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尊者冷不防被天雷尊者抓上了肩头,本能的闪身,那知他不闪身还好,他这一闪身,照方抓药,同样的椅倒人翻,两个人滚在地上。 云奇等三小见状,拍着手笑道:“两条大疯狗,滚地找骨头,羞,羞,羞!” 两人被骂,暴吼一声,飞跳而起,向三小扑了过去,在这同时,三小已纵出店外,方站好身形,风、雷二尊者已追了出来。二尊者见三个小孩儿并未逃走,好像并不怕自己,心中暗暗奇怪,瞪目喝道:“你们……你们他娘的叫唤什么?” 含山握拳作势,笑道:“没有什么呀!我们看到两条狗在找骨头,不对呀!” 云飞接口道:“对的,我也看到了,是两条懒狗。” 二尊者见三小这种神态,心中一动,暗忖:“这不定会是那位高人的弟子,还是少招惹的好,何况活佛曾有交代,说近日赤城可能有事,来的人物都是相当有分量的高手,一个不好,就可能大败转输,连命难保得了,还是小心点的好。” 两人这么一想,互使了一个眼色,陪笑道:“三位小兄弟,你们叫什么名字呀?是那一门派的?” 含山一听,望看云奇道:“大师兄,他在盘咱们的海底,不能告诉他。” 云飞笑道:“怕什么?我不信他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南海紫竹林找咱们。” 含山愕然道:“那么姓名呢?” 云奇笑道:“我来告诉他。”说着,指着二尊者一笑,道:“你们想知道我是谁,对吗?” 天雷尊老笑道:“小友,报上个名姓来,咱们交个朋友不好么?” 云奇笑道:“好,不过,你可得站稳些,别吓死了,可就交不成朋友了。” 天风尊者笑道:“我们还不会那样脓包,快说吧!” 云奇故意咳嗽了一声,装模作样的道:“我们都是南海紫竹林的弟子,我姓萧名奇,这是我二师弟姓祖名飞,三师弟姓宗名山,在江湖上,我们都是三人并称的,听说过没有?” 天雷尊老一听,心中暗自纳闷,自己行走江湖多年,并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南海一派倒是知道,听说他们武功奇诡,心中忖思了一阵,忙道:“原来是小祖宗三位老弟……” 他这句话方一出口,倏觉有些不对,初时还没有会过意来,以为是自己的语病,但经他仔细的一琢磨,方悟到上当了,厉吼一声道:“小狗,你们是谁的小祖宗?” 云奇笑道:“那得看是谁叫了,如果是赤城大臭狗,我们还不要那些小孙子呢!” 云飞插口道:“大哥说得对,虽然有子不肖,也犯不着找臭狗当孙子呀!” 这一来,二尊者真的被骂得怒火冲天,天风尊者倏地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便抓。 云奇闪身让过,笑道:“还想抢骨头呀?这是大街上,找错地方了,真要想动手,小老太爷可以给你们打个名堂。” 天雷尊者怒声道:“什么名堂?” 云奇笑道:“咱们玩个三才五行、四象六爻,三招之内制服你们,怎么样?我若输了,拍拍屁股走路,你们若输了,磕头认祖宗,怎么样?” 二尊者许是被气得昏了,想也没有想,同声道:“好,就这么办。” 云奇笑道:“你们准备好,我可要出招了。” 他口中说着话,右足同时向前轻轻一滑,按着九宫迷踪步法展开攻击,沿三才、转五行,左足滑走,右足立即飞扫而出,四象眩目,六爻乱神,小身子滴溜溜一转,人已平空腾射而起,先是右拳一展,口中大喝一声道:“霹雳乍现,天雷,你接着了!” 喝声未了,右拳疾吐,又喝了一声道:“混沌初开,天风,你也别闲着!” 二尊者方在互视而笑,耳目所及,忽觉得形势不对,方待应变出手,已然迟了一步。 只听“哎”“哼”两声,先是天雷尊者被劈倒地,接着是天风尊者拳中心窝。前老半身如锯,后老心加沉石,一个倒卧在地二个捧心跪蹲,全都痛得脸色铁青,冷汗如雨。 云奇人在半空中,双足微分,飘飘而下,落下后,一足踏在天雷尊者腰眼上,一足点在天风尊者脑颈间,俯脸冷冷一笑道:“我说如何?你们输了吧?” 天风尊者呻吟着道:“你……你……你要拿我们怎么样?” 