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石一平把沈鹰带到大江帮的聚义厅里。梅傲霜有过上次的经验,对沈鹰倒还客气,不过她吩咐手下去煮荼时却被沈鹰阻止。
“石堂主大概已经把老夫的话告诉了你!”
“是,不过你相信姚百变的话?”梅傲霜语气带着几分不满,“莫非你反而怀疑本座?”
“对于姚百变以及你,老夫一视同仁。”沈鹰说得很沉着,“现时一切的怀疑都可能是错的,不过若是清白的人,他自不会怕被人怀疑以及调查!”
梅傲霜暗叫一声好厉害:“神捕打算怎样调查?须知现时大江帮跟巨鲨帮正面临一场决斗!”
“老夫办事素来不喜太打扰当事人,你大可放心,在未调查之前我想先替管一见声明一下,副帮主可有兴趣听听?”
“但说无妨!”
“如果你坚持要姚百变来此,老夫可以答应你,因为他在老夫手中。不过,你得答应在真相未明之前你绝对不能动他分毫,亦不能让别人伤及他!”
梅傲霜不禁犹豫了起来,半晌反问道:“如果他真的是凶手,神捕打算怎样处理?”
“很简单,”沈鹰随即答道,“老夫跟管一见以信誉担保,把他送来这里任凭贵帮处置!”
梅傲霜想了一会道:“那就把他暂寄贵处,省得本座多为他的安全花费人力心力!”
“如此老夫先谢谢,不过,副帮主可否把委托管一见的事改为调查毒杀铁凌威及莫朝天的原因及捉拿凶手?”
梅傲霜沉吟一阵,答道:“这自无不可!”
沈鹰笑笑:“不过这样的酬金可要增加,因为查案要比捉一个人难很多!”
梅傲霜一怔,道:“要增加多少?”
“三万两吧!”
梅傲霜脸色一变,脱口道:“大江帮可没有金矿,这不太贵么?”
“姚百变付给老夫的是这个价钱!再说,你难道不想把铁帮主的死因调查清楚吗?”
梅傲霜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吧,就依你!难道本座还会比不上一个落魄的人!”
“好,一切谈清楚了,老夫便要开始调查了,不过……”沈鹰拿眼扫一扫旁边的一些大江帮的堂主香主,“老夫想单独与你谈谈!”
“你们退下!”梅傲霜对手下道,“下面若有军机禀告,暂请石堂主代本座处理一下!”
沈鹰待他们都离去才道:“老夫想知道那天晚上铁帮主喝的那壶酒是谁取入去的?”
“先夫提去的,那时本座正在厅外乘凉,刚好见他提酒出去!”
“他们三个人谁先进去?”
“可说是一齐进去,先夫在前,姚百变在次,最后是莫帮主!”她对姚百变怀疑之心仍未消,独不称他为帮主。
“姚百变什么时候到总舵?”沈鹰又问了一句。
“晚饭之前到的。饭后休息了一阵,他们便入去密室密谈!”
沈鹰沉思了一会:“铁帮主在死前是否表示对姚百变的不满?”
“有,但这是正常的,因为他多次擅自挪用公款。莫帮主并表示要把姚百变赶走,只是先夫说如果他能表示懊悔就不必多计较,因为先夫有意在明年初把巨鲨帮的地盘全部夺了过来,现时正需人手!”
“原来如此,”沈鹰心里陡地一动,“再有一个问题,那壶酒是你替他准备的么?”
“不是,这种事本座才不去照顾他,大概是叫秋菊替他准备的!因为一般他如要去密室,通常会叫秋菊替他准备下!”
沈鹰记起秋菊是负责打扫密室的:“尊夫生前常到密室去?他要秋菊替他准备些什么?”
梅傲霜道:“由于他们三兄弟各在一处,平时莫帮主还不时会来走动之外,每隔几天他便要躲在密室内看兵书,还苦练武功。他每次进入密室之前必吩咐秋菊替他打扫清洁以及守在门外为他准备茶、酒之类的东西!”
“哦,尊夫很爱杯中物?”
“不算得很爱,不过他看书时喜爱喝些茶、酒!”
“大江帮在何时创办的?密室又是何时建的?”
“敝帮创下至今十年左右,本座嫁给先夫时已有了那个密室!”
“秋菊在帮中多久了?”
“三四年了,她跟先夫是同村的,所以先夫对她格外相信!”
沈鹰思索了一会,才道:“铁帮主平日有什么爱好?”
“他作息颇有规律,日间主持帮务,夜间常练武看书,或在房中陪本座,偶尔也会去各地的分舵巡视,他是个认真的人,做事有勇有谋,先计划妥当才行动,甚得帮内兄弟的尊敬!”
沈鹰觉得再无话可问,便道:“老夫想找秋菊谈谈,不知方便否?”
梅傲霜一哂:“你来得不合时,前几天她已向本座辞职回乡了!我看她好像很伤心!”
沈鹰心里一动,双眼蓦地暴睁。
梅傲霜笑道:“先夫跟她绝对没有苟且之事,神捕不要想左了!”
沈鹰心头一沉,连人家妻子都相信她,这个可能的线索又不能成立了,他苦笑道:“看来老夫只得去密室实地看看!”
梅傲霜站了起来:“本座带你去!”
到了密室,沈鹰不觉眉头一皱,这里除了一张桌子三张椅子之外余无一物。
梅傲霜详述了发现铁凌威的经过,那是秋菊发现的,跟着又把当时现场的情况说了一遍。
沈鹰望着那个“茧”字一颗头不觉痛了起来,这件案子到此可说仍无寸进,梅傲霜的话使沈鹰觉得姚百变的嫌疑减至最少,而梅傲霜态度的坦然也绝非是一个凶手所能硬装出来的,因此她也没有了嫌疑。
失去嫌疑更加使人感到棘手及茫然,沈鹰觉得这次自己可能真的要束手无策了!千头万绪,不知如何抽丝剥茧,他突然有了种落败的感觉。
无可奈何之中只有再问道:“你能确定这个字是铁帮主写的?”
“这是他的笔迹,他有个特点,不管写哪一个字,只要有个草头的,他必定把草头写得很大,以至那个字也显得头大身小,我曾以此询问先夫,他说写惯了改不了!”
沈鹰详细一看,桌上那个“茧”字果然显得头大身小!
出了石门,沈鹰语音有点沮丧:“如果案子查出之后,老夫自会通知你们,但这期间可能还需要副帮主的协助!”
“假如本帮做得到的必会尽力协助,帮中上下都希望能把凶手抓回来处决,他们对两位神捕都十分仰慕,相信案子很快便能水落石出!”
沈鹰听了这话,腰杆儿突地一挺,若说他在心理上已自认失败,那也是不可能的,多年来辛辛苦苦挣下来的声誉绝不能被这案子毁于一旦!
他临行之时随口向梅傲霜讨了铁凌威家乡的地址。
回到客栈天已入黑,他无心吃饭,频频地抽烟及踱步,心情及头绪之乱实在无以复加,脑子里好像充塞了很多东西,但又似空空洞洞,因此连云飞烟入了来他都不知道。
“叔叔,你吃饭了没有?”云飞烟低问一声。
沈鹰烦闷不耐地挥手示意她退出去,可是又突道:“去替我把管笑面请来!”
