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燕独自一人在洞宫山上练武,他练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刻苦,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精心钻研之下,果然让他找到括苍剑法中的一些破绽,并作了些修改。
光阴荏苒,眨眼间已是岁晚,秦君燕以为“断肠人”必会来渡新春,不料她竟杳似黄鹤,一去不返。
秦君燕起初有点焦虑,后来回心一想,干娘武功高强,武林中能胜得她的,寥寥可数,便又安心下来。
山上的生活十分单调平静,与山林为邻,禽兽为伍,倒也赏心乐事,只是心中还忘不了小师妹。
他每隔一段时间便得下山购买食物,每次他都有心躲避,又因不修边幅,满脸胡须,因此也无人认得他。统一盟虽然搞得满城风雨,他亦一无所知。
自从莫紫薇“死后”,秦君燕唯一的希望便是练好武功,一则为师妹报仇,二则光大门户,领袖群伦。
元月已过,山上的草已长得十分青翠,“断肠人”侬然未回来。秦君燕再也忍耐不住,便写了一封信留下,锁好门,取了长剑下山去。
秦君燕下山之后,首先取道闽北,去临海断崖找寻“断肠人”,因为他估计“断肠人”必去那里等候郭丹青。
不料,他在那里候了七日,仍不见“断肠人”的踪影,在附近的渔村又打听不到消息,只好北上准备返回洞宫山,暗中希望“断肠人”会在自己离开时返回竹舍。
到了山下,秦君燕依旧买了些白米、腌菜、咸鱼之类的食物,慢慢挑上山,走了一程,忽然发现路旁草叶上有血迹,他心头一跳,忖道:“这是人血还是兽血?”
这是从未遇过的,秦君燕不由动了好奇心,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好了食物,然后沿血迹追前。走了大半里路,秦君燕发现草上的血液色鲜了许多,似是染上的,连忙加快步伐,果然转过一块岩石,便见地上卧着一个人
那人头面虽然伏在地上,但从其身上的衣服却可断定是个女子,秦君燕心头忽然升起一丝不祥之念,连忙快步走前,弯腰将其扶起。低头一望,可不正是干娘“断肠人”?
秦君燕伸手搭脉,脉搏似有若无,但尚幸还有鼻息,秦君燕轻轻摇动,唤道:“干娘,干娘!”
半晌,“断肠人”双眼微微一闪动,便又再晕死过去。秦君燕转头向四周看了几眼,急忙抱起“断肠人”向竹舍奔去。
竹舍一切如前,只是家具多了些灰尘。秦君燕把“断肠人”轻轻放在竹榻上,随即替她推血过宫,又运起内功注入“断肠人”体内。
由于“断肠人”气息太弱,秦君燕不能急,只能一丝一丝渡气过穴,是以累得他满身大汗,幸喜“断肠人”终于再度苏醒,她艰辛地道:“水,水……”
秦君燕放下她,举袖拭一拭汗水,道:“干娘,您等等!”他不敢用水缸里的水,拿了个竹水勺,跑到山溪处取水,慢慢喂“断肠人”喝。
“断肠人”喝了一勺水,精神似有好转,眼皮不时跳动着,秦君燕直至此刻才有时间打量干娘,只见她衣袖及裤管都染满了血,不由问道:“干娘,您伤在何处?”
“断肠人”轻轻喘息着,眼角忽然流下两滴清泪,轻声道:“柜内有药……”
秦君燕打开竹柜,取出一个铁盒来,里面放着好几种药。
“断肠人”又道:“小的药丸内服……外敷的用黄色药散……快……”
秦君燕又忙去取水来,先喂她服下药丸,再用剪刀剪掉她的衣袖,原来她左臂骨已断,秦君燕先替她接好臂骨,再敷上药。最后再检视她其他的伤口,原来“断肠人”的后背和大腿都有多处的刀伤。
秦君燕咬牙骂道:“是哪个天杀的这般狠毒?”他弄了半天才总算将血止住,又得下山挑回食物,再挑水、打扫,最后才烧饭,他熬了一小锅咸肉粥,还炒了一碟鸡蛋,唤醒“断肠人”,慢慢喂她吃了一碗粥。
“断肠人”吃了又晕睡过去,秦君燕自己亦十分疲倦,却坐在榻前守着她。半夜,“断肠人”忽然轻轻叫道:“琴……在哪里?”
秦君燕抬头望一望挂在墙上的瑶琴,心中道:“干娘伤得这般重还能弹琴么?正想问她,又见她打着鼻鼾,这才醒觉她在说呓语。
次日,“断肠人”依然昏昏沉沉,不时发出呓语,秦君燕喂她服药之后才去煮早饭,喂她吃了粥之后,拿了银子,奔下山,一口气走到云和镇才买到点人参,他在镇上又买了两只鸡和一些食物,然后又匆匆回山。
返回竹舍已是下午,幸而“断肠人”病情没有变化,只见下裳尿湿了,秦君燕颇觉为难,虽说已经结谊,但到底男女有别,他犹疑了一下,只替她换药,便回炊房把早上的粥弄热,先喂了她,自己才饱餐一番。
秦君燕接着又宰鸡又弄肉,和人参炖之,最后才跑回山涧处,冼了一个澡。
“断肠人”服了两盅人参鸡汤之后,第四天,精神才稍好,脸庞也有了点血色,她清醒之后,喘着气道:“燕儿,这几天辛苦你了。”
秦君燕忙道:“这是孩儿应份做的。”
“断肠人”鼻翼翕动,微弱地道:“这是什么味儿?”
秦君燕结结巴巴地道:“孩儿因男女有别,未敢替干娘更换衣裙……”
“断肠人”颊上一片嫣红,道:“拿盆水进来,顺便替我把干净的衣服拿进来!”
秦君燕自然照做,“断肠人”道:“先替干娘洗个脸。”她说话还有有点气喘。
秦君燕诧异地道:“干娘,你不怕孩儿看到你的容颜么?”
“断肠人”目光露出一丝笑意:“原来,你还未看过……很好……既然你是我的干儿子,也不是外人,就替干娘拿下纱巾吧……这布发臭了,也得洗一洗……”
秦君燕应了一声,走到床前,心中想道:“干娘一直以纱布蒙脸,若非天生丑陋,必然是毁了容!她想保留一点美好的印象,不由得犹疑起来。
“断肠人”讶言道:“燕儿你不是一直想看干娘的容颜么?”
秦君燕吸了一口气,快手将纱巾拉下,偷眼一看,不由惊啊一声,只见她面白如雪,令人目眩,她本就肌肤胜雪,又因脸部长期不见阳光之故,令人奇怪的是她不但貌美如花,而且脸上没有一丝皱纹,望之犹如三十许人。
“断肠人”喘息道:“干娘吓坏了你?这几天一定很难看了……”
秦君燕呆了一呆,喃喃地道:“孩儿实在想不通,他为何会舍得离开你!”
“断肠人”脸有不快之色,道:“快洗……”
“是!”秦君燕拧了毛巾,替她洗了脸,再拧干毛巾,连衣服放在床头,然后出房,顺手将门拉上。
过了好一阵,才听见“断肠人”在里面道:“燕儿……进来!”
秦君燕进房,见她躺在床上不断喘气,料刚才费了她不少气力。秦君燕将血衣跟水拿出去,“断肠人”又道:“这些衣服染了血……洗不掉……不要了!”
秦君燕见她病情已有好转,放心了不少,又抽空下山买了些补气血的药材回山炖与“断肠人”服食。
如此又过了三天,虽然还不能下床,但精神显然好多了,说话也不再断断续续。
这天中午,秦君燕喂她吃了饭,“断肠人”深有感触地道:“这些天幸亏有了你,否则干娘就算不死,也不知要多受多少活罪!”
“干娘再这样说,孩儿便要不高兴了!”
“可惜琴儿……”
“断肠人”欲言又止,秦君燕问道:“干娘,琴儿是谁?”
“没有,对啦,我记得你曾经提过,你有个师兄叫万鹂程是不是,他是否昆仲帮之主?”
秦君燕讶然道:“正是,干娘为何提及家师兄?”
“干娘听到一个消息,统一盟要攻打昆仲帮,日期是下月中旬。”
“哦?”秦君燕忙问:“统一盟究竟有哪一些人啊?哎,莫非便是上次鬼秀才和凤五娘所提及的?”
“不错,正是那七大魔头!干娘便是为了打听这个消息,所以才会被打伤的。”
秦君燕急问:“是谁将干娘打伤的?”
“便是宝杖法王那贼秃!那天我在客栈里见到贼秃跟几个人相聚,听贼秃对他们说的,大概是下命令吧!”“断肠人”道:“我为了听清楚一点,潜近他们,结果被他们发现……唉,若不是我机警,且战且走,最后将他们撇掉,只怕不能回来了。”
“那贼秃实在可恶,先后伤干娘跟孩子,这仇一定要报!”
“断肠人”喘了一口气,道:“燕儿,过两天你快下山去太湖报讯吧,照我看令师兄实非统一盟之敌,不宜硬拼,劝他早作准备!”
秦君燕道:“干娘身上有伤,孩儿岂能离开,且待干娘伤势好了再说吧!何况时间尚充裕,不怕来不及的。”顿了一顿又道:“家师兄恐怕不会躲避……”
“断肠人问道:“燕儿,你认为干娘武功如何?”
秦君燕沉吟道:“干娘武功堪称一流,武林中能胜得您者,寥寥可数。”
“断肠人”叹息:“但干娘却不敌宝杖法王那贼秃!令师兄在武林中的地位不高,他还能邀到什么高手?不管令师兄听不听你之劝告,这一趟你总是该去的。”
“是的,孩儿当去!”
“不过干娘要你记住,不能逞匹夫之勇,我要你活下去,为干娘报仇!”