含山道:“不怎么样,磕头认祖宗。” 天雷尊者一听,怨声道:“你还是杀了我们吧!” 云奇摇头笑道:“杀了你们?我可没有那么笨,大街之上,杀人可要吃官司的,我不干!” 人丛中突然传来小婉儿的馨音,道:“只要他们认帐就行,何必一定要磕头呢?走啦!” 三小听到了小师叔的招呼,不敢有违,但是却有些不甘心,就在这时,小婉儿忽然又招呼道:“韩大侠,烦你过来一下。” 随着话声,从人丛中走出一位手持玉箫的书生,云奇认出来他是灵官庙漏网之贼,玄宫八仙中的湘子韩不情。 那韩不情想不到会有人认识自己,而且在称呼上居然如此客气,闻声一看之下,他可认出来小婉儿和云家弟兄,刹时变了睑色。 他心中明白,在灵官庙小婉儿曾独斗八臂法王,就知人家的武功不凡,还有云奇,小小年纪,一举制服了赤城二尊者,他湘子韩不情这几手功夫,又算得了什么? 他可不敢有违,乖乖的挤出人群来,面对着小婉儿本想抱拳,随又改成长揖,躬着身子,嗫嚅道:“小姑……姑奶奶,唤出学生,不知有何吩咐?” 小婉儿走出人群,面对着二尊者道:“每人赏他们十个大嘴巴,打他们一个忤逆不孝,记着,要重,越重越好,否则的话,我就扎你十剑。” 韩不情那敢不听,立把心一横,爽然点头道:“这个……这个……姑奶奶,你放心就是了!” 他说着衣袖一掳,上前先将天风尊者下巴抬起,“劈劈啪啪”打了十个大嘴巴,一下也不少。 小婉儿在这时,一拉云奇悄声道:“还不快走,出北门,你师父等待着急了。” 三小闻言,悄悄的挤出人群,纵身向北门外奔去。 韩不情打完了天风,又走到天雷身边,照样的打了十个大巴掌,先后二十下,打得果然很认真。 二尊者也挨了云奇两掌,虽然云奇人小力弱,无奈霹雳神掌自有其威力,已是欲振无力了,这时那还有挣扎的余地?虽然气得双目冒火,也只有咬牙硬撑了,十个巴掌打完,他们已是鼻青脸肿,嘴歪眼斜,不复人形了。 小婉儿微微一笑,朝着韩不情一抱拳,笑道:“大仙,谢了。” 人随声起,就见一条红影乍问之下,就失去了踪影。 韩不情眼望着小婉儿已走得不见影儿了,他还楞在那里,好半晌之后,他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啊”了一声,急急走到二尊者身边,连连打恭陪不是,道:“二位尊者,小弟罪该万死,务望……” 天雷尊者挣扎着爬了起来,咬牙骂道:“去你娘的,滚!” 韩不情搓着手,局促不安的道:“这个……唉唉……” 正在韩不情左右为难之际,天风尊者已走过来,挽起着天雷尊者,向店中走去。 这时的云奇等三小,已出了北门,但见到处都是峭岩绝壁,好在三人都有一身轻身功夫,奔行起来上下如飞,峻崖峭坡一跃便过。 就这样奔走了一阵,那有师父的影儿,是云奇的主意,攀登到峰顶,居高临下,或许能发现师父的踪影,即是无所发现,师父也能看到他们,于是,他们施展开身法,向峰顶爬去。 费了半天的时间,累得一身大汗,总算爬上了峰顶,突听峰下人声呐喊,金铁交呜,凝神向下看去。 只见一位青年壮士,一剑力敌六名怪人,剑作“九龙闹海”,接连几手抢攻,迫退一人,大吼一声,横跳三丈,“蜻蜓点水”飞过了一处乱石堆,“白鹤冲天”变“苍鹰下掠”,剑演“野战八方藏刃”,一阵金铁“锵锵”交呜,六怪人全闹得兵器点地,人马倒退。 就在一这时,一名绿衣女郎轻落场中,伸手握着了那青年壮土的手。 那六名怪人乍一后退,立即又聚在一起,吐气开声,“嘿”地一声大吼,同时推出一掌,罡风如潮,划空生啸,匝地卷起,疾撞场中二人。 含山吃惊的道:“哎呀!好霸道的掌力,只怕那两个人要糟……” 他话音未落,突听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小娃儿家胡说八道,六亡邪功怎么抵得了二仪神功!” 三小闻声看去,发现不知什度时候,身后来了一位白衣丽人,神态高雅端庄已极,望之令人肃然起敬。 三小不知人家是什么人,云奇调皮的一眨眼,笑道:“阿姨,你是谁呀?我们不认识你呀!” 