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之滨,如茵芳草黛色怡目,碧水汩流,一望无际。官道旁两行绿枫挺秀拔翠,令人神清气爽。 突然,官道远处响起骤雨蹄声,遥遥望去,只见滚滚黄尘中两骑急急奔来。 两马风驰电掣,蹄声哒哒,马上身形渐渐现出,来人正是乐扬、盖多林两人。 马驻,乐扬道:“盖老师,还有多少路程?” 盖多林笑道:“远着呢!由宁远县入山还有五百余里。 四十年前往事已不复记忆,看来还有得找哩。” 乐扬道:“那就快马加鞭,兼程赶去,这两匹马脚程殊健,暮时必可赶至。” 盖多林含笑点首,道:“赶至宁远已是人困马疲,我俩好好睡上一晚,天不亮立即入山,白天易于辨明路径。” 忽的,三条身影迅捷从两人身旁擦过,去势如电,悄无声音,两人不禁一怔,抬头望去,只见三条人影已远在十数丈外。 其中一人在掠过两人身侧之际,回顾了一眼,寒森森的目光刺人心神。 乐扬惊疑道:“自武当一役后,在下已成为众矢之的,这三人不是暗盯在下的吧。” 盖多林面色突变得沉重无比,答道:“智狐向不轻言,言必有中,这三人未必真知道是少侠,我等不如转道南岳,径赴永州再入九疑。” 果然,三条黑影已如飞转来,拦住官道。 乐扬冷笑一声,倏地离鞍飞出,轻如落叶般落在那三人面前。 那三人一式玄衣轻装,黑巾扎额,面目阴沉,横掌并立相待。 乐扬带着人皮面具,竟比这三人面色更阴沉,问道:“三位拦住在下去路,意欲何为?” 当中一人冷笑道:“请问尊驾可是自天门而来?” 乐扬不禁心灵微震,冷冷答道:“在下是否由天门而来,与三位何干?” 那人不禁浓眉上挑,杀机毕露,狞笑道:“尊驾无须装痴作哑,你等自武当进入天门,再由天门而出,无不在天罗地网监视之下,二位被人千里追踪尚不知觉吗?” 乐扬冷然一笑道:“照兄台所说,我两人被干里追踪可就是三位么?别说在下不是由天门而来,即便就是,为何三位迟迟不敢动手,一直跟至此处是何居心?” 那人面色一红,狞笑道:“你说我不敢向你伸手?我不过看在你是无名小辈,不屑下手……” 话犹未了,乐扬立即反唇相讥道:“那么拦住去路就未免多此一举了!” 左侧一黑衣劲装汉子突然喝道:“宁可错杀,不可失误……”顿时抖腕一扬。 只见一蓬黑色星形暗器,旋舞激射而出,一片尖厉破空之声,来势劲疾无比。 那黑衣汉子武功显然不是庸俗之辈,此刻以“漫天花雨”极高明的手法打出,五丈方圆无不在其暗器笼罩之下。 只听得一声惨叫,乐扬疾伸右腕,一把拉住盖多林向路旁的大石上掠去。 三黑衣人打出星形暗器后,立被一阵强风逼震回来一人摔不及防,胸腹之间连中十数枚,那暗器剧毒无比,登时仰面倒地,另两人见状大惊,大喝一声疾追而去。 盖多林被乐扬拉着,脚不沾地地往前飞奔,时间一久,不由上气不接下气,喘不成声。幸赖衡山附近地形多变,迂回转折,顷刻即已甩脱两人,遂缓了下来。 盖多林面红耳赤,半晌才将真气调顺,望着乐扬诧道:“少侠何不将另两人一并击毙?” 乐扬摇头微笑道:“对方已严密注意螺旋谷出入之人,只待我俩一出,谅即有人发出信号遣人追踪,但对方不知在下究竟是谁,也不知我俩此行目的何在,所以迟迟未袭……”说到这,略一顿,又道:“如不出在下所料,追踪者断然不止此三人。这三人武功卓绝,并非泛泛之辈,其中一人乃遭自身暗器反袭所害,论情论理,不能诿于在下。 但我二人前程更将艰难,在下不欲为此败事,所以避之大吉!” 盖多林叹服道:“有其师必有其徒,两代夭纵英才,百年武林绝无仅有,如非少侠睿智盖世,断不能使智狐膺服!” 乐扬谦逊道:“在下才浅德薄,末学后进,无一可取,常老师只不过看在家师面上,奖掖后进而已。再说常老师不欲目睹武林沉沦浩劫,极欲力挽狂澜之即倒,此种仁善造福用心,在下得附常老师骥尾,幸何如之!” 盖多林见乐扬谨厚谦诚,丝毫不虚骄驻做,慨叹了一声道:“贤师徒仁心侠举,武林之内有口皆碑,少侠忒也自谦了!” 两人快步如飞,径取南岳而去。 南岳为五岭山脉支脉,起于衡山县西北,绵延西南于湘、资二水间而尽于荡山,到处松枫苍翠,岩洞罗列,飞泉流瀑,白云如絮,远掩山岭,近拂衣袂,舒卷散聚,变化万千,赏心悦目,形势雄胜之极。 两人舍弃正途择僻径而行,穿行于松枫之间,盖多林忽见数丈外林中躺着一具道者尸体,身上多处剑孔,创口附近紫血凝结,显然死了多时,不禁噫了一声。 乐扬闻声停身后顾,目露疑诧之色。 盖多林伸手一指,道:“少侠,这道者看他服饰似是衡山门下,死在本山近五个时辰竟还未被其本门发现,未免大有可疑!” 