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里的行程,在几人的脚程下,极是快速,不到中午,已进了刘家庄。
这一处金剑门经营的暗舵,表面上看去,毫无起眼之处,只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农舍,但进入大门内,才发觉出有别于一般农舍。
它连绵数十丈,直到进了二门,才看到花圃遍地,一条红砖铺成的小道直通大厅。
一个身着土布长衫的老者,早已恭候在二门之内。
高万成闪身一侧,目注王宜中道:“这就是本门中新任门主。”
布衣老者一膝着地,双手抱拳,道:“属下庄田,叩见门主。”
王宜中一挥手,道:“你快起来。”
庄田站起身,哈着腰退了两步,才直起身子,道:“门主请入厅中待茶。”
王宜中已慢慢习惯了自己的身份,点点头,举步向前行去。
只见两个身着青衣、头梳双辫的女婢垂手站在门侧。
王宜中刚刚落座,两个女婢已手捧木盘而至。
第一个女婢木盘上放着湿过水的面巾、清茶,第二个女婢木盘上,却放着切好的水果。
两个女婢放下清茶水果,转身而去。
王宜中目光一掠高万成和四大护法、庄田等,微微一笑,道:“你们坐啊!”
高万成、四大护法、庄田,依序入坐,两个女婢又分别献上面巾香茗。
庄田擦擦脸,笑道:“属下奉命潜隐于此,经营这一片田庄,一切都遵照令谕行事,未和武林中往来,现有明细帐目,请门主过目。”
王宜中一挥手,道:“不用看帐了。”
高万成道:“你经营有成,门主日后自有奖赏,金剑门新门主领导,已决心重出江湖,但一有行动,就难免有人作梗。目下你经营的这片庄院,可能已在人监视之下,因此你不用再顾虑暴露身份了。”
庄田一欠身,道:“属下都记下了。”
高万成道:“替我们准备几间静室,我们要休息一下。”
庄田道:“早已备好。”
他带几人行入了一所优静的跨院之中。
群豪各别行入房中坐息。
天到掌灯时分,群豪都从坐息中清醒过来。庄田早已在内厅中摆好了酒席,恭候门主。
高万成、四大护法,护拥着王宜中行入内厅时,庄田早已恭候厅内。
王宜中大步行入上位,坐了下来。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庄田,有否发现可疑之处?”
语声甫落,一个庄丁急急奔入内厅,道:“禀庄主,有人求见高爷。”
庄田微微一怔,道:“人在何处?”
那庄丁应道:“庄院门外。”
庄田道:“来人什么样子?”
庄丁应道:“黑色士布裤褂,一个种田的庄稼人。”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快些请他进来,一定是万大海到了。”
只听一阵哈哈大笑,道:“不用请,兄弟已经进来了。”
随着笑声,一个身着土布裤褂的大汉,快步行入厅中。
高万成站起身子,迎了上去。
那庄丁只瞧得怔了一怔,道:“你怎么进来的?”
万大海微微一笑,道:“走进来的。”
那庄丁满脸迷惘之色,庄田冷哼一声,道:“没有人拦阻你吗?”
万大海微微一笑,道:“你们的人,都对我很客气,所以没有拦阻我。”
高万成急急说道:“这位万兄是受我之邀而来。”
庄田呆了一呆,退到一侧。
高万成一抱拳道:“万兄谢坐。”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兄弟被人拦了一下,所以晚到了半个时辰。唉!如是再晚一会,连晚饭也赶不上了。”
一面说话,一面自行坐了客位。
王宜中已从高万成的口中,知晓了这万大海之能,当下站起身子,抱拳一礼,道:“万兄!”
万大海急急还了一礼,接道:“不敢当,不敢当。”
伸手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笑道:“为了路上方便,兄弟不得不改扮一下,门主不要见笑。”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江湖中事,虚虚实实,无可厚非。万兄请坐吧!”
万大海道:“在下谢坐。”
严照堂等四大护法,齐齐抱拳一礼道:“万兄一路辛苦。”
万大海欠身还礼,道:“咱们坐下谈吧。”
目光一顾高万成,接道:“高兄急惊风般把兄弟找来此地,不知有何见教?”
高万成道:“想和万兄谈票生意。”
万大海道:“好事,高兄请说,什么生意?”