那白衣丽人笑道:“你们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们。” 云奇愕然的道:“阿姨,你认识我们?” 白衣丽人笑道:“你们不是叶明霞新收的弟子么?”她说着一指云奇弟兄,又道:“你们是神威书生云霄的儿子云奇、云飞可对?” 云奇一听,吃惊的瞪大了眼,云飞惊愕道:“哥,她怎么知道我们的?” 含山笑道:“云师伯在这一带,那么大的名气,谁不知道富春三友中的云大先生,人家当然会知道的呀!像我,她就不会知道了。” 白衣丽人一听,忍不住掩口娇笑道:“小道童,先别得意,我对你知道得最清楚,连你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说话之间,只见场中的两人,手牵着手,各自拍出了一掌,掌风方起,风扬雷动,力可排山,那六名怪人立如断线风筝般,被震跌出去三丈开外,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看样子是爬不起来了。 含山惊得一伸舌头,骤然道:“啊!好霸道的掌力!” 白衣丽人笑道:“小道童,你知道他是谁吗?” 含山道:“他是谁?” “一个是你师父的丈夫,一个是你师父的妹妹,明白了吧!” 云飞插口道:“那六个怪人呢?” 白衣丽人道:“他们是西荒六怪。” 云飞突然道:“他们不害羞,打架还都牵着手。” 白衣丽人咯咯笑道:“他们害羞也没有办法呀,因为他们练的是二仪神功,不这样牵着手,就无法发挥出功力来。” 话音未落,峰下突然传来一声怪吼,随着那怪吼之声,场中出现了一个身形高大,手托石钟的怪物,怪叫着奔了上来。 杜珏和晓霞两个人肩头方往内一靠,叶明霞忽然飘身过去,笑道:“表弟,贤伉俪该歇会了,轮到我活动活动了。”说若一指那怪人笑道:“石钟老怪,你不在石钟谷,却跑来这里送死,看来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了。聪明的话,快些投降,听从武林盟主的处置,我就放你一条自新之路。” 老怪一听,气得哇哇怪叫,摇头道:“我不能听他一个小娃儿的处置,什么武林盟主,屁呀!大丈夫生而何欢,死亦何惧,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硬汉。”说到这儿,拍了拍后脖颈,又道:“我这脑袋要赏给我所心服的人,你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对我胡说八道,除非你丫头能胜过老子。” 叶明霞笑道:“老怪,你到底要怎么样?我总叫你死而无憾。” 石钟老怪道:“我要和你肉搏。” 这句话对一个女人来说,乍听之下有些下流,但在老怪说出来,并不奇怪,因为老怪这样有他的企图,第一、他希望金发班禅会赶来接应。第二、他自命天生神力,妄想以硬功克敌,毫无一点邪念。 叶明霞沉吟了一下,毅然道:“好吧!” 可是,等了一阵,金发班禅还没有露面,他就只好放下手中石钟,硬起头皮来,施展出金刚大力功,舒拳、曲腿,默运浑身猛劲,踏步迥旋,一声断喝,盘扑进攻。 看样子够凶、够狠,可是叶明霞并没有当成一回事,施展出霹雳掌,硬碰硬的实接实架。 云奇忽然道:“阿姨,我师父能否打败那怪人呢?” 含山忙道:“当然打得过呀,连八臂法王都不行,那怪人当然是不行了。” 云飞方想说话,白衣丽人忙道:“别争了,你们不是要练霹雳掌么?快些留心看,你们师父霹雳掌的威力。” 三小闻言,全都静默下来,凝神向下望着。 就见那石钟老怪施展的黑虎拳、黑虎拳莽解数,一出手,一起腿,都要跟着大喊,他拳疾如风,吼叫如雷,叶明霞两只脚始终站个不丁不八,任他老怪环转进招,也受不了她的反拨直推,老怪就只转了一个圈子,就知占不了半点便宜了。 这么一来,老怪不禁发火,头忘生死,身临正对面,决计孤注一拼,蓦地挫腰欺进,右手卷起一式“黑虎偷心”上,是黑虎拳中最难招架的一招,老怪又使了吃奶的气力,拳奔明霞胸口。 