× × ×
管一见自沈鹰处回来后也是烦闷无比,他对自己手下及沈鹰的手下下了个命令,这两天全力思考那个“茧”字的含意以及铁凌威临死留下这个字的动机!
屋子里上上下下十多个人立即陷入沉思,但都没有突破性的发现,这天顾思南刚从江北办完事赶来,他的到来虽然使管一见的手下感到高兴,却未能使屋子里的气氛有所改变,相反顾思南也立即被这烦闷的气氛所感染。
萧穆悄悄把情况简要地转告他,顾思南行装未卸,立即陷入沉思。
这两天管一见已喝了几十壶荼,心境仍未能平静,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乏及沮丧,可是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绝不能放弃,因为天下间的事成功失败往往在乎坚持两个字!苏州“太湖龙王”项天元死前也曾留下一个“一”字,结果给他侦破秘密,他把两件案子反复地比较,觉得两案毫无相同之处。
一个漫漫的长夜过去了,所有的可能性都已想到,亦都被自己推翻了,他叹了一口气,只得把破案的希望寄托在殷公正等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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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沈鹰派云飞烟来找顾思南,两人出了门之后,云飞烟带着他直往城南而去,顾思南默默跟在她后面。出了城门,云飞烟在城墙下的一档流动牲口贩卖处买了两匹骏马,她自己骑上一匹,并示意顾思南也上马!
顾思南看了四周一眼,欲言又止,只得上马跟在她后面。马匹驰了约五六里,他再也忍不住:“头儿歇在哪里?不是在城内?”
云飞烟心想也把你憋够了,咧嘴一笑,道:“傻子,谁说我带你去找叔叔?”
顾思南一怔,脱口道:“不找头儿,咱去哪里?”
“去鄱阳湖畔找个人!”
顾思南大急,忙道:“找谁?”
云飞烟有心逗他,笑道:“你要是不再问,今天晚上吃晚饭时就会告诉你!”
顾思南口一张正想说话,回心想起她的话便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云飞烟偷眼一瞧,“咭”地笑了一声,抽出马鞭轻巧地抽在马臀上,马儿一吃痛,立即洒开四蹄蹿去!
顾思南闷着一肚子气,默默跟在她马后,不发一言,他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一碰到这个姑奶奶便一筹莫展。
云飞烟不断回头看他,每每见到他的神情,心中便禁不住地好笑。
晌午的阳光灼得行人头发几乎冒烟,顾思南上下都湿透,云飞烟也是香汗淋漓。到了一个小集的一爿小饭馆门口,云飞烟才收缰下马。
吃饭的时候,云飞烟见他仍不发一言,心中不忍,便悄悄在他耳畔把情况告诉他。顾思南本来一肚子的闷气,云飞烟伸头在他颈边说话,呵气如兰,似兰似麝,气息喷在颈上又热又麻,鼻际闻及她身上的女儿香混着香汗味儿,一颗心又酥又麻,仿佛一脚踩在云端,肚子里的气早已烟消云散。
云飞烟的话他倒大半未听进耳,结了账上马时他忍不住低声问道:“小……小云,你说要去找、找谁呀?”
云飞烟大嗔,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张黑黑的脸满是诚恳的神色,一跺小脚,翻身上马,马鞭举起却舍不得抽他,手腕一抖,鞭梢俏生生地在半空打了个圈下在马臀上:“死人!”
她虽是女扮男装,但这下又娇又羞,秋波横流,顾思南竟看得痴了,马儿在原地踏着小花步他也丝毫不觉!
云飞烟听不到背后有马蹄声,禁不住回头去看,一见这情景不由轻骂道:“傻子,你还在发什么呆?”
× × ×
殷公正终于在管一见的急盼中回来报告,沈鹰闻讯也赶了过来,厅里坐满了人,大家都屏息静听,人人寄望殷公正在大江帮里卧底了十多天能有巨大的收获。
可惜殷公正打探回来的有关铁凌威的传闻大多是已经知道的,稍有分别的是殷公正把大江帮的创帮经过说得比较详尽。
众人听了他的话之后都是心头一沉,大失所望。
管一见哈哈一笑,道:“这十天你就只听到这些?”
殷公正心中一寒,他知道管一见这笑声实在是表示他心中其实十分愤怒。
他嗫嚅道:“属下还听人说铁凌威在娶梅傲霜之前人颇风流。”
管一见忍不住道:“屁话,再去打探,没有重大发现你就不必回来。”他心想他把沈鹰请来,结果却是来听殷公正的连篇废话,深觉丢了脸。
沈鹰突道:“且慢,殷兄弟你再想想这十多天还有听了什么消息,即使与铁凌威没关系的也请说来听听。”
殷公正瞥了管一见一眼,见他也没有阻挡,想了一想才道:“在下是在厨房做小二的,有天那个切菜的赵师傅曾经对我说,像这样的事已是第二遭了。当时在下有点摸不着头脑,便问他指的是什么事,他说:‘毒杀案么!七年前咱大江帮因为帮务大有进展,分舵不断成立,总舵也就扩建了不少屋舍,呶,地下密室也是当时建的。后来总舵的扩建工程完成后,铁帮主亲自宴请一些师傅及工匠,不料饭后竟然人人中毒,幸而帮主内功深厚,所以还来得及施救,其他的便都死了。事后莫帮主赶回来便把那几个厨子杀掉。嘿嘿,他们要是还在,只怕我至今还像你整天担水搬柴。’
“属下当时十分诧异,便再问他莫朝天是否真的有确实的下毒证据证明是厨子下的毒,赵师傅说:‘谁知道,莫帮主一到便把那个厨子扼死,跟着挂在旗杆上示众。’因为这是关于莫朝天的,所以属下刚才没有说出来
沈鹰及和管一见互视一眼,心中都是诧异万分,虽然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但是终于有了个希望,希望能从此点把案子突破。希望归希望,事实上这其间有否关连现在尚未知道。
管一见对殷公正道:“你速回去,免得引人思疑,再向别的人打探这件案子,还有事后铁凌威有何表示?”
殷公正道:“当时赵师傅说铁帮主事后只对新的厨子说以后如果再发生这种事,要把厨子的九族都杀掉,所以从此之后,出菜的时候都有个专责的香主负责检验。”
管一见颔首道:“快去。”
晚饭的气氛好像比前活跃,不过沈鹰及管一见并不发言,他们的手下也不敢出声。
饭后沈鹰回客栈,他临行前对萧穆道:“你明早回信阳把姚百变接来。”
管一见目光一盛,低声道:“老鹰你也已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沈鹰一笑,用手比了一比,两人同时大笑起来,这些天来他俩都烦闷无比,直至此刻才令他俩开心,心中立即又点燃了信心之火。
他们的手下相顾愕然,不过从笑声中还是知道他们的头儿可能掌握了破案的线索。
管一见对沈鹰道:“明天轮到老夫去一趟大江帮,你意下如何?”
