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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八方索命            双击滚屏阅读

第四十章 八方索命

作者:夕照红    来源:夕照红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8/7
  戈二成尖声道:“往后只要你快乐,老戈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哈……”
  此刻,走马谈话到正题了,“毒蜘蛛”柳仙儿道:“二成呀,沙成山那个王八蛋,有时候同个猴儿精似的很不容易对付,你想到什么方法了吗?”
  “方法?”戈二成笑笑,笑得十分僵硬地又道:“我以为杀一个沙成山太简单了,小乖乖你准备割他的人头送回义父面前邀功吧!”
  半晌,柳仙儿道:“二成,你不觉得奇怪?”
  戈二成道:“奇怪什么?”
  柳仙儿并马戈二成左边,道:“义父究竟为了什么,一定要沙成山项上人头,难道义父在练功疗毒之后,二老又想起沙成山杀死二公主的事了?”
  戈二成笑笑,道:“二公主冷若冰与你三位姐妹死于沙成山之手,难道你就不想杀他为姐妹报仇?”
  柳仙儿冷酷的一笑,道:“当然想了,只是……只是……”
  戈二成就怕勾起柳仙儿仍然喜欢沙成山之心。
  他对于柳仙儿在沙成山面前的那种细腻表现,表面上虽然不敢怎么样,心眼里就如同油炸花生米,火爆极了,可就是不敢发作,好不容易柳仙儿变成自己老婆,又得到回馈冷泉的机会,他是非杀死沙成山而甘心。
  柳仙儿怎会不想杀沙成山?只因为她太明白,凭自己的力量,想要割下沙成山项上人头,怕是难上加难。
  是的,沙成山就常自我挣扎。
  他常自我检讨,什么时候该理智,什么时候该仁恕,何种情况该猜疑,何种情况要诚实,这些对于一个杀手而言极其重要。
  然而,江湖上厮混久了,各式各样的口是心非,五花八门的奸狡之人,与那做功十足而又见风转舵刁滑之徒,令他对人性产生了怀疑,也失去了不少信心。
  也因为这些,柳仙儿头一回设计陷害沙成山的时候便失手。
  此刻,她更是毫无把握能取沙成山的人头。
  因此,他转而问戈二成,义父为何非要沙成山死?
  戈二成坦荡的一声笑,道: “不用计谋,更不用什么策划,小乖乖你看为丈夫的能耐吧!”
  柳仙儿一怔,道:“二成呀,难道你已有杀沙成山的妙计了?”
  戈二成猛地点着头,道:“小乖乖,你看我身边的‘沙漠七虎’,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回头看看拜峰高七个虬髯大汉,柳仙儿抿嘴笑笑,道:“二成,我看他们怕也不是沙成山的对手。”
  笑笑,戈二成道:“他们是不行,但某一方面,沙成山却不如他七人中任何一人。”
  柳仙儿俏眉上扬,道:“二成呀,你该不是给我吃定心丸吧?”
  戈二成呵呵一声笑,道:“小乖乖,我何妨对你直言。”
  他指指身后的“沙漠七虎”七人,得意地又道:“他们七个大胡子,如是在此,也许不是沙成山对手,但如果把搏杀的地方搬移到沙地上,看吧,沙成山就吃瘪了。”
  柳仙儿眨着一双妙目,道:“我陪你在大漠住了几个月,怎的就不知道他七人身具什么样的惊人功夫?”
  戈二成呵呵一声笑,道:“别提你陪我几个月的事,提起来我就心里窝囊。”
  柳仙儿笑笑,道:“可是没有尝到天鹅肉?”
  戈二成伸手拉过柳仙儿嫩手,脸露无奈地道:“小乖乖,你算说对了,他娘的,美人在怀不能携手步入仙境,急得老子干瞪眼。”
  他一顿又道:“这都是方家集那个该死的老郎中害我的,操!”
  柳仙儿吃吃笑道:“你是狗咬吕洞宾,那个老郎中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戈二成握着柳仙儿那柔软无骨似的嫩手不即放开,闻言一怔,道:“怎么说?”
  柳仙儿道:“你中了我的‘天阴拔阳功’,几乎脱阳而死,其实你本就无救了,沙成山找来老郎中给你大补,告诫你半年之内不能再接触女人,这正是‘天阴拔阳功’的后面备注,我还真的佩服这老家伙呢。”
  戈二成道:“你跟我去了大漠,心中仍然记挂着沙成山那个王八蛋,是吧?”
