想初度会见,你就遭‘金翅蜈蚣’腹毒所伤,这件事几乎痛碎你方叔叔的肝肠,诚然,大丈夫男子汉,溅血不屈志,但你的情形不同,孩子!我希望你能听伯父的话……”话至此处,触伤情怀,脸色一变,黯然泪下。
傅玉琪只急得满脸通红,跪在“圣手医隐”面前,说道:“伯父有什麽话说?尽管请吩咐琪儿,我绝不敢稍违慈意。”
陆天霖长叹一声,道:“本来武林之中,首重师门训诫,这些话我是不应该说,不过目前情势不同,罗老前辈,一代奇人,仙仪侠踪,天下敬仰,破例收你为徒,必是怜悯你的身世可怜,再说他老人家遁世黄山,隐迹闲云,也没有创立什麽门户宗派,想来当不会有什麽门规约束。”
傅玉琪一时听不出陆天霖话中之意,呆呆的答不出话。
听那半裸少女优优叹息一声,望着傅玉琪道:“想不到你也是这麽可怜的人┅┅”
傅玉琪怒道:“我在和伯父谈话,哪个要奶来插嘴,哼!我身世可怜,与你有什麽关系?”
那少女一挑两条柳眉,星目中闪起杀机,道:“我高兴要说,谁也管不了我!”
傅玉琪道:“那奶走得远远的去,随便奶说什麽?我也不管!”
陆天霖看那少女脸色已变,再要吵下去,必然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赶忙插嘴接道:“琪儿,人家是一番怜惜之心,并无不是之处,你岂可出口顶撞。”
傅玉琪道:“我看到她那身上妖异的装束,心就感到别扭。”
那半裸少女道:“这是我娘临终遗留给我的,有甚麽不好?”
陆天霖听两人争辩言词,仍然不脱孩子气,忍不住哈哈一笑,道:“你们不要吵啦,我还有话要说。”
果然,两人都静了下来“圣手医隐”手捋长髯,微一沉吟,望着那少女笑道:“姑娘把他接到这,可存有救他急难之心吗?”
傅玉琪一听陆天霖问话中语病很大,正要辩正,却被陆天霖摇手阻止。
那少女却点点头,娇笑道:“我看他一个人在那烧着松枝取暖,样子很可怜,就把他接到这来啦!”
傅玉琪急道:“奶哪是接我,根本是--”陆天霖又摇手拦住了傅玉琪不让他再说下去。
那半裸少女见陆天霖处处袒护自己,心中十分高兴,再看傅玉琪那副欲言又止的尴尬模样,忍不住绽唇微笑。
陆天霖藉势又追问道:“姑娘一身武功,可都是从令堂处学来的吗?”
那少女道:“嗯!都是我娘教给我的,只可惜她的本领还未完全教我,就撒手离开人世。”说罢,黯然垂首,盈盈欲泪。
陆天霖叹息一声,又追问道:“令堂生前定是极负盛名的奇人,敢问姑娘,令堂名讳怎麽称呼?”
那少女仰脸思索一阵,道:“我娘生前从没有给我谈这些事情,只在临终之时,告诉我三件事情,第一件要我苦练她授我的各种武功三年,三年後下山找‘东岳散人’唐一民报仇,并且用白绢给我绘了‘东岳散人’的相貌,和他住处的山势形态,及‘红叶谷’中花树阵图的埋伏作用。第二件,是要我和人动手时,不可心存善念,以继承‘玉蜂娘子’在江湖上之威名--”话至此处,陆天霖忽的惊叫一声,道:“什麽!奶母亲就是昔年和‘九陰蛇母’莫优香齐名的‘玉蜂娘子’?”
那半裸少女笑道:“嗯!这都是我娘说的。”
陆天霖叹道:“那就无怪奶一身武学,奇奥难测了,不知令堂遗嘱姑娘的第三件事,可否一并相告?”