秦君燕暗道:“假如大师兄不退,我又岂能独善其身?大丈夫死则死矣,焉能忍辱偷生!”
“断肠人”见他不答,又道:“如今武林高手死得够多,你人聪明,天资又高,又肯钻研,将来消灭统一盟的重任,一定会落在你身上,须好自为之!”
秦君燕身子一震,急道:“干娘太抬举孩儿了,孩儿从未敢有此妄想!”
“断肠人”冷笑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光大你们括苍派门檐么?难道练不好武功,便可光大门檐?”秦君燕不由默然。
“断肠人”忽又叹了一口气:“你以为干娘拍你的马屁么?唉,可惜可惜……”
“干娘你可惜什么?”
“可惜你不肯学郭郎的武功,否则何惧七大魔头!”秦君燕身子又是一震。
“断肠人”知他一时难以改变,也不多劝,忽又问道:“燕儿,你可知干娘的姓名?我可告诉你,但你得先发个重誓,未得我之同意,不许将我的名字,以及与我之关系泄漏半句!”
秦君燕依言发下重誓,“断肠人”道:“干娘姓虞,名雪练。”
秦君燕轻轻念了几遍,觉得甚是陌生。
虞雪练道:“你不用打听我的来历,该说时,我自会告诉你!”
“是,干娘,待孩儿替你换药!”
× × ×
半个月后,虞雪练已可下床,腿上和后腰的伤口都已合拢,而臂骨亦已接上生肌,如果没有敌人来犯,料无大碍,她又催促秦君燕下山报讯。
秦君燕又下了一趟山,办了好些食物,又将竹舍打扫一番,水缸里都装满了水,然后取剑告别虞雪练下山。
虞雪练拄拐送至竹林外,临别千叮万嘱,都劝秦君燕不可逞一时之勇。两人相处日子虽不长,但情义颇深,都觉难舍。
秦君燕下山之后,立即买了两套文士服和帽冠,也不乘马,只乘马车,直奔太湖。
× × ×
莫紫薇听秦燕君提过,知道昆仲帮在太湖东山,也就是太湖之东面。她与展劭赶了一天路,到黄昏便找了家干净的客栈投宿。
两人先洗掉身之风尘,再到楼下之酒家吃晚饭,忽闻旁边一张桌子,坐着两个汉子正在低头聊起武林近况,两人因离中原已久,是故点了菜之后,便凝神静听。那两个汉子所说的尽是某地某人被统一盟的人杀死,或者某人平日话说得慷慨,如今却投降统一盟了。
忽然一个汉子站了起来,拱手道:“这位兄台可是名震闽北的‘刀拐驼神’安源安大侠么?”
莫紫薇和展劭齐转头望向门口,只见外面走进一个貌似农夫,皮肤黄黑,后背驼起的中年汉子来。那汉子惘然地看了这边一下,找了个座位坐下,唤了一碗卤面。
这边的另一位汉子低声道:“黄兄,你敢情认错了人,他若是安大侠,出远门怎会不带兵刃?”
刚才站起来的那个姓黄的大汉,抓抓头皮,尴尬地坐下,喃喃地道:“俺前年在闽北周老爷子的寿诞上见过他一面,应该不会认错!”
“哈哈,黄兄,你瞧他,哪里有一丝大侠的的样子?倒像个村夫!”
“蒋兄千万莫大声说,免得人家听见不好意思,安大侠相貌确似农夫,但所谓人不可貌相也,据说他是八闽有数的高手!”
展劭以箸蘸茶在桌上写道:“那驼汉武功甚高!”
莫紫薇也瞧出他步履沉稳,双眼闪动间,偶尔会露出凌厉的神光,也依样画葫芦在桌上写道:“此人是高手!”两人见酒家里龙蛇混杂,不敢多逗留,匆匆吃饱便回房休息。
次日一早,两人盥洗之后,又到酒家吃点心,还买了些干粮,然后到柜台算帐,却又看到那驼汉刚好会了帐出店而去。
出店后,莫紫薇道:“大哥,这镇子十分繁盛,咱先买点手信,好作见面礼!”
“说得也是。”展劭拉马跟在她背后,两人在街上逛了一下,结果买了点土产,便上马出镇。
刚出镇不久,便见昨晚那两个大汉拦住驼汉,只听驼汉冷冷地道:“两位不让我过去是何道理?难道要收买路钱?”
那姓黄的忙道:“你必是安大侠,何必否认?咱们要去昆仲帮,何不一道去?”
驼汉手上拿着一只大布袋,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何须一道?”
姓蒋的道:“如此说来,你真的是安大侠了?”
驼汉叹了一口气,道:“两位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举?再说路上不方便,再勿多言!”
姓黄的冷笑道:“想不到安大侠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安源冷哼一声:“你们再嚷出去,若让统一盟的耳目听见,迫他们提早行动,对两位自无影响,但对万大侠等人,说不定有莫大的影响!”
这几句话说得那两个汉子,如被臭泥封嘴,一时之间都傻了眼,安源趁此时,在他俩中间快步穿过。
展劭向莫紫薇打了个眼色,两人催马迫前,安源大概听见马蹄声,立即转身,把布袋提起横在胸前,如临大敌。
展劭抱拳道:“阁下误会了,在下展劭,并无恶意,且咱们也是要去昆仲帮!”
安源脸上毫无表情,莫紫薇道:“小妹莫紫薇,敝大师兄正是万鹏程!安大侠古道热肠,何不同道而行?”
安源脸色稍霁,道:“两位先走一步吧,在下两条腿,赶不上四条腿的!”
展劭知道武林多异人,也不再劝,抱拳道:“如此到昆仲帮再相见吧!”他双腿一挟,马儿放开四蹄急驰。
两人马快,沿途又不敢多耽误,第三天黄昏便至昆仲帮。只见大门外,许多帮徒荷枪来回巡逻,甚是森严。
莫紫薇连忙滚下鞍,道:“小妹莫紫薇欲见贵帮主,请代通报!”
那几个帮徒未闻伊名,上下看了她几眼,问道:“女侠从何处而来?”
“小妹乃括苍派第十代弟子,贵帮主万鹏程正是敝大师兄!”
如此一说,那些人态度登时改变,其中一个似头目的,道:“原来女侠是帮主的师妹,请恕眼拙,先敬之处,尚请包涵,两位请跟小的进寨!”肃手作请状,却当先进去,另一个帮徒,已快步入内先行通报了。
到大厅,里面有几个人已在座,其中个凤眼,蓄短髯的中年汉子长身问道:“王三,这两位是谁?”
那叫王三的头目道:“启禀白副帮主,这位女侠自称是万帮主的师妹,这位少侠……尚未请教。”
展劭抱拳道:“末学后进展劭,拜见白副帮主!”
“展劭?可是与秦兄弟被人合称为‘武林双秀’的展劭?”
展劭忙道:“秦大哥高风亮节,武功又高,在下沾光了!”
“好好,英雄出少年!”白光远转首道:“这位敢情是莫师妹了?”他因与万鹏程结拜,是故亦称师妹。
“小妹正是莫紫薇!”
白光远大喜,道:“王三,还不快去请帮主和蒲副帮主!”王三去后,他又忙请他俩坐下,“敝帮得两位光临,实在蓬荜生辉!”
莫紫薇道:“副帮主,小妹今日登门乃因打听到统一盟欲在四月中旬攻打贵帮,恐贵帮尚未知情,是以前来报讯!”
白光远脸色一变,厅里的汉子也全都耸然动容,“真有此事?”
刚说到这里,万鹏程和蒲环已闻讯迎出厅来,万鹏程喜道:“小师妹,想不到你会来探访愚兄!”
莫紫薇忙上前向万鹏程和蒲环行礼,道:“这位必是我的大师嫂了!”
蒲环一笑将她扶起,轻轻问道:“小师妹,那位青年少侠可是展劭?”
莫紫薇粉脸升起双团红晕,轻轻点头。蒲环走前大方地道:“欢迎展少侠莅临敝帮,请多多指教。”
展劭急道:“嫂夫人客气,在下乃初出茅庐的后生小子,什么都不懂,正要请诸位先贤指教!”
万鹏程道:“少侠年纪轻轻,即扬名江湖,黄山一役,名动武林,令人钦佩!唉,真是英雄出少年!”
寒暄间,下人送上香茗,白光远趁此向万鹏程耳语,只见万鹏程脸色一变,问道:“小师妹,你怎知道统一盟要来攻打敝帮?”
莫紫薇便将听到的消息复述一遍:“招供的此人乃统一盟的三级堂主,又接木剑道人的命令,料不是虚言!”
万鹏程略一沉吟,忽向妻子打了个眼色,蒲环含笑道:“师妹,展少侠,咱们到内堂坐谈!”她又向厅上众汉子告罪一声,然后才带莫紫薇和展劭进入内堂。
万小龙正在房里玩要,蒲环忙道:“小龙,快唤姑姑和展叔叔!”
万小龙瞪着一对大眼睛,望着莫紫薇,道:“娘,她便是姑姑?”
“除了她还有哪位姑姑?”
莫紫薇见他长得伶俐精乖,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轻轻在他脸蛋上亲了一下,道:“我就是莫姑姑!”
“姑姑,爹去年就说你要来看我,你现在才来!”
莫紫薇有点惭愧,大师兄成亲了这许多年,孩子都已五六岁了,自己还未来看过他,的确有点说不过去,便道:“姑姑不对,你罚姑姑好不好?”
蒲环忙道:“小龙快下来,姑姑刚到累极了,快去告诉杨大婶,请她多弄几个小菜,说爹要请客!”
万小龙在莫紫薇怀中溜下来,快步跑去了,边跑边唤:“杨大婶,我姑姑来看我了……”
莫紫薇道:“侄儿真乖巧!”
