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满天,遍地都是银光,这本是个良宵,可是姚安人一颗心早被忧虑占据,哪里还有心观赏,连招呼亲家也忘了。
丫环已把晚饭温了三趟,也第三次把饭菜捧了上来。
余竹筠轻喟道:“亲家,如此也不是办法,正如你所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假如,石儿万一真的遇上什么风险,咱们更加应该保重身体才对;何况老身看他一脸福气,当能化难成祥,亲家请宽心吧。”
谷圆月接道:“娘说得有理,请伯母宽怀用膳,千万别愁坏了身子。”
姚安人苦笑了一声,这才回身招呼她俩入席。她只略略吃了一些便放下箸子,喃喃地道:“只望石儿能平安回来就好了,袁家只剩下他一根独苗,假如有什么三长两短,叫老身将来如何有脸去见他爹?”
“就算是石儿的仇家,也不一定是什么厉害的对手,亲家太过虑了。”
姚安人又长叹一声,这才把袁成表的真正死因说了出来。
余竹筠登时大吃一惊,半晌才道:“亲家是怕那仇人要……要斩草除根……”
姚安人点头道:“外子临死之前,便有所忧虑,是以才要老身把他的后事做得风光,好让仇家知道,也希望对方因他已殁而勾销恩怨!”
“请恕小妹多言,”余竹筠沉吟了一下,问道:“姐姐是否对凶手的身份有所了解?”
“亲家因何有此一问?”姚安人一怔,“老身跟外子都猜不出来!”
“只怕姻兄猜着了几分,否则凶手既然一声不出,他为何会顾虑到对方连石儿也不会放过?除非双方有天高地厚之仇。袁家是否有什么厉害的大仇家?”
姚安人脸上突然升上一股难以形喻的神色,半晌才道:“外子应该不会有所怀疑或知道,否则他应该会告诉老身!而且,而且袁家也没有什么厉害的仇家,有的也只有普通的而已。”
“这岂不奇怪……”余竹筠只得再度安慰她,“如此说来,石儿此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了。”
说话间,天色经已亮了,姚安人叫人打开大门等待。又把壮丁集中在大院围墙内。
日头越过墙头,照在花树上,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姚安人急忙奔出大厅,冲往大门。
只见巷口驰来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马背上坐着一个蓄须的中年汉子。那汉子满头大汗,风尘仆仆,一直让马匹奔至门口才猛力收缰,接着翻身下马。
“老爷是如何死的?”
“邵总管,你来得正好!”
那汉子抛下马缰,抬头便道:“邵长安拜见夫人!”
姚安人急问道:“邵总管,你自何处入城?”
那汉子原来是袁府的总管,只因久未回家,是以向袁府请了三个月的假,回乡省亲。他来到附近地面,听得袁成表病殁,是以连夜赶来。
当下邵长安一怔,反问道:“夫人何有此问?嗯,在下是由南城门进来的!”
“可曾见到石儿?”
邵长安又是一怔,诧声道:“石侄出城未归?在下刚才来得急,未曾留意!但……此刻街上人不多,即使在下看不到他,石侄也该看得到我!”
姚安人叹了一口气:“他昨日黄昏追一个黑衣汉子,至今尚未回来。”
“那是个什么人?”
“料不是什么好路数。”
邵长安双眉一掀,右掌轻轻在马鞍上一按,飞身上马,抱拳道:“夫人且稍待一阵,待在下出城找一找。”
姚安人心头稍安:“他是由西城门出去的!”
邵长安一拨马首,回头道:“袁福,你带人骑马跟着来。”说罢双腿一夹,那匹马便往巷口奔去。
余竹筠颔首道:“邵总管真是个热心人。”
“他以前跟外子闯荡江湖,两人情同兄弟,后来外子在此落根,他便自愿留下当总管。本来外子要他当二庄主,他却死也不肯……”
余竹筠道:“如今江湖一片妖风魔气,如此人才确是少见。”
“他一身武功不在外子之下,加上为人机警。有他在,老身放心不少,请亲家回厅喝杯清茶吧!”
× × ×
树林内的火堆逐渐暗淡了,但天际却已露出鱼肚白。
顾思南见谷圆月说了半夜的话,加上身上有伤,疲态显露,忙道:“谷姑娘休息一下再说吧?”