那少女斜睇了傅玉琪一眼,看他也听得十分入神,黛眉一展,笑上双靥,接道:“我娘告诉第三件事,是要我杀了‘东岳散人’之後,带着他的人头,回到我娘遗体封存的山洞前面,奉献奠祭,然後再启封入洞,移开她的遗体,迁到洞外用火焚化,洒在洞外一座水潭。”
陆天霖听得皱起两条浓眉,惊叹道:“令堂昔年纵横江湖之时,行事就使人难以捉摸预料,临终遗言,又使人难测高深?唉!令堂这一生……”话至此处,突然觉着有点不对,立时住口,脸上微感发爇。
那少女却没有注意到这些,淡淡一笑,接道:“我娘带我到那深山大泽中,住了十几年,虽然那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但她除了传授我武功之外,平常跟本就不准我涉足她住的山洞,也从不给我谈她已往之事,所以,我娘过去的一切作为,我均茫无所知,你既然知道,最好能告诉我。”说罢,秀目深注在陆天霖脸上,眼睛中满是期望之色。
“圣手医隐”微一沉忖,道:“令堂所为,我也只不过是听人传说,而且一鳞半爪,知道有限……”
那少女嗯了一声,道:“你见过我娘吗?”
陆天霖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听得传说,不过令堂未归隐之前,在江湖上声名,异常响亮,大江南北,黑白两道,只要闻得‘玉蜂娘子’之名,无不退避三舍,她和‘九陰蛇母’莫优香,两个女魔头,搅翻了半边天,不知道有多少武林高手,葬送在她们手……”
说到这,突然心中一动,暗道:“要糟!今天怎麽老是会说溜嘴‘玉蜂娘子’是她母亲,我怎在她面前骂她娘呢?”
侧目向那少女望去,只见她轻颦着黛眉,正在听得神往,脸上毫无愠怒之色。
陆天霖暗道一声惭愧,转过脸望了傅玉琪一眼,继续说道:“令堂一身武功,奇奥无比,是以她在数十年江湖行踪之中,很少遇上敌手--”
说这又是一顿,不过,这次不是他说溜了嘴,而是无法接说下去,因为“玉蜂娘子”过去在江湖上一切行动,全以本身好恶之念,为所欲为,她一生杀人无算,而且不分四季,永远是一身半裸装束,她人又长得十分美艳,粉嫩玉光的胴体,不知诱惑了多少男人,也不知引起多少次醋海风波,这些话,他自无法启齿讲出,是以又告中断。
那少女听他说了几句又停下不说,心中暗道:“哼!这老头儿,犯的什麽毛病,怎麽讲几句就停顿一下?”
她耐心等了一刻工夫,陆天霖仍然不肯开口,不禁心中焦急起来,敲头斜睇傅玉琪一眼,只见他眉宇间也充满期待之色,似是很高兴听她娘的身世,心中一乐,冲口叫道:“你要喜听,快些叫你伯父说啊!”
傅玉琪心中的确是很焦急,希望早听下文,但闻那少女一叫,脸上期待之色,忽然去,怒道:“奶娘的经历,关我什麽事?”
那少女道:“你不是听得很高兴吗?”
傅玉琪道:“有什麽好听?我不要听了。”
陆天霖怕他俩吵起来,赶忙笑道:“这已是十几二十年的往事了,江湖上有关‘玉蜂娘子’之事,传闻虽然很多,但因时间相隔太久,有些我也记不大清楚了,所以,不能一口气讲完,一面讲,一面还得回忆。”
那少女道:“你想了这样久啦,总该想起来了!我娘武功既然很高,那她一定杀了很多人,是不是?”
陆天霖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她杀的人实在不少。”
那少女又问道:“我娘杀的人是好人呢?还是坏人?”
陆天霖不防她有这一问,怔了一怔,才答道:“坏人也有,好人也有。”
那少女想了一下,又道:“那我娘是好人呢?还是坏人?”
这一问,更是陆天霖难作答覆,沉吟半晌,答不出话。
那少女看陆天霖不回答,就一叠声追问她娘是好人,还是坏人?
陆天霖被逼不过,长长叹息一声,道:“这好人坏人之分,本就很难定论,令堂因生性怪僻,所作所为,很多事都出乎常情。”
那少女一颦双眉,道:“这样说来,我娘在你眼中,一定不会是什麽好人了?”