沈鹰一怔,随即道:“随你,破了案反正酬金一人一半,老夫也没吃亏。”身形一闪立即投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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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鹰从那些工匠被杀而怀疑那个密室必有秘密,因恐秘密外泄,所以事后铁凌威把他们害掉。
沈鹰想得到的管一见同样想到,密室内有什么秘密?管一见第一个反应就是密室必有暗道,否则假如石门被人自外封住,大江帮三个帮主岂非要“作茧自缚”,成了网中之鱼?
沈鹰当然也想得到,所以他才会吩咐萧穆去把姚百变押来,企图能从姚百变的口中挖出更多的资料。
可是现在管一见和端木盛在密室内已蹲了大半天,四壁的每一寸地方都已敲打遍了,连一条缝也找不到,这个结果大出管一见的意外,最后还是怀着满腔的失望离去。
当沈鹰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跳高三尺,管一见的能力他绝不敢怀疑,他既然找不到,那么即使自己去,结果也将会是一样。
这一夜,沈鹰及管一见就这样互视着直至天亮,一夜的苦思并没有使他们有新的发现。
现在沈鹰惟有把希望寄托在云飞烟及顾思南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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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鄱阳湖畔的一个唤作铁鱼村的小村落,天色已经很黑了,云飞烟及顾思南在村中一家茅舍借宿一宵。
这铁鱼村大多数的人都是靠打鱼为生的,村里的人也大多是姓铁的。茅屋主人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十分好客,他老伴已死,也没有子女,因此对云飞烟及顾思南很热情。云飞烟便询之铁凌威的家事。
那铁老头想了一会才道:“你说的是铁威子,咳,这小子自小便很聪明好学,又跟村中的教头学了几年拳脚,他父母死后他便出外去闯荡了,他家原来那间茅屋早几年已塌了。”
顾思南忙道:“铁凌威离开这里是几年前的事?”
“你等等,待老朽想想。”铁老头想了一会才道:“少说也二十多年了,他离开时才十多岁呢,那时老朽还经常下湖网鱼。”说罢不胜唏嘘。
云飞烟接口问道:“最近他有没有回来过?”
铁老头不假思索地道:“没有,本村总共不到五十户,要是有个外乡人来探亲,一下子便传闻全村,铁威子自从出去之后从未回来过,要不是你们告诉老朽,老朽也已忘记了他。”顿了一顿:“嗯,他这几年混得还好吧?”
云飞烟不欲把真相告诉他,含糊地道:“还不错,咱们因为找不到他,以为他衣锦回乡,所以来此找他的。”说罢望了顾思南一眼,两人心中都充满疑惑。
顾思南道:“老伯,你们村中有没有一个中年妇人在四五年前离开这里去江夏做丫环的?”
铁老头讶然道:“小哥怎会这样想?你听了谁说的?”
云飞烟代答道:“听一个朋友说的,那个女人在当人家丫环时叫做秋菊。”
“没有这回事,本村多年来国泰民安,渔获又丰富,不是老朽自吹,这里的人生活都很好,根本不可能会到几百里外去谋生,也许是你们听错。乡下人若非万不得已,否则都不愿意去外头闯荡,像铁威子这种事已经令人侧目的了,何况是一个女人。”
云飞烟与顾思南面面相觑,心中疑云更盛,可是在云飞烟来说,却认为是件好事,起码多了一条线索。
次日,两人在村中访问了几户人家,他们既不认识秋菊这人,亦与铁老头同样看法,这种情况在他们来说简直是大悖情理的事,而且更异口同声说没有见铁凌威回过乡。
云飞烟原本心想铁凌威即使没有回乡,但有可能在外头碰到秋菊而把她收为女侍。可是按村中的人的说法看来,秋菊根本不是铁鱼村的人,亦即是说秋菊跟铁凌威绝对没有同村之谊。
可是提供这个消息的是铁凌威的妻子梅傲霜,只有一个解释,铁凌威及梅傲霜其中必有一个说谎。
假如说谎的是梅傲霜,那么她莫非跟秋菊合谋害死铁凌威?
如果是铁凌威瞒骗梅傲霜,那么他跟秋菊是什么关系?这其中又有什么玄妙?
云飞烟在回途之中不断思索,她急欲把这个消息告诉沈鹰,因此一路上早起夜歇,马不停蹄,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江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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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鹰听了她的话之后,脑筋立即活跃起来,他决定在姚百变到了之后,再去一趟大江帮,先头那个假设再次翻了上来,那个密室必定藏有秘密,只是这秘密尚未揭开而已。
幸而姚百变次日中午便在萧穆的押解之下到了管一见的窝里。可是姚百变表示毫不知情,因为建造地下密室他事先并不知道,亦从来未曾听到铁凌威提过密室内有个地道通去外面。
他的话令在场的人全感失望,可是沈鹰不但信念未因此而动摇,相反,姚百变的话使他对铁凌威有进一步的了解。
过了两天,他带了云飞烟再入大江帮总坛,幸而梅傲霜还很客气,仍叫石一平陪他俩去视察。
云飞烟望着桌上的那个字,动也不动,沈鹰看了她一眼,讶道:“烟儿,你看什么?”
“叔叔,你说铁凌威临死前留下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鹰没好气地道:“你说呢?”
“侄女有一种直觉,这个字可能与女人有关。”
沈鹰失笑道:“女人名字中还会有个茧字?”
“不是。”云飞烟吸了一口气,便头脑冷静下来,“茧是蚕吐丝而形成的,春蚕到死丝方尽,这句诗是形容什么的?”