乐扬未及回答,又发现一柄青钢长剑落在五六尺外蔓草丛中,道者身上还留有剑鞘,无疑生前曾经有过一场搏斗,在力拼不敌之后,死在对方猛厉攻势之下。 乐扬再伸指翻开死尸衣襟,赫然发现一面铜牌,上镌:“道基耆昌,衡山永固。”不禁哺哺说道:“果然是衡山门下,想衡山一派自惜羽毛,从不与江湖结怨,怎么竟会在本山中发生凶杀事情?盖老师,我等不能置之不问,宜通知衡山掌门查明死因!” 盖多林沉吟了一下,点头答道:“方今武林乱象已萌,未必不与我等大有关连,不可认为是偶发事端!” 乐扬猛然道:“我们尽速面谒衡山掌门吧!” 两人穿越林木觅至登山大路,只见坦荡石磴,山花如绣,槐柳夹道,已是去玄都观的途中。忽然发现十几个道者鱼贯疾快登山,面容严肃,似有什么急事,也无视岳、盖两人,一劲登山,驰奔如飞。 乐扬见此心中十分疑惑,一伸手拦着一清瘦背剑的老道问:“请问道长;贵派掌门人何在?” 清瘦老道不禁怔住,随行道长均怒形于色。 乐扬又问:“在下并未心存恶意,只是请赐告贵派掌门人何在?” 老道打量了乐扬一眼,他不知乐扬戴着人皮面具,只觉对方面目森冷,十分厌恶,乃道:“本山现有急事待办,贫道即便照实相答,二位也见不着,不如请改日再来吧!” 乐扬忙道:“在下等方才于林中发现一名贵门下死尸,论武林道义份上不能坐视不问!” 老道面上倏地变得惨白,道:“原来二位是知道了,本山急事亦正为此,此事二位亦难为力,让贫道去吧。二位用心贫道不胜心感!”说毕打一稽首,率着十数道者如飞掠去。 盖多林向乐扬打一眼色,乐扬会意,双双纵身赶向道众之后。 愈行愈高,山风呼啸,云气瞑晦开合无常,绕过邺侯书院,越铁佛寺至南天门,两人蹑随道者仅距三四丈,不即不离。 道众间或回顾,见两人跟随在后,目中不禁含着惊诧之色。 行至烟雾岭一岩石嶂屏间,忽闻迎面响起一声宏亮地大喝:“慢着!” 前边几道人都停身止步,只见嶂石后转出五个人影,一律身着劲装,另还有一年约四旬的汉子,及一身躯高大、面如蟹壳的浓眉大眼僧人。 僧人一横手中镔铁禅仗,远远打量着岳、盖两人,又转向诸道人问:“那俗家打扮两人可是你等邀来的么?” 清瘦老道答道:“这两位施主与贫道素不相识,但他们坚欲拜山面谒敝派掌门!” 僧人接问道:“他们要谒掌门为了何故?” 清瘦老道答:“不知,贫道曾出言相阻,怎奈他们不听,贫道也无办法!” 僧人冷冷笑一声,望望身侧五人一眼,喝道:“将二人擒下!” 立时只见两人穿空而起,掠过群道,身形突沉,足未沾地四周已如电光火石般飞出,扑向乐扬、盖多林两人。 盖多林双腿一翻,分掌推去,劈出两股强劲的掌风,势如奔雷,排空驭云。 对方两人冷冷一笑,身形点地疾转,手法化抓为压,横向劈去。盖多林不由身躯摇撼,倒退了两步,双腕疼痛如折。 对方两人乘势抢上,同探右臂,疾向盖多林抓去,竟是奇诡难测。 乐扬早向一侧退后丈外,停立旁观,并非他存心瞧热闹,实乃恐自己武功被人看破,非至必要他不愿出手。心想,盖多林亦非寻常之辈,自可相搏取胜,若他抵敌不住,再出手相救。 只见盖多林身形左右一晃,让开对方两人攻势,身形一侧,迅速展开一套精奇掌法,掌影如山,带出强劲如涛的狂飚抢攻而出。 对方两人再度失手,立时激怒无比,面孔狰狞,双双变化手法,加劲猛攻。 这时,僧人身侧三人窜扑出,乐扬冷哼一声,身形一动迎出,喝道:“无耻鼠辈,接招!” 迎着一人,右手巧幻已疾探而出,一招“骊龙探珠”。 五指一翻,迅速扣住对方脉门。 乐扬冷笑一声,右腕一拧一抖,那人即被甩出,并撞到同党两人身上,轰的一声巨响,三条人影猛然相撞,一声喊叫,都落向百丈深谷。 乐扬这一手精奇无比的武功,群道不禁大惊,僧人也面色一变。 乐扬一招击飞三人,身形横闪,一把抓住一个扑攻盖多林的人的后胸,手腕一抡,把那人当作兵刃用,一式“笔扫千军”甩向另外一个人。 这一式是“判官笔”法,更奇奥绝伦,以人作笔更具威力。另外一人虽然惊觉,却被盖多林漫天掌影缠住,无法兼顾,被扫中左腰胁下,如受万斤铁锤重击,只听两声惨叫,那人胸前又被盖多林双掌打实,两个身躯如弩离弦,掉向万壑深渊。 那面如蟹壳的僧人目睹乐扬神勇无匹的武功,不由惊骇,禅杖一抡正待纵身出去,只觉眼前人影一花,乐扬已疾风般落在身前,不禁一呆。低声道:“施主冒昧登山,已犯大忌,却又心狠手辣,连毙五人,不知这笔帐怎么算法?” 乐扬朗声大笑道:“冒昧登山四字出自你的口中,未免使天下英豪笑掉大牙,难道说你这秃驴真是衡山门下么?” 蟹面僧人羞怒交加,大喝道:“狂徒,休逞口舌之利,接我一杖试试!”说时,禅杖已疾抡而出,幻出如山杖影,当头劈下。 