陆天霖沉思一阵,道:“令堂好坏,很难论断,不过她一生虽然杀人很多,但大部份都非善良之人,要是比起‘九陰蛇母’莫优香,令堂就算是很好的人了。”
那半裸少女沉吟一阵,道:“‘九陰蛇母’是不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
陆天霖看她脸上毫无愠色,心中突然一动,暗道:“不如趁机把她母亲昔年在江湖上一切作为,坦然相告,也许对她有助无害。”
他轻轻的叹息一声,道:“姑娘再三追问,我陆某自不便再讳言不讲,我虽未见过令堂,但因令堂过去落在江湖名头太大,当时武林中人,可以说无人不晓,老朽那时,也正在江湖上走动,是以,听到甚多有关令堂事迹……”
他略一停顿,转脸问傅玉琪,道:“琪儿,你觉着身受那‘金翅蜈蚣’毒伤,是否有了变化?”
傅玉琪摇摇头,道:“只要我不强行运气行功,倒没有什麽苦疼之感。”
陆天霖道:“那很好,俟天亮之後,咱们去捉住那‘人面蜘蛛’再给你疗治除毒。”
傅玉琪虽然听得心觉奇怪,但因急於要知“玉蜂娘子”昔年江湖中一段事迹,也没有追问。
陆天霖故意提高了声音,道:“令堂和‘九陰蛇母’莫优香,在几十年前,齐名武林,同样以心狠手辣驰名,武林同道只要听到她们两人行踪所至,无不纷纷退避,令堂号玉蜂,莫优香人叫毒蛇,这一蜂一蛇,搅翻了大江南北,……”
那少女突然插嘴问道:“这麽说来,我娘和‘九陰蛇母’莫优香,是很好的朋友了?”
陆天霖道:“令堂和‘九陰蛇母’都是心高性傲之人,哪能成朋友,据传言说,两人还相约比了一场武,整整的打了一天一夜,仍然分不出胜败,以後就各行其是,互不相犯,不知她们之间是否有约,凡是令堂足迹所至之处,莫优香必然远远避走,但莫优香停身的地方,令堂亦必绕道而过,但她每到一处,必要引起很多纷争,那莫优香长得虽也不错,但却不及令堂玉容若花,有不少绿林大盗,都自甘听受令堂驱使……”话至此处,摇头长叹,再也接不下去。
那半裸少女似乎看出了陆天霖有着难以启齿的苦衷,微带羞怩,接道:“老前辈但请放心说吧!纵有伤到我娘的地方,我也不会生气。”
陆天霖拂髯一笑道:“既是如此,我就把传闻所及,据实相告了。”
原来“玉蜂娘子”昔年游踪江湖之时,生活异常滢乱,她又长得姿容绝世,着实引得不少绿林豪客,拜倒她石榴裙下,甘心作不二之臣,任凭她驱使差遣,不过“玉蜂娘子”却从未对人用过点滴真情,有时她狂爇奔放的如烈日火山,有时她冷酷无情的如大泽积冰,她同时把几个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让他们争宠逞强,拨剑相斗,她却站在一侧观赏作乐,哪怕是昨宵在抱情郎,溅血在刀剑之下,她也毫不动心,反而对那获胜之人,软语相慰,柔体送怀,这一来,凡是欲想一亲芳泽的人,常常不惜千里追?,当着“玉蜂娘子”的面,向她最宠爱的情人挑战。
只要对方说出口“玉蜂娘子”却不庇护情人,立时命他拨刀出战,得胜一方,立得邀宠,失败一方,不留活口。
尽管她这些绝情任性的行动,早已传遍了江湖,但仍有无数的武林人物,前仆後继的争亲芳泽,原因是“玉蜂娘子”生得太美,美色迷人,使他们忘了生死大事,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隐密,那就是“玉蜂娘子”有一套闺阃密术,那件事不知道是不是“玉蜂娘子”有意使它泄露江湖?反正武林中盛传这件隐密说:只要一和“玉蜂娘子”接触,纵然再遇得仙姬神女,也会觉味同嚼蜡,突竟内情如何?只有冒命挑战她当时宠爱的情夫获胜的人,始能尝得禁果,因此,江湖上尽管盛传着“玉蜂娘子”的陰毒,但争宠她石榴裙下的武林高手仍是趋之若。