高万成道:“酒菜快凉了,咱们吃过再谈。”
几人举杯互敬一杯,接道就吃喝起来。几人心中都有事,一顿饭匆匆用毕。
女婢献上香茗后,高万成招来庄田吩咐道:“要他们都退下去,未闻呼唤,不准入厅。”
庄田一欠身道:“属下遵命。”
喝退厅中女婢,低声问道:“属下想不通,他怎么会走了进来。”
高万成笑道:“你们如是能拦阻他,他也不会被人称作一帆顺风了。”
庄田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他,那就难怪了。”悄然退出敞厅。”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高兄,怎么样,现在可以谈谈生意吧?”
高万成道:“本门中想买一件消息,万兄可愿接下这票生意?”
万大海道:“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意么兄弟自然要做,但这要看看兄弟能否接得下?”
高万成道:“万兄,怎的学的谦虚起来了。”
万大海道:“做生意讲究赔赚,兄弟不能不打下算盘。”
高万成道:“这么说来,在下就直说出来了。”轻轻咳了一声道:“有一位白衣姑娘,率领着一股很神秘的力量,处处和敝门作对,兄弟想摸摸那些人的底子。”
万大海道:“他们出身隐秘,现在为止,江湖上知晓他们的人还不很多。不过……”
高万成笑一笑,接道:“不过,你万兄知道,是吗?”
万大海大笑道:”兄弟这—帆顺风的绰号,岂是让人白叫的吗?”
高万成道:“好!万兄开个价吧。”
万大海淡淡一笑,道:“很难启齿,兄弟和贵门中先门主交情不错,谈到银子,未免有些俗气了。”
高万成道:“这是万兄的规矩,敝门主和我等都会理解。”
万大海道:“好吧!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兄弟少收几个就是。”
说完活,伸出一个指头。
高万成微微一笑,双目盯在万大海的脸上,瞧了良久,道:“一万两黄金?”
万大海淡淡一笑,道:“好吧!就是万两黄金,老实说,这一票生意,兄弟还要赔几个。”
严照堂冷哼一声,心中暗道,一万两黄金,他还说赔钱,这人也真够撤了。
只听万大海哈哈一笑。道:“严兄,你哼什么?可觉着这一万两黄金,花的太冤枉么?”
严照堂冷冷说道:“可惜的很,兄弟不能做主,不便插言。”
万大海道:“如你严兄能够做主好?”
高万成不停的暗中示意,阻止严照堂,但严照堂却故作不知,冷冷说道:“如是兄弟能够做主,咱们很难做成这笔生意。”
万大海突然仰天大笑,良久不绝。
王宜中心中暗道:糟了,严照堂这几句话,只怕要激怒于他,看来,这票生意,只怕是做不成了,但一万两黄金,数字不小,不知金剑门中是否能付出这么多黄金。
心念转动之间,万大海突然停下了大笑之声,道:“好吧,冲着你严护法,兄弟多赔几个,减一半如何?”
这变化大出场中人的意料之外,听得王宜中为之一呆。
林宗哈哈一笑,道:“万兄,你这价钱,好大的虚头。”
万大海笑一笑,道:“林兄有什么高见?”
林宗道:“没有什么,兄弟只是觉着你能减一半,大约是还可以再减了。”
万大海道:“可以,林兄说说看,你的意思如何。”
林宗道:“咱们金剑门,行侠仗义,从不聚敛财富。”
万大海笑一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钱也不算坏事情啊。”
林宗道:“兄弟的意思很简单,咱们金剑门穷得很,五千两黄金,一样付不出来。”
严照堂叹息一声道:“咱们金剑门,不能打家劫舍。昔年在江湖走动时,还可以取一点贪官污吏的银子用用,十七年未在江湖走动,全靠门下经营的农场、果园、维持门中开销,五千两黄金,在你万兄的眼中,也许不值什么,但在我们金剑门中,却是一笔很大的数字。”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在下作你们金剑门这笔生意,贴钱是贴定了。”
高万成道:“多谢万兄。”
万大海微微一怔,继而大笑道:“好吧!兄弟好人做到底,不但不要钱,再送贵门一万两银子,成么?”
王百中道:“这个,不好意思吧!”