她顿了一顿又自接答道:“这是形容男女之间的感情的。”沈鹰目光倏地一亮,脱口道:“你再说下去。”
云飞烟苦笑道:“侄女也只能想到这些。”
沈鹰脑筋飞快地转了一转,道:“烟儿,那天管神鹰说四面墙壁他全敲打过了,却毫无发现,他做事的细心叔叔自然相信得过,咱们不必再在墙壁上找寻……”
云飞烟脱口道:“地上,地上!地道入口可能在地上。”沈鹰颔首:“而且大有可能就在这张桌子下面。”
他话音未落,云飞烟已一掌推开梨木桌子,随手自身上取出一把小凿子在地上敲打起来。沈鹰却搬开铁凌威的座椅,把耳朵贴在地上,然后轻轻逐寸逐寸敲打起来,只敲了十来下他脸上的神情立即显得兴奋无比,左掌在一处使劲按下,地板迅即凹下,可是另一端却凸起,原来是一块活板,活板下面黑黝黝的似有通道。
云飞烟隔远看见,欢呼一声跑了过来,连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石一平亦奔过来。
沈鹰自身上摸出火折子,说道:“烟儿,咱们下去看看,石堂主麻烦你守在这里。”
石一平脸色涨得通红,显然也是兴奋紧张兼而有之,他搓一搓双掌,道:“等等,待在下先上去把石门掩住。”说罢立即三步并成两步,跃上石阶。
沈鹰暗赞他一声:“果然谨慎。”待石一平取出一根短棍守在洞口,他一沉身跃下洞里,身边风声一响,云飞烟亦接着跃下。
沈鹰晃着了火折子,眼前一亮,他双眼把周围打量了一下,这通道颇宽,五尺宽七尺高,刚好一个人直立而行,上下左右都嵌以大麻石,前头黑黝黝的,光线照不着尽头,看来颇不短。
“烟儿,你的火折子不要使用,我怕这条地道若是太长,一把火折子可能不够用。”
“是,侄女知道。”
“小心点,把兵器取出来,我生怕铁凌威在通道内有机关之类的埋伏。”他吸了一口真气,全身布满劲力,这才迈步。
通道没有埋伏,可是却像无穷无尽似的,云飞烟默默数了三百步之后,仍然望不到尽头,她索性不再数了。
沈鹰估计走了三四里路时,“噗”的一声,火折子已油尽而灭,四周立即陷入黑暗中,伸身不见五指,沈鹰连忙沉声道:“烟儿,把火折子给我。”声音在长长的地道有点空洞的感觉,一会,地道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声音:“把火折子给我……给我……”
云飞烟吓了一跳,手中的火折子几乎失手跌落地上。
沈鹰道:“不用怕,这是回音!”他转身伸手向云飞烟,黑暗中碰着她的身子,他一急连忙把手移开,“啪!”手掌扫到壁上,声音清脆可闻。刹那一阵“嗤嗤”声立即传来。
沈鹰大吃一惊,急呼道:“不好,有暗器,快退。”他人立即向前掠去,一掠二丈五六,双掌护在头上,掌风在地道内激荡,呼呼作响,气氛颇吓人。
他一掠之后,足尖一点再向前蹿上一丈,急声问道:“烟儿,你没事吧。”
他霍地再一个转身,“噗!”眼前倏地一亮,背后立刻现了一条长长的人影。
云飞烟剔着了火折子,与他相距七丈:“侄女没事!”左手举火折子,右手提剑向他掠来。
沈鹰至此才松了一口气,他电一般锐利的目光环扫一下地上,只见地上散落了一大丛牛毛针,大概因藏得太久,针上都已经生诱。沈鹰目光向上一移,地道之顶露出三个管子,大概是牛毛针的发射器。
“烟儿小心,不要再碰到墙壁!”回身再度前进。大概再走五六十丈,前头突然出现了一道微光,那光团四四方方,二尺见方,沈鹰心头一动,低声道:“小心出口可能有埋伏!”
云飞烟脚步一紧,紧接在沈鹰之后。“把火熄掉!”沈鹰的命令一传到她耳中,云飞烟一口气把火吹熄。
到了那个小洞口,沈鹰用手示意她略退一步。他自己把劲力运到双掌上,然后慢慢自洞口探身而出。
“这是一口井!”沈鹰心中暗呼道,他抬头望一望井口,三尺直径的井口红霞满天,已是黄昏时分。沈鹰正在犹疑之间,突然听见有步履声传来,他立即把头缩回,并对云飞烟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默默运起内劲戒备,身子贴在洞口之旁。
一会,只见上面投下了一个水桶,“啪”一声,桶底撞及井水,立即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跟着系桶的绳索一甩,桶口立即向下,装了满满的一桶水,然后逐渐升高。
那人大概打了三桶水才离去,沈鹰正想爬出去,心头一动倏地忍住,他决定待天色暗齐之后再上去。
他心想那人大概尚未知道自己已在井里,那么他多待一会儿也没关系,假如铁凌威之死与这条地道有关,即使等一年他也会等!
这半个时辰对他来说好似过了漫长的一夜,他狠一狠心,在天黑齐了后,再等了一炷香时间才探出身子去。
这口井很深,自洞口到井口也有三丈多高,沈鹰双脚双手分撑在井壁上,慢慢向上移动,到了井口他一使劲,翻身而出,肩膊着地,打了个滚伏在一堆烧火的干柴条之后。
这里是个院子,不大也不小,看来仍在江夏城中,按路程计算大概在西城边沿,院子的一头有栋红砖瓦屋,内屋似乎有灯火亮着。
沈鹰拾了一块小石子,手一抡准确地投入井口。石子落在井水,发了一声水花声。这是他与云飞烟约定的暗号,也是叫她出来的命令。
沈鹰紧张地戒备着,一双眸子在黑暗中闪闪生光,无意中瞥一瞥那栋红砖屋,不知何时灯光已熄灭。
他心头一紧,暗呼一声不妙,人即如豹子般蹿起,半空一折,人向屋子里直射而入。
入屋是一间小厅,黑灯瞎火,乍到难辨东西。沈鹰行动间脚尖踢到一张椅,他反应迅速,立即弯腰展臂握住椅背才不致翻倒,尽管如此仍然发出一声异响,寂静中清晰可闻。
沈鹰心中更急,足尖连点自厅门穿出,出了厅光线较亮,后面又是一个小院子,栽了些时花盆栽,院子后头一栋小楼静静矗立。
沈鹰更不怀疑,一提真气,像头大鸟般飞起,左手在栏杆一按,人即如怪蟒翻身跃上回廊,房内毫无声息,落针可闻。
沈鹰抽出烟杆,左掌按在窗上,内力一发,“吱”一声,木榫断折,窗子立即弹开,几在同时沈鹰已蹿入房中。
他左掌在前,右手持杆在下,运起“通天耳法”听了一轮,断定房里没人,此刻双眼已渐能适应黑暗,他在桌上取起刀石,敲打点燃蜡烛。
烛光亮起,立即看出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帐上绣着鸳鸯戏水图,梨木床架雕工十分精细,看来主人的家境还不错。
沈鹰伸手摸一摸床铺,入手冰冷,目光改投向梳妆桌,桌上放着一枝金钗,入手沉重,上面雕着一尾活跃生动的鲤鱼,鱼嘴前镶着一颗珍珠。金钗通常是以龙凤、鸳鸯之类的吉祥兽物作图案,像这枝鲤鱼吐珠的倒很少见,沈鹰看了一会,把它放入怀里。
恰在此时云飞烟也已赶来:“叔叔,人呢?”她说得没头没脑,沈鹰总算能明白。
“烟儿,你到楼下去看看,我随即下来!”
云飞烟应了一声,晃亮了火折子,自楼梯翻身下楼。
沈鹰一个直觉是,这房子的主人一定与铁凌威有关系,否则大江帮地下密室的出口岂会设在这院子中。
他明明觉得他刚爬出井口时内院隐隐有灯光透出,可是当他抛下石头入井通知井内云飞烟时,内院灯光却已熄灭,这证明自己的行藏可能已被发觉,而那人也立即迅速逃去。
想到此,他立即把床上被褥扯下,跟着把床板抬起,回身取了烛台照亮。床底下的地板毫无异状,但藏了两只箱子,一大一小。沈鹰先把小的那只箱子提起,出乎意料,竟然十分沉重,那大的反而较轻。
沈鹰正想打开箱盖,恰在此时楼下云飞烟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声音充满恐惧,令人听了心中发毛。
沈鹰一听到云飞烟的叫声,一怔之下立即飞身下楼,脚未踏实地烟杆已在握。他怕云飞烟受袭,运劲在臂随时准备出击。
“你看!”云飞烟颤声指着一处道:“她,她……”
沈鹰目光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楼下这间房布置颇简陋,显然是下人的住所,床板被揭开,火光下,隐约看到床底下有团黑影。
沈鹰接过火折子凑前一照,心头怦怦乱跳。那是一个中年女尸,脸上泛着一层青黑之气,诡异之极,鼻孔下两道血迹似乎未干,火折子晃动,忽明忽暗,那尸体忽隐忽现,倍添恐怖气氛。
“烟儿,你回大江帮把石一平或梅傲霜找来!”