不过,凡是获宠“玉蜂娘子”作入幕之宾的男人,很少能活过三个月,一则是争宠入幕的武林人物太多,三个月内,不知有多少决斗次数,再者夜夜春宵,使他们功力上打了很大的折扣,因此,纵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也难撑持三个月,必为新人所伤。
这中间,有一个隐密,江湖上只知“玉蜂娘子”寡情薄义,却不知她极津采补之术,每次和男人交接时,就暗中盗取真阳,不过她所用的采补之术,大异一般采补方法,外形上极不易看得出来,也不易感觉出来,凡是贪恋她美色的人,都在狂欢极乐之中,损耗了本身元气,别说这些人都是血肉之躯,就是铁打金刚,也受不了她这种伐盗真阳,是以不管武功多高之人,经过她一个月伐盗之後,不知不觉中,功力就减去一半,二个月後,已将近油尽灯乾,但并没一个人因此而丧命在“玉蜂娘子”的伐盗之下,这正是她过人的聪明之处,当她发觉对方已快到死亡边缘之时,立时就故意暴露行踪,让那些慕名追寻她行踪的人,寻上门来,挑战情夫,如果在十日内还没人寻来,她即设法暗中访邀人来,初动手时,还看不出什麽?等到十合之後,立时分出强弱之势,凡是和“玉蜂娘子”相处过的情夫,再也没法支撑,纵然对方原是他手下败将,剑底游魂,在二十合内,亦必遭对方所杀。
有很多较为聪明的人,在临死之际,突然觉悟到“玉蜂娘子”对自己毫无半点情意,闺阃的乐趣,只不过是一种采补手段,只可惜在觉悟时,已经是迟了一步,横尸溅血而死。
她在江湖上出现十几年,被她采补借刀杀死的武林高手,计在百人以上,时间已久,秘密就难免泄露,百多条人命唤醒了武林中一般好色之徒,於是“玉蜂娘子”用美色采补的恶名,就传扬开去。
这对“玉蜂娘子”采补影响虽有,但并不太大,只因她长得太美,有很多为她美色所惑的人,明知只要一和她接近,绝难活过三个月,但竟不计生死厉害,照样的仿效飞蛾扑火,自甘投入死路。
“九陰蛇母”莫优香以惨酷的杀人方法,驰誉江湖“玉蜂娘子”却以采补的陰歹震荡着武林,这一蜂一蛇,各极其毒,直闹得大江南北武林道神鬼不安。
这一来激怒了归隐黄山的奇侠“瞎仙铁笛”罗乙真,重入江湖,邀约“九陰蛇母”莫优香,决斗黄山始信峰上,经过一战之後“九陰蛇母”就迹销声的不再在江湖上出现,有人认为她送命在“瞎仙铁笛”罗乙真的掌下,也有人说她负伤後逃往边陲,研习武功,以备後日报仇之用,总之以後二十年中就没有人再看到过“九陰蛇母”。
就在莫优香黄山比剑失踪的第三年“玉蜂娘子”也随着失踪不见,搅闹江湖十馀年的一蛇一蜂,就此销声匿迹,不知去处,想不到这位姑娘竟会是“玉蜂娘子”的後人。
陆天霖一口气说出来“玉蜂娘子”昔年在江湖上的诸般事迹,不过他说得并不详细,很多碍於出口的地方,都给略除。
不过,傅玉琪已听得十分明白,就是那半裸少女,心中也十分了然,只听她长长叹口气,道:“唉!原来我娘不是好……”她本想说不是好人,但话到口边,忽然觉着不应该说,陡然住口不言。
傅玉琪转过脸冷冷的望了她一眼,那目光中满是不屑之色,这一看,只看得那少女满颊羞愧,默然垂下了粉颈。
突然,她站起身子,狂奔出洞,陆天霖吃了一惊,一跃而起,随後追去,口中大声叫道:“姑娘请暂留步,我还有话说……”
但那少女头也不回的,直向洞外奔去,陆天霖追到洞口,早已不见了那少女去向,但闻松涛不绝之声。
他呆呆仰望着当空皓月,一时间感慨丛生,心中暗暗忖道:“她这一走,要是遇上了什麽坏人引诱,误入歧途,只怕又要像十几年前的‘玉蜂娘子’一样,引起江湖上一大劫难……。”
他正在想着心事,忽闻身後步履声响,回头望去,只见傅玉琪扶着石壁,缓步而出。
一个生龙活虎般的小侠,只不过几天工夫,已经是被折磨的举步维艰了。
陆天霖一阵感伤,急走两步,到了傅玉琪身侧,低声问道:“琪儿,你现在觉着很难过吗?”