万大海说送就送,探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把银票,笑道:“王门主,你就不用客气了,收下这些银票,万某人还有话说。”
王宜中满验尴尬之色,道:“这个……”
高万成道:“门主请收下吧!如是门主不收,只怕万兄心中不悦。”
王宜中只好伸手接过,道:“这笔钱,算我们金剑门中暂借阁下的,日后,金剑门有钱了,再行奉还。”
万大海脸色一正,道:“王门主、高兄,钱的事,咱们暂时不谈。你们目前的敌人,是一个极度不好对付的集团。”
高万成道:“如是好对付,我们也不会请你高兄指点了。”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说的也是。”
他语声一顿,接道:“他们首脑人物不多,亦未开门立派,但他们却能把武林任何门派中的高手,收为己用。”
高万成道:“江湖上有很多忌讳,不论正邪两道中人,都得遵守,但那白衣女一行,却似是不顾及这些事。”
万大海道:“那是因为他们不是原有的门派,和江湖上任何门派无关,所以,行起事来,心中没有任何的顾虑。”
高万成道:“那白衣女的武功很高。”
万大海道:“应该如此,她们学习的,都是各大门派中津粹之学,所以,一出手,就很有分量。”
高万成道:“万兄果然是高明得很。”
万大海接道:“听你高兄一句恭维的话,比给兄弟五万两银子,还要名贵。”
王宜中道:“万先生,他们的武功,源起何处?”
万大海道:“他们在王公大臣的府中,营建了巢袕,所以江湖上很少能有人知晓他们的来路,至于他们的武功,除了采集了各大门派中的长处之外,似乎是根据一本奇书而来。”
高万成道:“不错,那是一本天竺的书,被他们迫人译成了中国文字。”
万大海双目眨动了一阵,道:“高兄,你好像比兄弟还清楚嘛?”
高万成笑道:“我是程咬金的斧头,全在头三招上。”
万大海道:“但你说的都对,他们的首脑人物,似乎是在五至七人之间,可能是三女四男,或是三女二男。”
严照堂道:“那是说,三个女的一定是首脑人物了。”
万大海点点头,道:“近日之中,他们的势力,似乎是要移出京师,但目下还无法确定他们的落脚之处。”
高万成道:“他们为什么一出手就和我们金剑门对上了?”
万大海道:“他们要扩展实力,你们金剑门却也要重振昔日的雄风,在时间上,你们有了冲突,再者,他们急需人手,金剑门自然是最好的对象,如是能一举征服了贵门,他们就用不着再四出罗致属下了。”
高万成道:“我们虽只交手数阵,但金剑门并没有落败。”
万大海道:“不错,就自下形势而言,你们在第一回合中,未分胜败。”
王宜中道:“那些施用药物,改人形貌,逼人效命的,可是他们?”
万大海道:“不错,正是他们。但老朽发觉了一件事,他们的手段,有时极恶毒,有时却又温和一些。”
王宜中道:“他们在江湖上活动的用心何在?就在下一些观察所得,他的行事方法,也无一定的准则。”
万大海道:“他们是何用心还不很显著,在下也无法预言。但他们五或七人的首脑,似乎还未能全协调一致,有入主张采用激烈手段,有人主张用温和之法,这就是他们忽而手段恶毒,忽而又极为宽大的原因。”
王宜中点点头,道:“对!他们所作所为,有时候全不似出于一个组织令谕下的手段。”
万大海道:“所以,他们内部之中,有着很大的矛盾。“高万成道:“万兄,对此事有何高见?”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高兄,忘记了兄弟立下的规矩吗?”
王宜中道:“什么规矩?”
万大海道:“在下虽然出卖收集来的隐秘,但却从不参与其事,帮人出主意,定谋略。”
王宜中啊了一声,笑道:“世间百行百业,都有规戒,咱们自是不能相强。”
万大海笑一笑,道:“那么,在下告辞了。”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怎么就要走吗?”
万大海道:“万某人知道的,都已经说完了,应该如何对付他们,那是你王门主的事了,恕在下不便多言。”霍然站起身子,接道:“我不能留这里了。”
万大海哈哈一笑,道:“诸位,咱们后会有期。”话落口,人已走的踪影不见。
王宜中道:“高先生,眼下咱们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咱们已经了然敌情,不难筹划出对付敌人之策。”
王宜中道:“计将安出?”