云飞烟虽然急欲知道结果,但见她眼皮沉重,也只好劝她瞌一会儿,她自个盘膝坐在谷圆月的对面运功调息。
天大亮后,顾思南叫醒她俩,云飞烟扶谷圆月上马,三人两骑便离开山脚向西北而行。
午前便到了一个农庄,云飞烟见谷圆月伤势不轻,便叫顾思南向一户农夫赁了一个房子暂住。
这村庄颇大,人口却甚疏。一问之下,才知道近来因为天旱,庄内的男人都到外地讨活去了,是以顾思南一问便赁了一座房子,里面有寝室有厅,十分方便。
云飞烟替谷圆月换了药,便在她的“黑甜穴”上戳了一指,谷圆月立即沉睡过去。
顾思南却趁这时候到外面买了两只鸡回来,天旱也没什么菜蔬,农村中最多的便是家禽了。他先到灶边引火烧水,然后,用他的成名兵器乌金刀宰起鸡来。
云飞烟望及,不由笑道:“这真叫做宰鸡也要用牛刀了。”
那两只母鸡宰后依然在地上扑跳,云飞烟笑跌了脚,道:“让我来吧。”抓起鸡来,重新引刀一割,那鸡双脚蹬了两下便自断气了。
“彪形大汉你尚杀得,一只小小的鸡反而杀不了,幸而谷姑娘睡着了,否则岂不让她笑掉大牙。”
顾思南尴尬地笑笑:“这种事男人就是做不好!”
“贫嘴!”云飞烟瞪了他一眼,说道,“大内的御厨哪个不是男人?快拿热水来吧!”
云飞烟洗净了鸡,道:“留下一只等下炖汤给谷姑娘喝,其他的咱炒了吃掉吧?”
两人饱餐了一番,云飞烟又去炖鸡汤。顾思南轻声道:“做个农夫生活倒写意,既没有风险,闲时又可养鸡抱孩子,倒也一乐!”
云飞烟“噗嗤”一声:“你几时看破红尘了?”
顾思南大着胆子道:“那得看你什么时候肯嫁给我……”
云飞烟啐道:“谁肯嫁给你?”一顿又道:“你难道成了家便想退出江湖?”
顾思南反问道:“难道江湖生涯你还未厌倦?”
“那得看是什么江湖生涯,像咱们这种生活,我绝不会厌倦,这不但是捕快的生涯充满了刺激、紧张,既要斗智又要斗力……”
顾思南急问道:“那是为什么?”
“小妹觉得咱们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正义,是为民伸冤雪恨。别人把咱们当作青天,假如咱们退出江湖,岂不要令很多人失望?也会使很多人拍手称快。”
顾思南不由无言以对,缓缓低下头。
云飞烟又道:“你道咱头儿当了二三十年捕快,他不会厌倦?名誉地位金钱他全有了,还有什么可追求的?便是他有为民伸冤这个心愿还未完成!”
“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头儿说过,他也很想找处名山归隐,这二三十年的捕快生涯,不但使他厌倦,而且他也实在太累了,就是这个志愿使他继续下去,直至有一天他死去!”
顾思南抬头道:“你也想学他?”
云飞烟双目放出两道异光,点头道:“是的,小妹也深深爱上这种工作。”
“那,那你,你不是要在江湖上终老一生……”
“那么你还是坚持?”
“你年纪还不大,何必太急,再说有了家小,对你将会增加很多麻烦及负担!”
“只要你肯,我什么都不怕,”顾思南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莫大的勇气,直起身来,走出一步,伸手轻轻握住云飞烟的一双柔荑。
云飞烟轻轻一缩,未能挣脱,便让他握住。
这刹那,顾思南胸腹填满柔情蜜意,他对她已有了两年的感情;云飞烟对他却一直若即若离,只有这一次是如此接近,似乎连她的心跳声也听得到。
“小飞,你,你真好,我,我也要做一生捕快,决不退出江湖。”
“是为我还是为了什么?”
顾思南一怔,口吃般地说道:“为你……也为我……不,也是为民伸冤……”
云飞烟“嗤”的一声笑了起来,伸出食指轻轻在他额角上戳了一下:“傻子!”芳心却十分欣赏他的老实笃诚,只觉一颗心如小鹿般的乱撞,腰肢一软,螓首斜靠他坚实的胸膛上。
这刹那,天地间的一切似乎突然静止,两人只觉双耳“嗡嗡”乱响,也分不出是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是对方的。
顾思南头微微一低,鼻端立即嗅到一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女儿香,沁人肺腑,令人欲醉,登时有如踩在云端遨游四海之感。
云飞烟触及他坚实的胸膛,心底泛起一股安全牢靠的感觉,那股强烈的男子气息,更令她心跳加速。
良久,云飞烟才霍然一醒,急忙抽出玉掌转身奔开,羞赧地道:“火熄啦!”
顾思南痴痴地望着她,忽觉眼睛刺涩,原来让汗珠腌涩了眼睛,这才发觉刚才那一刻,他紧张得全身冒汗,此刻想来却又似吃了一大口蜜糖,说不出的香甜。
炉火映在云飞烟脸上,似染上一片彩霞,如酡似醉,娇艳无比。
室内无声,只间或有枯枝爆响火花之声。云飞烟轻侧脸斜乜顾思南一眼,见他眼光灼灼正望着自己,急忙把头转回去,一个慌乱,几乎让火烧着了手。
“都是你不好,你还看什么,快到外面去看看。”
“哦,我就去!”顾思南忙抄起佩刀走出屋外,其实他根本不知云飞烟要他出屋看什么,只是她说的话,他绝不违抗。
云飞烟心头不忍,忙又道:“不必了,回来吧,你要出去看什么?”