“请坐。”蒲环见她只跟展劭来,心中实有许多了话要问,只是碍着展劭在旁,不便开腔,是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展劭反而忍不住先问:“夫人可有秦大哥的消息?”
蒲环微微一怔,看了莫紫薇一眼,“你问三师弟?哦,他不在括苍山上么?小师妹,你……”
莫紫薇干咳一声,道:“去年展大哥邀咱们出海去找他师父,不料中途遇到海鲨帮来袭,船破之后,大家都落水了,小妹幸有展大哥拯救,所以拾回一条命……”
展劭接道:“在下四处找不到秦大哥,希望他吉人天相。嗯,未知去年夏天之后,他可曾来过?”
“从前年他来报师父的死讯之后,便不曾再来。”蒲环脸色都变了,急问:“那三师弟到底是生是死?”
展劭满含歉意地道:“咱也不知道……都是在下不好,若非我遨请他去见家师,就不会发生这件事……”
蒲环又问:“小师妹,你可有去括苍山找过他?”
莫紫薇粉脸微红,道:“没有……咱们一听到统一盟要攻打贵帮的消息,便立即赶来了!嗯,不知二师兄如何?”
蒲环脸色一沉,道:“二师弟已不在八方镖局了,也不知去向,听说他连妻子也休了!”
“这是什么原故?”
“不知道!”蒲环声音凝住,“大概他找到新欢吧?唉,希望三师弟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莫紫薇呐呐地道:“假如三师兄能上岸的……我以为他一定会来找你们……”
蒲环心头一沉,心想当时的情况必定十分恶劣,暗道:“难怪她会移情别恋……可惜三师弟如此短命!”当下问道:未知展少侠尊师是哪位高人?”
展劭道:“在下有三位师尊,他们合称‘海天三剑’,隐居孤岛,不问世事,夫人料未曾有过耳闻。”
莫紫薇接道:“三位老人家对剑法研究极深,武功远在九大门派掌门之上!”
蒲环心中又想道:“这姓展的条件也不错!”当下道:“小师妹,有关三师弟之事,请暂勿告诉你大师兄。”
岂知话音刚落,门外已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环妹,你不许小师妹告诉我什么?”门帘一掀,只见万鹏程抱着儿子走进来。
“没有哇……”莫紫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万小龙忽然问道:“姑姑,三师叔为何没跟你一齐来?他说过要再来看我的!”
“他……忙嘛!”
万鹏程道:“对啦,愚兄差点忘记问你,三师弟为何不一齐来?”
“三师兄……他留在山上练武。”
万鹏程粗中有细,看了妻子一眼,沉声向莫紫薇问道:“那你为何不在山上陪他练武?你到底瞒骗我什么?”
莫紫薇对这位大师兄素来畏惧,听他严词责骂,眼圈儿不由一红,岔开话题问道:“大师兄,你们商量出应付的办法否?”
万鹏程脸色沉重地道:“统一盟的实力非同小可,几句话岂可解决困难?”
“何不先避避锋芒,日后再卷土重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愚兄的脾气?”万鹏程哈哈一笑,“自统一盟出现之后,无一个实力较强的白道组织跟其硬拼,我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展劭讶然道:“帮主有制敌之把握?”
“没有!”万鹏程答得很干脆,“敝帮只有把握给对方迎头一击,希望能激起同道的斗志,跟对方周旋到底!假如能杀他们几个主将,便能达到削弱其势力的目的,敝帮上下都有与他们死战的决心!”
展劭不由肃然起敬,道:“在下愿意效劳,与贵帮同生共死。”
“少侠侠骨琴心,隆意厚情,令人敬佩,不过敝帮心领了,展少侠无须为敝帮牺牲!”
展劭反问:“难道帮主认为自己值得牺牲?”
“当然,少侠年纪尚轻,将来前途无限,说不定日后还得靠你负责消灭统一盟!”
“在下从未敢有此壮志,帮主太看得起在下了。”
“万某主意已决,少侠不必多言,统一盟下月中旬来,假如你不嫌弃的话,便留至四月十日左右吧,超过此日,恕不招待!”万鹏程顿了一顿,道:“不过万某也有一事相托!”
展劭忙道:“帮主请说!”
“万某想托两位带犬儿到括苍山,将他交给敝师弟,请代在下教导他,万某不求他替父报仇,只望他不走邪路,于愿已足!”
莫紫薇再也忍不住,垂泪道:“三师兄已经……”
万鹏程脸色一变,霍地长身问道:“三师弟他如何?”
蒲环忙道:“大哥且莫急……三师弟跌落海里,不知生死,不过看他并非夭折之相,料可逢凶化吉!”
万鹏程急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妹子你快告诉我!”
蒲环便将展劭、秦君燕和莫紫薇出海巧遇海鲨帮,双方引起冲突,最后全部落水,失去秦君燕踪迹的事说了一遍。
万鹏程脸色十分难看,沉声道:“想不到三师弟如此人才,竟然英年早逝!”说罢又叹息不已。
莫紫薇已抽抽泣泣地哭了起来,展劭道:“万帮主不用太悲观,在下倒赞成夫人之见解,相信秦兄必能逢凶化吉!”
万鹧程反问,“他若无事,为何不来找我?你两可曾去过括苍山找他?”
莫紫薇道:“没有,咱们一听到统一盟要攻打贵帮的消息,便立即赶来了。”
万鹏程吸了一口气,道:“三师弟的事,不谈也罢。”他向妻子打了个眼色,“妹子请去看看杨大婶煮的菜好了没有,顺便替我弄些酒来!”
蒲环抱着儿子出去,万鹏程又道:“小师妹,展少侠,敝师弟既然……咳咳,犬子便请两位代为管教,未知可否助我了却此心愿?”
莫紫薇道:“小龙是小妹的师侄,我岂有不管之理?只是……”话音未落,万鹏程已向他俩跪下,道:“如此两位请先受愚兄一拜,养子之情,今生恐怕报不了,唯有来生结草衔环!”
莫紫薇和展劭连忙将之扶起,道:“大师兄这样可要折杀咱们了!”
万鹏程道:“咱们男人不喜欢这样婆婆妈妈的,大恩不言谢,这笔恩情万某夫妇记住就是。”
莫紫薇道:“大师兄请坐下。”
万鹏程又叹了一口气:“二师兄下落不明,三师兄生死未卜,愚兄安危难测,今后括苍一派,就靠师妹担负继续光大本门的责任了。”
“小妹必尽自己的责任,但大师兄也未必……再说贼势太盛,亦无必要跟他们硬碰!”
万鹏程道:“敝帮上下斗志如虹,人人均抱必死之心,愚兄心意已决,不必再劝!”说着蒲环已捧着酒菜进来,万鹏程又道:“小师妹,展少侠,请入席!”
蒲环颇有须眉作风,斟了四杯酒,大家举杯就饮,莫紫薇问道:“怎不见侄儿?”
蒲环道:“杨大婶喂他,他在此咱们说话不方便。”
展劭道:“万帮主,统一盟野心极大,意欲统一武林之心,路人皆知,虽说咱们得悉他们欲在四月中旬动手,但亦须提防他们提前行动!”
万鹏程道:“尚有半个多月,还来得及准备。不瞒你俩,咱们一直都在小心防备之中,因恐统一盟在太湖的爪牙来偷袭,再者,刚才愚兄跟白兄弟他们商量过,决定发帖邀请附近的侠义英雄拔刀相助。”
展劭道:“只怕时间仓猝,能赶来助拳的人不会多。”
万鹏程笑道:“这也在咱们计算之中,总之咱们绝不退缩,决心杀至最后一人,即使事后全军尽墨,也要大寒敌胆,教他们以后不敢小看咱们武林中的侠义人!”
展劭举杯大声道:“壮哉斯言,单凭万帮主这几句话,已足可浮三大白!”
四人又喝了酒才动箸,蒲环低声问道:“大哥,小龙的事,你跟师妹说过了?”
“说了,承师妹及展少侠大义答允,咱夫妇再无牵挂!”
蒲环又举杯道:“愚夫妇无以为报,就以酒示意,再敬两位一杯!”
莫紫薇酒量不好,两杯下肚已早已颊泛红晕,是以道:“大师嫂不必客气,此乃小妹应为之事。”
蒲环转头问道:“展少侠又认为如何?”
“在下亦必尽力!”
“好极,两位请稍候!”蒲环走了出去,一忽再回来,手上拉着万小龙,只听她道,“小龙,爹娘替你找到一个师父,你快跪下拜师!”
万鹏程大喜,亦道:“妹子好主意,小龙还不快跪下?”
万小龙年纪尚小,不知父母此安排的用意,他长在这种地方,自小便好武,是以立即跪在展劭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展劭本还待谦拒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义不容辞,当下接受了他的大礼,然后一手将他抱起,道:“小龙,为师身上没有带礼物,以后再补一份给你!”
万小龙道:“徒儿只要学本领,不要礼物!”
“你以后便要跟师父去学武,你舍得离开爹娘么?”
万小龙不觉有点迟疑,呆了一呆才问:“师父,徒儿要跟你去哪里学武?”
万鹏程沉声道:“小龙,你是男人,将来年纪大了,还要办很多重要的事,大丈夫志在四方,学好武功才能成材,你害怕么?”
万小龙咬唇道:“小龙不怕,师父,徒儿要学几年方能成材?”
“短则五年,长则七八年,你吃得苦么?”
万小龙大声道:“小龙才不怕吃苦,师父,你武功有多高?”
万鹏程道:“师父武功比爹还高!”
万小龙兴奋地道:“真的……我,我不相信,爹的武功才是天下第一!”
万鹏程板着脸道:“谁说的?你爹的武功是天下第一千名,你师父的武功比爹高多了,否则爹为何要你拜师?”