× × ×
火把高照之下,小屋里里外外光如白昼。
“这是秋菊的尸体!”石一平看了一眼便道。
沈鹰沉声道:“没有看错?”
“在下是看着她进入本帮的,怎会看错!”
沈鹰目光大盛,回头道:“烟儿,你去把管一见请来!石堂主,请你把附近的邻居请过来,老夫有话问他们!”
人去楼空,屋内只剩沈鹰一人,他脑海翻腾,心念连转。
“秋菊怎会死在这里?”他心中立即泛起一个疑问。
几乎是紧接着他即时有了答案:“秋菊一定是这屋主人的朋友或有其他关系,而屋主人就是杀害铁凌威的凶手,她怕秘密外泄,所以也把秋菊毒死,而铁凌威喝的那壶毒酒也必是秋菊暗中做了手脚!”
想到此他心头一松,这案子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至此似乎已豁然开朗,他心中之兴奋实在无以复加。现在剩下的只是捉拿杀害秋菊的凶手而已!
只要擒住凶手,何愁探不出她杀害铁凌威的目的。
他一边思索一边信步踱出屋外,一直走到院子里的那口井边。
脑海中又泛起一个念头:“刚才那个提水的人是谁?是秋菊还是屋主人?”不过现在秋菊既已死,屋主人又已离开,这问题似乎已经无关重要。
大江帮的兄弟持着火把正要四周搜索,一时之间,耳际全是杂物落地的声音。
沈鹰回头准备再入内屋,头一扬,目光忽然停留在小厅柱子的一对对联上。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沈鹰心头一动,“难道铁凌威临死留下的那个‘茧’字,真的给烟儿忖测出来?”
正在推敲,石一平已带了几个邻居过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倒有十多个人。
沈鹰立即请他们在厅上坐下:“你们知道这屋主人叫什么名字,是男是女?”
那些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还是异口同声地道:“她叫郭小娥!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郭小娥”三个字一入耳,沈鹰心头又是一动:“蛾岂非也是茧所变的?那么到底是郭小娥作茧自缚还是铁凌威?”他咳了一声,清一清咽喉,沉声道:“她是本地人?”
“不是,”一个老头道,“她搬来这里不过三四年而已!”
“哦,你们有人看见生面人在这里出入么?”
“没有,郭小娥自从搬来之后,深居简出,只偶然出去买点女红之类的东西,以前还有个丫环替她买菜烧饭,最近却不见了!”
沈鹰接问一句“什么时候不见那丫环的?”
那老头环视了其他邻居一眼,然后道:“大概个多二个月不见她了!”
“那丫环是什么模样?”
“瘦瘦高高的,大概十六七岁左右,一双大眼睛,人颇伶俐!”
沈鹰沉思了一阵,恰好管一见等人赶到。他再问一句:“郭小娥模样怎样?”
那老头道:“很漂亮,娇小玲珑,鹅蛋形的脸,配着……咳,老朽不懂形容,不过咱这里有个画师,可叫他把她画出来!”回头对一个中年文士道:“吴老师请你……”他话音未落,一个姓吴的中年文士截口说道:“不才想请问,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沈鹰望了管一见一眼,沉声道:“官府的,这里发生了一件命案,咱是来查案的!”
吴文士闻言惊呼道:“可是郭小姐遇害?”
管一见脸色一沉,道:“阁下只是一介寒士,似乎不必多问!”
吴文士一吓,忙道:“是,不才无礼,请大人恕罪!”顿了一顿:“不才家中曾有一张她的画像,待不才回家去取!”
沈鹰急问道:“郭小娥让你绘画?”
吴文士脸上一热,嗫嚅道:“不是不是,是……是不才暗中所画的!”
管一见接口道:“夏雷你陪他走一趟,速去速回!”转首对那老头问道:“平日郭小娥跟你们有没有来往?”
“没有!”好几个抢着答。
沈鹰讶道:“既然如此,你等又何来知道她的姓名?”
还是那老头答道:“老朽有一次在街上碰着她那丫环,是她悄悄告诉我的!”
“汝等有否来此汲水?”
“没有,这附近共有两口井,方便得很!”
一会,江夏的金捕头及两个仵工闻讯赶来,管一见吩咐他们先把秋菊的尸体运回衙门殓房,紧接着石一平入来报告,手下搜遍各处并没有其他异样及发现。
吴文士把画取过来,管一见立即把它打开,沈鹰探头一望,画中的女子果然相貌十分可人,相信其人也必定动人之至。
梅傲霜那种美属于刚健明媚,而她却另有一种风韵,跟梅傲霜截然不同。
沈鹰暗道:“难怪铁凌威会被她所迷而要金屋藏娇了,这好比吃惯肉食,也会想更换一下口味吃点青菜。”
管一见把那画要来,便将附近的邻居遣散。
沈鹰邀他同上小楼,他叫顾思南把两只箱子的锁都弄开,那口箱装满了银子,大的却是一些冬日的衣物。众人都有点失望。
高天翅指着一具书柜道:“头儿,这郭小娥看来还知书识字哩!你看这里的小画册还不少!”
沈鹰心头一动,脱口道:“把书搬回去,也许里面有线索!”
× × ×
管一见在次日把郭小娥的画像拿到衙门内,叫人找高手临摹一批,然后分至各处搜查。
仵工鉴定秋菊死时离被发现之时绝不超过一个时辰。管一见立即断定黄昏在井口汲水的必然是她,那么郭小娥绝对不会跑得太远,说不定还在城内,他立即把手下全部派了出去。
沈鹰索性搬到管一见那里歇宿,两人研究了一天,交换意见,都断定凶手是郭小娥。
这天下午,郭小娥的行踪尚未侦到,可是管一见派到巨鲨帮去探听消息的手下已经回来,他的报告使沈鹰及管一见大为兴奋:“属下已经查到巨鲨帮主游江天有一个表妹,自小父母双亡,寄托在他家。他俩青梅竹马,一起读书,一起练武,等到游江天父母过世三年之后,而他亦坐上巨鲨帮的帮主之位,他向他表妹提出婚事,不料他表妹郭小娥却连夜出走,遍找不获,不知所终,后来游江天另娶了一个夫人,听说他夫人因为做了出墙红杏,所以被游江天杀了。
“可是自此之后,游江天却收起了儿女之情,发奋图强,整顿实力,他发誓要把被大江帮夺去的地盘收复回来。如今,他们正在摩拳擦掌,准备与大江帮一决雌雄!”