顾思南一怔,随即走了回来。云飞烟忍不住轻声嗔道:“真是个傻子。”
顾思南傻乎乎地一笑,忙替她递枯枝。
那碗鸡汤炖了很久,两人一会儿觉得时间好似很快,一会儿又觉得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好不容易把鸡汤弄好,云飞烟熄了火,顾思南立即把鸡汤拿出锅,下了点盐放在桌子上。
云飞烟去解开谷圆月的“黑甜穴”。谷圆月睡了一觉,精神好了很多。云飞烟听她肚子“咕咕”乱响,笑道:“谷姑娘,肚子饿了吧?”
谷圆月粉脸一热,讪讪地道:“小妹失态,倒令姐姐见笑了。”
“谁敢笑你,咱们行走江湖的,谁人未曾饿过肚子的?小妹已替你炖了一碗鸡汤,你快下床喝吧。”
“姐姐待小妹恩重如山,叫小妹好生感激。”谷圆月轻轻跳下床,云飞烟连忙把她扶了出去。
出了房,云飞烟抬头望及顾思南,她怕谷圆月不好意思,忙道:“三哥,请你出去巡视一下,小妹怕那三个不知死活的贼子跟了下来。”
顾思南应了一声,立即提刀出去。
谷圆月也不客气,捧起桌上的鸡汤一口喝干,连那些鸡肉亦吃个精光。
云飞烟见她吃得狼狈,暗中庆幸自己有先知之明,一早支开顾思南。
“姐姐真是好手艺,这汤熬得又香又甜!”
“敢情是你饿坏了!”云飞烟道,“那边有盆清水,你去洗把脸吧,小妹出去看看!”
云飞烟走出屋外,见顾思南提刀站在屋外,忙招呼他进去。
谷圆月洗了面,重新坐回桌前,云飞烟忙叫她把袁家的遭遇说下去。
× × ×
姚安人见邵长安带着家丁护院离开,便重新请余竹筠母女回客厅品茶。刚坐下,椅子还未暖,突闻后堂一阵喧哗,接着又似夹杂着“卜卜”的声音。姚安人脸色一变,双脚一顿,自椅子蹿起!
她心头惊恐焦急,来不及出门,一掌击碎窗棂,穿窗而出,自小道射往后堂。
只两个起落,便见后宅升起一股浓烟,家丁喧叫“失火”,来往奔突!
姚安人心知有敌潜至,急喝道:“不可慌乱,立即取水来灌救!”再三个起落,便至火场,只见一座楼经已陷于浓烟烈火之中。
姚安人脸色铁青,又惊又怒,急啸一声,绕着小楼走了一匝:“何方狗贼敢到袁府撤野,为何不敢现身!”
忽闻小楼之中有人冷笑一声,那笑声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姚安人脸色又是一变,怒声喝道:“快把小楼围住!不可让任何人出入!”
声音未落,小楼之内又传来一声惊呼,姚安人大吃一惊,叫道:“石儿,石儿!”顾不得招呼众人,纵身投入小楼!
一入小楼,只觉浓烟密布,翻翻滚滚看不到什么,那股浓烟却熏得她眼泪水直流。
“石儿,石儿!”
一开口,浓烟自喉咙贯入,姚安人立即呛咳起来。此刻小楼火势渐烈,迫得她全身是汗,四处奔跑,犹不见袁石踪影。
但刚才那一道惊叫,她的确认出是袁石的声音,不由忖道:“难道石儿让人制住,藏在此楼,引老身入彀?”想到此,她正想趁退路尚未完全被火封住,急速后退,可是心念刚动,突又闻“得”的一声机括声,她心头一动,不退反进!
余竹筠及谷圆月仓促赶来,谷圆月得知姚安人投入火场乃是因为听得袁石的叫声时,她正想奋不顾身冲入去,冷不防被余竹筠一把抓住!
她立即高声叫了起来:“快泼水,快进去救人!”
但是火势早已形成,一时之间要想把火泼熄根本没有可能,而那些家丁护院也不敢贸然冲入去救人!
不一忽,火势更大,“喀嗤”连声,小楼突然塌倒,火势反而小了!
这刹那,谷圆月只觉如陷冰窖,手足冰凉,半晌才嘶声叫道:“快救人!”