  柳仙儿点头一笑,道:“不错!”
  戈二成道:“你陪我去大漠,早已知道我不会动你毫发,只有干瞪眼的份儿,是吧?”
  柳仙儿一笑,道:“不错,你为了老命,果然整夜只能看着我而不敢欲火燃烧,嘻……”
  戈二成吞着口水,道:“想起那段日子,老子就感觉身处火山口,虽然热得难耐,却也不敢往下望,倒是想起沙成山的时候,就有一股子闷气。”
  柳仙儿笑道:“在那种功夫上,你尚须加倍努力,二成呀!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戈二成忙点着头,低声道:“那种功夫你们苗疆的特长,往后你可得多多指导我呀,小乖乖!”
  柳仙儿笑道:“当然,我也需要快活,你如何在三招两式里便像个斗败的老公鸡,那多没意思。”
  于是,戈二成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柳仙儿毫不掩饰地也尖声狂放地笑了……
  于是,一行九人已到了沙河岸。
  不料河对岸却出现一匹乌骓马,马上面当然坐的是沙成山。
  沙成山刚刚赶到沙河边,他本来是要赶往方家集的,然而他来到了沙河。
  是的,沙河有令他怀念的地方。
  沙河也叫他心酸酸。
  柳林深处的一条小船仍在,孤零零的一只小船,然而人去船空,丘兰儿不知今在何处。
  怔怔的,沙成山望着那条小船,仿佛小船上的丘兰儿在为自己洗米做饭,仿佛自己的儿子在船上玩耍,仿佛小船上的母子二人在向自己招手……
  沙成山怔怔地观看着,那小船在微微地动荡,柳绿成荫,柳枝儿轻轻地摇曳,动荡摇曳无声似有声,声音在沙成山的心中呐喊——回来吧,兰妹哟,我们的孩子……
  便在这时候,远处的山坳里有了雷一般的马蹄声传来,蹄声把沙成山拉到残酷的现实。
  极目望过河对岸,沙成山不由得一阵感动,果然,“大漠红鹰”戈二成与柳仙儿赶来方家集了。
  是的,原是说好了的,大家在方家集会合,却不料在方家集二百里外的沙河碰面了。
  高举起左手声吼:“喂!是戈兄吗?巧极了,我们在这儿碰面了。”
  沙成山内心在激动,河对岸的人原来都是自己敌人,如今都成了朋友,而且又赶来协助自己,显然是被自己的以德报怨所感动。
  不错,人生在世,多个朋友永远比多个敌人要好,而且好得很多。
  九匹快马蹬过河,很快地围上了沙成山。
  柳仙儿笑得宛似河岸柳枝般的柳腰闪晃不已。
  戈二成脸色泛灰而双目尽赤,笑得有些不自然。
  在他们两边的拜峰高七人,便也抖着大胡子笑起来了……
  沙成山坐在乌骓马上面跟着笑……
  然而沙成山心中实在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要笑,甚至对自己的笑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大漠红鹰”戈二成笑呵呵地望着沙河岸的大片沙滩,他对拜峰高道:“拜老大,这地方不就是你们七个的‘用武之地’吗?”
  拜峰高抖着大胡子,道:“真是巧极了!”
  拜峰高身边一个黑汉怪声道:“主人,少夫人,你二位且端坐在马上,看我七人的了。”
  沙成山的笑意几乎僵在脸上,一时间他不知如何才能把笑脸转变过来。
  戈二成重重地道:“沙成山,先向你报件喜讯,柳姑娘已是我戈二成的人了!”
  沙成山这才开口,道:“恭喜,恭喜,戈兄得到一位如花似玉的娇妻了。”
  柳仙儿哈哈笑道:“沙成山,你可曾记得我说过的一句老实话吗?”
  沙成山道:“戈夫人对我说的话不只一句,你是指的哪一句?”
  柳仙儿脸皮绷紧,道:“我得不到的东西,便会毫不迟疑地毁了它!”
  沙成山笑笑,道:“开玩笑!”
  柳仙儿沉声道:“谁同你开玩笑?”
  沙成山一愣,道:“好家伙,夫妻上了床,媒人抛出墙,二位,你们真的要把我这媒人抛掉?”