令沈鹰及管一见大感兴趣的就是这段话。
管一见急问一句:“你可有听说到郭小娥最近回去巨鲨帮?”
“没有。听说郭小娥的性格外柔内刚,决定了的事绝不改变,游江天便曾当众说,郭小娥绝对不会生回巨鲨帮!”那手下急促地回答。
管一见挥挥手示意他下去。如今郭小娥的杀人动机总算知道了。
她从铁凌威口中得知将在明年攻打巨鲨帮,郭小娥在婚姻上虽然不同意嫁与游江天,可是双方的实力她却明了,深知大江帮势强,火并之下巨鲨帮可能就此一败涂地,不管游江天的为人如何,起码他父母对她有恩,因此便悄悄下毒把铁凌威杀掉。
铁凌威一死,巨鲨帮当然再没危险,在她来说也算报了恩情。
杀人的动机知道了,可是郭小娥又如何下毒?
这一点管一见的推论是郭小娥送了一缸有毒的酒给铁凌威,铁凌威不知道,还邀拜把兄弟同饮,结果铁凌威及莫朝天同被毒死。
沈鹰道:“那缸酒一定是郭小娥吩咐秋菊带去的,因此郭小娥最后才会把她毒死灭口!”
“可是秋菊在铁凌威死后一个月才离开大江帮,假如她是帮凶,一早便应远走高飞。”
“秋菊在当时可能不知道,大概是后来自己揣摸出来的,所以才辞职去找郭小娥!”
管一见接口道:“这大概与事实大致符合!”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过沈鹰及管一见都十分有信心,他们的手下会把郭小娥缉拿归案。
大江帮及巨鲨帮的磨擦越来越大了,看来一大场风暴即将爆发,梅傲霜已亲自到前线去坐镇,以致沈鹰也见不着她。对于这个女人,沈鹰也不禁生了几分敬佩之心。
可惜梅傲霜不是男人,否则如今她可能已是长江一霸。
皇甫雪与风火轮是一组,他俩联合行动,经过五天的搜索,几乎翻遍城中每一寸土地,郭小娥仍然芳踪渺然,他俩便决定到城郊去找。
十多天后,他俩已绕过梁子湖到了一个名唤白沙铺的小镇,炎夏中午的阳光使人吃不消,这镇实在很萧条,穿过了几条小街巷,远远才望见一枝八九成新的酒招。
风火轮精神一振,道:“小雪,前面有酒,咱们先去喝两盅。”
皇甫雪笑骂道:“你一见到酒,劲儿便来了,好吧,我也口渴得很!”
风火轮一本正经地道:“上次咱与端木兄追踪姚百变,要不是咱去那酒店吃酒,还不能……”
“得啦,别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让你喝!”
这酒店不大不小,看样子新开不久,椅桌都是新的,酒未喝还不知好不好,但座位新净却已使客人心里先舒服了大半,因此已有八九成客。
风火轮唤了两壶酒、一碟酱牛肉、一碟卤花生、一碟卤豆干,便呼噜呼噜地吃喝起来,虽是寻常的下酒物,可是调制得很有风味,皇甫雪亦颇感满意。
只一会儿,杯碟都已朝天,风火轮意犹未尽,叫店小二再送两壶酒来。
此刻已经席无虚设,坐得满满的。店小二刚把酒送上来,一个虬髯客,敞开上衣,胸膛露出一大丛黑毛,身材既高且大,粗着噪子对皇甫雪道:“朋友,这里有人坐么?”
皇甫雪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满头大汗,大部分衣衫都已被汗水所湿,忙道:“兄台若不嫌弃,但请坐下!”随即叫风火轮坐过来,让出两个位子给他。
那大汉没谢一声,解下一把粗阔的佩刀,“啪”地放在风火轮先头坐的那张板凳上,跟着一屁股坐在皇甫雪的左首。
“快送一坛酒来,大爷渴死了!”大汉的叫声好似平地起了一声霹雳,众人给他吓了一跳。
大汉话音刚落,蓦地听见他背后传来一阵小孩的哭声,皇甫雪这才发觉他背了一个小娃儿。
大汉十分烦躁,依然大着嗓门道:“他妈的别哭,你老子刚找到点酒喝,你就又来烦人!”
孩子哭声未止,大汉更怒,骂道:“谁叫你娘早死!小二把酒拿来,快!慢一步老子把你的店也踩平!”
小二不敢怠慢,抱着一坛酒急步而来:“大爷酒来了,要不要来几样下酒的!”
“有好的尽管拿几样来!”大汉说罢直起身来,一掌拍开封口的泥封,双手捧起,那张大嘴凑上去,只见他咽喉及腹部不断起伏,隔了好一阵才把坛子放下。
这一阵鲸饮,怕已喝了八九斤,他用衣袖揩一揩胡须,脸上神色变得十分欢愉:“痛快痛快!小二,再来一坛!”
店里食客都被他的举止所吸引,大汉背后的小孩哭声仍未止,他把背带解了下来,只见那小孩大概周岁左右,方脸大耳,极像他老子。
大汉取了一杯子把酒倒了满满一杯,眯着眼道:“小子,让你也解解馋!”挖开他的小嘴,把酒缓缓喂他喝下。
风火轮忍不住道:“兄台,这孩子这么小就让他喝酒,怕不很适宜。”
大汉白了他一眼,道:“呸,这叫做虎父无犬子,要你多管!”
他孩子喝了酒显得十分高兴,手脚不断蹬踢,哭声也止了,不一会便昏昏入睡,也不知是解了渴还是酒力发作,大汉乐得哈哈大笑,一仰头把剩下的酒都喝掉!
小二送了几碟下酒物来,不消片刻工夫已让他吃得干干净净,大汉这才摸摸肚皮,重新把孩子背在背后。
皇甫雪对他大感惊异,心想这汉子虽然粗鲁,却不失是条梗直豪爽的好汉,正想去跟他攀谈几句,那大汉已呼店家结账。
皇甫雪话将出口,见状只得把话咽下。大汉刚走出店门,门口突然出现了五个大汉,一色的青衣,同样的敞胸挎刀。为首的一个脸上挂着一道刀疤,自左颧斜至右嘴角,神情十分凶悍,他双手一拦,道:“相好的,你这次再也跑不了!”
大汉脸色剧变,沙声道:“直娘贼的夏长刀,你真的要赶尽杀绝啊!”
那个名唤夏长刀、脸上挂着刀疤的汉子阴恻恻地道:“霍震雷,你还是乖乖跟大爷回去受刑吧,免得受分尸之苦,大爷顶多替你向帮主求个全尸之情!”