那些家丁见火势较小,立即尽力泼起水来,过了一阵,火终于熄了,只有几股白烟不断地冒着。
余竹筠这才放开谷圆月的手臂,同时奔前搬开那些木柱断垣。
那些家丁人人奋力搬动,过了一刻,忽见一扇破门无风自动,余竹筠奔前把门板拿开,只见下面躺着一个妇人。那妇人额角淌血,不断地喘着大气,可不正是姚安人?
余竹筠连忙把她抱了起来,奔出火场,返回大厅,把姚安人放在躺椅上,伸手搭向她的脉门。一忽,只见她脸色深沉,摇头放下了手。
谷圆月见状急问道:“娘、她,她还有救么?”
余竹筠叹息道:“生机气息均十分衰弱,即使能醒来,只怕命也不长了!”
“且慢,月儿,你快去找几个袁家的家丁来,以免日后有了什么误会!”
话音刚落,只见门外涌入了一批袁府的家丁来,余竹筠问道:“你们可有谁懂医理的否?”
一个老苍头应声道:“小的曾跟一个草药郎中学了四年医术,对病理多少知道一点!”
“那么请你把伯母救醒!”谷圆月急道:“另请其他人去请大夫及把邵总管找回来!”
立时返身奔出几个家丁,那个老苍头伸手搭脉,半晌悲声道:“主母伤势十分沉重,只怕,只怕除非有千年人参或天山七彩雪莲子才可起死回生……小的,小的实在无能为力!”
余竹筠叹息道:“刚才老身亦已摸过她的脉搏,的确已……咳,如今你们可知府上藏有千年人参之类的灵药否?”众人一齐摇头,老苍头道:“据小的所知,家内并无此种灵药!”
“既然如此,老身只好用内力度入亲家体内,使她醒来交待后事了,你们可有人反对?”
众人又再摇头,老苍头又道:“请亲家放手施为!”
余竹筠立即走前两步,右掌放在姚安人的“灵台穴”上,缓缓送出一股内力,不久,姚安人果然缓缓睁开双眼来。她对余竹筠摇头道:“亲家不必枉费内力,老身是不行了!”
余竹筠把内力加重了一分,轻声道:“亲家可有什么话要说么?”
“石儿可能还在小楼内,你们须再发掘!”
谷圆月急道:“留下三个,其他的人全部到灾场发掘,少爷尚在内里!”
那些家丁立即轰应一声,急步奔去。
姚安人望一望谷圆月,道:“石儿既然已遭不幸,这门亲事便告吹了,请亲家替令媛另择佳婿!”
谷圆月哭道:“不会的!不会的!……石哥不会死的!”
余竹筠双眼露出一丝诧异之声:“亲家何出此言?石儿是生是死还未定哩!说不定他吉人天相尚活着!”
姚安人面露坚毅之色,道:“不论石儿是生是死,这门亲事袁家是不敢高攀的了!”
余竹筠脸色一变,正想发问,心头蓦地一动,忖道:“莫非她已看见石儿的尸体,只是碍着月儿却故意如此说!”当下转口问道:“亲家刚才入去可曾见着什么吗?”
“里面烟很浓……老身,老身什么也看不见!”
“那亲家为何不退回来?难道里面尚有什么秘密?”
姚安人急喘一口气,道:“老身也想退出来……可是后来却听……听到……一个声音……”
谷圆月急忙问道:“伯母听到什么声音?”
“一个……机括……机括声……”
“机括声?”余竹筠一怔,“什么机括声?亲家是否因为听见机括声,所以再度返身入去?”
姚安人目光涣散,艰辛地摇摇头,喃喃地道:“那,那机括声……是,是……小楼的,的……”
声音越来越弱,余竹筠急把耳朵贴下,可是姚安人已再也发不出声音,正想抬起头来,忽闻姚安人喉管处“咯”地响了一声,身子一弓,弹高半尺,头部抬起,几乎撞及余竹筠的脸庞。
余竹筠给她这个举动吓了一大跳,急忙跃开一步,只听“砰”的一声,姚安人直挺挺地跌落躺椅!那椅子“格格”地响了几声,一切才静止下来。
谷圆月吓得花容失色,良久怔怔地问道:“娘,伯母她,她已……”
余竹筠脸色铁青,拿了一张椅子坐在阶前,呆呆地望着明艳的日头。
日头经已过午,可是在小楼灾场发掘的家丁,犹未发现有别的人与物!
家丁把情况告余竹筠之后,谷圆月忍不住道:“娘,会不会伯母因思儿心切,一时之间听错了?”
那个老苍头颔首道:“少奶奶说得不错!少爷九成是被人制住,藏在小搂之内,那个制住他的人难道不怕他自己也会被活活烧死么?”
余竹筠道:“也许那人一早已离开了小楼了!”
“假如那人一离开小楼,少爷难道不会高声呼叫?”
“也许那时候石儿被人制住穴道!”