万小龙这才有点相信,蒲环悄悄举袖拭去泪水,道:“师父还未吃饭,快下来吧。”她接过小龙,将他抱出去,半晌再回来。
他俩夫妇心情都有点沉重,展劭和莫紫薇又不知该如何劝解,四人低头闷闷喝酒。
良久,万鹏程忽然强打一个哈哈,道:“怎地大家都不说话呢?今日小龙得拜名师,可是个大好日子,大家都应该高兴才对啊!”可是,不管他如何制造气氛,情况都无多大的改变。
饭后,万鹏程道:“妹子,你先安排师妹他们去住宿,等下到大厅开会。”
这晚,昆仲帮主脑们,主要是商量安排妇孺撒退的问题,另外又选出一队精锐人员,护送他们离开,最后才研究需要添置的武器及必需品,当万鹛程夫妇回房歇息,已将近五更。
× × ×
三月底,午时,万鹏程夫妇正与展劭及莫紫薇吃饭,忽然一个喽啰走了进来报告:“帮主,秦少侠来了,白副帮主在厅里接待他!”
万鹏程一怔,问道:“哪位秦少侠?”
“就是您那师弟呀,上次帮咱们破白虎寨和双英寨的那一位少年英侠!”
万鹏程掷下碗大叫了起来:“秦君燕三师弟?哈哈,他还没死!”话音未落,他已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展劭、蒲环和莫紫薇亦十分高兴,但蒲环是过来人,首先发觉展劭的表情十分复杂,当下道:“两位稍候!”
莫紫薇忙道:“大师嫂,小妹也出去迎接!”
展劭曾经答应秦燕君退出角逐莫紫薇的行列,后来以为秦燕君葬身怒海,是以感情放尽,如今与莫紫薇已至难分难舍之境,乍听秦君燕“还阳”,心情之复杂可想而知,不过他亦不甘后人,跟着蒲环和莫紫薇背后步出大厅。
不料,他们三个只走到厅后,便见到万鹏程满脸欢容,拉着秦君燕快步进来,他一见到妻子,便回头道:“三师弟,刚才咱们还担心你的生死哩,不想你从天飞来!”
秦君燕一眼瞥见莫紫薇,万鹏程说什么他都听不见,双眼只直勾勾地望着莫紫薇,心中不断地喊道:“师妹没死,皇天有眼,师妹没死!”
莫紫薇惊喜交集地叫道:“三师兄!”两人倏地奔前,四只手掌握在一起。
“师兄,你没死?”
“小师妹……愚兄莫非在梦中么?”
莫紫薇喜极而泣,秦君燕亦清泪长流。蒲环见展劭站在旁边,局促不安,便道:“三师弟,小师妹,咱们到厅里再谈吧!”
万鹏程大声道:“不错不错,妹子,快吩咐杨大婶加酒菜,今日愚兄要喝个痛快。”
展劭直至此刻才上前,道:“恭喜秦兄怒海余生,脱险归来!”
秦君燕一见到展劭,心头便是一沉,但有外人在场,不敢有失礼仪,抱拳道:“在下亦恭喜展兄无恙,真乃皇天有眼,敝师妹必得展兄照顾良多,在下谢了!”最后这句话,充满酸味。
万鹏程道:“师弟,有话到厅里再说,来!”他当先带路而行。一行四人只有他满怀高兴,其他人都各怀心事。
到万鹏程所居小厅,重整杯碟,四人依次坐下,万鹏程斟了一杯酒道:“师弟无恙,真乃本门之幸,待愚兄先敬你一杯!”
“多谢大师兄!”秦君燕一饮而尽,莫紫薇虽不胜酒力,亦陪喝了一杯。
秦君燕满腔情话,不知从何诉起,半晌才道:“愚兄还以为今生再也没机会到师妹了!”
莫紫薇只简单的道:“小妹幸得展大哥相救,否则早葬身鱼腹了,三师兄你又如何能得以生还?”
秦君燕叹息道:“愚兄幸好遇到一艘渔船经过,将愚兄网上船去了……唉!上岸之后还几经生死,幸好上天可怜,留得残躯。”
说着蒲环已捧着酒菜进来,接口的道:“三师弟,既然早已上岸,为何不来报个讯儿?”
秦君燕犹疑了一下才道:“大师兄,小弟今次赶来,乃为了通知您一件事,统一盟准备在下月攻打贵帮。”
万鹏程道:“师妹和少侠也是为此而来,愚兄已作了安排。”
“闻得贼势甚强,以小弟之见,大师兄还是先避避锋芒!”
万鹏程哈哈笑道:“师弟没到来之前,愚兄还有点牵挂,如今了无牵挂,还怕什么?大丈夫死则死矣,要愚兄做缩头乌龟,万万不可!”
“大师兄,请恕小弟大胆妄言,此乃匹夫所为,俗语有云,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请大师兄……”
“师弟不必多言,愚兄主意已决,若人人如你所说,还有谁抗暴?”万鹏程又喝了一口酒,道:“不过师弟你却不能留下来!”
秦君燕只道万鹏程准展劭留下,不准自己留下来,不由大声道:“大师兄认为小弟武功不足以助你一臂之力?”
“非也,本派尚须由你继承,你情况与愚兄不同也。”
蒲环亦道:“三师弟,你大师兄说得有理,你们三个,过两天便一齐离开吧,敝帮的事,自有敝帮应付。”
万鹏程道:“如果二师弟争气,你要留下来,愚兄亦不反对,奈何……”
秦君燕又问:“大师兄可有二师兄的消息?”
“全然没有,就怕他落在统一盟手中。”万鹏程道:“三师弟近来情况如何,请简述一下。”
秦君燕依言将年来发生的事,扼要地说了一下。万鹏程喜道:“师弟有志气,愚兄十分钦佩,相信年来武功必大有进展!”
“小弟因限于资质,进步极微,正想请大师兄指点!”
万鹏程应了一声,道:“好极了,下午愚兄便抽空陪你练一趟剑法。”
饭后,万鹏程果然带秦君燕到后花园练剑,莫紫薇也跟着去,展劭因为自己是别派弟子而不便去,于是找上万小龙,先教他练些入门的功夫。
万鹏程先看秦君燕练了一遍剑法,再与他决斗一番,两人剑来剑往,只见白光不见人影,斗得十分激烈。莫紫薇在旁看见,心中暗暗高兴,忖道:“我只道年来进步极速,不料三师兄亦更上一层楼。”
万鹏程忽然住手跳后,举袖拭去额上汗珠,道:“三师弟且停,师妹,你亦练一趟,让愚兄看看!”
莫紫薇欣然答应,练了一遍剑法,万鹏程见她剑中颇多新招,不由得心花怒放,秦君燕却知道是展劭师父传授的,心中颇不好受。
莫紫薇收剑之后,万鹏程急不及待问道:“师妹,你那几招剑法,是跟人学的,还是自创的?”
“小妹哪有自创新招的本领?那是展大哥的师父传授的,说那本是本门的剑法!”莫紫薇将情况略说了一遍。
万鹏程叹息道:“料不到本门的武功反要由外人代授!”
莫紫薇道:“大师兄,三师兄,趁这几天有空,待小妹对你俩详细解释这几招……”
话音未落,秦君燕已截口道:“外人传授的,愚兄不学。”
万鹏程沉声道:“三师弟,你怎地这般迂腐?此乃本门原来之武功,为何不学?难道要甘心让它湮没?小师妹,别理他,现在开始吧!”
莫紫薇先示范了两遍,再详细解释一番,又授了口诀,秦君燕心无旁骛,记得很快,万鹏程因牵挂帮里的事务,只记住两招口诀,便收剑道:“三师弟,小师妹,你们继续吧,愚兄得出去料理一下帮务。”
万鹏程去后,秦君燕本想收剑,可是又舍不得失去与小师妹单独相处的机会,便留下来,不料莫紫薇却一本正经地道:“三师兄,你记性一向甚好,咱们继续吧!”
秦君燕道:“师妹,咱们阔别一年,停下来谈谈吧!”
莫紫薇正容道:“三师兄,继承和发扬本门的武功最为重要,而且说不定明早统一盟便杀上门来,能早点学上手,总是好事,至于叙别情,大可以在晚上。”
秦君燕反驳不得,只好继续学习,他分神之下,进度甚慢,莫紫薇生气地道:“三师兄,这七招剑法,你学不会,就别想跟我说话!”
秦君燕觉得小师妹跟自己的距离又远了一步,心里十分难受,待要再求莫紫薇,但莫紫薇已举刻示范起来,他只好专心集中精神学之。
莫紫薇直教至傍晚才收剑停止。两人返回万鹏程居所,蒲环与展劭还在说话,四人瞎扯了一阵,万鹏程就回来了。
不久,晚饭开上来,一直至回房歇息,秦君燕都找不到机会跟莫紫薇诉衷情。
次日一早,秦君燕去莫紫薇房中,却扑了个空,原来蒲环拉她去水寨那边,秦君燕想了一下,便转而去找展劭。
× × ×
蒲环藉口带着莫紫薇到水寨参观,其实只是为了方便探听她的口风:“小师妹,你已很久没见过三师弟,觉得他有否改变?”
莫紫薇道:“三师兄看来比前清瘦,但人却稳重了些。”
“愚嫂不是指这个……他对你还是很好吧?”
莫紫薇微微一呆,隐隐猜到蒲环的用意,却故意假装不知,道:“是的,咱们自小便一起学文习武,三师兄一向关心小妹,小妹也一向当他是亲哥哥。”
蒲环不放过她,紧加一句:“只是这样?”
莫紫薇反问:“大师嫂认为怎样?”
蒲环微微一笑:“愚嫂觉得三师弟对你好像不是兄妹之情,难道小师妹不知道他对你有儿女情意?”
莫紫薇垂下头来,半晌才幽幽一叹:“小妹怎会不知?不过这种事实在勉强不来!”