叶明霞不撤身,不移步,左右长短手同时突出,左手长,右手短,右腕骨左撇,左腕骨右勒,反掌向上两边接住老怪半条臂膊,“咔嚓”一声轻响,老怪右腕平白爆炸。 好个石钟老怪,左手还想抢抱对方纤腰,明霞倏地收右手下掠,冲进去左手一掌“猫儿洗脸”,老怪顿时鼻破口裂,翻身栽倒。 说时迟,那时快,石钟老怪这里方摔倒,九幽老鬼婆领着一大群人已赶到当场,这些该死的东西,全是些高一头、阔一膀的凶神恶煞,有玄宫的左辅右弼、寒北双邪、玄宫十二使以及各处归服而来的黑道人物。 他们眼见边荒六怪丧命,石钟老怪倒地,跑了花蕊公主,也溜了巫山七朵云,他们平日是无恶不作,今天大概是末日到了。 是以一露脸,各就先发出暗器,雨点似的簇向叶明霞身上放射。 叶明霞在紫府无相谷深造一载,暗器自然难不倒她,会使也会接,而且还懂得解毒,虽然她现在是赤手空拳,暗器来得那么密集,接是不接,躲也无法躲,但又怕暗器上淬有毒,如果不小心沾上皮肤,纵然有天大的本领,恐怕也难保全。 好在叶明霞临危不乱,运起紫煞真气上有一蓬氤氲紫气罩住了全身,那些暗器一碰上那紫煞真气,纷纷坠地。叶明霞就势飞扑,霹雳掌反覆挥劈,势气沸腾上连串闷雷般的低吼,塞外双邪、玄宫十二使顷刻滚地身亡,梅岭双怪公输庆良、澹台独秀见机得早,他们两人没发暗器,避风岩下,惊窜图逃。 可惜叶明霞这当儿已动了火,她就是一个也不轻饶,掌追四向,人走八方,梅岭双怪各被脑后点了“死穴”,横死五步。 九幽鬼姥见机得早,眼见伤亡枕藉,肝胆俱裂,等她发觉本身危险,刚一扭腰要走,叶明霞已凌空扑到,双掌运起紫府神功,向前一推,九幽鬼姥立时内腑尽碎,当场毙命。 就在这时,仙馆中飞扑出来一位大和尚,这和尚未穿僧袍披袈裟,身上披了件娘儿们的短褂,里面赤条条的什么也没有。 他正是金发班禅活佛,偏偏在这强敌压境的当日,他活佛欲海来潮,就在特别的云房里,糟蹋那些劫掠而来的苦难女人,大参其欢喜之禅,等到大势一去,他才慌不迭跑了出来,人一出现,舒掌劈空。 阿修罗神功掌劲道不输于霹雳掌,恶僧他用了十成功力,叶明霞一催紫府真杰,起右掌硬挡他一招。 两人相距不过丈余,两掌交劈,迅雷暴发,金发班禅被震退了三步,叶明霞纹风不动,这情形恐是恶僧刚刚参禅的后果,欢喜禅疲劳心志,失精伤元。 不过恶番僧并不相信,他惊瞠双目直视,怎样也不相信对方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大姑娘,会有这么高的功力。叶明霞娇叱一声,喝道:“禽兽,还不纳命来么?” 喝声中翻手一抛,霹雳剑闪起一缕青光,脱手而出,叶明霞左手捏诀,指挥剑光飞舞旋,金发班禅惊叫一声,两条腿一软,乖乖的趴倒地上,他那些喽罗见状,顷刻间四散奔逃。 金发班禅此刻忽然来了个倒竖蜻蜓,头下脚上,以掌抵地倒行而遁,这种动作很难看,加以他又没穿衣服,更难看,叶明霞也被臊得满面绯红。 偌大一个赤城仙馆,此刻已不见一个妖人了,有的就是那些横三竖四,抑或俯或仰、或穿胸破腹、或断股折肱的尸骸。 这些臭躯壳,羁迟人世几十年,自幼儿投拜名师,苦心一志学艺,这一段时间的过程并不简单,那可以说是饱受折磨,艺成出师,竟然危害世人,荼毒江湖,凌虚生灵,无恶不作,今日如此下场,那是报应。 叶明霞功成咄嗟,四顾踌躇,却也不禁感叹万千,方一收剑归鞘,突见对面峰腰红影飘闪,那是金发班禅乘机要逃。 叶明霞冷哼了一声,突然两手互搓,默运神功,举掌奋劈,掌发火生,烈焰沸腾。 须知,人身上本就有电,霹雳掌大概也就是电的威力,道家所说的掌心雷,所谓掌心雷是否属于霹雳掌一类,不可得知。 但是叶明霞的掌的确有雷也有火,她向那峰腰红影连劈三四掌,眼见火光冲天,岩塌石飞,那红影已被碎石砸得粉碎,在场的众人齐声惊呼。 叶明霞就藉着这个当口,飘身而走。 魔焰消了,人儿走了,大家一声声浩叹,叶公望气得直跺脚,云老大怒目瞪看儿子,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妖氛荡平,功成名就,叶明霞何尝又愿意走,不过,她眼见人家卿卿我我相偎依,心中一半儿妒一半儿恨,但也很伤心。 