谷圆月接道:“但石哥为何后来又会发出惊叫?”
余竹筠沉吟一下,道:“也许那人躲在暗处,见亲家赶去,便发物解了石儿的穴道!须知内力练至深处,一花一叶也能伤人,自亦能解人穴道!”
老苍头不服地道:“少爷的穴道既然已被解开,他亦无可能只叫了一声,便不再叫了!”
余竹筠叹息道:“你们见识有限,哪里知道高手的造诣,那人右手抛出一物解开石儿的穴道,左手又随手弹出另一物,又把石儿的穴道立刻制住,这样石儿只能叫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哑穴便又被人制住了!”
“便如娘这般推想的话,石哥一能开口,必是大喊捉人或者高呼他在楼内,为何会只发出惊呼声?”
“这个……这个为娘的便也不太清楚了!”
老苍头道:“假如有人向小楼抛射物品,咱们早已把四周围住,岂有不发现之理?再说假如少爷的确在小楼之内,那么现在为何不见?即使死去也该有具尸骸留下来!”
谷圆月吸了一口气,道:“所以石哥根本不在小楼之内,那只是伯母的幻觉而已!嗯!刚才你们可曾听到小楼之内有少爷的叫声?”
老苍头望了那几个家丁一眼,道:“好像听见一个叫声,不过却听不清楚是不是少爷的声音!”
余竹筠抬头一望天色,问道:“去找邵总管的人回来了没有?”
那个老苍头立即派人去问,不久回来报告:“尚未有人回来,大夫却已到巷口了!”
谷圆月垂泪道:“人已死了,大夫再来还有什么用处?”
余竹筠也叹息道:“是啊,不如遣他回去粑!”一顿又道:“老身想到火场再看一看!”话音一落,立即射出大厅。
谷圆月叫道:“娘,等等女儿!”紧跟在后,几个起落已至小楼。
只见那里几已成为平地,那些瓦砾断柱早被搬得七七八八,原来这座小楼是木头建成的,一经着火,便不能再用。
小楼的地基是一片石板地,余竹筠身形不断游动,双目眨也不眨地瞪着地上。
“娘,你发现了什么?”
余竹筠鼻管猛皱,似是用力嗅闻什么似的,一忽只见她脸色青白,喝道:“月儿,你在此等娘!”说罢双脚一顿,一式“白鹤冲天”猛地拔起,半空拧腰移形换位,经已飘出围墙。
谷圆月只觉这一日间似乎发生了极多不可思议的事,一个接一个的谜团使她昏头转向。她一怔之下,才喊了一声:“娘,您去哪里?等等女儿!”
她提气猱升,站立墙头,见余竹筠经已在十丈开外,知道追之不及,惟有目送她离去。
返回大厅,只见厅外的家丁都是一片惶恐,不知所措的样子,除了账房先生、谷圆月以及那老苍头之外,偌大的一个大厅只余姚安人的尸体。
那账房先生年纪虽不很大,但神色异常镇定,还不断劝告众人不必焦急,等待邵总管回来再作打算。
过了一忽,第一批派出去找寻邵长安的家丁回来了,纷纷报说西城外不见邵总管踪迹!
账房先生早年曾跟袁成表闯荡过几年江湖,颇有几分见识,又派人到各城门外以及城内酒楼饭馆去找。
谷圆月受他感染,心情略为冷静,却又记挂起母亲的动向。她猜不出母亲为何匆匆越墙而去,心念未已,账房先生已问她:“少奶奶,请问亲家去了哪里,怎地尚未回来?”
谷圆月知道他名唤雷焕光,平素袁石一向叫他光叔,乃随袁石称呼他:“光叔,晚辈也不知道,家母临行之时也没详细交待!”
“莫非亲家看出了什么破绽来?”
谷圆月心头一跳,随即摇头道:“不会!家母若看出什么破绽,焉有不先告诉晚辈之理?”
“那就奇怪了!”雷焕光低头沉思起来。
忽听一个匆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粗壮的家丁上气不接下气地奔了入来,叫道:“雷先生,不好啦,亲家死在东门巷口啦!”
“什么?”雷焕光及谷圆月都是猛吃一惊,霍地站了起来。
谷圆月更是气急败坏地道:“快带我去看看!”