蒲环脸上的笑意不见了:“你的意思是说你从来没有……”
“不错!小妹一直视他为大哥,那只是他一厢情愿……”莫紫薇吸了一口气,抬头道:“师嫂,小妹也知道他对我一心一意,更知道他是好人,是以小妹亦希望他能早日找到一个如意的伴侣。”
“你不再考虑一下?”
“不必了,小妹已说过,这种事绝对不能勉强,即使爹在生,也不会改变。”
“是因为展少侠?”
“绝对不是,小妹未认识展大哥前,对他的感情亦是如此!”莫紫薇大着胆子反问:“师嫂,请恕小妹大胆问一句,师嫂未嫁与大师兄时,相信拜倒在您石榴裙下的人,绝对不少,为何你只喜欢大师兄?小妹是越来越相信缘份。”
蒲环红着脸续问:“你喜欢展少侠?”
莫紫薇亦希望蒲环劝劝秦君燕,因此鼓起勇气道:“是的,师嫂,你认为他的为人怎样?”
“他……人品的确不错,否则愚嫂也不会要小龙拜他为师。”蒲环侧头看了她一眼,续问:“但不知他对你如何?”
莫紫薇双颊红得像西天的晚霞,声如蚊蚋地道:“他,他对小妹很好……”
“愚嫂亦希望你们有情人能成眷属,只是三师弟他……”
莫紫薇道:“希望师嫂或大师兄能劝劝他……”话未说罢,她心中忽又紧张起来,急又道:“不知三师兄会否去找展大哥?”
蒲环一怔,道:“三师兄与他相识非自今日始,去找展少侠亦无什么不对!”
“师嫂你不知道了!”莫紫薇紧张地道:“咱还是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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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劭不在房中,秦君燕到处找他,终于在后院见到他,原来展劭正在教万小龙练武,秦君燕道:“展兄,小弟找得你好苦!”
“秦兄来得正好,小弟也有话要跟你说。”
秦君燕冷冷地道:“说吧,小弟洗耳恭听,相信展兄尚未忘记当日咱们的协议。”
展劭有点儿窘,忙回头道:“小龙,今日暂时教到此为止,下次再继续,你回去吧,为师有话跟你三师叔商量。”
万小龙离开之后,展劭仍垂着头,久久说不出话来,秦君燕冷笑一声:“展兄不是欲告诉小弟,说已把以前的话忘记了吧?”
展勘嗫嚅地道:“不是……小弟并没有忘记,这一年来,从未忘记。”
秦君燕掩不住内心的高兴,喜道:“展兄弟果真信人,小弟佩服之至!如今小弟既然与师妹重逢,以后自有小弟照料她,再不用展兄费心了。”
展劭咬一咬唇,似下了极大的决心,道:“秦兄,小弟正要请你原谅,小弟要毁约了。”
秦君燕脸色大变,“展兄这是什么意思?嘿嘿,好高明的手段,故意以退为进,等小弟不以为意,你好乘虚而入。展劭,真想不到你是个卑鄙小人,枉我当日在黄山与你共生死!”
展劭诚恳地道:“秦兄误会了,小弟绝无欺骗你的成份,存心欲成全你们……奈何当日咱们闱攻海鲨帮而下水,小弟与紫薇以为秦兄已葬身怒海……”
“你是在咒我,还是希望我早点死?”
“请秦兄别生气,当日那情况也难怪小弟有此想法。”
秦君燕气得手指发颤,抬臂戟指道:“如此,你便要毁约,难道你不知道大丈夫一诺千金?”
展劭也提高声音:“小弟亦请问你一句,你是否真爱紫薇?”
“那还用问!”
“既然如此,难道你希望紫薇一生为你守这没意义的寡?”
这句话说得君燕答不出话来,展劭又道:“秦兄,男女间之情爱可不能勉强的,咱们是两厢情愿。”
秦君燕大声道:“除非你引诱她,不然紫薇怎会……”
“秦兄,不许你如此侮辱紫薇,假如她对你的感情会因为我的引诱而改变,她尚有何可取之处?”展劭忽又长叹一声,痛苦地道:“小弟已不能自拔,而且我知道紫薇心中爱的亦是小弟。”
“哼,好自大,不能自拔,小弟有办法替你解决,只要小弟带紫薇远走高飞,日久之后,你自会淡忘。”
展劭苦笑道:“秦兄不能忘记她,小弟又如何能对她忘怀?”
秦君燕说不过他,不由恼羞成怒,厉声道:“我不管你这许多,总之她是我的,你是后来者。”
“我看未必,紫薇与秦兄只有兄妹之情,未涉儿女之情……”
“你别再说,等下我就带师妹离开。”
展劭见他不可理喻,不由也发火了,冷然反问:“你有否得到她的同意?”
“哼,她不跟我去,难道反跟着你?”
展劭低声道:“事实与你所说的,恰恰相反,紫薇爱的是我,小弟本来也想将她让给你,但后来经过深思熟虑,决定不能为了实践诺言,而牺牲紫薇的幸福。”
秦君燕心头如遭火灼,喝道:“放屁,小师妹跟我才有幸福。”
展劭诚恳道:“秦兄,小弟不想与你作无谓之争,事实紫薇多次向小弟表露真情,请问她可曾向你表示过情意?你若不信大可去问她。”
秦君燕如胸中刃,展劭这句话正击中他最虚弱的地方,刹那间,羞、怒、妒、恨诸情一齐涌上心头,双眼充满怒炎,直瞪着展劭。
展劭目光毫不退缩,反瞪着他道:“小弟不能没有紫薇,相信她也不能没我,就算小弟此时立即离开她,她今生亦不会嫁给你。”
秦君燕兀自强辩:“心有灵犀一点通,她心意如何,我比谁都清楚,她只爱我不爱别人。”
“秦兄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为了自己的感情,完全不理会对方,这也是爱?老实说,就算你娶得紫薇,也只能令她终身痛苦。”
秦君燕再也忍不住,霍地抽出剑来,道:“展劭,拔出你的剑来!”
展劭轻哼一声,不屑地道:“展某才不与你一般见识。”言毕动身欲行。
秦君燕怒喝道:“站住!”
展劭百般忍让,仍没法说服对方,不由亦发火,转头冷然道:“请秦兄自重!”
秦君燕道:“如今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你我两人在剑上分个高低,败者便得悄然引退。”
“小弟认为只有紫薇才有资格决定!”
秦君燕哈哈大笑:“展兄不敢应战,敢情是害怕失败!”
“小弟绝不是害怕,而且咱们到底是朋友。”
“放屁!秦某哪里有你这种不顾信义的朋友?快拔剑!”秦君燕咄咄迫人,长剑遥指着展劢。
展劭苦笑道:秦兄何必苦苦相迫?”
“你有种便拔剑与我决个高下,不敢拔剑便给我滚,从此不再见我师妹!”秦君燕妒火中烧,己完全失却往日的风度,与市井之徒并无不同。
展劭心想今日若不与他一战,日后麻烦更多,何况到底少年心性,被人苦苦相迫,决计不能强忍,当下道:“既然如此,小弟是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咱们只是印证一下武术,紫薇谁属,终须由她自由决定……”
秦君燕道:“展兄既然要点到即止,小弟哪敢不从命,废话莫说,还是拔剑吧!”
“好大的口气!”展劭心中暗道:“他这人最大的缺点,便是傲气太重,心中只有自己,从无别人。”当下将剑抽了出来,道:“虽然点到即止,但刀剑无眼,若有损伤,尚请莫怪。”
“此话小弟亦正欲提醒你。”
展劭针锋相对:“小弟近来习了不少新招,请秦兄小心!”
秦君燕怒极反笑:展兄好像是小弟腹中的蛔虫,小弟也新创不少绝招,展兄千万小心。”
“想不到秦兄有此功力,小弟今日若然输给你,不但立即远离紫薇,而且发誓终生不用剑。”
秦君燕道:“壮哉斯言,小弟今日若失败,也同样终生不用剑,请!”他怕等下有人来,会打不成,因此先发制人,立即抢攻。
秦君燕一口气攻了七八招,展劭虽觉他比前大有进步,但他在三位师父指点之下,进步更大,他武功本就比秦君燕高一筹,如今双方的距离就更大了,是故秦君燕攻势虽凌厉,但他仍然从容不迫,一一破解。
秦君燕自恃这年来功力大进,有信心跨越对方,岂知展劭亦有进步,不由激起他争胜之心,攻势展开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眨眼间已攻了三十多招了,依然未能占到丝毫便宜。
秦君燕见毫无进展,遂展开自创的新招,果然将展劭迫退两步,他精神一振,尖啸一声,功势更加猛烈。
展劭很快又站稳了阵脚,他摸透了秦君燕新招的变化后,立即展开反攻。秦君燕拼力抵挡,寸步不让,“展兄不是夸言创了不少新招么,也不过尔尔!”
展劭心中暗怒,忖道:“今日若不给点颜色他瞧瞧,恐怕他更将嚣张。”当下道:“秦兄小心,小弟的新招来了!”
秦君燕道:“小弟盼得脖子都长了。”
话音未了,展劭剑法已是一变,时急时缓,时刚时柔,秦君燕一时适应不了,登时被闹得手忙脚乱。
原来剑痴和剑狂两人的剑法,其一走的是阴柔诡异多变的路子,另一走的则是刚猛急劲之路,本是“水火不能容相”,但经“海天三剑”这些年来的钻研,再加上剑心自创的几招剑法,把两种截然不同路子的剑法,融于一炉,威力倍增。传与展劭,只可惜展劭限于功力和经验,这套剑法固未学全,而学到的,亦尚未能完全发挥其精妙和威力。
秦君燕虽然天资聪敏,但一个人的苦心钻研,限于原有之功力和阅历,怎能与三位盖世高手相比?是以只十来招,便被展劭迫得连连后退。
展劭道:“秦兄,今日此场比赛,到此为止如何?”