傅玉琪淡然一笑道:“我一身功力,已经完全失去,只要稍一运气,胸中就隐隐作痛,几处要袕,都已麻木,气血已难畅通四肢,只怕不会再好了!”
陆天霖叹息一声,慰道:“我和方叔叔,已从‘红叶谷’中取得‘人面蜘蛛’……”话至此处,突然提起了“髯神判”和方云飞都在洞外守着,怎麽不见?两人到哪去了?
放眼望去,但见山势绵连,竟不见两人?迹何处。
他心中虽然充满着疑虑,但外表又不得不保持镇静,回头对傅玉琪笑道:“你方叔叔和你师兄还没有回来,咱们先去看看那‘人面蜘蛛’去。”
两人走到山壁间突松下面,陆天霖抬头一望,不觉心头一震。
原来那山壁间突松上的“人面蜘蛛”早已不知去向,这一惊非同小可,仰脸发呆,半晌讲不出话。
傅玉琪看得十分奇怪,忍不住问道:“伯父!你在想什麽?”
陆天霖道:“我……我在想那‘人面蜘蛛’……”他话未说完,瞥眼见方云飞急急奔来。
他见傅玉琪果被陆天霖找了回来,心中十分高兴,跑过去拉着傅玉琪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笑道:“琪儿,你可好吗?……”
他觉得心中有很多话要说出来,但只说出一句,就不知如何接下去,握着傅玉琪两只手,半晌说不出话。
傅玉琪等了半晌工夫,仍不见他开口,才微微一笑,道:“我很好。”
方云飞突然想起了未尽之意,急急接道:“我是说你身受‘金翅蜈蚣’腹毒的伤,可好了些吗?”
傅玉琪摇摇头,答道:“我一身功力,已经完全失去,已难运气行功。……”他微一思索,接道:“前天我师兄把我放在山洞之时,剧毒也曾发过一次,当时百袕阻闭,气血不通,确很痛苦,後来,遇上了那坦胸露背的女人,不知她用的什麽药物,给我服用了两粒,自服过药後,痛苦才告解除,这一日一夜之中,就没有发作。”
陆天霖听两人尽说些不相干的事,忍不住插嘴问道:“三弟,琪儿所受‘金翅蜈蚣’腹毒,据小兄所知,除用‘人面蜘蛛’疗治之外,眼下尚无药物可治,现在那‘人面蜘蛛’……”
方云飞看义兄说话虽还能层次不乱,但顶门间汗水盈盈,心中定然已焦急难耐,微微一笑,接道:“你自入洞之後,我和琪儿师兄一直在洞外等着,大约有顿饭之久,仍不见你出来,当时,琪儿师兄,本要冲入石洞中去接迎你,我想到你有那强烈的迷魂药粉护身,大概不会有什麽危险,同时也未闻石洞中有打斗之声,就拦住了琪儿师兄,未让他进去……”
傅玉琪接道:“要是我师兄冲入洞去,只洞那女人也跑不了啦!”