乐扬早从怀中掣出乌骨摺扇,手腕挥动之间,扇锋斜出,迅疾点向如山杖影。以短敌长,本是兵家之大忌,须知一分短一分险,如若不得已而为之,也非有超人武功不可。 盖多林相信乐扬武学,伫立远处安然不动,而衡山群道却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心想:“此人武功虽然不错,但如此犯险相搏,未必就能取胜。”说时迟,那时快,扇杖已经相触,只听响起一连串急遽金铁鸣震之声,如山杖影忽地全敛,只见乐扬扇端平压于杖身之上。 蟹面僧人面红耳赤,额角青筋暴凸,横杖上挑,可是重压如山,用力太过,终于两臂一软,颓然跌坐在地,口角溢出鲜血,阵中流露出无比怨恨神色。 乐扬冷笑道:“你是哪寺僧人,奉……”忽觉有点不对,伸手一摸僧人,只觉鼻息已止,面色也渐泛青紫,显然是服下存于齿缝之中毒药而死。 盖多林一跃而前,道:“他死了么?” 乐扬点点头,缓缓回头目注在清癯老道面上。 清癯老道面现敬佩之容,稽首相谢道:“施主绝技惊人,贫道方才失敬,敝山究竟发生何等紧迫危急之事,贫道也不甚清楚,两位仗义相助解危,请即随贫道速去普光殿!” 乐扬本欲探明究竟,便应道:“承蒙道长应允,在下等自当遵命。” 老道叹了一声,道:“如此,恕贫道等失礼先行!”便领着众道如飞而去。 普光殿为六朝慧祖师道场,飞瓦重檐,寺外林深树密,为全山风景之最。寺内种有举世罕见独有之奇花,名谓“洛阳球”,其树枝干蟠曲,叶似玉兰,花色纯白,形似卷丹,七八朵或十数朵聚列成球,香味浓郁。 乐扬还未到寺,鼻中已闻得阵阵芳香,不禁出声道:“好香。” 前行一道闻声后只一笑,笑声中却含有几分凄凉。 一踏入寺门,只见殿前石坪上黑压压地立着一片僧众道冠,殿阶上立着一列六个黄衫儒服之人,面孔被乌巾蒙住,只露两目一口,瞧不出是老是少。 紧靠寺墙还散立着数十名横刃劲装汉子,个个面色严肃,似为黄衫人带来的党徒,严防着衡山门户。 只见左边第三个黄衣人扫视了由外而入的乐扬及盖多林一眼,说道:“玄阳子,那两名俗装打扮之人是你衡山派门下么?” 众人齐注视着岳、盖二人。 乐扬缓步走近殿阶前,朗朗大笑道:“藏首露尾,见不得人之辈,胆敢荼毒衡山,你们也太目空一切了!” 左面第一个黄衣人鼻中冷哼了一声,身形疾射而出,五指一晃,幻起一片指影向乐扬抓了过去。 手法奇奥无比,竟瞧不出抓什么部位。 乐扬一见此人出手奇诡凌厉,心知遇上劲敌,手中摺扇翻腕点出,腕臂灵巧如蛇,扇锋缠点对方掌心。 黄衣人的手法虽变幻奇诡,但乐扬一招“翼星指月”乃轩辕十八解中的绝招,以扇代手,竟是如附骨之蛆般不离黄衣人的掌心。 黄衣人心中大颤,指法连连变换,依然不能摆脱那如影随形的奇奥扇招,急得一个大翻身,直飞过两丈远近,才算勉强避开,但却出了一身冷汗。 哪知乐扬得理不饶人,黄衣人身才沾地,还未缓过一口气,已衔尾追到,扇招又出。 黄衣人急撩襟掣出一柄寒气森森的短剑,振腕一挥,幻出一片眩目的银虹迎去。 乐扬冷笑一声,扇锋一引,左臂趁势欺出,手掌一翻,五指迅速地扣住了黄衣人脉门要穴。 这一招用的奇绝,也惊险无比,非但出手部位、时间要把握得极准,而且更要穿过重重隙缝,万一失误,乐扬一只左臂非当场废了不可。 黄衣人腕脉一被乐扬扣住,只觉麻酸袭入上臂,霎时传遍全身,那柄短剑不由自主地铛啷坠下。 站在殿阶上的五个黄衣人大惊,一人迅疾穿下殿阶,一把抓住清癯的衡山掌门人玄阳子,厉声喝道:“玄阳子,你居然敢将衡山数百生灵及道统基业作孤注一掷吗?” 玄阳子凄然道:“贫道实不相识此人,但施主以衡山数百生灵向贫道相胁,委实无耻,施主既怀有无双绝艺,为何不将此人除去,以除后患!” 两人对话时,乐扬已将摺扇一扬,挑开被制黄衣人蒙面乌巾,露出一秃头中年僧人,面色痛苦无比。 乐扬心中了然七分,却也不说破,冷笑一声,折扇飞落在秃驴七处穴道上,举步一迈,走到黄衣人面前,伸指点向其喉结要穴。 黄衫人猛颤还未及纵身后跃时,指风已距咽喉三分,惊得张口惊呼。 他张口时,乐扬指力已点在舌尖之下穴道,只听得哎了半声,仰面倒地。 其余四个黄衣人,不禁大惊,立时大喝出声,扑攻乐扬,紧靠寺墙匪党也一半发动,跟着三道红焰旗花冲霄而起。 衡山门下,僧道振臂联袂纷纷出手阻截,仅掌门人玄阳子、三老年道人及五名僧人木立当场,目中流露出亦忧亦喜之色。 盖多林急趋至玄阳子身前,低声问道:“掌门人为何不出手歼敌?” 玄阳子黯然一笑道:“贫道等被毒钉钉住穴道,心有余而力不足!” 