高万成道:“安排一个陷阱,再和那白姑娘谈判一次。”
王宜中道:“和她谈什么?”
高万成道:“他们数人之中,用心不同,咱们最好能挑拨起他们的火拼。”
王宜中道:“你找他们……”
高万成顿了顿,又道:“除了那白衣女外,还有很多入在暗中偷觑咱们,也许他们已开始调集人手,安排陷阱。等他们布置好了,随时就会向我们施袭。那些人的手段,只怕会比白衣女那伙人更激烈,也更恶毒。而且,他们也不会用什么光明磊落的方法。”
王宜中道:“那些人,可是杀害先门主的仇人吗?”
高万成道:“应该是他们。”
王宜中道:“我们该怎么办。”
高万成道:“自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门主要多多保重。咱们金剑门二十年未在江湖走动,但门主一出面领导,金剑门就立刻有所举动,这在外面人看来,金剑门迟迟不动,就是在等待门主,这就使他们对门主有了很大的成见,千方百计要算计门主了。”
王宜中道:“倒也有理。”
高万成目光一掠四大护法,道:“从此刻起,你们要加倍小心,以维护门主的安全。”
四大护法齐齐欠身应是。
林宗皱皱眉头,道:“高兄,门主武功,高过我等甚多,照在下的看法,金剑门中人都需要门主的照顾了。”
高万成笑道:“这是相辅相成的事。”
脸色突然问转变的十分严肃,接道:“如是我推想的不错,他们必将倾尽所有的恶毒手段,对付门主。你们四大护法,从现在开始,全力保护门上的安全,门主的武功虽高,但他全无江湖历练,亦未到百毒不侵之境。”
王宜中笑一笑,道:“他们会竭尽恶毒的手段对付我吗?那是些什么手段?”
高万成道:“什么手段,很难一一列举,但说明一二,以门主之才,就不难举一反三了。”
他语声一顿,道:“用毒,武林中有几位用毒高手,不但在食用之物中下的毒无色无味,使人无法分辨,而且能隔物传毒,预行布毒。”
王宜中点点头,道:“还有些什么?”
高万成道:“此外可以利用毒物施袭,还有苗疆蛮荒的蛊术,总之,江湖宵小的手段防不胜防。”
严照堂道:”这方面高兄但请放心,凭我们数十年的江湖阅历,再处处留心一些,大致不会再出事了。”
高万成道:“调集的剑手,大约就要赶到了,咱们分头办事,我们替门主安排一下。”
突然一个长衫中年汉子大步直冲了进来。庄田识得那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庄中的总管,急急喝道:“王总管,休得无礼。”
那中年汉子,恍如不闻,仍然向大厅中冲来。
高万成急急喝道:“拦住他。”
严照堂右手一抬,抓住那人的后背衣领,生生提了起来。
庄田满腔怒火,一跃而至,右手一抬,迎胸拍出一掌,喝道:“浑小子,你吃了豹子胆。”
严照堂轻轻拔开庄田的掌势,道:“庄兄,要听候门主发落。”
庄田向后退了一步,道:“就算是门主饶了他,我也要把他按门中的戒律治罪。”
王宜中突然接口说道:“严护法,带他进来瞧瞧。”
严照堂应了一声,提着王总管大步行了过来。这时,严照堂已点了他两处袕道,放开两手,那位王总管双退一软,向地上摔去。
高万成疾伸右手,抓住了王总管,先在他身上搜了一遍,笑道:“严兄,解开他的袕道。”
严照堂依言解开王总管身上袕道。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位王总管的身上。只见他双目圆睁,神情木然。
庄田气得全身发抖,回头对王宜中抱拳一礼,道:“门主,看浑小子活的不耐烦了,求门主下令交给属下发落。”
王宜中道:“不能怪他,更不能怪你,你看他形同中邪一般,必是受了极厉害的暗算,我们要慢慢地找出原因。”
高万成行近王总管,仔细地瞧了两眼,道:“他好像中了什么毒功暗算。”
严照堂突然一伸手,拍在那人的背心之上,那人突一张口,吐出一物。
庄田伸手去捡,却被高万成伸手拦住,道:“别动它。”
王宜中凝目望去,只见那一物大如胡桃,通体如漆,落地滚动,竟然瞧不出是什么东西。
出山虎林宗抓起一个玉盘,用案头竹笔把它拔入盘中,道:“此物很柔软,只是瞧不出它是什么东西。”
只听那王总管长长吁一气,道:“属下被他们点了双臂上的袕道,又把此物堵在喉间,拍了我背后一掌,属下就不能自主的跑了进来。”
王宜中道:“严护法,解开双臂袕道。”
严照堂应了一声,拍活了那王广双臂上的袕道。
王广活动一下双臂,望望王宜中,突然拜了下去,道:“属下叩见门主。”
王直中一挥手,道:“快起来,我要问你的话。”
王广应了一声,站起身子。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慌,慢慢地想清楚,再回我的话。”
王广苦笑一下,道:“属下没有看见他们。”
庄田听得一怔,怒道:“你是死人吗?”