一行人立即在那个家丁的带引下走至东门巷口,只见一大堆行人围在那里。袁府的人立即把人群驱散,谷圆月迫不及待分开人群走前一望,果见余竹筠仰天倒在地上,双眼圆睁,脸部肌肉扭曲,似乎死前碰见什么极端恐怖的事物。
谷圆月见她双掌掩胸,连忙把其手掌拉开。
余竹筠胸膛及手掌都是血,胸膛有一个伤口,模模糊糊,血液已逐渐干涸,却不知是被什么所伤。
谷圆月再也忍不住,伏在尸上大恸。
雷焕光等人连忙在旁相劝,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拉开。众人立即扶人的扶人,扛尸的扛尸,火速奔回袁府。
雷焕光吩咐家丁把大门都尽行紧闭,又派了些护院站在围墙上戒备,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谷圆月哭了好一阵,才逐渐因疲倦而静止了下来。脑子略为清醒后,只觉这一两天好像发了无数次噩梦,而且一个比一个险恶。
“少奶奶千万别哭坏身子,现在袁府已没主人,以后还望由你来主持一切!”雷焕光叹息道,“邵总管去了将近一天还未回来,只怕也是凶多吉少的了!”
谷圆月霍然一惊,忙道:“晚辈年轻识浅,什么也不懂,请光叔主持一切!”
雷焕光轻叹一声:“那么雷某也不客气了!”他俯身检视余竹筠的伤口,半晌才道:“令堂是中了人家的暗器而遭不幸的!”
谷圆月呜咽地问:“光叔可知那是什么暗器么?”
雷焕光自怀中抽出一把其薄如纸然精光四射的小刀来,说声“亲家得罪”,便小心翼翼在余竹筠胸膛上的伤口附近挖挑起来。俄顷,只听“叮”的一声,跳出一颗黑幽幽的事物来。雷焕光轻轻拾起一望,诧声道:“这是什么暗器?恕雷某孤陋寡闻,未曾听闻过!”
谷圆月走前一步,目光一落,只见雷焕光食中两指挟着一颗圆铁球,那铁球上面布满尖锐的刺子以及倒钩,那些倒钩还挂着一些肉屑。谷圆月心头一酸,不由又再淌下泪来:“光叔,晚辈也是未曾见过此物!”
雷焕光脸色一黯,把那铁球抛给谷圆月:“请少奶奶收藏起来,以后好找凶手报仇!”回头又再挖掘起来。
谷圆月咬牙点头,自身上取下一方丝巾把铁球包好,重新纳入怀内。
雷焕光一口气再挑出三颗来,而余竹筠的胸膛之内似乎尚有暗器,再挑了好一阵,才掘出两枚星形的暗器来:“难怪令堂会当场死去,这两枚星形镖深入心房!”他立即叫人取了一盆清水来,把那些奇怪的暗器全部投入水中洗涤。
血污尽去之后,登时露出本来的面目,原来这些暗器打造虽然精巧,但都已生了锈,显然摆放的日子已很久。
雷焕光每样各取一件,其余的悉数交与谷圆月。抬头一望,天色已渐暗,派出去的家丁及护院仍未回来,此刻连冷静沉着的雷焕光神色也不安起来。
他负手于背后来回踱步,走了三圈,似是立定了什么主意,倏地站住,沉声问道:“少奶奶,袁谷两家的血仇你想不想报?”
谷圆月一怔,道:“晚辈若没报仇之念,岂非猪狗不如!”
“但凶手是谁?没人知道!这仇从何而报?”雷焕光仰天叹息,“若雷某没有猜错的话,只怕这其中必隐藏了一件绝大的秘密,只有解开这秘密,才能知道凶手是谁,也才能雪冤报仇!”
谷圆月垂泪地道:“如今咱该怎样办?这秘密有谁知道?你知道么?”
“雷某若是知道那还用说么?”雷焕光苦笑道,“恐怕少奶奶也不知道吧!”
谷圆月失望地道:“那么这仇岂不是一世也不能报了么!”
“除非你去请一个人来,也许他能猜得出来!”
“谁?”谷圆月略为一振,“那是个什么人?”
“少奶奶可曾听过江北总捕头‘神眼秃鹰’沈鹰沈神捕的名号否?”
“晚辈听说沈神捕破案万千,至今尚未有一件案子能难倒他的!”
“正是!”雷焕光目光一亮,“雷某要你找的便是他!当今天下,只怕只有他及江南总捕头“笑脸神鹰”管一见有此能力!只是他们以长江为界,各不侵犯,咱只好去找沈神捕了!”
“这两位神捕行动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在此,明日可能又至另一处查案,晚辈要到哪里找他?”
“雷某听说沈神捕在中原一带出没较多,你去那里打听一下吧!一个月找不到,便找上一年又如何?总之一定要把他找来!这件大仇才有机会报却!”
“风闻两位神捕查案索价颇高,晚辈,晚辈现今身无分文,如何请得他来
雷焕光笑道:“这个倒不妨,雷某这里有一张五万两的银票,你且拿去,不够的话,神捕来了,咱再设法给他!”
说罢自身上掏出一张银票递与谷圆月。
“光叔……这,晚辈如何敢受……”
“少奶奶,这是袁府的钱,你用袁府的钱来替袁府报仇,如何不敢受!”雷焕光正容道,“希望少奶奶能理解雷某叫你去中原聘请沈神捕的用意!”