  戈二成哈哈笑道:“原是来帮你的,但事情中途有变,沙成山,只好对不起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看样子不但要把我这媒人抛出墙外,敢情打算要我的命了?”
  戈二成的尖下巴抖了两下,道:“沙成山,别把戈某看成小人,当我们决定要取你性命的时候,我们有太多的方法令你不及防备地便取了你的性命,但是我是‘大漠红鹰’,真要取你的命,便必须面对面的一场拼杀,而不是动歪脑筋施展阴毒的手法。”
  沙成山笑笑,道:“我是请你二位来助拳的,娘的,没想到搬来两个敌人。”
  柳仙儿尖声叱道:“我们本来就是敌人,这中间也曾给你制造有利机会,可惜你不识相,拒我于千里之外。”
  沙成山道:“柳仙儿,如果我此刻伸出双手,欢迎你为沙夫人呢?”
  戈二成大怒,道:“沙成山,你找死!”
  他敢情真怕柳仙儿会投过去。
  柳仙儿嘿嘿尖声冷笑,道:“沙成山,你太藐视我苗疆女人了,我们跟了一个男人之后,此生从一而终,我今已嫁戈二成,‘阎王坡’就是我的家。”
  戈二成闻言,双眉上挑,尖笑如枭地道:“沙成山,你可听清楚了吧,我的小乖乖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再要妄想破坏我夫妻二人感情,我便同你没完没了。”
  沙成山一时间感触良深——柳仙儿的转变也太令人惊异了,想起曾与她的那夜绸缪,忆及槐树坡大树上的投怀送抱,怎不令人莫名伤感? 
  自己请来的帮手,转眼之间全成了敌人,说给谁也不会相信。
  沙成山想到——如果这二人再像第一次遇见柳仙儿的情形,二人暗中下手,自己又如何会躲得过他二人联手偷袭?尤其是“大漠红鹰”戈二成。
  在沙成山的心中,戈二成还算光明磊落,胜要胜得坦荡,败也要败得光荣。
  于是,沙成山淡淡地一笑,道:“天有不测风云,瞬息在变,人有旦夕祸福,全凭造化,戈兄,我为你的光明磊落之风喝彩,你仍然不失为一个武士。”
  戈二成脸无表情地道:“但愿你不把戈某看做忘恩负义之人。”
  沙成山笑笑,道:“别说过去,少提恩怨,我所欲做的事情,全凭自己的认知。戈兄,别放在心上,那会妨碍你出刀的!”
  戈二成哈哈一声笑,道:“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下心了!沙成山,你也是个君子,更是一位值得喝彩的武士,不幸的是,我们都无法避免这场搏杀。”
  淡然的,沙成山道:“戈兄,好自为之。”
  戈二成点点头,大红披风往后一甩,道:“让我们彼此好自为之。”
  柳仙儿冷笑道:“哪有那么多的啰嗦!”
  沙成山突然忿怒地一瞪眼,叱道:“柳仙儿,你懂得什么?这正是处在无可奈何之下英雄相惜的表现,一旦动上刀子交上手,便是舍命一搏。”
  “对!是舍命一搏,不过……”戈二成话未完,沙成山已道:“戈兄,不过什么?”
  -戈二成道:“不过,舍命的是你,而非我,哈……”
  沙成山环视两边的“沙漠七虎”,沉声道:“戈兄,原来你仍然有仗恃!”
  戈二成坦然一笑,道:“沙成山,我太了解你了,如果我不加以安排,戈二成便不会活到今天。”
  柳仙儿道:“二成,我等着割下他的人头了。”
  戈二成侧脸一笑,道:“也是我们婚后我送你的第一件令你赏心悦目的东西。”
  柳仙儿道:“我已迫不及待了。”
  沙成山冷冷地道:“柳仙儿,你的转变令人吃惊,就算女人善变,也不像你这般的变法,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次你们‘飞雁堡’之行,你一定又受到冷泉的支使了。”
  柳仙儿一声怪笑,道:“沙成山果然机灵,不错,是我们门主——也是我们义父的命令,非取你的颈上人头不可,沙成山,你认了吧!”
  冷酷的脸上哂然一笑,沙成山道:“原来冷泉收了你们二位为义子女,娘的,说来说去还是会统御人的高招,那冷泉只是一句,不但多了一对子女,而且还把他的敌人除掉,只可惜……”
  戈二成怒叱道:“沙成山,可惜什么?”