盖多林闻言心中焦急异常,道:“掌门人可否传命门下全力施为,不容匪徒一人漏网,在下虽不明了其中究竟,但此实为武林浩劫之开始,若逃脱一人,后患无穷矣!” 玄阳子点头道:“贫道襟底有一命符,烦劳施主代为传命。” 盖多林揭开玄阳子衣襟,果然见有一面古钱形令符,迅即解下,高声传令全力歼敌,并下令搜捕全山。 这时,乐扬已展开绝世神功与四黄衣人周旋,闻得盖多林语声,立时手法加快,扇影破空呼啸。 四黄衣人联手合攻乐扬,配合得天衣无缝,武功精奥,掌指合运,势如破竹,寺宇为之撼动。 乐扬右手施展轩辕十八解手法,左掌运出弥勒禅功,两般绝学一并施为,身法飘忽如风,威猛绝伦。 只听得掌力互接轰然声震,四黄衣人此退彼进,企图逼使乐扬功力不能尽情施展。四黄衣人灵活如电猛攻,使乐扬掌指不停地变招,只展出四成功力。 乐扬暗道:“一只红焰烈火剑为避人注目,留在了兰姐身旁,倘然在此,取四人性命当不费吹灰之力!”忽然灵机一动,心想不如采用险招,乘虚而入,必能取胜。 此时,他目光专注在一黄衣人身上,对其余三人竟视若无睹。他大喝一声,右臂疾划一个半弧,振腕直逼出去,幻起九只掌影抓向对面黄衣人。 其余三黄衣人料不到后洋如此大胆,心疑乐扬无视三人掌力夹击,必是有恃无恐,不禁一怔,掌势一缓。 就在这一缓之间,黄衣人被对面幻来九只掌影所惑,不知避向何方,封击闪避失误,为乐扬五指乘虚而入,一把抓住胸肉,以人作盾,一式秋风扫落叶甩向其余三人,威势猛厉之极。 三黄衣人见状,知大势已去,一番图谋皆付诸流水,若再要恋战,势必把性命赔不上可,都同时顿足冲霄而起。 乐扬哪容得三黄衣人逃遁,五指一曲一弹,指透劲风,破空点出。 三黄衣人身在半空,只觉一缕如割剑锋刺入体内,不禁吼了声,叭哒坠地。 乐扬身形晃了晃,靠着一株银杏巨干喘不成声。 他刚才虚指空弹指,系一招轩辕十八解精奥绝学“花开见佛”,最损耗真元,切忌妄用,就是其师苏雨山亦从未用过,但一经施展,对方断难幸免。 乐扬心知若让三黄衣蒙面人逃遁,必留下无穷后患,逼不得已才发出此招。 玄阳子身为一派掌门,阅历之丰,见识之广,无人可及,对于名门正派独特精奥奇学无不了如指掌,唯独对乐扬自始至终不能相识,心内已感惊异,最后一招“花开见佛”更令他心神大震,暗道:“此人是何来历,武功之高毕生罕见。”双目盯在乐扬面上,脑中不住地思索其武功来历。又见乐扬如此情状,似耗用真力过巨,不由忧急感动交加,无奈身为毒钉所制,不能上前探问。 盖多林一跃上前,低声道:“少侠感觉怎样?”面上不禁现出忧急之色。 乐扬真气渐顺,微笑道:“不妨事.有劳先逼四黄衣匪徒口供。”探手从囊中取出一粒丹药服下。 这时,匪徒均被衡山门下戮杀,衡山本门亦伤亡多人,遍地尸体狼藉,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不少衡山高手间得盖多林代掌门传令,纷纷疾射出普光寺,搜索全山隐匿匪徒。 盖多林飞步走向四黄衣蒙面人身前,凝目端详,不由呆住。原来四黄衣人躯体僵硬,显然已气绝很久,他伸手一一挑开蒙面乌巾,只见面色青紫,牙关紧咬,鼻中溢出丝丝黑血,双目凸努,死状狰狞恐怖。 盖多林茫然若失,走向乐扬身前,苦笑道:“他们均知不免毒刑,俱已自绝而死。” 乐扬闻言惊得一呆,忽又微笑道:“就是不问他们,在下也已了然此中隐情。现有劳代衡山掌门传命,对今日之事概不得向外泄露只字片语,违者即行处死。再者,自今以后,衡山祸患仍频,与武林大局息息相关,告诫衡山门下对犯山者须谨慎应付,切不可浮燥飞起,轻动无名,以不变应万变!”说后即闭目调息,气运周天。 玄阳子句句字字均听得清切,大为叹服,暗道:“此人才具不凡,言简意深,切中挈繁,莫非此人就是讹传葬身海底之名震天下的怪手书生苏雨山?” 此时,盖多林已照乐扬之话,传命留在普光寺中衡山门下,并令他们辗转传命。 玄阳子目注盖多林道:“蒙二位施主援救敝派于危亡覆灭边缘,此恩此德重如山海,无可相报,贫道有生之年当祈求三清祖师默护二位福寿康宁。”说着一顿,又道:“那位施主武功,贫道敢说一生之中,从未见过有如此渊博精奇的,式式招招都是前所未见,出人意料之旷绝奇学,倘贫道猜测不差,那位施主敢莫就是名震天下,誉满武林的苏大侠么?” 只听乐扬朗笑一声,振身疾掠而至,道:“苏大侠有若中天皓月,在下萤末之光怎能相比,目前无暇细说,治愈诸位毒针钉穴伤势要紧。” 说罢,用手一招领他们来此的清癯老道。 老道疾忙趋前,恭身稽首道:“大侠若有所命,尽管吩咐I” 乐扬微微一笑道:“不敢当大侠之称……”又压低嗓音说了几句。 老道哈哈连声应命。 