高万成道:“王广,来人武功高你很多,失手不能怪你,把你记忆中事尽量说出来!”
王广道:“属下巡视时,在一处暗影中,突然被人伸手抓住了双臂,属下还未来及回头,后脑也被人按住,当时情景,属下只有呼叫一途,哪知刚刚一张嘴巴,就被人在口中塞下一物,然后,又在属下背上拍了一掌,属下就不由自主地跑了进来。”
高万成脸色一变,道:“庄田,快叫人准备一盆火,火盆要越大越好,火盆上放一大锅油。快去!快!快!”
庄田心中虽然疑窦重重,但在高万成急声催促之下,只得急急赶着去办。
高万成目光转到林宗的身上,道:“林兄,那黑球是软的吗?”
林宗道:“是软的。”
离万成道:“快些用碗把它盖在玉盘之中。”
林宗取过一个茶碗,把那形如胡桃之物,盖入玉盘之中。
一个高大的火盆,抬入厅中,火盆架上,放着一个油锅。
高万成道:“室中多点火烛,要照的毫发毕现。”
庄田下令,燃起了十几支粗逾儿臂的火烛。一霎那间,厅中光如白昼,照的一片通明。
高万成轻声说道:“林兄,把那玉盘,连同茶碗一齐放入油祸。”
林宗依言放入。
王宜中奇道:“先生,你说那软球之内,藏的什么?”
高万成道:“如是属下料断不错,那软球之内,藏的是一种奇毒之物,咱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逃过了一次危机。”
王宜中想到毒蚁咬身之苦,不禁脸色一变,道:“那里面藏着毒蚁?”
高万成道:“如是那人能够役施毒蚁,就可能役施毒蜂、毒蚊,属下只能想到它里面藏的是一种毒物,但我却无法知晓它藏的什么?”
严照堂道:“好恶毒的方法。”
高万成道:“是的。咱们在救人之时,大家都不会戒备,如是那黑球突然爆开,毒物陡然冲出,只怕要有很多人受到伤害。在那原来构想设计人想像之中,咱们会先解开这位王总管双臂上的袕道,他伸手取出口中之物,很可能弄破软球,数十只毒物,冲了出来,咱们纵然不会全部受伤,至少有大半人伤在这毒物之下了。”
一阵嘭嘭轻响,油锅中冒起了一阵青烟。
凝目望去,只见滚油面上,浮起一层炸枯的巨大毒蚊,不下四五十个之多。
王宜中剑眉耸动,俊目放光,肃然说道:“蓄养这毒蚊、毒蚁的不知是何许人物,万万留他不得。”
他身受毒蚁之害,吃尽苦头,心对这些毒物,仍有着极大的怨恨和畏惧,内心中泛生有生以来第一次杀机。
围在四周瞧看的四大护法,脸上也都泛出激愤之色。他们身经百战,历尽凶险,但这等事,也是初次遇到。
高万成目光转到庄身上,道:“传谕去,撤除在外的防守。”
庄田听得一怔,接道:“强敌来袭,咱们应该加强防守才对,怎么能撤除四面防守。”
高万成道:“我要将计就计,诱他们入庄。”
庄田啊了一声,立时传下令谕。
高万成命人抬下火盆、油锅,熄去厅中大部分火烛。说道:“派人出去,搜购几口棺材,我们要装出受伤、死亡,但也要严禁泄漏有人受伤、死亡的事。”
严照堂接道:“高兄,既然咱们要伪装出死亡受伤的事,自然要让他们尽快的知道,为什么又要严禁属下泄漏出去呢?”