  沙成山道:“不过我虽杀了冷泉二女儿冷若冰,但他曾亲口对我说过不再记恨,如今又派二位取我项上人头,他显然是把朋友当成了敌人。”
  他—顿又道:“我以为冷泉必然受到某一方的威胁,而那威胁他的人,才是你们真正的敌人。”
  柳仙儿冷哼一声,道:“一面之词,猜测之言,如何令人相信?”
  沙成山道:“柳仙儿,我想知道冷泉夫妻二人的毒伤,如今经过苦练秦百年的半部‘百窍神功’秘籍之后,是否真的已经复原?”
  柳仙儿道:“早已不再月圆之夜痛苦哀号了。”
  到了这时候,沙成山方才体会出什么叫“姜是老的辣”了。
  秦百年果然对各方施以小惠,而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怕真的就是山洞内张长江说的什么“大计划”了。
  戈二成挥挥手,道:“沙成山,就在这片沙滩上,先由我的‘沙漠七虎’领教一下你那‘弯月刀’吧!”
  沙成山猛吸一口气,他重重地道:“戈二成,沙成山的话你们信得过吗?”
  戈二成点点头,道:“闻说你是一言九鼎,句句掷地有声,说话算数。”
  柳仙儿道:“不论你再值得信赖,今日你沙成山就别想生离此地。”
  沙成山道:“柳仙儿,至少我们有一个时期也算是朋友,难道你真的不通情理?”
  柳仙儿忿怒地“呸”了一声,道:“我太通情了,不通情的是你,你别以为我陪你睡过,便想用情来打动我。”
  柳仙儿这招真狠,戈二成再大方,听了此言也会受不了的,她是有意提起戈二成的杀机。
  沙成山忙淡然地道:“戈兄,看样子今日免不了一战,但沙某却有件事情未了,我不能失信于‘敌’人。”
  他一顿又道:“失信于朋友尚可解释,失信于敌人落得咒骂,戈兄,且先听我一言。”
  戈二成双目几乎出血地道:“说!”
  沙成山道:“我必须赶往方家集办一件事情,而且是非去不可。”
  柳仙儿嘿嘿冷笑,道:“可惜你这一辈子也休想再去方家集了。”
  沙成山道:“时也,命也,运也,真的要有那么一天,沙成山便也认了,但,我尚有一口气,便非办完那件事情不可,我希望二位缓缓决斗的日期。”
  戈二成错着牙,道:“沙成山,什么事情也得你非去方家集?”
  沙成山如何肯说出槐树坡山洞中有个秦红?他重重地直视戈二成道:“这件事必须我亲自去,二位是否放行?”
  用力地摇着头……
  戈二成见柳仙儿摇头,便也跟着摇头,道:“沙成山,别再蘑菇了,如果你真的有要事非办不可,那就告诉我,我会代你办妥。”
  沙成山忿怒地一瞪眼,道:“二位,看样子,算准我今日非得死绝了?”
  戈二成哈哈一笑,道:“你连一线生机也没有。”
  柳仙儿指着拜峰高七人,道:“你们可以准备宰人了,事成之后,每人一千两银子。”他侧面对戈二成道:“也算是赏给他七人的见面礼吧!”
  七个人就是七千两,戈二成心中虽然一痛,却还是笑呵呵地对拜峰高七人道:“老拜,还不快谢你们少夫人的赏?”
  拜峰高七人齐齐抱拳施礼。
  拜峰高已喝道:“谢少夫人的赏!”
  柳仙儿一笑,道:“别谢了,动手的时候干净利落,早早把姓沙的人头割下来才是。”
  七个虬髯大汉猛孤丁齐声高吼。
  便在吼声如雷中,只见七人腾身离开马背,半空中只见每人手中各握了,两把尺长的宽刃短刀,直往沙地上落去。
  戈二成伸手对沙成山道:“沙成山,我夫妻暂不出手,你请吧!”