谷圆月一怔,脱口问道:“光叔如此做,到底是有何用意?”一边把银票接了过去。
雷焕光忧虑地道:“雷某恐怕对方至此还不会放过咱们!换言之,此地绝不安全!少奶奶已是袁府的惟一的亲人,绝不宜留于此处。你到中原一则找沈神捕查案,二则也可避过危险!”
谷圆月心头一跳,呼口气道:“那么你呢?”
雷焕光神色坚毅,目光忽然及远,缓缓地道:“老爷待我如手足,雷某岂能在此刻离开!”
“但,但你留下又能如何?”
雷焕光苦笑道:“雷某自有用意,而且对方也未必能找到我,这个少奶奶便不必担心了!”
谷圆月沉吟了一下,又问道:“那么晚辈何时离开?”
雷焕光抬头望窗,道:“天已黑了,你现在开始动手化装,等下立即趁黑离开!令堂的后事,有雷某在此,少奶奶不必担心!”
谷圆月谢了他一声,跪在余竹筠尸前拜了几拜,便入房更换衣服,尽量把自己扮成一个村姑的样子,把佩剑藏在身上,这才再度出厅。
雷焕光又包了一包碎银给她,叮嘱她定要在离开了淮南府才能骑马以及展开轻身功夫,以免露出马脚!
谷圆月唯唯应之,雷焕光又唤袁寿悄悄开了后门,护送她出城。
明月如镜,小道光如白昼。
谷圆月趁着月色夜行,她心急报仇,走得快,一夜之间已走了六七十里路。天亮后,刚巧来到一个集,谷圆月连遭变故,更兼路赶得急,不觉有点疲劳,便到一家小客栈歇脚。她租了一个房间,睡了半天,醒来时忽觉有点头晕身热,原来昨夜走得急,出了一身汗,今朝被朝露晨风侵袭,便生病了。
到了下午,病情更重,她不敢出去抓药,以免露出马脚。倒是那个店小二送面到房间时,发现她神色不对,查知了之后,替她请了个大夫来。
也不知是那个大夫医术高明,还是谷圆月病本不重,吃了三天药之后便恢复如初了。
谷圆月立即取道北上,那店小二十分热心,劝她找架马车上道。谷圆月回心一想,坐在车厢内不用露面,倒是个办法,便依他雇了一驾马车取道西北。
黄昏,到了一个小镇,谷圆月遣回车夫,歇了一夜。次日又到集上去雇马车,依然往西北走去。
中午,那车夫谓天气太热马匹吃不消,要到林中歇一会。谷圆月也有点内急,便依了他。
入了林,谷圆月下了车走向树后,回顾没人正想解下裙子,不料树上突然跃下四五个大汉来,人人手上均握着利器,一望便知来意不善。
谷圆月如惊弓之鸟,立即向后一缩,在两棵树木之间穿过,那几个大汉叱喝一声,举刀劈来,却斩着树干,谷圆月趁这机会急退!
这刹那,由于人声吵杂,加上刀风呼呼,使那马“希聿聿”地一叫。谷圆月脑中灵光一闪,立即一个翻身跃起,凌空打了个跟斗,双眼觑得真切,飞落马背,回手抽出佩剑斩断缰绳,拍马驰去!
那些大汉追了一程,越追越远,只得住脚不追。
谷圆月心中暗暗庆幸,不料后头“嗤”的响了一声。她回头一望,只见一枚火箭冲天射起,高逾六丈,半空绽开一团七彩的烟花,煞是好看!
谷圆月的脸色刷地变得雪白,她知道对方是在通知前头的同伴,急忙抓住马鬃急驰。
奔了一阵,心想自己的行藏既然给对方窥破,西北方前头必有对方的伏兵,于是拨转马首向南而驰。
那匹劣马一口气奔了六七里,再也抵受不住谷圆月的鞭打,口吐白沫软软地摔倒在地上。
谷圆月又急又惊,骂道:“畜生!连你也来欺我!”没奈何只得跃起,展开轻功飞奔。
奔了四五里,不由汗流浃背,又饥又渴又累,下身筋骨更因那马没有马鞍被撞得又酸又痛,只得稍停一忽,却又怕对方追来,只好咬牙再跑。
幸而在入夜前,便到了一座小镇。
谷圆月入了镇之后,立即买了几套华丽的衣服,扮成一个浊世佳公子,投入一家大客栈。
睡了一夜,谷圆月吩咐店小二替她买一匹好马来。那店小二一会便牵了一匹雪白的马儿,生得十分神骏,说是主人落魄此镇,盘川用尽把它换了银子。谷圆月大喜,付了马钱,又赏了店小二一锭碎银,便上马南下。
她想南下然后折入鄂东,然后再北上中原,那马晓得背上的是新主人,有心卖弄,大展神威,展开四蹄,如腾云驾雾般飞去。
谷圆月益加喜爱,却怕跑坏了它,每天都不让它跑得太远。
这一天已至皖西及鄂东交界处,谷圆月下了马吃干粮,任那马在附近吃草。
过了一忽,突听背后传来一阵如雷般的马蹄声,谷圆月回头一望,见来的是四个壮汉,依稀认得上次也曾在树林伏击的,登时吃了惊,连忙发啸召唤马匹。
不料那马去远,待得它奔来已来不及了。那四个大汉四匹马团团把她围住,也不发话,便向她攻击。
谷圆月年纪轻轻,但人颇机灵,心知若不速战速决,决难讨好。是以未待对方的兵器攻至,便拔出佩剑,伏身一滚,佩剑过处,登时斩断一匹马的前脚!