高万成道:“咱们不能低估对方,如是咱们很快把伤亡传出去,很可能使人动疑。到目前为止,咱们还没有一个人被毒蚊咬过,也无法判断出被咬伤后有些什么反应,只能想像这毒蚊是极为恶毒之物罢了。”
王宜中突然说道:“高先生,咱们金剑门的剑士,已奉谕赶来此地,先生要如何处置?”
高万成笑道:“这座庄院很大,把他们安顿下来,暂时驻足于此。”
王宜中道:“要如何告诉他们?”
高万成道:“告诉他们,门主受伤,暂停活动。”
王宜中道:“好吧!一切都照先生的安排。”
庄田遣出了大批津明属下,分头购买了八口棺材,而且,方圆数十里的药铺,亦有人买去所有的解毒药物,几个著名的大夫,也都被请入了刘庄。
金剑门中两位黄领剑士,各率了十名剑手,如期赶到了刘庄。
除了领队的两个黄领剑士之外,二十名剑手,都不明内情,只听到门主和高万成受了毒伤,正在疗治、养息,要在此等候。而且严禁泄漏出消息。
庄宅内院,门禁森严,四个剑士把守,不许人随便出入。
内厅中并列着八口棺材,但却没有布置灵堂,厅门口处,站着两个抱刀大汉,大厅内点着一支火烛,显得有些陰森。
两个领队的黄领剑士奉到严厉约束属下的令谕,二十名剑士,合住在一所跨院中,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跨院一步,就算那跨院外,正展开激烈的恶斗,在未得令谕之前,亦不许行出跨院参战。
金剑门虽然十七年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但他们对第二代剑士的培养,并未稍停。除了成就特殊的剑士之外,金剑门下剑士,有着完善制度,他们有一定数量,分作八队,每队一人,由一个黄领剑土统率。八位领队剑士,也就是金剑门中的八大剑士。
除了正选八十名剑手之外,别有八十名预备剑士,准备递补正式剑士的伤亡。
金剑门中的剑士另一特色是,只负搏杀强敌的任务,从不参与江湖上斗智、用谋之争,以便他们能专心于剑术上的深造,也从不单独行动。所以,他们津于合搏和御众的搏斗。是故金剑门的剑士人数,并不太多,但他们在江湖上却获有极高的评价,昔年几场正、邪大决斗,他们表现了无与轮比的威力,使少林、武当都为之黯然失色。
整个金剑门中,除了八大剑士统率的剑手之外,就是纳贤的组织。刚好和剑士的组织相反。是个无所不包,专以罗致奇才异能之士的组织,这些人出身不同,但却各有成就,没有很明显的主从之分,都纳入门主的管辖之下,他们行走江湖,查访宵小,和各地的分舵暗作呼应。
表面上看去,纳贤堂似极涣散,其实,它亦有着极为严格的纪律。只因这些人的活动带有一些机密性,所以往来之间,亦都不着痕迹。
王宜中说虽然接了金剑门的门主之位,但他对门中事务涉入不深,幸得朱仑死前已有了很妥善的安排,由高万成和门中二老以及瞎仙穆元等分掌门主之权,也使得金剑门虽然息隐了十七年,但却一直能保持着没有解体。
且说刘庄中布置的充满着哀痛,但并未有出丧的举动。
双方都有着很大耐性,两天没有举动。
第三天晚上,二更时分。列棺内厅前面的院落中,突然像飞鸟一般,落下两个人。
他们直接由空中落下,使得庄院四周布置的暗卡防卫,全都失去了效用。但不论轻功如何高强的人,也不会飞,世间没有会飞的人,但那落下的两个,却明明是越渡过重重庄院、护卫、飞落在内厅前面。
两个守在厅门口的抱刀大汉,眼看两个人由空中飞落,不禁为之一呆。就在两人一呆之间,已经被人点中袕道。
大厅内棺木并列,火烛透射出微弱的灯光。
灯光下只见两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后背上一左一右带着两个隆起之物,缓缓行入厅中。两人的年纪都在三十左右。个子不高,但身体削瘦,正是练习轻功的上佳体型。
两个人前脚跟后脚,进入了内厅。
敞大的内厅中,除了八口棺材之外,只燃着一支火烛。
夜色优探,八棺并列,惨凄陰风,震栗人心。
两个黑衣人回顾了一眼,亦不禁有着头皮发炸的感觉。
左首的黑衣人轻轻咳了一声,壮壮胆子,道:“老二,我瞧这决不会是诡计了,他们援手都已赶到,迟迟不动,显然是因为发生了巨大的变故。看看这八口棺材并列厅中,死去之人,自然不会是一般庄丁等无名之人了。”
右首黑衣人道:“金剑门中人,小气的很,这么大的一个厅堂,只点着一支火烛。”
左首黑衣人道:“照常情而言,那毒蚊飞出之后,死伤的决不止这几个人,死后能放人棺木,停于此厅中,自然都是稍有身份的人,如是金剑门新门主也死了,尸体定然在这八口棺材木之中。先掀开一口棺木瞧瞧。”
右手伸出搭在一口棺木盖上。
但闻一声冷笑,自身后传了过来。
那声冷笑,有着使人毛发树立,寒气透心的感觉。
两个黑衣人同时打了一个冷颤,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长衫,赤须垂胸的大汉,当门而立。
右边黑衣人道:“阁下是什么人?”