杜珏总是自己的嫡亲表弟,张晓霞也是人间奇女子,他们的成婚,可说是珠联璧合,可是自己呢?赖在当场等众人评长议短,最后求他收容,嫁作杜珏小星,她长叹了一口气,道:“唉!叶明霞此生已矣,决不能仰人鼻息去向他们低头……” 她是越想越生气,所以一咬牙,顿足而走,偏巧她去向又是东峰,一眼看见了三小,心想不能不有所交代,这才奔了过去。 白淡霞一见来了叶明霞,笑道:“好妹妹,好胸襟,你想来个功成身退……” 那知,她语音未了,叶明霞悲叫一声道:“大姊!”竟然伏在人家怀里哭了起来。 白淡霞当然知道人家姑娘的心事,心中一动,就劝她先到虚无岛中小住。 叶明霞思忖了一阵,自己反正无处可去,这才答应随着白淡霞去了虚无岛。 江湖上的风浪是永无休止的,也就是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平静了一年的江湖,此刻又发生了事端,璇宫风云方息,现在又出现了巫山花蕊宫,消息不迳而走,很快的传遍了武林。 叶明霞静极思动,将三小托给了白淡霞,告辞了虚无岛,搭上了一艘海船,途返中原。 为了掩饰本来面目,她这时是个男孩子的打扮,女人扮男人,除了矮一点之外,更漂亮可说是眉目之间美好如画,而且身材又长得苗条婀娜。 须知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有个普通老毛病——好男色,船上那些笨头笨脑的色鬼,免不了没安好心,姑娘身上那能容人动手动脚,底下自然有一场好打,叶明霞情绪欠佳,出手未免狠毒,七八个其壮如牛的粗汉,全被点了“死穴”。 那船主原本就是海盗,自命身手不凡,不知死活的亮家伙来斗姑娘,叶姑娘不该把人家踢到海里,当海盗的那有不会水的道理,他逃脱了性命,纠众重来抢船,原因是船上屯着价值数百万的货物。 叶明霞什么都懂,就是不懂水性,还好那海盗为了顾借财物不敢凿船,这就便宜了她还能够维持个支撑捍拒,这当儿又不知闹出了多少条的人命,最后那海盗头子也中了姑娘一剑但是群盗还是不肯退却。 这就应了一句话,说是:“金在野,百人趋之;盗者既死,纪网偕亡。船上财货成了无主的财富,航海逐利,芸芸众生,贫富差别悬殊,富者千万千千万,贫者贫无立锥,许多从盗当苦力水手的,全是要财不要命的家伙,财在目中,谁又能不想染指呢? 是以,他们各为小船舢舨,合围不退,叶明霞蹦前窜后,船头船尾往返搏击,手中一支大竹篙居然万夫难当,她边斗边算如何脱身,无奈敌至如蚁,诛之不可胜诛,最糟的是不懂得驾驶海船,就说懂,但是那么大的一艘巨船,也不是她独力所能胜任的。 眼前,她简直是无计可施了,求生不能只有求死,可怜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跳海势必遭擒被掳,自戕犹恐遗蜕受辱,唯一的一条路,就是举火自焚,但是,那还得有个举火的机会,苦就苦在没有这个机会。 群敌四伏,虎视耽耽,那能容你抽空,先前他们还肯来抢攻,后来晓得了她杀法厉害,就不硬拼了,改在四周环伺,他们已看出她不会驾船,不会驾船根本就不能追奔。 小舢舨离开大船三五丈远,停下观望,你又能奈何? 眼前的情形,只有敌乘你,你谈不到乘敌,这时好比猫捕鼠,又好比独行深山困入狼群敌人就有猫那么大的耐性,狼那么大的野心,守着你不去,只等你两个字——疏忽,或且稍露松懈,敌人就要踏隙乘虚。 目前,使你战不能战,却还得高据舵楼了望,时刻当心,守望比作战还要伤神,接连两日夜的不眠不休,累得她筋疲力尽,怎么办呢? 第三天的清早,群敌还在鼓噪,瞥见云海苍茫中,又赶到一艘贼船,怎么晓得来者就是贼船呢?因为,凡是正当的海船,不管是否装货,船底都必须压着若干大石头,用以保持吨位,才不致上重下轻容易翻覆。 贼船则就不同了,由于贼船的目的在提高船行速度,所以尽量避免用重物压船,所以贼船落水面显得特别轻浮,一眼就看得出来。 