“放屁!一刀是死,十刀也是死!大爷怕个鸟!”突地拔出钢刀来,霍震雷这个动作是十分急剧,背后的小孩又被他惊醒,哇地哭了起来。
霍震雷脸上神色一变,缓声道:“等一等,要剐要杀,姓霍的绝不皱眉!”随即退回店中,把孩子解下放在板凳上。
夏长刀脸无表情,冷冷地望着他,似乎他对于霍震雷的性格是十分的了解,深信他绝不会临时退缩。
孩子似乎知道他父亲面临危机,哭得声嘶力竭,霍震雷眼眶不由一红,也不怕脸上的钢针般锐利的胡须会剌痛孩子的小脸,大嘴巴凑在小脸上一阵乱吻。
“孩子,只怕你爹爹今日便得随你娘亲……”说了一半倏地止住,脸上怒意渐盛,把小孩子放在板凳上,转身出店。
他只跨了一步,皇甫雪已把他拦住:“霍兄需要在下助你一臂么?”
霍震雷双眼一睁,跟着磕下,道:“咱的事你帮不了!让开,姓霍的是好汉子,岂怕一死!”
皇甫雪一怔,深知拦他不住,改口道:“霍兄为人小弟十分敬佩,孩子的事你倒可放心,小弟自信还能照顾得了他!”
霍震雷身子一颤,蒲扇般大小的手掌握住皇甫雪双臂,颤声道:“霍某是个鲁直汉子,大恩不敢言谢,请受我一拜!”
皇甫雪双臂一振,震开他双掌,接着猿臂轻舒托在他窝肢下,霍震雷双脚再也曲不下去,皇甫雪心头一动:“原来他武功并不很高明,惟其如此更加难得!”
霍震雷道:“请你把他送去黄山‘吃肉和尚’处!”
“好,在下必定尽力办到。”
霍震雷再无牵挂,哈哈一笑,抚刀道:“钢刀呀钢刀,今日咱就一起跟他们拼一拼!”推开皇甫雪出店而去。
他豪气干云,又表现得异常自然,毫无造作,店内食客大多为之倾倒,是以倒有大部分人都随他出店。
夏长刀见这么多食客跟在霍震雷之后,心中暗吃一惊,忙道:“巨鲨帮在此诛杀仇敌,请各位不要插手。”
风火轮暗道:“这里是大江帮地头,巨鲨帮来此行凶竟敢公然亮出招牌,看来铁凌威一死,游江天已不把大江帮看在眼中!”
霍震雷道:“夏长刀你怕什么,姓霍的只一人跟你拼命!呔,看刀!”刀一抡斜劈过夏长刀肩膊,刀式虽然平平无奇,可是势稳力沉,倒也令人不敢小觑。
夏长刀冷笑一声,歪步闪开,手臂暴长,长刀己在握,刀长四尺,手腕一挥,不见伸臂,刀尖只离霍震雷眼前三寸。
霍震雷回刀架开,跟着连发七刀,势同拼命,夏长刀一一架开。
皇甫雪看了几眼,暗暗摇头,表面上霍震雷大占上风,其实夏长刀胜券在握,只不肯与他硬拼而已。
两把刀来回交往了几十回合,霍震雷气力仍未衰竭,形势依然不变,一个猛攻,一个稳守。
皇甫雪突然觉得有异,那孩子哭声突然止了,他回头一望,只见一个面皮白皙、文士打扮的青年抱着孩子,孩子在他怀里睡着了。
皇甫雪走了回店,说道:“多谢兄台照料,在下十分感激。”看罢伸出双手欲接。
那文士看也不看他,哼着小曲哄孩子,轻声道:“不要吵醒他,乖孩子真可怜,只喝酒不吃饭怎成?”
皇甫雪道:“请问兄台知不知道这附近有卖粥的么?”
“你们男人……你们这种只懂动刀动枪的男人怎懂喂孩子?不如让小生抱回家熬粥给他吃!”
皇甫雪左右为难,沉吟了一阵才道:“在下怎样找你?须知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我既然已经答应了霍兄……”
“我就住在这里,不信你可以问问店家!喂,小二哥,你过来一下。”文士朝小二喊了声。
那小二立即奔过来,哈腰道:“郭爷有啥吩咐?”
青年文士指一指皇甫雪道:“这位兄台不相信小生住在本镇,假如黄昏之前我不来,你把地址告诉他!”说罢转身出店,当他在皇甫雪身边经过时,皇甫雪鼻际突然闻到一股香味。
皇甫雪再出店时,霍震雷刀法已散乱,左支右拙,危在眉睫,他跨前几步,道:“霍兄且退下,待小弟替你抵挡一阵!”他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实际上他有绝对的把握在一百招之内把夏长刀击败于剑下。
霍震雷厉声道:“退下!霍某不领这个情!”
皇甫雪一怔,脚步不由一缓。
夏长刀冷声道:“霍震雷你果然一诺千金,夏某好生佩服。只是夏某严令在身,不得不如此,霍兄勿怪!”他怕皇甫雪会插上一脚,刀法一紧,加紧施为,霍震雷形势更急。
其他的四个壮汉立即拔出兵器挡在皇甫雪及风火轮之前,以防他们出手救霍震雷。
刀光一闪,霍震雷臂上中了一刀,他大吼一声,不避夏长刀刺向他心窝的第二刀,钢刀仍向夏长刀斩去!“噗噗”两声,血光迸裂,夏长刀长刀已插入他心脏,霍震雷那一刀只能劈掉对方左臂上的一片肉!
这下变化异常快速,使皇甫雪救援不及。夏长刀抽回长刀,霍震雷哈哈大笑三声倒地死去。夏长刀自衣衫上撕下一幅布条,扎在臂上。
“霍震雷,夏某敬你是条汉子,仍让你得个全尸!”语气冰冷,似乎是个冷血动物,一回头:“走!”四个大汉立即跟在他后面。
皇甫雪欲追又止,对风火轮道:“吩咐店家替他收殓!”
霍震雷被葬在镇上的一块荒地上。
日落,山岗后一片通红,归飞的宿鸟呱呱乱叫,益添几分凄清。
皇甫雪一拉风火轮衣袂,走回酒店,他俩草草吃了晚饭,仍不见青年文士抱孩子回来,皇甫雪心头大急,向小二取了地址,带着风火轮出店。
依着地址来到一栋小红砖屋前,木门紧闭,皇甫雪伸手在门上拍了几下,不见主人来开门,他心头大急,暗道:“莫非那人把孩子抱走了?”口中喝道:“分头入屋搜索!”话音未落,双足一点,越墙而入!
墙内是个小院子,屋内亮着灯,皇甫雪急蹿而来,屋里有人喝道:“来者何人?请稍候!”
正是那文士的声音,皇甫雪立即止步,心中暗骂自己孟浪。目光投向纱窗,房内点着灯,光线把人影映在纱窗上,皇甫雪心头一动,这分明是个女子,难怪孩子让她一哄便睡着了。
过了一会,那文士装扮完毕才开了房门出来,她见皇甫雪似笑非笑的,脸上不觉一热,讪讪地道:“孩子刚睡着,所以小生才……”
“皇甫某受人所托,终人所事,请姑娘把孩子给我!”话说出口才蓦地觉得颇不妥当,因为对方到底还是男装打扮。
不料对方嫣然一笑,嘴角梨涡乍现,跟着扯下头巾,秀发如瀑布般泻下:“既然你已知道,再装下去也没意思。”夜风吹来,秀发飞扬,衣衫贴肉,显出一副玲珑的女儿躯体。
皇甫雪突然觉得十分眼熟,痴痴地望着她。
她浅浅一笑,轻声道:“你等等,待我抱他回来。”
皇甫雪心头狂跳,随即跟上两步。她听见脚步,突地回头,恼道:“你既已知道我是女儿身,还跟着来意欲何为?”