乐扬飞快落指点向玄阳掌门和三道、五僧,阻住毒血运行后,命衡山门下搀扶入殿内。 不到片刻工夫,普光殿外由衡山门下清除干净,找不 出一点曾经拼搏过的痕迹。 入暮,山中烟岚渐起,四面一片迷蒙.远山近物尽在若有若无中。 蓦听一声尖啸隐隐传来,只见十数条黑影落在普光寺殿外。啸声未止,身子已至.可见行动之迅疾。 但听一人低声问道:“衡山掌门玄阳子可在此么?” 一个老道应声急趋出殿,迎着那十数来人合掌稽首道:“贫道觉慧,众位施主可是要见敝掌门么?敝掌门现在入定,片刻即可出现,诸位请随贫道往侧殿待茶!” 那人沉声答道:“我等有急事求见,道长可再去探视,贵掌门人人定醒来否?” 道人诚答道:“贫道遵命,敢请诸位施主赐告大名,以免失礼!” 那人冷笑道:“哪来的这么多嗟叨,快去,快去!” 道人不发一语,躬身长揖,转身走入殿内。 只听一人清笑道:“这牛鼻子怎么一点火气都没有?无怪衡山一派数十年不插身江湖是非之中。若非如此,怎能 “别说笑了,俺就纳罕他们竟尚未来到衡山,依俺计算日期,衡山早就应在我等掌握之下!” 殿外突飘送过来一个苍老略带沙哑语声道:“是何方高人驾临,恕贫道不知有失远迎!”语声中面像清癯,须发皓白的玄阳子已缓步走了出来。 岚雾迷朦,对方虽然目光锐利,但依然瞧得不甚真切,玄阳子手挽着一柄银丝雪帚,目光一巡来人,不禁一怔,道:“贫道多年未曾下得衡山半步,对武林卓著名望高人未免生疏,谅诸位施主不是等闲之辈,闻小徒禀报诸位施主均对本身来历讳莫如深,贫道也不敢勉强,只是有嫌失敬,请问诸位光临有何赐教?” 就中一个黑衣劲装,面目森冷的汉子嘴角泛起一丝笑容,道:“在下造山求见非为别事,请问玄阳掌门今日可曾面见过一双江湖人物么?”遂将乐扬、盖多林形象详细描叙了一遍。 玄阳子摇首一笑道:“不曾见过,敝山一向少与江湖人物交往,尤其近数年来,就是至交好友亦少相过从!” 黑衣汉子阴冷地笑了一声道:“在下明见这两人上得衡山,由岳神庙后接龙桥而去,怎么诿称未见!” 玄阳子微笑道:“贫道身列玄门,一派掌教之尊,生平之中未打一句诳语,何况贫道足迹半月兼旬难得出普光殿一步,委实不曾见到。想这衡山七十二峰,广袤绵亘何止数千里,深林密从,绝壑危涧,这两人何处不可藏身,隐匿山中不啻沧海一粟,施主虽蹑踪其后犹未能追及,更遑论贫道矣!” 突一青衣老叟闪身而出,抱拳道:“这两人是我等强仇大敌,而且著名的手辣心黑,若任其进去,武林中又将不知要有多少人惨遭此二人毒手,有劳掌门人传令门下搜山,逼使其束手就擒,我等心感,武林幸甚!” 玄阳子故作一愕道:“衡山素不插身武林是非,施主所请,恕难从命。” 黑衣汉子面目一变,杀机毕露,大喝道:“显然是你窝藏此二匪人,故意与我等为难!” 玄阳子不悦道:“施主暂莫血口喷人,请问此二人是谁?” 黑衣汉子实不知乐扬、盖多林姓名来历,闻言不禁瞠目结舌,胀得满面通红。 玄阳子面色一寒,道:“无疑诸位是登门无事生非,衡山虽洁身自好,从来不与江湖结怨,但亦不容无现闹闹妄狂之辈!” 黑衣汉子忽仰面发出震天狂笑道:“既然掌门人认定我等是无事生非,话就更难说了,那我们暂且撇开正事不谈,既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回,乘此领教衡山绝学,也算不负此行!”说时双臂一牵,一式两招同出,分认玄阳子“天府”、“气海”两处大穴。 两招虽同一式,但路子各别,一刚一柔,手法一似昆仑“提篮取果,一似五台“金刚拜佛”。两派绝学似是而非,疾诡玄奥之极。 玄阳子云帚轻拂而出,一式“拂尘清泼”,帚丝拂出一片强风,卷束黑衣汉子两臂,看似平淡异常,其实恰是克制对方的奇招。 黑衣汉子大吃一惊,双臂急撤双手又出。 玄阳子不待对方有还手机会,在对方疾撤双臂之际,身形斜出一步,云帚变式快攻两式,化为“漫天星雨”手法,帚丝忽化作满空银丝攻去。 只听黑衣汉子大叫一声,倒退数步仰面倒地,但见他面上被帚丝击中,穿肤透孔,渗出百千颗血珠,变为厉鬼吊客,抱头狂嗥不绝。 黑衣汉子同党不由面色大变。 玄阳子道:“对手拼搏,难免死伤,贫道失手,尚请原谅!” 青衣老者面寒似水,冷笑道:“不料衡山秘技自珍,老朽有幸见识,我那盟弟只怨投师不高,学艺未精,岂能怪得了掌门人,老朽亦要领教掌门人绝学。” 嚯地在腰间解下一柄白骨软鞭来,顺腕一抖,那条软鞭抖得笔直,如电光闪闪。 玄阳子一见,就知此人是一内外兼修好手,那条软鞭乃二十七节蟒骨由金丝缠穿而成,骨节合笋处均装有一枚猬芒钢球,由柄至梢长有三尺六七,施展开来,威势可笼罩二丈方圆,不由心中微颤。 