来的这艘船不大,两舷安着六支快桨,行驶如飞,这在大海上是很少见的,来得近了,舱里才出来一位二十多岁的少年人,浑身上下一色黑,衣衫是黑的,连一张脸也面黑如炭,腰间背上都没有带武器,手叉腰屹立尾艄不动,看样子分明是个劲敌。 叶明霞心生忌惮,先下手为强,摸出来几粒紫石子儿,虽然她囊中有着霹雳子,但她知道那东西太霸道,她不敢随便使用。 十几粒紫石弹方一脱手,划空而去,布成一缕紫光。 群贼不知她这是什么东西,不约而同的大叫道:“快躲!” 喊叫声中,那黑衣少年腾空迎弹,右手起“玉女横星”,接着振翮推浮,一鹤冲天,蹑虚再起,火鹞子翻身上连串悬空筋斗,滴溜溜落下大船舵楼扶栏。 那少年巧妙的一跳,反而跳到明霞身后,叶明霞窜开去,翻身剑劈华山,少年捷似猿猴,快同闪电,撞进去赤手夺剑,明霞迅疾撤步右转,剑起风扫落叶,横切少年蜂腰,那少年挂左腕挡剑,猛可里前冲,右手突出搭在明霞左肩。 他这一手,有个名堂叫“留容住”,搭上了就无法脱身,叶明霞迅急探指点穴,那少年突然叫道:“姊,我是晓霞。” 明霞一听不觉一怔,整个人被人家抱入怀中。 海面上那些人见状,大声呐喊着道:“别放手,等我来收拾他……” 叶明霞当作没有听见,她说她的,道:“霞妹,你怎么跑来这里,又这么样儿的打扮?” 张晓霞眼里流下泪来,道:“姊,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上天入地找得你好苦,我和珏哥虽然拜了堂,到现在仍然是假凤虚凰,张晓霞虚左而待,决无虚伪,不相信你可以面质珏哥,你能容我,我们便是同胞亲姊妹,我可是个无家可归的苦命人,不答应,我把珏哥带来交还给你,我就披发入山,绝不拖泥带水。” 叶明霞不是铁石人儿,忽然感动得流下两行眼泪,晓霞放了她,翻身迎住由绳梯上攀登舵楼的海贼,没见她怎样动手,群贼纷纷撒手翻坠舱面。她戟指着叱喝道:“这条船是什么人的?请他出来讲话!” 群贼哗叫道:“船主已被那狗娘养的杀了……” 他骂声未了,晓霞大怒,右臂一挥,一股劲风将那人卷入海中,群贼立被震住,不敢再叫嚷了,晓霞又道:“现在这条船是我们的了,货,你们快搬。”说着,转身向明霞道:“姊,答应跟我回去好么?” 明霞没有说话,她在沉思,可是,晓霞可着了急,忙道:“霞姊,你好意思就那么忍心,教我白跑几万里!” 明霞道:“霞妹,真的,那里我都不要去,我要老死无相谷,要不是在虚无岛有寄人篱下之感,也不会来到这地方。” 晓霞笑道:“好哇!那就回到珏哥哥身边去,怕什么?” 叶明霞哼了一声道:“我就不要他杜珏,他人呢?到那儿去了?” 张晓霞大笑,抢到扶栏边,叩栏大叫道:“珏哥,你还不上来,你的明姊姊找你哩……” 杜珏应声,从来船舱里跳出,拧身窜上舵楼,他化装成一个老苍头,样子根难看,这会儿,他心里高兴极了,越发摆出一副怪模样,弓腰缩背,拱手喝诺。明霞鼻子里“哼”了一声,口里“呸”了一声,人又扑倒在晓霞怀里,道:“霞妹,咱们走,别理他!” 说着,两人牵着手,走入舱中,方又提起道:“妹妹,你们怎会到了这里来呢?” 晓霞道:“当然是我你呀!我们找去了虚无岛,白大姊说你走了,我们才又追了上来,昨天在海上听人说这里出了海盗,打劫了他们的船,那知道海盗会是姊姊。” 叶明霞也将这两天的经过说了一遍,叹了一口气道:“唉!幸亏是遇上了你们,要不我恐怕就完了。” 晓霞笑道:“这也许是天意,我们如果找不到姊姊,整个武林也真的完了呢!” 明霞吃惊的道:“江湖上又出了什么事?” 晓霞道:“方消灭了赤城仙馆,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巫山花蕊宫。” 明霞吃惊的道:“这么说,诸葛丫头又在闹鬼了?” 晓霞道:“听说巫山花蕊宫机关重重,很不好对付的呀!” 叶明霞笑道:“你可还记得,我有三十六粒霹雳子,至今都舍不得用,为的就是留着对付他们的。” 姊妹两个说得高兴,连什么都忘了,还是杜珏细心.命人整治了酒饭,大家饱餐了一顿。 在这时,那些海盗们已搬走了船上的货物,杜珏叫他们把那条船系在大船尾后,调用来船上的十多名水手,启碇大船扬帆直驰高平。 