长衫大汉冷肃地说道:“赤须龙严照堂。”
也不问两人姓名,举步行入厅门。
赤须龙严照堂具有一种威严的气度,使人在一见之下,会生出敬畏之心。严照堂逼近两人身前三尺处,停下了脚步,冷然说道:“两位夜闯宅院,而且要启人棺木,难道不怕棺中厉鬼,生擒尔等吗?”
两个黑衣人,各自向后退了两步,右手一探,各自拔出了一把宽面短刀。就在两人拔刀之时,靠近两人的棺盖,突然启开。严照堂大喝一声,掌力挥出,案上的火烛一闪而熄。
一切都配合的十分佳妙,大喝声掩去了棺盖开启的声音。烛光突然熄去,使两个黑衣人不得不运足目力注视严照堂的举动。
就这样,紧旁两人,棺盖启动中,伸出了两只手,悄无声息地点中了两个黑衣人的袕道。
一道火折子,突然亮起,逐走了黑暗。
棺盖启动中,跃出了刘坤、林宗。
林宗举起了火折子,燃起火烛,望望两个黑衣人,笑道:“高兄这法子,还真是有用,不费吹灰之力,就生擒了两人。”
刘坤道:“只是这举动有欠光明,也没有动手搏杀过瘾。”
严照堂道:“这两人练的轻功很特殊,我隐在暗处,看到他们由夜空中直落而下。”
内厅一角,高万成缓步行出来,接道:“不足为奇,技巧在他们后臂两个包裹上。”
林宗道:“倒要见识见识,他们怎么一个飞法。”
伸手拨动黑衣人背后的包裹,拨动良久,仍无反应。
高万成伏下身子,很仔细的瞧了一阵,伸手在黑衣人背后突起包裹一按。一阵轻响,弹出一个巨大羽翼来。
那是用巨鸟的羽毛编织成的一个形如鸟翼之物,用弹簧扣在两腋下面。
严照堂叹息一声,道:“亏他们想得出来,如是一个人的轻功,练到了某一种程度,用两臂张合之力,扇动这巨翼,在空中飞行一段距离,并非难事。”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动手解下两人背后的四扇羽翼,道:“我要我要仔细研究一下这四扇羽翼。”
林宗怔了怔,道:“高兄,可是想学此技?”
高万成笑一笑,道:“不是我,是门主。我见过他轻功的成就,就算先门主也难及得。
如若这羽翼能用在他的身上,或能真的成为一个越空百丈的飞人。”
林宗道:“为什么不逼问这两个人?”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别把对手估计太低,你们四大护法之名,江湖上有谁不知,我想他仍早已想到了遭擒的后果。”举手一挥,道:“林兄,还请躲入棺木中去,如是在下推断的不错,今夜中还应该有人来此。”挟起两个黑衣人步出大厅。
片刻时光,内厅中又恢复陰森气势,一灯如萤,八棺并列。
被两个黑衣人点倒的抱刀守护之人,已被推活了袕道,但两人却仍然倚卧门口,装出袕道未解之状。厅中白烛,随风轻摇,已然燃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