皇甫雪目光灼灼,一字一顿地道:“你是郭小娥,皇甫某遍找十多天不获,想不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怎知道我的名字?”郭小娥讶道,“你找我什么事?你是谁,怎地我不认识你?”
风火轮刚从另一头走过来,接口道:“咱是‘笑面神捕’管一见的手下,你逃不掉了,还是乖乖跟咱回去吧!”
郭小娥脸上满是惊愕之色,脱口道“管一见凭什么来抓我?我又犯了什么王法?”
风火轮怒道“你自己做的事也不知道!别再装蒜了,你毒死铁凌威的事已经东窗事发了!”
郭小娥尖叫一声,厉声道:“你说什么?凌威他……他被谁毒杀死的?”
皇甫雪道:“你!因为你怕大江帮势强,迟早会灭掉巨鲨帮,你为着报恩,所以不惜毒死自己的情人,然后又再把知情的秋菊毒死,事后才逃来这里!”
郭小娥再一声尖叫,身体像疾风中的小草不断摇晃。半晌,才喃喃地说道:“连秋菊也死了,我……我……我没有毒死凌威,他……他死得好惨!”
风火轮冷笑一声:“你装得倒很像,可惜铁证如山,不由你狡辩!”
郭小娥突地闪电般掠入房中,皇甫雪怒喝一声,紧接着她飙前。只见郭小娥拔出挂在帐前的短剑,指住睡在床上的霍家之后道:“你们退开,否则我把他一并杀掉!”
皇甫雪连忙后退一步,一颗心突突乱跳:“不可胡来,孩子无辜,你何必多添罪孽!”
郭小娥尖声叫道:“退开!”声音惊醒小孩,那小孩完全不知道惊吓,望着郭小娥,“咭”地一声笑了出来,双脚乱蹬,以为郭小娥在逗她玩,一双小手反而伸向剑锋!
皇甫雪头皮发炸,沉声道:“你看他对你多好,你舍得杀害他?”
郭小娥身子一阵震颤,把剑稍稍移开,喃喃地道:“我真的舍不得,宝贝你快睡吧!可惜凌威不能生孩子,否则我起码替他养两个更标致的胖娃娃!”
皇甫雪暗吸一口气,准备随时出手。风火轮亦悄悄把软鞭取了出来。
郭小娥突然道:“你们让开,我要去替凌威报仇!”身子突地像离弦之箭向房门射去!
风火轮右手手腕一抖,软鞭在空中呼啸一声,像灵蛇一样向凌空的郭小娥之腰际缠去。几在同时,皇甫雪的剑已出手,他是有名的闪电剑,剑光一闪,剑尖离她面门已不足五寸!
郭小娥猛吃一惊,短剑击在皇甫雪的剑上,身子藉力向上腾升五尺,风火轮的软鞭立即落空。
皇甫雪一剑不能奏效,足尖一点,蹿前了半丈,他站在房门口喝道:“守住窗口,不能让她越窗逃去!”
风火轮立即放弃追击,偏身斜退几步守在窗前。
郭小娥自空中落了地之后,发现已经被包围,急怒攻心,娇叱一声直向皇甫雪身上扑去,人未至,剑风已吹散皇甫雪的头发。
皇甫雪一沉腕,一剑挑开她的短剑。他不让她近身发挥短剑的威力,一式未完手臂暴长,长剑直剌她头际。
郭小娥回剑架开,背后风声微响,她人立即倒蹿向纱窗,拼着吃一鞭,先离开此地再作打算!
风火轮踏前几步,长鞭刚出手,郭小娥已经在他头顶之上飞过,他怒喝一声,总算反应快速,沉腕运劲,软鞭反手击了出去。
“刷”的一声,长鞭抽在郭小娥的小腿上,火辣辣的疼痛,她一咬牙走势不变。不料风火轮那一鞭蕴有回力,鞭子回收时使她的速度突然一滞,“嗤”一声,纱窗破裂,可是郭小娥走势受阻,跌坐在窗台上,一脚在外,一脚在内!风火轮鞭子回收时,一个风车大转身,人随即扑上去,未待郭小娥翻出窗台,左手己握着了她的足踝,跟着一提一抡,把郭小娥挥了起来。
郭小娥大吃一惊,短剑一沉,斜刺风火轮头脸,风火轮虽然立即撒手,可是郭小娥终也不能逃逸出去。
郭小娥双脚尚未踏实地上,刹那间,皇甫雪的长剑带着“嘶嘶”的劲风,直刺而至,短剑已来不及封架,郭小娥突然地斜身倒下,饶是她避得快,左胸下仍然中了一剑!
这一剑虽然不深,却使她斗志全消,人在地上一滚近丈,翻起坐在地上,头发散乱,额头顶见汗,神态十分狼狈:“且慢,我不再逃就是!”
皇甫雪踏前一步,喝道:“抛开短剑站起来!”
郭小娥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胸下的剑伤鲜血泉涌,她却丝毫无所觉。
皇甫雪及风火轮被她笑得惊异无比,两人互视一眼,风火轮喝道:“有什么好笑!”
郭小娥的笑声突地止住,她笑得突然,停得更是突然,令人感到异常难受,心中发毛:“谢谢两位带来凌威的死讯!否则我还不知哩!嘻嘻,好,凌威你死得好,死得合时!”一顿又道:“凌威葬在哪里?”
皇甫雪涩声道:“江夏!”
“在我们家附近?”郭小娥急问一句。
皇甫雪摇摇头。郭小娥尖声道:“什么?他到底葬在哪里?谁葬的……咯咯咯……”他又发疯似的笑了起来。
她床上的孩子跟着她笑,郭小娥笑声又倏地收住:“好,葬在哪里都没有分别,我自己会去找他。”声音忽然变得肃穆无比,低声冷冷地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声音越来越低,蓦地又高声叫道:“凌威你等等我……”手腕一翻,短剑突然切入心脏,鲜血立即迸流,罗衣湿了一大片。
皇甫雪猝不及防,料不到她会自杀,见状不由“啊”的惊叫一声,一怔之下才跃前跟着蹲下,并起双指点在伤口附近的穴道,希望能把血止住,郭小娥脸露微笑,螓首一低,已气绝而亡。
夜风吹在破裂的纱窗布上,呼呼作响,似是有人在低声哭泣。烛光忽明忽暗,风火轮及皇甫雪的投影照在墙上,忽高忽低。
“哇哇……”那孩子似是受了感染,也像为亲人的猝然而死哭了起来。
凶手虽然伏诛,皇甫雪心头却没有丝毫的轻快感及胜利的喜悦。
乌云遮月,大地倏地一暗,夜风吹得更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