那匹马“希聿聿”一阵乱叫,把马背上的大汉抛了下来!谷圆月正想上前了结其生命,不料一柄鬼头刀已迎头劈将下来。
她只好再拧腰一闪,佩剑一挥,又斩了一只马脚下来!那匹马惊跳之时,谷圆月自地上蹿起,扑向另一匹马!马上那骑客武功似乎较高,气度也较从容,不为所动,待得谷圆月剑将刺至,才轻轻一夹马腹,那马立即蹿前几步,在谷圆月的身旁擦过!
这刹那,那汉子右掌突然反手向谷圆月的后背击去!这一着大出谷圆月的意料,仓促之间只能沉身缩头,“砰”地一声,那一掌恰好印在谷圆月的后肩上!
谷圆月只觉气血一阵翻腾,身子猛向前冲几步,幸好肩胛骨没有折断!
这当儿,另一个汉子挥钢刀策马狂奔过来,一刀罩向谷圆月的螓首!
谷圆月一惊之下,全身沁出冷汗,电光火石之间,举剑仓促一架,“当”的一声,谷圆月来不及发力,被对方涌来的暗劲弹退二步!
“呼”的一声,那匹马自谷圆月身边掠过,马上汉子拉缰转弯。谷圆月目光一亮,伸手入怀,急速地掏出一柄飞刀,随手发射过去!同时猛吸一口气,身子腾起扑过去!
那柄飞刀射在马臀上,马匹一个虎跃,把那汉子抛高,谷圆月恰好赶至,一剑自后刺入,那大汉大叫一声,抛刀摔下!
谷圆月正想飞身跃下,冷不防旁边一匹马驰过,一柄锋利的鬼头刀急削而至!
谷圆月脚未沾地,忙不迭凌空转身沉腕,用剑架住鬼头刀,可是那柄刀来得又急又沉,谷圆月长剑虽然及时架住,仍然被其在后背拖开一道血痕!
这刹那,前面白光一闪,一柄短斧又挟劲砍至!谷圆月拧腰闪开三尺,回剑反挑对方手腕!
这一剑不可谓不快,但左侧倏地飞来一掌,急印其胸。谷圆月不及伤敌,但求自保,慌忙仰身避过!
“呼!”鬼头刀又闪电般砍至!
生命俄顷之间,谷圆月一松气,身子向地上仰天倒下。那一刀虽然避过,但后背伤口撞及地上,痛得她泪花乱转。
幸而她神智未失,急切间在地上一滚,避过那柄随后砍至的短斧!
电光石火之间,谷圆月自地上弹起,挥剑乱刺,形同疯妇,把对方迫退几个。可是,三十招过后,剑法已乱,“嗤”的一声,又让利斧在她胁下砍了一刀。这一刀砍得极深,鲜血立即把衣衫染红。
这刹那,谷圆月的行动也突然一慢,那个空手的汉子突然欺前两步,左掌急击,右手五指如爪,向谷圆月脸上抓去!谷圆月神智逐渐昏迷,歪歪斜斜退了两步,避过当胸那一掌;可是,对方那一抓却把她的头巾抓下,秀发立即如瀑布般泻下!
正在危急之时,她那匹白马急嘶一声,展开四蹄冲了过来!
持短斧的汉子屈身挥斧斩其前脚,不料那马十分通灵,一跃而起,自其头上跳过,如天马行空般向持鬼头刀汉子奔去。
那蓄短髭的汉子要策马奔前挥刀斩它,不料胯下马儿似怕了大白马,竟然连连向后跃退!它这一退,反而拦住那个空手的汉子。
谷圆月精神一振,奋力一跃,跳上马背。大白马也不待她吩咐便撒开四蹄向西急奔。
谷圆月双手紧紧抓住马缰不放,奔了一阵,因失血过多,竟然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已是次日的中午,只觉那马歇了一会又跑了起来,她又再度晕了过去。
直至马儿停下,她才再醒来,却已到了桐柏山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