“胜负未分,阁下言之过早。”秦君燕吃了他一激,拼起全力,亡命反击。
展勘眉头一皱,忖道:“他怎地把我当作不共戴天之仇人?今日,如何收拾方好?”可是秦君燕一拼命,形势不由他分神,只好专心应付。
秦君燕招式凶狠,只攻不守,这如何算得是印证,简直是在拼命。
展劭一时间,想不到两全其美的方法,只好严密防守,节节退后,眼看退到墙边,秦君燕嘶声道:“展劭,你为何不敢反攻?莫非技只此矣?”
展劭退无可退,一听他此话,不由猛啸一声,长剑用力一横,“当”的一声,将秦君燕的剑挡开,再使一招剑狂传授的“气盖山河”。
这一招力度既猛又疾,秦君燕吃了一惊,急忙倒退半步,回剑来格,“当”的又一声巨响,秦君燕运力不及,只觉虎口一麻,长剑登时脱手。
展劭踏前一步,长剑指了指秦君燕胸膛,便随即收剑。
秦君燕脸色铁青,颤着声道:“展劭,你有种便杀了少爷吧!”
展劭干咳一声:“咱们不过是印证武功而已……咳咳,胜负乃兵家常事,请秦兄莫放在心上。”
秦君燕狠狠地道:“你不杀我,终有一日你会后悔,我必报此辱。”
展劭收剑入鞘,道:“秦兄真要看不开,小弟亦无可奈何。”
秦君燕心如刀割,知道自今之后,他将永远失去莫紫薇,只见他身子不断颤抖着,慢慢转身,俯身去拾剑。
展劭心情亦甚沉重,快步上前,欲替秦君燕拾剑,秦君燕大喝道:“让开!”
展劭依言退后,呐呐地道:“秦兄,小弟并非有意……”
秦君燕拾起长剑,忽然将之敲打在石凳上,“当”一声,长剑自中而断,展劭刚一怔,秦君燕已转身振衣飞出围墙。
“秦兄,你欲去何处?”展劭亦跃上墙头,只见秦燕君如奔马般,向远处急奔而去。
秦君燕只觉有一股难以宣泄之气,充盈胸间,他久奔不疲,且越跑越快,一口气奔跑七八里,气才稍消,方慢慢停下。
这刹那,他脑海中仍一片空白,刚才所发生的事,仿如一场梦,令人难以置信。
良久,一阵湖风吹来,秦君燕这才瞿然一醒,才知道自己乃绕着太湖而跑。他痛定思痛,一股悲哀夹杂着仇恨涌上心头,忽然不由自主地失声痛哭起来。
是次比上次怒海余生,只道小师妹已葬身鱼腹的打击更大,只觉做人毫无趣味,一哭之下,难以抑止,一直哭至声哑力竭才停下。
湖边的渔夫早得到昆仲帮的通知,知道统一盟即将来犯,已经撤离,是以亦无人打扰他,秦君燕器量狭小,倚树喘息,手背无意中触及腰间的洞箫,他立即将洞箫拔了出来,凑唇吹奏。
箫声呜咽,说不尽凄凉痛苦,吹的正是“断肠人”的“断肠曲”,这曲子他已吹奏过无数遍,但却以这一次吹得最动人,感情与技术发挥至淋漓尽致。
他吹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吹了五六遍才停下来,箫声一停,他感情又沸腾起来,但觉天下间的人都负了他,包括他心爱的人和尊敬的人。他哭不出声,双拳不断捶击树干,十数下之后,他双拳已经红肿,甚至连皮肉亦擦破了,但肉体的痛苦,却不及精神痛苦的万分之一。
他毕生学剑,今后却不能再用剑,这仇如何报?心头如遇蛇咬,猛地揪紧,忽然瞥及地上的涧箫,目光忽然一亮,抓起洞箫,长啸一声,向南急驰而去。
× × ×
秦君燕固然伤心失望,而展劭亦不好过,他又愧又悔,把头埋在双掌之中。
当日在船上,自己亲口答应秦君燕,要退出这条复杂的爱河,但其后自己又食言,不单止没法忘怀莫紫薇,而且感情更深,而那时他亦知道秦君燕对莫紫薇的感情,不下于自己。
他不觉暗问自己:“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自私?”这刹那间,什么统一盟,什么正邪大战,他已全然忘圮,只希望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冷静一下。
莫紫薇与秦君燕是青梅竹马,自己半途杀入,算不算是横刀夺爱?能否容忍于道?
霎时间,理想、爱情、个人恩怨诸情,似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团团乱转,他几次欲飞身追秦君燕,叫他回来,任由自己浪迹天涯。
正在胡思乱想间,耳畔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展大哥,你身子不适?”
展劭心头一跳,缓缓站了起来,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强笑道:“谁说我身子不适?”
“展大哥,你一定有事瞒住小妹,你可曾见过三师兄?大师兄有事找他。”莫紫薇目光忽然瞥及地上的断剑,不由叫了起来;“这把剑是谁的?”
展劭目光不敢望她,呐呐地道:“那是你三师兄的剑。”
莫紫薇从他的神态看出玄虚,娇躯猛地一震,低声道:“展大哥,你把他打伤?”
展劭见她焦虑之情,溢于言表,自责之心更强,暗道:“原来紫薇还是关心他的,我实在不该挤在他们之间。唉,展劭呀展劭,你身为男子汉,岂能不顾大事,而溺于儿女私情中?”
莫紫薇见他面色阴晴不定,更为焦急,急问:“展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三师兄到底去了哪里?他伤得严不严重?现在何处?”
展劭心头更凉,忖道:“她在岛上跟我卿卿我我,只不过秦君燕不在而已,如今他来了,她自然记起以前的情义,我何苦来哉?古人能够成全朋友,我展劭为何不能?”主意—定,便道:“他没有受伤,往前跑了,你快去追吧!”
莫紫薇跺脚道:“也不知道你们在弄什么玄虚,还不快跟我去追?”
展劭收起长剑,道:“紫薇,对不起,我突然醒起还有点要事要办,后会有期!”他不待莫紫薇有任何反应,一个风车大转身,双脚一顿,向另一个方向飞起,脚尖在假山上一点,越过围墙,向寨后驰去。
莫紫薇一怔,叫道:“展大哥,你要去何处?”待她跃上围墙,只见展劭经已去远,要追已经来不及了,但她仍不顾一切地跳下去,边追边叫道:“展大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展劭心头滴血,暗道:“紫薇,你是个好姑娘,我怎会生你的气?”他不敢回头看她,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是以低头疾驰,去势更快,眨眼已将距离拉开。
莫紫薇见他不理睬自己,心中有气,括苍山只有她一个女子,自小便受尽父亲和师兄的呵护,几曾受过这种委屈?
自尊被损,不由住了步,抬头一望,展劭背影已模糊,心头一酸,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再过一会,展劭的身形已经不见,莫紫薇脑海是一片空白,暗下决心,自此不再见他,可是偏偏不争气,展劭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不断在她脑海中浮现。
郊外风大,莫紫薇双颊的泪已被风吹干,她还未定过神来,猛听背后传来一阵沓杂的脚步声,她吃了一惊,忙举袖拭去泪痕。
恰在此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小师妹,发生了什么事?”
莫紫薇认得出是蒲环的声音,便低头转身道,大师嫂,三师兄和展大哥都走了。”
蒲环微微一怔,脱口问道:“他俩因何要离开?”
莫紫薇偷眼见蒲环背后尚有许多昆仲帮的人,脸上微微发热,轻声道:“小妹也不清楚。”
蒲环粗中有细,见状已猜到几分,她转身遣走手下,拉着莫紫薇的手,去到树下,问道:“小师妹,你坦白告诉我,他俩是不是因为你而闹翻了?”
莫紫薇红着脸道:“小妹真的不知道……”她将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哦,难道他们比过武,三师弟输了……”蒲环已猜到几成,当下笑道:“小师妹不用担心,过一二天他们便会回来。”
莫紫薇闪着一对大眼睛,讶然问道:“师嫂怎知道他们会回来?”
“好师妹,他们哪里舍得长期离开你!”
莫紫薇粉脸倏地染红,笑道,师嫂,连你也欺侮小妹,我要告诉大师兄。”
蒲环笑道:“咱们说正事,大战迫在眉睫,我与你大师兄都很担心,希望你们过一两天便带小龙离开。师妹,咱们和括苍派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
莫紫薇忙道:“大师嫂,大战之前,你说这种丧气的话,可不好!”
蒲坏担忧地道:“不是愚嫂长敌人志气,实乃双方实力相差太大,咱们亦只是尽尽人事而已,你不是昆仲帮的人,不必作无谓的牺牲!”
莫紫薇道:“他们两个实在不该在这时候离开,真气人!”
蒲环道:“他们不离开,你师兄也会叫他们离开,现在反而较松一点,省得愚嫂要磨破嘴皮劝他们。”
“不!小妹不能让大师兄跟你死在统一盟魔爪下,要死大家死在一块儿。”
“想当年越王勾践,若不是忍辱负重,复国岂能有望?小师姝,你千万别轻视这个问题,假如白道人士全部在此役牺牲,将来谁来铲除他们?又有谁来替死去的人报仇?”蒲环拍拍莫紫薇的肩膊:“小师妹,其实你们的责任比咱们还重大、还艰辛!”
莫紫薇垂泪道:“小姝一人能力有限,师嫂还是大家一齐走吧!”