  遥望向五丈外的七个毛脸大汉,沙成山摸摸自己泛青的粗胡子——柳仙儿就不只一次的摸他这些青胡子。
  缓缓地翻身下马,沙成山低垂着双臂,缓缓地走向迎面七人站的大半个圆圈。
  惯常有的血腥味似已闻到,冷酷得连心也感到冷飕飕的,沙成山无奈地站在沙地上,他真的不再开口了。
  河岸边,戈二成笑对柳仙儿道:“看吧!‘沙漠七虎’就要发动攻势了。”
  柳仙儿道:“二成,我们也要戒备,你这位新女婿,这是咱们报答义父最好的表现了。”
  缓缓地伸出双手,“大漠红鹰”戈二成道:“小乖乖,你看,我的兵刃早已握在双手了。”
  柳仙儿笑道:“好,我们今天夫妻搭档,非杀死沙成山这王八蛋不可。”
  五六丈外,只见拜峰高的双刀平举,侧着身子开始游走起来……
  七个人绕着沙成山越走越快,快得几乎看不到谁是谁,分不清究竟有几个人在绕圈走。
  便在这时候,拜峰高猛孤丁一声暴喊:“掀沙!”
  沙成山还以为是姓拜的“先杀”,却不料突然一团团的黄沙漫天飞起,每个人的周身尽是弹起的黄沙所掩,几乎已看不到拜峰高七个人的影子。
  沙成山无法睁开眼睛仔细看。
  他所能感受到的,便是四周似刮起七个小型龙卷风,在飞沙走石中往他的身上罩过来。
  出刀无从,闪击不定,沙成山第一次遇上这种怪异的打法,不由得目“闭”口呆!
  突然间,七堆沙子往身上洒到,拜峰高猛孤丁大叫道:
  “杀!”
  沙成山不再犹豫。
  是的,他不能再有所考虑。
  黄沙头上三丈处也是一片黄影。
  于是,沙成山怒吼了,只听他厉喝一声:“寒江月刃!”
  青莹莹的寒芒倏然间宛若射穿入云的万千条烈阳极光,恁般锋利地穿射向每一团黄沙之中,做着诡异狠辣的穿刺,仿佛是一声恶魔的诅咒。
  于是,七团黄沙中有了鲜血的迸溅。
  于是,更传出了凄厉的咒骂声。
  啸叫之声此起彼落,七个幽灵也似的黄影驾驭着黄沙一片,洒着鲜血往上扑,黄影中刀光霍霍,矫劈卷掠,快得不能再快地移动着,恨不能一下子便将沙成山大卸八块,分他的尸。
  光景还真像大漠中出现的七只疯虎。
  沙成山闭着眼睛出刀,“弯月刀”布起一层刀山,便滚动在七个沙旋石柱之间,青莹莹的刀锋在沙成山的手上吐着电火似的制闪冷芒。
  宛似他手中握着一把滚动着尖刀的巨伞,一波波交叉攻杀的虬髯大汉,立刻在电光中叫嚣着斜掠暴退。
  倏然间,两团精光白天空而降,精光似“叮咚”两声合为一声,立刻就见鲜血迸溅!
  沙成山捂着后肩斜闪出八丈外的石头堆里。
  他脸孔扭曲,已是满头汗水,发丝蓬乱而衣衫破裂,然而他的双目却更见深沉与冷漠,好像他生来就是那么令人胆颤的阴鸷。
  黄沙柱子滚到这片石头堆边便逐渐的消失,七个血人也似的大汉已露出原形。
  此刻,沙成山心中立即明白,如果自己站在土地上甚至这片石头堆上面,“沙漠七虎”就拿自己没法。
  于是,他心中懊恼自己刚才挨的一刀有多冤。
  七个虬髯大汉没有一个人不是衣破血流,鲜血黏和着黄沙,成行成线地往下流,然而却没有一个后退,十四把短刀把沙成山又团团围住。
  鲜血流入内衣,血也黏着衣衫,沙成山残酷的脸庞扭曲,他知道自己吃亏在张不开眼睛。
  是的,一个张不眼睛的人,又如何能不挨刀?
  所幸敌人皆是短刀,如是一般大砍刀,他心中明白,只怕自己非被腰斩不可!
  吃亏上当就是一次,尤其是像沙成山这种一流杀手,绝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再蹈覆辙。
  远处,戈二成与柳仙儿并肩走来。
  柳仙叹息地道:“二成呀,真是好可惜,沙成山挨的一刀偏偏就不在要害上,否则的话,如今我们已提着他的人头回‘飞雁堡’去了,唉!”
  戈二成道:“看吧,他就快死了!”
  他突然高声又道:“你今天必会死在这沙河岸,沙成山,这里便是你的人生终结,我要等你作垂死挣扎的时候,稳稳地扭下你的人头来,至于你的尸体,念在曾经有过交往,便踢落河中随波逐流吧!”
