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如虎率众丧门剑客等人后撤,又向冷然屹立的文俊说道:“小子,希望你这次别死在他们手中,长江插手之帐,你记清了。”
“要不要小爷也来一次约会!”
“铜陵怀远镖局,老夫随时候驾。”说完后,手一招,迳自走了。
黑衣的聂姑娘轻笑道:“小兄弟,你的仇人可真不少,双雄一霸你全惹上啦?寇叔叔,且慢动手,等会儿不迟,赵大姐有话问他。”
无敌神剑缓缓退下,其实他力斗凤翅金刀,已经筋疲力尽,要他和文俊再斗,他可不敢轻易动手。
文俊可放他不过,出言激他道:“神剑无敌,却处处吃瘪,端的辱没了这把含光神剑。”
姜是老的辣,无敌神剑不上当,他仅一撇嘴道:“老夫不和你斗口,等会,你会有机会领略到报应神的手段,只怕你一下子鸣呼哀哉,就没机会了。”
桃花仙史轻扭腰肢,与黑衣少妇站成并排,说道:“小兄弟,你上次用棋子破了我五朵桃花,胜是胜了,为什么溜了呢?那恨海狂人可是和你同来的。”
“呸,好不知羞耻,谁是你的小兄弟?告诉你,小爷不答任何人问话,要动手请便,别罗嗦。”他不答却是答了。
“这时可不是你逞强的时候,要不回答,于你一无好处。火焚氲氤山庄,与阎王谷作对,大闹慈云庵,和昊天堡结下梁子,刚才凤翅金刀又找你算帐,武胜关白道盟主你也惹!小兄弟双雄一霸岂是好惹的?你也不……”
文俊的打断他的话道:“双凶一霸不好惹,在下却惹了,有什么鬼画符的伎俩拿出来好了,看你们又能怎样?”
黑衣少妇说道:“小兄弟,刚则易折,你和我们作对……”
文俊抢着说道:“谁和你们作对了?你们如何不自问所行所事,究竟是和谁作对?”
铁掌开碑大吼道:“小狗,你好大的狗胆,在报应神玄衣仙子聂姑娘面前,你敢大呼小叫,罪该万死。”
“不要脸的老不死,你吠什么?掌下游魄,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又向玄衣仙子冷笑道:“阎王谷十大报应神,全是穷凶恶极之辈,想不到姑娘也是十大报应神之一,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之事。”
“难以置信之事多着呢?只怪你孤陋寡闻,你既不报名亮名号,我不怪你,只是有一事你非答允不可。”
“小爷从不轻允任何人信诺,你就免谈吧。”
“你非允不可,就是随本姑娘返阎王谷。”
“哈哈,姑娘,你倒一厢情愿。”
“这是不得已之事,据黎叔叔所闻二姑娘所说,她对你定然是情有所钟,只要你能到阎王谷一走,你的生命安全我负全责,所以你非去不可。”
“假使我不去呢?”
“那很简单,玄衣仙子言出必行,江湖中想违道本姑娘意旨之人,从未曾有,你也不会是例外;不去的话,本姑娘只好硬请你啦。”
说完,妩媚一笑,娇美绝伦,谁曾想到这么一位艳丽如花的绝色佳人,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君?
文俊轻蔑地问答:“你比无敌神剑高明多少?”