蒲环摇摇头道:“当年愚嫂跟你大师兄订情时,双方有誓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死,你大师兄一直待我很好,我岂忍心让他独自一人上路。”
莫紫薇自然知道她口中上路是什么意思,刹那间悲从中来,面上淌下泪珠,呜咽地道:“大师嫂,你误会了,小妹也希望大师兄跟咱们一齐退,将来再作打算。”
蒲环神情十分平静,淡淡一笑,轻抚摸她的秀发,道:“你大师兄怎能离开他的兄弟?他的性子,愚嫂自然比你清楚,你千万别在他面前提及此事,反会令他不高兴。”
莫紫薇忍不住伏在蒲环肩上饮泣,蒲环又道:“傻妹子,你伤心什么呀?人生自古谁无死?何况咱们也未必便死在统一盟的魔爪下,倒是你令人担心,展少侠和三师弟之间,你要趁早作出抉择!”
“小妹早说过,我对三师兄只有兄妹之情。”
蒲环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三师弟没事就好,你大师兄对他期望很大,小师妹,不管如何,你都得活下去,别忘记你答应过照顾小龙的!”
莫紫薇忽觉自己肩上沉重,也蓦然醒觉大师兄把儿子托付给自己的用意,她吸了一口气,道:“大师嫂请放心!小妹无论如何都一定将小龙抚养成人!”
“多谢师妹,如此愚夫妇在九泉之下,也少了点牵挂。”蒲环拉着莫紫薇的手,道:“咱们回去吧,免得你大师兄担心!”
两人刚返回昆仲帮,便见万鹏程一阵风般跑来,蒲环不知发生何事,忙松了莫紫薇的手迎上去,问道:“大哥,有紧急情况么?”
万鹏程面如玄坛,大声问道:“小师妹,三师弟去了哪里?”
莫紫薇低着头道:“小妹也不清楚,听说往寨后跑去了。”
万鹏程怒哼一声:“真是岂有此理,枉我极力推荐他继承师父的位子,他却为了争风呷醋……哼!人家不喜欢你,便得要生要死么?你喜欢人家,人家便一定要喜欢你么?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莫紫薇一向敬畏他,不敢吭一声。
蒲环忙道:“大哥,这跟师妹无关,你别对着她咆哮!”
万鹏程余怒未息,又问:“展少侠呢?”
莫紫薇声音更低:“他……他也走了!”
“真是混帐!”
蒲环道:“大哥,咱们本来就希望他们离开,他们不过早走一两天罢了,看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答应将小龙带走的,大丈夫怎可言而无信!”
蒲环忙又道:“小师妹答应代咱们照顾小龙。”
万鹏程转头道:“小师妹,你日后见到三师弟,可得替我说说他,大丈夫志在四海,他……”大概他怕伤了小师妹的自尊心,话到一半,便挥挥手道:“算啦,你进去休息吧!”
蒲环示意莫紫薇离开后,走到丈夫身旁,道:“大哥,你别这样,大战之前最忌心浮气躁,何况你是三军统帅!”顿了一顿又道:“这件事实在复杂,三师弟喜欢小师妹,小师妹喜欢展少侠,而展少侠跟三师弟又有一段友谊,且共历生死……”
万鹏程问道:“问题是展少侠喜不喜欢师妹?”
“看样子这是肯定的。”
“这不就了结?男才女貌,郎有情妾有意,还有什么麻烦?假若我是三师弟,就会退开,成全心爱的人。”
蒲环道:“男女间的感情很难解得开,试问三师弟此刻被情丝所缠,一时间岂能解得了?”
“挥慧剑斩情丝,这句话说来容易,倒也不容易做得到!”万鹏程忽然搂着妻子道:“妹子,幸好咱们以前没这种麻烦!”
蒲环双颊泛上淡淡的红晕,轻轻地在丈夫肩上捶了一下,嗔道:“不害羞,也不怕别人听见!”
万鹏程傻兮兮的道:“愚兄说的是事实,昆仲帮上下谁不知咱们夫妻情笃!对啦,妹子,不如你跟小师妹一齐去吧!”
蒲环转身掩着他的嘴,道:“不许你再说!刚才你说昆仲帮上下均知咱夫妻情笃,如今又要我独自偷生?何况此事咱们早已有决定。”
“但别人的家小都已撤退,你实在不必陪愚兄……”
蒲环白了他一眼,道:“我怎忍心叫你在奈何桥上痴等数十年!你忘记当年咱们在泰山的誓言?”
万鹏程双掌用力,将她搂得更紧,感动地道:“妹子,你真好,愚兄得到你,虽死无憾!”
蒲环道:“能与大哥共赴黄泉,是我的福气,但可惜这几年我未能好好服侍你。”
“妹子,你已给我太多了,该惭愧的是愚兄,自从本帮成立以来,我一直忙于帮务,冷落了你!”
“这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我怎会怪你?”
两人心意相通,心中都充满柔情蜜意,四只手紧紧的相握,都觉得此生再无遗憾。
良久,万鹏程才道:“今晚咱们喝几杯,错过今夜,但恐今后再无机会!”
蒲环嫣然一笑,道:“我已很久没下厨了,手艺都生疏了。”
万鹏程哈哈一笑,“只要是你烧的,愚兄都吃得津津有味,今晚又怎会例外?”
× × ×
晚上,蒲环果然亲自下厨弄了几个小菜,大多是湖鲜,还备了两壶酒。小厅内有三个人吃饭,莫紫薇因为展劭和秦君燕都不见回来,心情十分沉重,还带着几分酸涩,实在吃不知味。
万鹏程则开怀大吃:“妹子,你烧的菜果然特别好吃!”
蒲环望了莫紫薇一眼,嗔逍:“你胡说什么?也不怕小师妹笑话,你看她,吃不下咽哩!”
莫紫薇忙道:“师嫂误会了,小妹只因心情不好吃不下,这些菜其实很可口!”
蒲环连忙为她夹菜,“那你就多吃点吧!看你荼饭不思,不要累坏了身子!”
万鹏程接道: “师妹,愚兄尚且吃得下,你焉有吃不下之理?有缘自然能再见。来,待愚兄敬你一杯!”
蒲环也举杯道:“愚嫂亦敬你一杯!”
莫紫薇只好强振精神,陪他们喝酒。蒲环不断替她夹莱。
万鹏程道:“小师妹,天亮之后,你就带小龙上路吧!”
莫紫薇一怔,慢慢地道:“大师兄,小妹打算再过几天才离开。”
“不行,统一盟随时会提前来犯,再耽搁太危险了。”
莫紫薇鼓起勇气道:“大师兄,请你再让小妹一次吧,以前你通常都让我的……”
万鹏程想起师门,目光一黯,道:“那时候你才多大?现在已长大成人,还要愚兄让你?”
莫紫薇忙道:“小妹不是……不是为了……他们……是错过今次,以后也不知何时才能与师只师嫂相见。”
万鹏程夫妇心头亦是一沉,三人良久都没有说话,只闻碗箸轻微的碰撞声,半晌,万鹏程大声道:“不行,你还是明天走吧!假如他们回来,愚兄会叫他们去括苍山找你们!”
蒲环望了莫紫薇一眼,道:“大哥,就让小师妹多住一天吧,我也得替小龙预备些东西。”
“好好,就多耽一天吧!后天午前一定要离开。”万鹏程喝了一口酒,沉声道:“小师妹,犬子就交给你了,希望你严加督促,万一他不肖,你便代愚兄杀了他,免得日后贻害江湖,还得连累他死去的爹娘!”
莫紫薇忙道:“大师兄,你怎会说出这种话来?小龙自幼在您熏陶之下,日后必是位受人敬仰的大侠!”
万鹏程道:“小师妹,愚兄再对你说几句话,不管你日后嫁给三师弟也好,嫁给展少侠也好,总是同道中人,不过今后可不能溺于儿女私情中,盼你们能勤练武功,相信愚兄不说,你也知道其中之好处,见到三师弟,请你代愚兄转告—下!”
“不错!”蒲环也道:“估计日后武林必有一段黑暗的日子,武功不好,除非屈服在统一盟之淫威下,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小师妹最好走远一点,括苍山怕亦不安全。”
莫紫薇觉得他俩夫妇,似在作临终遗嘱,心头又重又酸,几乎又要掉泪,勉强道:“小妹年纪已不小,请师兄师嫂放心,只要小妹有一口气,必不教小龙吃亏!”
万鹏程忽然起身,道:“你俩再谈一下吧,愚兄出去巡视一下!”
× × ×
第二天,莫紫薇心情更紧张,白白地等了一天,可惜仍不见展劭和秦君燕的踪影,芳心又气又恨。
这一天,万鹏程都不知去了哪里,只在吃饭时回来过,蒲环吃过晚饭,便把自己关在房中。
莫紫蔽带着冷漠的心情回房,躺在床上,思潮起伏,不能平静,一夜不能成眠,眼睁睁等到天亮。
当她回到厅时,刚好蒲环亦出房,两人的眼睛都布满红丝,同时问道:“你昨夜没睡!”
蒲环微微一笑,道:“愚嫂替小龙赶缝两套衣服,刚刚完成。小师妹,你这样好教人担心!”
莫紫薇道:“小妹相信过两天便会没事,师嫂放心!”她心中尚存着一丝希望,吃过早饭便到外面瞻望,希望能见到展劭回来,心情患得患失之下,一听到人声,便跑过去,可惜每次都失望回来。
蒲环提早做午饭,她特地做了一顿水饺,又把小龙带来与莫紫薇同桌而食,道:“小龙,你吃了水饺,便去向大家告辞,等下就跟姑姑上路。”
“去哪里?”万小龙倒没有难舍之情,“娘,怎不见了师父跟三师叔?”
“他们先走了,姑姑带你去找师父。”
万小龙又问:“娘,你跟爹什么时候去看我?”
“你爹要做的事很多,嗯,大概要过两、三年才抽得出时间。”
“不,春节您就要去!”
蒲环知道今日乃与儿子生离死别,心头如石般沉重,又恐影响儿子心情,强振精神,含笑道:“娘若果走得开,明年春节去探你就是。今后你可得听师父和姑姑的话,不准淘气,要勤习文武。”
“小龙已懂事,娘放心!