  沙成山恹恹地道:“戈兄,我既没有死前的预兆,更不愿就此死掉,倒是他们七个傻鸟,先替你在阴司里开路了,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话?”
  双瞳血光隐隐,戈二成似已难以控制住激动的情绪,一双精钢虎爪觑空连挥地吼道:“不知死之将至的可怜虫,我要撕了你!”
  沙成山道:“不能单凭嘴巴!”
  猛然一声怪叫,拜峰高当先往上杀去:“杀!”
  几乎不分先后,另外六个虬髯大汉已风卷残云般撞向石堆上的沙成山。
  流闪的刀芒交织,犀利的光影翻飞,七团人影便飞蛾扑火也似地撞去。
  沙成山这次看得真切,他稍稍弓背,右臂疾抬,口中暴喝道:“寒江月落!”
  那边,戈二成已高声大叫:“小心!”
  便在戈二成的叫声甫落了,似是驾驭着一红云般腾空而起, 空中一连七个空心筋斗。
  戈二成的人尚未扑到,七团黑影宛似撞上一根弹簧柱也似地往四下里翻滚出去。
  鲜血自七个人的脖子上往外溢流,没有声音,如果仔细听,似乎有着“咕嘟咕嘟”声音,那便是有人的脖子上往外冒血所发出来的声音。
  空中的极光尚未稍逝,沙成山半回旋的身子斜出半步,左足一点,便往空中迎去。
  空中响起一阵金铁撞击,刺耳的声音仍在,两个一红一青的人影便悠然在空中分开来。
  只见两团光影落地再起,人们清楚地可以看到“大漠红鹰”戈二成双手两只尺半长的精钢铁爪伸张开来,果似空中下击的一头红鹰。
  此刻的戈二成心中相当笃定,因为他在空中闪过了沙成山的那招杀招——“寒江月落”,而且沙成山又是身负重伤,他自信足可以同姓沙的一拼了。
  看惯了生死的人原本对生命看得很淡,然而此刻的沙成山却极不愿与这些人拼老命,弄个同归于尽,他必须打起精神戮力一拼,因为他不能失信于敌人——江厚生,因为江厚生与秦百年才是他真正的敌人。
  然而沙成山又见戈二成得意地往自己扑来,这令他心中愤怒不已,于是……
  “双星伴月!”
  沙成山粗哑着未曾吼叫得清楚。
  戈二成突见一团极光闪掣出两点令人寒心的冷电,那么令人难以捉摸地激射而来。
  等到戈二成大叫一声:“沙成……山!王八……蛋……”
  怪叫声混着金属的撞击声,再加上利刃切肉声,两团人影便往两下里反弹出去!
  十一道血口子在戈二成的头胸腿臂上绽开来,戈二成踩着自己的鲜血,“蹭蹭蹭”一连退了十三步,才一屁股坐在沙地上直喘大气。
  沙成山疲惫地刚旋过身子,倏然一团黑影打来,他不及多想地便一掌后去。
  出掌之后,他才知道上当,那是“毒蜘蛛”柳仙儿放出的毒蜘蛛。
  没有声音,但沙成山顿觉左手背上一麻,他咬牙挥出弯月刀,立刻把那只巴掌大小的长毛蜘蛛杀死,顺势一刀划破手臂,拼命往外吸吮毒血。
  柳仙儿已冷冷地走向沙成山,道:“沙成山,你中了我的蜘蛛毒,还想活命?”
  沙成山并不理会柳仙儿,他一口接一口地往外吮吸着,一口一口的黑血吐在地上。
  柳仙儿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瓷瓶,道:“沙成山,我们打个商量,如何?”
  沙成山仍然不为所动地一口接着一口吸。
  柳仙儿道:“别吮了,我给你解药,你放我们走,如何?”
  沙成山冷漠地望向柳仙儿,明显地在咬着牙。
  回头,柳仙儿见戈二成简直成了血人似的,这才忙回头走过去,道:“二成,你还能……还能……”
  戈二成望着沙成山,对柳仙儿道:“半年多来,我每日摸索,时时研究破解他的那招‘寒江月落’,他妈的,不料这王八蛋更上层楼,竟然使出这么一招,我……”
  其实,沙成山施展出这招“双星伴月”,已是第二回了,同丘兰儿在一起的时候,便把自己的精神放在这招上面,但却直到与“东海太极老人”晁千里、“冷面豹”贝海涛对搏的时候,方才悟透,如今……
  如今他便用这一招对付“大漠红鹰”戈二成,当然出乎戈二成意料之外了。
  突听得戈二成道:“沙成山,我仍有再战之能,你可愿意一试?”