只见青衫老者冷冷一笑,道:“老朽二十年未动过此金丝芒球白骨鞭,今日为领教衡山绝艺,不惜献丑!” 玄阳子左掌一拢,低声道:“慢着,贫道有话可要说明,今日贫道既开杀戒,出手即毫不容情,为留一线余地,望诸位悬崖勒马,及早回头!” 青衫老者道:“道长不必再说,胜者为高,我等岂可认输而退!” 突然殿内传出三声磬音,磐声深沉,隐含杀代之音。 青衫老者及其他诸人不禁微微一怔,转目巡向四外,只见迷朦烟雾中剑光闪闪及多条人影在寺墙旁分立着,显然布下了天罗地网。 玄阳子冷笑道:“执迷不悟,休怨贫道心黑手辣了!” 青衫老者大喝一声,身形忽仰,倒飞激射出去,身未落地之际,一个旋转,手中蟒鞭一式“怒龙翻江”呼啸挥出,卷向衡山门下。 他已警觉此时非逞强恃勇之机,否则,势必完全葬身衡山不可,玄阳子武功卓绝,异常棘手,胜负仅有一半希望,何况寡不敌众,心念一变,立时避重就轻,反扑出手。 他这一发动,同党亦随着四散扑袭而去。 衡山门下早已严密戒备匪徒尚未扑到近前已发动到阵并藏有诸葛连弩似密雨一般射出。 青衫老者鞭势呼啸破空,威力惊人,一出手立即荡开十数柄长剑,但却无法挡拒如骤雨般密集而来的强弩,腿股等处已中了三支,切齿冷哼了一声,疾跃数丈外。忽听耳后生出玄阳子冷笑,不禁吓得魂不附体,圈手一鞭反扫出去,人也一鹤冲天拔地起五六丈高下。 玄阳子五指抓及青衫老者肩上,怎料青衫老者以一分之快凌霄冲起,鞭势呼啸卷来,逼不得已身形一抓,却被青村老者凌空一个筋斗翻出寺外逃去。玄阳子不由惘然暗叹了一声,急急追出寺外,但哪有青衫老者踪影,只见天色向晚,雾岚迷朦,天地混浊一片,不知形影何去何从。 随青衫老者而来的都是江湖能手,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尤其弩阵猬集难敌,纷纷力竭身亡,衡山门下亦是伤亡不少。 玄阳子身影运转普光寺内,见寺内积尸如丘,血肉狼藉,不禁目露恻隐之色,传命清除及赐药救治伤者。 此时,盖多林忽从殿内掠出,笑道:“少侠,来匪悉数就歼了吗?” 原来这玄阳子乃是乐扬乔装,闻言目露忧容道:“还是,被其脱逃一个,看来衡山大难未已,两批匪人无疑是由峨嵋遣来,依在下所料,峨嵋并非独向衡山这般施为,其他门派亦必如此,所幸来者均非顶尖好手、盖世魔头,在下方可击败他们……”说着一笑道:“衡山掌门现在伤势怎样了?” 盖多林道:“真气已可运行自如,谅无大碍!” 乐扬与盖多林向偏殿廊侧,间静室而去。 九疑山中,林木森森处飘出朗朗歌声: 要无烦恼要无忧, 本分随缘莫强求。 无益语言休着口, 非干己事莫当头。 人问富贵花间露, 纸上功名水上浮, 勘破世情天理趣, 人生何用苦营谋。 歌声随着风涛回荡,悦耳动听。 一条崎岖山径上突转出乐扬、盖多林二人,衣袂飘飞,疾驰如飞。 乐扬听得歌声入耳,点头道:“此人必是世外高人,勘破世情,似他枕霞嗽石,啸傲林泉,何等逍遥自在,其实人生百年,蜗牛角上争何事,石光电火寄此身,我等与他一比,庸俗愚蠢,不啻霄壤之别。” 盖多林微微-笑道:“少侠以武林苍生为己任,拯救于水深火热中,此乃圣贤用心,怎能与庸俗愚蠢,争名夺利者相比。”说罢眉峰一皱,又道:“岁月弹指过,不觉又易四十春秋,沧海桑田变换,菊篱子寓处甚难辨觅,听此人歌声,必是久隐此山高人,说不定他知道菊篱子住在何处?” 乐扬颔首道:“值得一试,我等不妨请问此人……” 蓦地,歌声又起,只听得: 不怕花枝恼, 不怕花枝哭, 只怪春风年年此日, 又愁吹到。 正午帷跌坐没多时, 早蜂喧蝶闹。 天也何曾老? 月也何曾好? 眼底眉头, 无情有限, 问谁知道? 算生来并未负清才, 岂聪明误了? 歌声扬起时,乐扬、盖多林两人立即展开身法,循声找去,疾如流星电奔。 怎奈森林郁茂,峰涧涉阻,两人疾奔片刻只听歌声忽远忽近,似有若无,象是有意捉弄,不禁一怔。 两人身人得一片杏木森林中,翳蔽天日,林中昏暗如夜,歌声一近尾声,突听一声冷笑发自身侧不远树枝后。 盖多林喝道:“朋友,何不现身出见,作神扮鬼干什么?” 一声哈哈朗笑应声而出,只见两条身形现身掠来。 乐扬凝目望去,只见掠落身前两人均是五句上下年纪,一个圆脸庞,朗目似水,颔下一部疏落短髭,面上挂着嘻嘻笑容。另外一人同字脸庞,五官匀整,剑眉凤目,三绺长须,面寒似水,肩后背着一柄长剑,身法矫捷利落。 圆脸人冲着岳、盖二人嘻嘻一笑,道:“二位识相点,赶紧退出这九疑山,免得刀枪无眼!” 语尚未了,盖多林忙抱拳笑道:“朋友误会了,我俩来此是寻觅一人,又未冒犯二位,为何出此伤人之语?” 