他在外面忙得昏天暗地,明霞、晓霞躲在舱中讲不完的悄悄话。 叶明霞这几天累坏了,也饿坏了,现在吃饱了,也静了下来,便觉得疲倦不堪,不知什么时候她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得好不香甜,也不知道睡了好久,醒来时,船已停在高平港外。 明霞吩咐把那海盗船凿沉,偕同杜珏、晓霞直奔巫山而去,在途中杜珏传下玉虚宝杖,传令人大门派,大举围剿花蕊宫。 那是在端阳节的前夕,十大门派弟子齐集巴东,杜珏分配各派就近围剿各地分宫,然后合全力进攻花蕊宫。 当天晚上,叶明霞夜上巫山,以囊中霹雳子破了各处机关埋伏,刹那间,巨雷天降,火焰冲天。 花蕊宫主诸葛倩闻警,率众迎敌。 她一身白色劲装,外罩红色披风,肩斜长剑,面垂白纱,双目寒芒闪眨如电。 魔女先还屹立墙头,冷眼观战,及见各派弟子凶猛如虎,杜珏更似一条夭矫神龙,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她终于无法袖手了,只见她长剑出鞘,一声脆叱,春燕般一掠而下。 众贼陡见他们宫主亲自出战,不由得轰然一阵欢呼,一个个精神大振。 诸葛倩凌空一剑劈向杜珏,突然一道青芒乍闪,架住了她的长剑,“呛”的一声,火星冒起,两人各退两步。 花蕊魔女一打量了对方,咯咯笑道:“叶明霞,我算定你会来的,有胆量!” 来人正是叶明霞,闻言微微一笑道:“没有胆量也不会来,我真后悔在赤城仙馆没有杀了你。” 花蕊魔女笑道:“可惜你再没有机会了。” 叶明霞知道花蕊宫主诸葛倩一身功力,得之明末七隐不传之秘,决非自己所能企及。 现在魔女既然使的也是一支宝剑,可见她的剑术必然得自王屋双隐的玲珑剑法,也必亦要下过一番苦功,今夜之战显极艰钜,不将生死置之度外是不行的了。 原来七、八年前,花蕊宫主曾经被王屋山的玲珑仙隐所救,后拜在双隐的门下,习得一身绝妙不凡的武艺。但花蕊宫主却暗藏鬼胎,一心想称雄天下,夺得武林盟主之席,随脱离师门,另筑贼巢花蕊地府,以遂其雄霸武林的野心。 叶明霞思忖了一阵,意志一定,豪气陡生,反手抽出霹雳剑,腾身便以一招“春雷乍展”,卷扫过去。 魔女嘿嘿一笑,长剑一划,如瀑布垂空,“山残水未残”,正是玲珑剑法中的第七招。 叶明霞去势不减,一道剑花泛滥涌现,“雷音善化”。 由于两人用的同样是剑,玲珑剑法和霹雳剑法同是武林至高的剑法,一时之间,显然难分高下。 不过在情势上来说,对叶明霞却有些不利,因为她不该孤身深入,经过一阵拼搏之后,魔宫中的魔徒均已先后赶至,竟然成了以寡击众的场面。 好在这座庭院不大,魔徒虽多,无法插足,又赶去了他处,总之,在这种情形之下,叶明霞明白魔女阴险狡诈,必须速战速决,缠战下去对自己大为不利。 就在这时,忽听“呼”的一声,一支蓝焰信号破空升起。 这种信号从何而来?意义何在?只有叶明霞她心中明白,魔徒们可弄不清是怎么的一回事。 信炮升空,却引起魔徒们一阵惊徨,因为魔宫方面的人手已尽在于此,要有人来,只会是敌人,而决不会是友人。 “呼呼”接着又是两枚信炮升空。 同时上面大殿中火把闪烁,人影幢幢,声音喧哗,似有大群人正向后面奔来,叶明霞见状,扬声高呼道:“中原九大门派的人,由峨嵋率领,总数八百名弟子,魔徒们,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站在一边以披风卷带束腰者,一概既往不究,否则杀无赦,生死一念,快快取决,且莫自误。” 她这么一吆喝,果然有极少部份人悄悄退出西厢之下,叶明霞见状,大显神威,一剑逼退了魔女,回身盘旋扫劈,又砍倒了四五名魔徒。众魔徒见这位女煞星,越战越勇,不禁兴起一股崇拜之念,转眼之间,又有一部份人退向了西厢。 同时,前殿火把越来越近,火头闪烁中,也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人。 