  沙成山仍然不开口,边不停地吸吮,边缓缓地往柳林中走去!
  那真是令人心酸的一幕!
  小船仍在荡漾,
  柳树依旧摇曳!
  江湖之上谁是英雄?
  武林之中谁又是狗熊?
  沙成山恹恹地走近乌骓马,他咬牙苦撑着落在马背上,缓缓地便往方家集方向驰去!
  是的,他不能失信于敌人,他更不能不尽快放了洞中的秦红,因为丘兰儿并未落入龙腾或虎跃山庄之手。
  沙成山策马往方家集,左手背上仍然有些不听使唤,他心中明白,毒蜘蛛大部分的毒已被自己吸吮出来,然而深入肉内的毒并不能立刻净尽,他已封住腕门穴道,更用布巾扎紧手腕处。
  沙成山绝不能接受柳仙儿的解药,即使真的是解药,在那种情况之下也不敢轻易使用。
  沙成山几乎不敢相信一个人的转变是如此之快。
  千里迢迢请来的两个帮手,五日不见,已成了要命的敌人,这算什么?
  内心的感受与愤怒,只是深蕴在内心,表面上他半点也没显露出来,他仍然沉稳得近似冷酷及麻木,因为他是大镖客沙成山。
  背上的一刀有些撕裂的痛,经过敷药,血早已不流,然而那地方距离要害很近,而使得他不时地停下来喘息一阵子再赶路。
  晚风吹得有些萧瑟,一种令人感到落寞又孤独的寒瑟,风刮日晒雨淋的岁月,居无定所,但却十分自在,虽然夜深人静的时候顿感缺少些什么。
  骑在这匹乌骓马上,沙成山对于前途感到茫然一片,原希望携着兰妹遁世,过一种平淡又安静的日子。
  平日里逗逗儿子,牧野奔驰,沙河摸鱼,不必再去追逐什么名与利了。
  是的,人总归是要找地方扎下根的,船行大海万里程,最终还是要抛锚停住,何况是人。
  十年岁月已浪掷在江湖上了,现在是该回头了,现在回头才正是时候。
  沙成山每想至此,便不由得内心中在呐喊,兰妹……兰妹,你究竟在哪儿?
  于是,他伤感了,泪水回流向肚内,鼻头有些酸酸之感,顿然地发现,慕亲情与天伦之乐,似乎隔着他越见遥远了,宛似他在奢想妄求,杀手之流,镖客行业,怎可以有此企求?
  于是,他又自嘲地苦笑了。
  苦笑之声仍在,暗影中传来一阵急骤的怒马奔腾声,沙成山回头望过去,只见是四匹健马,两人身穿白衣,另外两人看不清楚。
  沙成山把坐骑往路边摆,然而后面的四骑竟然有人发话,
  道:“喂,你是沙成山吗?”
  回头,沙成山未回答,便立刻听得一个女子话声,道:“不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那是个姑娘,身穿紫衣衫。
  另一女子也道:“对,正是沙成山!”
  沙成山早已生起警惕之心,觉得情势相当严重了。
  勒住缰绳,沙成山扭转身子,黑夜里,双方相距三丈远,于是,他从对方的兵器上认出对方的身份来。
  “各位,你们是‘无忧门’的人吧?”
  一个女子声音道:“不错,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沙成山点点头,道:“上次是在方家集方宽厚的大宅子后院!”
  另一女子突然沉声道:“别提上次的事情,你仗着刀能吸铁而破了我们门主的暗器,但也没有什么好瞻仰的!”
  紧接着,她又道:“齐护门、白护门,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一个粗壮汉子沉声道:“‘无忧门’兵分四路,追找遍查姓沙的下落。”
  那女子又道:“其目的是什么?”
  那汉子又道:“抱回沙成山项上人头!”
  另一女子尖声道:“要取姓沙的人头,此其时也!”
  “二阎王”沙成山真的想哭,为什么连湘江“无忧门”的人也要割下他的人头?
  沙成山就是沙成山,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
  有泪当然要弹,弹在自己的肚子里。
  有苦自然要怨叹,但怨叹在无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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