圆脸者不禁一怔,另外一人目光森冷道:“巧言掩饰,二位显然非英雄行径,谁不知你们是为着什么来的,须知我眼中揉不进沙子!” 两人眼见乐扬一付死人面孔,心中甚是厌恶,认定必是匪人无疑。 乐扬、盖多林如坠入五里雾中,不知怎么一回事,互望了一眼,乐扬道:“有朋自远方来,既知我等为何而来,但请说个明白。” 长脸之人剑眉上剔,目泛杀机,伸手一挽肩头长剑,那圆脸的嘻嘻一笑,以手相阻,道:“且慢,二位前说欲寻觅一人,但不知此人是谁?” 盖多林道:“在下是专程访晤一位姓菊的前辈高人。” 一话才出口,长脸者面目一变,肩上长剑已猝然出手,唰、唰、唰三剑抢攻,寒飚风啸中飞出三朵碗大银垦攻向盖多林“鸠尾”“精促”“章门”三个大穴,辛辣疾诡至极。 乐扬知生误会,伸手一拉盖多林反身疾掠出得林中,只见对方二人如影随形追出,忙将乌骨折扇嚯地亮出,一招“西风卷帘”,挥出一片劲风,低喝道:“二位何故不由分说,无端出手?” 对方闷声不答,双剑迅疾出手,剑风寒飚立时散布开来,式式均是精练辛辣无比,漫天剑影中蕴藏着绵绵不绝的奇奥变化。 乐扬、盖多林知不动手不行了,忍着满腔气愤,折扇长剑双双使出,但守多于攻,心知对方不是邪恶之辈,腹中不住盘算该如何分说。 林中忽飘出一阵银铃语声道:“二位叔就,可容侄女歼除这两个匪徒吗?” 一个娇俏身影飞燕似地掠出,只见是一位冷艳青衣少女,看似春山蕴色,秋水无尘,杏脸桃靥,一头漆黑长发委垂肩头,手提一支寒电夺目的长剑,紧闭着嘴唇,似一枝寒梅般仁立在风雪中。 圆脸者不禁一惊,长身后跃,皱眉道:“姑娘,你怎么不听令尊的嘱咐,万一有个什么失闪,叫我如何向你爷爷交待?” 那少女左手一掠肩头长发,嗔道:“叔叔,你也太小看侄女了,我又不是三岁两岁的孩子……”长剑一抡,欺身而出,道:“叔叔,容侄女一阵。”剑势寒光雷奔,一招“垂丝引钓”,直攻岳、盖二人。 那招“垂丝引钓”乃是绝奇剑学,雷奔剑飚中透出一片强大无比的吸力,牵得岳、盖二人身形连连移动。 乐扬不禁大感惊骇,瞧不出这年轻少女身怀惊世绝学,忙道:“盖老师且退后掠阵,在下一人周旋已够。”扇锋一转,渗运弥勒神功“卸”、“移”二诀,一招“霞影映天”缓缓挥出。 盖多林立时后跃丈外。 长脸人早收剑退后,驻立旁观。 乐扬已揣摸出少女小性,胜亦不可,败亦不可,最好令她知难而退。 折扇亮开缓挥而出,潜近飞射,立将少女剑势卸消于无形。 只见少女柳眉一扬,娇叱一声,掌中长剑一震,剑尖颤动,一招“高竿钓鳌”,洒出满天银星,令人目眩神摇,宛如千百只长剑同时出手,威力万钧,寒飚惊天,剑风啸耳。 这招奇奥绝伦的剑势自四方八面直罩而下,逼得乐扬展出“玄天七星步法”左闪右挪,连打了几个旋转,才算避出这招奇学威力之外。 少女见乐扬居然逃出这一招“万竿钓鳌”,不禁目露惊异之容,叱了一声道:“再接姑娘一招试试。”长剑挥动之间洒下漫天剑雨,封尖宛如化出千万莲瓣密罩而下。 乐扬目光森冷似水,身形疾动,左挪三尺,折扇振腕出手,一招“慈航普渡”疾拍而去。 突然远处随风送来一声龙吟长啸,少女疾收剑跃出圈外,低喝道:“两位叔叔,走!”三条身影疾掠入林而去。 乐扬不由一怔,目光往向林中,默默沉思。 盖多林走了过来道:“这只怕是一场无谓的误会,那少女年岁甚轻,剑招奇奥绝伦,目下一般武林高手恐难为敌,兄弟算是又开了一次眼界,更自愧白练了数十年武功。真是年华随水去,百般营谋原是空,从今以后,绝口不提武功二字了。” 他那里自艾自叹,可是乐扬依然木立无声,似是在思索一事,不禁怔住。 须臾,乐扬才啊了一声,道:“是盖老师与在下说话么?在下方才在思索那少女奇奥精博的剑招路子,不觉沉浸其中以至失礼,万望老师见谅。” 盖多林微笑道:“岂敢,少女剑学虽然精博,但少侠有心相比,如当真拼搏,少女必非对手。” 乐扬道:“那也不见得,如今尚不知那少女等人是正是邪,倘是峨嵋同路人,他日武林大局险阻艰危将不难想象。” 盖多林忽面现惊容道:“恐是菊篱子强仇大敌,显然木龙子奉峨嵋之命,防菊篱子泄露隐秘,除之以消眼中之钉,我等速去援手才是。” 乐扬闻言同意,立即飞掠入林而去。 两人在山中疾奔了近一个时辰,却并未有什么发现,心中纳罕不已,正行在一处危洞之上,盖多林目光打量了四周两眼,喃喃自语道:“是这里了。” 乐扬道:“什么?” 盖多林道:“四十年前,一个深夜,虽难辨清楚,但山川不改,景物依稀如旧,只是树木更长茂盛而已。兄弟记得前途不远,有一条天生石梁跨跃石涧,昔年山洪暴涨漫淹石梁,但从菊篱子寓所回程,洪水已退现出,待兄弟前行寻此石梁。”