陆天霖微微叹息一声,道:“你师兄,自见那半裸女人现身之後,神情忽然大变,据我观察所得,他似有惧敌之意,也许,你师兄昔年和‘玉蜂娘子’有着什麽恩怨纠葛,初见那少女之时,把她误认为‘玉蜂娘子’……”
傅玉琪道:“我师兄武功何等高强,别说是‘玉蜂娘子’的女儿,就是‘玉蜂娘子’亲临,也不是我师兄敌手。”
陆天霖沉吟一阵,道:“你师兄在初次见到她时,神情间忽然现露紧张之色,但我观察此女年龄,顶多不过十八九岁,你大师兄十五年未离开过黄山一步,自是不可能会见过此女,但我看他举动又似和那少女相识一般,以你师兄‘髯神判’威名,和他一身超凡绝俗的本领,连‘东岳散人’都不怕,怎会畏惧一个少女?这中间必有一番隐情,当时,我也丝毫推测不出,及闻那少女一番话後,心中才有点目眉。”
话至此处,倏然而止,沉忖一阵又道:“琪儿,你平时可闻得你大兄谈过‘玉蜂娘子’的事吗?”
傅玉琪摇摇头,道:“没有,我自被师父救上黄山之後,十二寒暑,从未见过师兄下山过一次,也未闻他谈起过昔日江湖间一切事情,只告诉他是遭人暗算,才变得聋哑残疾。”
陆天霖微微一颔首道:“咱们先不谈这些事……”他转脸望着方云飞,道:“那‘人面蜘蛛’现在何处?先设法捉到它替琪儿疗治‘金翅蜈蚣’腹毒。”
方云飞道:“大哥进石洞後,我们一直在石洞外面隐着身子,万一被那女人识破计谋,打了起来,也好有个接应,不想盘居在悬崖巨松上‘人面蜘蛛’竟在此时不见,幸好发觉尚早,我和琪儿师兄赶到,它正好刚溜下松树,沿着峭壁,向前爬行,我们怕它溜跑,紧追不舍,直到它存身的一个石缝中,才停了下来!”
陆天霖一皱眉头,道:“那石缝有多深多大?如果它深入那缝,可得大费一番麻烦。”
方云飞笑道:“那石缝深不过尺许,长不过三尺,它溜入那面,正无疑自投罗网,给我们有可乘之机,只是全身剧毒,无法用手去捉,现在琪儿师兄,还守候在那。”
陆天霖道:“既是如此,咱们先去看看再说。”
当下由方云飞带路,三人鱼贯向前走去,因为傅玉琪武功全失,行动异常缓慢,三人足足走了一刻工夫才到。
陆天霖转脸望去,只见“髯神判”正蹲在一块紧靠山壁的大岩石前面,手中拿着一支松枝,不住摆来摇去。
他虽有一身极高的武功,但因听觉失灵,是以陆天霖等到了他身侧,他仍无所觉。
傅玉琪仔细看那大岩石中间,果然裂开了一条一道三尺长短,一尺宽窄的石缝,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蜘蛛,正左奔右窜,企图跃出石缝,但均被“髯神判”用手中松枝给挡了回去。
陆天霖从身後摸出那盛藏“人面蜘蛛”的玉盒,打开盒盖,又随手折了一支松枝,撕下一片衣服,把左手重重抱住,拿着玉盒,左手松枝疾伸而出,企图把那“人面蜘蛛”按住,把它赶入玉盒之中。
无如那“人面蜘蛛”十分灵快,虽在数尺之地,亦可闪来窜去,躲避陆天霖手中松枝。
这件事,看上去很容易,但事实上,相当困难,因为出手必得有一定的分寸,不轻不重,才可收效,轻了无法按制得住,重了又怕把它按死。
他一连出手了十几次,才算把它制服。
虽然“圣手医隐”早已有备,左手上已包很厚的布,但他神情,仍是十分紧张庄肃,要知唐一民这“人面蜘蛛”之毒,久已流传武林,只要一被咬伤,必死无疑!陆天霖纵是豪气干云的大侠,也不觉有点暗自惊心。
他足足花去一顿饭之久,连冒被咬危险,才算把“人面蜘蛛”赶回到玉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