蒲环又道:“师妹,你大师兄说无暇来送你,叫愚嫂代他……你多吃一点吧!”
莫紫薇既为自己的事烦恼,又担心大师兄夫妇的生死,若非碍着小龙在旁,早已哭了出来,哪里吃得下咽?当下涩声道:“师嫂你多吃点吧,小妹还饱……吃不下。”
万小龙道:“姑姑,娘做的饺子很好吃,您可得试试!”他哪知忧愁?狼吞虎咽的神态,益使人断肠。
莫紫薇吃了两只水饺,便放下碗,蒲环也知道没法劝得了她,抓起包袱道:“小师妹,待愚嫂送你出寨!”
万小龙道:“娘,孩儿尚未向爹拜别!”
“爹无暇,他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蒲环暗暗落泪,急忙走在前面。
万小龙走前拉着她的手道:“娘,你流泪啦?不害羞,你若无暇去看我,小龙明年回来看您就是!娘,爹喜欢吃您烧的菜,您以后要多烧些给爹吃!”
蒲环心如刀割,只嗯了一声,三人出了大寨,外面已备了一匹长程健马,莫紫薇抱小龙上鞍,蒲环牵马而行,低声道:“小师妹保重!”
“师嫂保重!”
“括苍山不是安稳之地,你跟展少侠最好去远点的地方隐居。”
莫紫薇心头乱糟糟的,悲声应道:“小妹的事,师嫂不用牵挂,小妹一定将小龙抚养成人,请向大师兄说……小妹去了,请他也保重。大师兄的教导,师嫂您的关怀,小妹毕生难忘!”
蒲环又拿了一个包袱给莫紫薇,道:“里面有干粮,师妹带上也好充饥。”
莫紫薇热泪盈眶,在马上欠了一欠身,接过马缰,转头道:“师嫂多多保重!”她双腿用力一挟马腹,绝尘而去。
蒲环望着人马远去,身子如石像一般,动也不动,只觉面颊一热,两行热泪已夺眶而出,忽然肩上一沉,已多了一只手掌。
蒲环吃了一惊,猛回头,便见到丈夫,惊奇地道:“原来你早来了!”
“愚兄怕孩子……咳咳,你怎地哭了?小龙有师妹照顾,咱们再无牵挂,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你还笑我,看你眼泪也淌下来了,还不知道!”蒲环取出手帕,温柔地替丈夫拭泪。
万鹏程一把握住她的双手,两眼望着远方,喃喃地道:“希望他们一路平安,永远快乐,希望武林总有平静的一日。”
“大哥的希望一定能够达到!”蒲环再也忍不住,伏在丈夫肩上饮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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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紫薇生怕小龙舍不得离开父母,不敢回头,直到去远了,才忍不住转头望回去,只见远处有两个人互相依偎着,似是大师兄夫妇,她触景生情,不由四处张望,可惜展劭去如黄鹤,哪里还有踪迹?
她问自己应该去哪里,去括苍山有个好处,假如展劭回心转意,他还能找到自己,但她又怕统一盟会找上门去,更怕在这个时候再见到秦君燕。
不回括苍山,又该去何处?这刹那间,莫紫薇但觉天地茫茫,竟无自己安身之所。马儿慢慢地走着,方小龙指着两旁的景色,好奇地问东问西,莫紫薇只恨不得独个儿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痛哭一场,万小龙问些什么,她都没听进耳。
忽然万小龙叫道:“姑姑,你眼泪流下来啦!小龙替你揩。”
莫紫薇举袖一抹,强笑道:“小龙乖乖,姑姑不哭啦!嗯,你喜欢去哪里?姑姑先带你去玩玩!”
哪个小孩不喜欢玩耍,小龙登时乐得鼓起掌来,道:“姑姑,咱们去苏州!我听人说过,苏州很好玩,本来娘答应我明年春节带我去的。”
莫紫薇长长吸了一口气,强振精神,觉得苏州来往的人较多,要打听消息,比较方便,且离昆仲帮也不远,便道:“好吧,咱们先去那里玩几天,你坐稳啦!”她双腿一夹,催马加速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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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劭真是无情的人么?有谁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如遭刀割剑戳,他亦分不清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只顾往南飞奔。他不敢停下来,生怕一停下来,就会忍不住跑回昆仲帮。
展劭一直跑到黄昏,到一小集才停下来。这集子不大,客栈亦不大像样,他可管不了这许多,开了间小房,连饭也不吃,便躺在床上。
他一日之间不停地奔驰,又受情爱煎熬,身心均疲,一上床便睡着了。
次日早上,展劭醒来,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结帐出店,买了好些肉包子,又买了匹马代步,放在马鞍上边吃边策骑,却不让马匹停歇,生怕一停顿,烦恼的事便又涌上心头。
那匹马甚劣,速度既慢,长力又不足,不过展劭也不计较,改向东行了两三天这才停下来,因为他实在不愿意离开太湖太远,心里自安慰:“这地方这么偏僻,就算紫薇追上来也一定找不到。”
他在一座小镇住下,每天都在镇上闲逛,甚觉无聊,可是由于他连胡子也不剃,行动举止又不太正常,看起来像个疯子,没有人肯跟他搭讪。
展劭在镇上住了几天,心情逐渐平复。这天他吃了晚饭,躺在床上,刚好对着墙上的镜子,一眼望见自己的样予,登时吃了一惊,原来他不但满面胡须,精神憔悴,而且两个眼睛也深深陷了下去。
他呆了一下,忖道:“我展劭乃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岂可放着大事不做,而躲在这里?再回昆仲帮会如何?只要不再与紫薇……咳咳,我既要办大事,又何拘小节?更不必害怕人家笑话。”
想到一场正邪大战,即将降临,展劭热血立即沸腾,暗下决心,明早返回昆仲帮。
主意一定,他心头忽然充实起来,竟然酣然入睡,次日醒来,用剑刮掉胡子,结帐出店,又买了包干粮,然后上马向太湖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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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紫薇带着小龙离开,也像把蒲环的心带走,她整日若有所失,闷了一天,精神仍似未复。万鹏程心里虽然难受,但他是一帮之主,又面临大战前夕,忙得他喘不过气来,连眼睛也熬红了。
蒲环觅见状,心痛不已,次日开始便分担丈夫的任务。
虽说统一盟威震天下,但仍有不少不怕死的好汉,赶来助阵。
这天,“太湖钓叟”游四淡,带着“铁背苍龙”杞光德的徒弟应志龙赶来,还带来了一个消息:统一盟已有提进攻的迹象,昆仲帮上下立即紧张起来。
万鹏程大声问道:“谭军师去购买弓箭兵器回来了没有?”
孟七郎道:“大哥,他还未回来,按照脚程昨天便应该到达。”
万鹏程浓眉一皱,担心地道:“会否在路上出了事呢?”
白光远道:“不会吧,数量多,也许要多跑几个地方,耽误回程也说不定!”
孟七郎道:“大哥,为防万一,待小弟带些人前往接应如何?”
万鹏程道:“兵器乃咱们的本钱,假如谭军师泄露了行踪,统一盟必会在半路拦截,就烦孟贤弟带人走一趟。”
自从来到昆仲帮,便一直不喜作声的“刀拐驼神”安源,忽然长身抱拳道:“万帮主,安某愿意陪孟副帮主去一趟。”
当日与安源、展劭和莫紫薇同道而来的苏云和黄丹山也表示同往,万鹏程又立即派人去购买粮食,再与群豪商量抵御强敌之策。
群豪意见纷纷,有的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又不是行军布阵,何须顾虑太多?须知在座的人,都不怕死,只求挫挫统一盟的锐气。”
游四淡忙道:“老汉在黄山曾见识过那几个魔头的实力,当时他们的势力远不如今日,但若非事发时,突来救星,只怕今日已不能跟诸位同座矣!”他顿了一顿,张眼环视一下,继续道:“老汉相信在座之人,没有一个是怕死的,但以咱们的实力,就算加上不怕死的勇气,也还未能与统一盟颉抗……”
有人扬声道:“游老英雄,你到底要说些什么,请你简略一点。”
游四淡吸了一口气,道:“老汉认为有必要事先布置一番,到时予对方最大的打击!”
游四淡的建议,得到大多数人的同意,万鹏程又问:“未知诸位英雄有何高见?”
游四淡道:“帮主是否相信咱们?可否先带咱们先到贵帮各处走一匝?”
万鹏程说道:“敝帮上下都相信诸位,游老英雄的建议甚佳,万某此刻便劳诸位到各处走走,回头一齐研究。”
群豪在万鹏程陪同之下,在昆仲帮各处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再回大厅商量,吃晚饭时候,一个探子匆匆进来报告:禀帮主,谭军师他们在半路遇到统一盟拦劫,现在已脱险。”
万鹏程霍地站了起来,问道:“他们在何处?人员可有损失,孟副帮主是否与他们会合?”
那探子道:“小的先回来,他们已经会合了,就在二里外,其他的事,小的也不太清楚。”
万鹏程打发了探子,又招呼群豪饮酒。不久,谭尚明、孟七郎等人果然回来,还带了“江南刀神”马啸风。
“军师辛苦了,请先入席吃了饭再说!”
谭尚明喝了一口酒,便道:“帮主,是次咱们突遭统一盟麾下人员袭击,幸好遇到马大侠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万鹏程急问:“人员可有死伤?”
“幸好所遇到的,不是统一盟的直属人员,武功较低,所以损失不大,不过却让他们抢走了一部分兵器,也幸好副帮主及时赶到,否则这批兵器怕要全部落在对方手中。”
万鹏程道:“那就好了,谭军师,刚才诸位英雄刚向咱们提出许多意见,依你看是否可行……”
这一夜,谭尚明等人虽然疲倦,但亦与群豪谈至四更才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