说后抢步疾奔。 循着涧沿迂回九折,涧距忽变狭窄,两岸杂树藤萝繁密,已将五六丈涧面覆蔽,除非事先知情,谁也无法知有石梁隐没在藤萝之下。 两人迈向石梁,盖多林似猎夫般一面走-面巡寻当年旧踪,片刻行至-座狭长山谷。 盖多林身形停顿了一下,打量了山谷一眼,回头向乐扬道:“如兄弟记忆不差,循着山0峭壁之上,旋回峰前,就是菊篱子当年所居。” 乐扬道:“就请盖老师引路吧。” 两人先后潜龙升天拔上峭壁,沿着峰沿危壁飞驰,只见一面峭壁数十丈,另一面绝屋百仞,中为崎岖羊肠小径,小径尽头隐现出一角屋宇。 盖多林领先疾行,先后到得这座屋外。 乐扬抬目望去,见这座屋舍建得十分简陋,树皮盖顶,编竹为墙以白粉涂垩。因年代过久,粉墙已斑驳脱落,透出里面竹筋。 此屋处于三方崖之下,地势隐秘,崖上飞泉附壁流泻,屋前种植芍药,红白互呈,绚丽鲜艳,可是屋内却静悄悄地似无人在。 厅门虚掩着,盖多林疾跃至门前,正待伸掌推去,忽觉曲池穴上一麻,右臂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 乐扬突从耳后低声道:“慎防有人伺伏在内。”五指一曲一弹,觉厅门悠悠地向内开去。 立时一声阴沉沉的冷笑由内传出,两人不由一怔,只觉身后微生破风之声,情知有异,急挪步旋身抬目望去,只见身后立着一个鹞目鹰鼻高大老人,两道冷电眼神逼射在二人的脸上。 此时,厅内疾射出三条黑衫人,身法矫捷,守住径口,面目阴冷。 高大老人阴阴一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闯来,你两人可说是自投罗网,还不束手就擒。” 乐扬望了这老人一眼道:“阁下说话令人费解,我等远途而来只为访晤此屋主人,又未冒犯阁下,为何盛气凌人,以致如此?” 高大老人深深注视乐扬,冷笑道:”老夫就不信尔等不是受此屋主人邀请助拳而来,天涯访友,这话骗得了谁?” 这话无疑说明他是菊篱子对头,乐扬知道若欲辩解,无疑枉费口舌,遂冷笑意:“既然阁下一口咬定,我等再说也是白费,此屋主人何在?” 高大老人低声道:“不知他从何处得了消息,竟在老夫等到达之前,举家撤离潜匿山东,老夫已布下天罗地网,谅他插翅难逃脱,不久定然束手就缚。” 乐扬洒然一笑道:“此屋主人武功卓绝,习性刚毅,宁折不弯,还会怕了阁下不成?显然为了别事离开所居,你就据此狂言自傲,委实厚颜无耻,何况你又非此行主脑人物……” 高大老人面上一红,激怒得须发无风自动,大喝道:“老夫已三十年不在江湖上走动了,掌下断魂从无一人留得性命,你竟敢对老夫讽辱谩骂,哼哼,敢莫是活得不耐烦了?”说时猿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般向乐扬抓去。 他出手迅快绝伦,全不带一丝风声。 乐扬吃了一惊,脚下一踏“玄天七星步”,灵活地脱出他那攫势之外。 但是,高大老人手臂竟似长了眼睛一般,如附骨之蛆地衔尾而至,腕臂拧动之间,就象数十巨灵手掌向周身要穴抓去。 这一来,乐扬先机既失,立被迫得连连闪避不已,无暇出手。 高大老人手指连连抓及对方,却每每被其一滑脱出手去,只见乐扬步法玄妙无比,不禁惊“咿”了一声,目中透出慑人心魄的异样寒光。 高大老人突转身同着三个黑衣人,穿空飞泻离去,去势如电,转眼无踪。 乐扬满面淌汗,目露愧悔之容道:“棋差一着,缚首缚脚,在下如今坚信此言不虚,恩师尝告诫在下,胜负之分端在毫厘先机之争,决定生死亦在瞬息之间,而激搏数百合,互无轩轾,乃武功之中乘,难成大器。” 盖多林点头答道:“昔年令师技震天下,载誉武林是,即盛传今师手下无三合之将,出手便定胜负,足见令师武学出神入化,旷代精博,少侠不必为着一时疏忽大意而自愧自悔……” 乐扬黯然一笑道:“话虽如此,在下为着今后武林不胜担忧,前见少女及高大老人均是武林非常之辈,看来一些隐姓埋名的奇才导能,凶辣狠毒之士均纷纷复出。” 盖多林答道:“成事虽凭天意,谋事却尽在我,少侠切不可气馁。” 乐扬长叹了一声,缓缓转面仰视东方天空一眼,突然精神一振,朗声笑道:“在下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且师命难违,大仇待报,只有尽其在我了。” 话才落音,“嗖”地穿空飞起,朝高大老人去处追去。 盖多林忙跟踪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