花蕊宫主见状,心知大势已去,再战下去显属不智,用了一招“桃尽柳亦尽”,逼退了叶明霞,转身顿足而走,她也就是人方纵起,耳际突然响起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你还走得了么?” 在这时,叶明霞如果抛剑出手的话,她早已被腰斩两截了,但是她在抛剑出手的刹那间,她抓住了剑柄,因为她想起了王屋双隐,他们总是师徒一场呀…… 诸葛倩一听到佛号声,抬头一看,见是虎面头陀,真气立减,身不由己的跪在地上,道:“师叔……” 虎面头陀冷哼了一声道:“你还认得我这师叔?好丫头……”说着,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青竹竽,抡起就打,诸葛倩是躲也不躲,一个劲的挺着挨,这一顿打,打了她一个遍体鳞伤,他方笑道:“臭丫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诸葛倩磕头道:“师叔,我知道错了。” 虎面行者气呼呼的道:“你是什么人?” 诸葛倩道:“侄女是诸葛倩。” 虎面行者道:“你不是花蕊宫主了?” 诸葛倩道:“我仍是诸葛倩,不再是花蕊宫主了。” 虎面行者气得摔下手中竹竽,踩了一下脚,道:“你这臭丫头简直可恶,七八年的花蕊宫主,该记得害了多少人,凭什么?你说!” 诸葛倩道:“我不是已承认错了么?” 虎面行者哼了一声道:“你错了?错在那里?” 诸葛倩道:“师叔说我错了,我就认错,有什度不对么?” 虎面行者气道:“我说你错了,你就认错!我说你不错,那么你就不错了!胡说八道,不看你还有几分根基,真该一棒打杀。” 诸葛倩似乎已摸透了虎面行者的脾气,仰着脸道:“人家不懂的,你老人家得告诉我呀!” 虎面行者道:“不懂,就下苦功参呀!佛法本来是难,阿弥陀经说:‘舍利佛,当知我于五蜀恶行,行此难事,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为一切世间说此难信之法,是为甚难。’你还不明白了当‘难’,然而难,肯放下心勤参,没有参不透的。” 他在说情,诸葛倩慢慢的挨向前,睁着大眼睛直看着虎面行者,那眼睛似乎告诉了虎面行者,她心禅有点会悟,虎面行者又点头,笑道:“明是非,辨善恶,这不难吧?你所认为恶人,他们不一定俱是恶,也许受了诱惑,那当然必有其受诱惑的理由,这理由也未必不是理由。假如肯定的以为他们是恶,却不能去感化他,启迪他,你就应该自知惭愧,凭什么要称雄天下?为什么滥杀?……” 诸葛倩再拜道:“师叔,我知错了,从今天起,我发愿学好,你是不是有办法使我明白禅信之法?” 虎面行者又点头道:“现在不忙,将来可以,现在就跟我去恒山,走啦!” 花蕊宫主诸葛倩跟着虎面行者走了,魔徒们群龙无首,也都散了,九大门派的人,也攻下了巫山花蕊宫。 这同一时间,花蕊宫各地分宫也分别瓦解,跟着,整个花蕊宫全部瓦解了,江湖又回复了平静。 两个月后的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鹊桥会。 城都,又一度成为风云际会之地。 普天之下各门各派,不分名位之尊卑,武功之高低,皆向城都一地如流水一般的日夜流来。 峨嵋派的新掌门,武林盟主杜珏,向叶明霞纳采献币。 当天,筵开流水,万人空巷,在如云佳宾中,百分之首都是武林中人,最令人兴奋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明末七隐,除了冷隐之外全都到了。 热闹了三天,第四天的早上,嘉陵江上突然出现了一艘璇宫型的白色楼船。 楼船初现,大家确实吃了一惊,但等到弄清楚那艘楼船乃是东海虚无岛送来的贺礼时,大家都又欢呼了。 当天,杜珏由明霞、晓霞陪着,登上了璇宫楼船,顺流而下,先到武当,再下太湖,终站是温州杜家,新婚祭祖,另是一番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