“聂姑娘剑术与老夫相伯仲,但奇门秘学胜老夫多多。”无敌神剑抢着说。
“奇门秘学?大概是鬼蜮伎俩,小爷如非必要,不愿和妇人女子动手,少陪!”声出,人已向后腾空而起。
他快,玄衣仙子也不慢,如影随形直射而出,玉指倏弹,一缕指风迎胸射到。
好个文俊,半空中自上倏升五尺,“龙腾九形”身形扶摇直上,指风落空,猛一吐气,“狂鹰掠食”向下一穿,向玄衣仙子头际疾抓。
玄衣仙子似早料到他有此一着,待抓到方一翻娇躯,她的轻功亦已登峰造极,转身出手恰到好处。
她的右手已将文俊的左小臂扣实,右手五指,已点到文俊时胸前七坎大穴。
两人身在闪空,面面相对,男在上女在下,精采之至。假使掉下来,够瞧的。
文俊冷哼一声,双腿一缩,恰好靴尖顶在她的小腿骨上,她两双鞋尖已失去效用。左手一收一扣,不但已将她的手崩开,及而扣住了她的手肘。黑绸衣薄如蝉翼,着手处温暖腻滑,柔似无骨。怪!她的曲池穴竟无法找到,整条玉臂像是章鱼的脚爪,毫无着力处。
他心中一凛,右掌本来托住她的左手,本想硬生生扭掉她的五个玉指,由于心中一凛,便变扭为推。他臂有千斤神力,玄衣仙子怎挡得住?恰好一掌按在她的酥胸上,那高耸如山的双乳向下一沉,文俊已再次腾空而起。
玄衣仙女发出一阵荡笑,悠然落地。
两人空中相拼,生死一发,换招分合,不过是瞬间之事,令人难辨他们究竟是如何换招的。
文俊借力腾飞,远出五丈余,正要向下落,蓦地银影一闪,一阵淡淡灰雾向上一升。
他知道是氲氤山庄毒粉,发自那六名银衣少年的银管中。一声长啸,“苍鹰回云”身法使出,双臂一张,虎躯半旋,向上一升,再向一侧飞掠而下。
玄衣仙女一身柔骨,练的是“干元至柔缩骨功”。此种怪异奇学练至十成火候,任何外加力道亦可消散于无形,她练的已有八成,所以毫发无伤。
可是她被文俊那一掌印在最敏感地带,却有点受不了。她在十大报应神中,算是尚具有人性的一个。别看她外表如桃花艳如桃李,媚骨天生,大胆泼辣,十足的一个荡妇淫娃典型。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在她一生中,却从未领略过风月滋味,安身如玉。在她三十多年的年华中,一直任其虚度。
因为她练的是至柔之功,所以与人搏斗,以近身攻击最为有效,是发挥以柔制刚的威力,因而她外表媚笑如花,惊人心魄,她也就利用这点天赋的本钱,近身拼搏,准能无往而不利。
可惜她遇上不好色的文俊,无所旋其技,虽扣住文俊的小臂,指尖以毫厘之差,几乎点中了他的七坎大穴,无如文俊反应奇佳,首先用脚制住她一双要命的铁尖小蛮靴,不让她用脚去伤人。
而文俊的小臂,宛如金铜铸造,且有雄浑无此的潜力向外反震,不由她不松手,反被文俊扣住手肘;要不是她的柔功已有八成,手肘非碎不可,也幸而文俊心中一凛,不知道是什么奇功,竟然急忙松手,不然她也得大吃苦头。
她一生守身如玉,古并不波,一见文俊那绝代风华的英俊模样儿,心湖已经微泛波澜。尤其是他不被美色所迷,傲岸风华令她暗暗心仪不已。
人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动物。得来容易之物视如粪土,越不易获得他求之更切。她就是有这种心理。许多追求她的男人,她都视同粪土;文俊对她不假词色,她却心动啦!
文俊那一掌,重重地击在她最敏感地带,她一生中守身如玉,从未经历过这种如中电触,似痒似酥,简直无法形容的奇境,只感到浑身发软,不由轻笑出声,几乎摔在地面当众出彩。
当她站稳身形的瞬间,文俊已用令人骇异的奇绝轻功“龙腾跃”和“鹰翻翔”的身法,在六个银衣人围攻下,再次超越重围,向一旁掠出了。她不知他用的什么身法,脱口叫道:“这是昆仑腾天大九式,你是昆仑弟子。”
桃花仙史道:“不是的,龙腾大九式我知道,上次在抚州官道,被他救走的另一个无名少年,才是昆仑弟子,快!我们截住他。”
“上啊!赵大姐,可不要伤他。”
两人向文俊落下处急射而出。
人影闪动,刀光剑影齐飞,二十七名高手向四面一散,将文俊围在中间。
文俊暗暗心惊,一声长啸,拳掌齐飞,狂风骤雨似的向北冲去。
北面是无敌神剑寇春风和另五名使剑大汉,含光剑厉啸连声,剑气袭人,千百道银芒飞洒而出。
文俊不敢硬打,向后面追到两个女人劈出两掌,向东飞纵。
东面是单掌开碑和四名银衣少年,掌风如惊涛骇浪,灰色青雾在银管中狂喷而出,他可不敢闯了。
憋得他火起,飞退五七丈,半空中弹开锁口,手按在天残剑上,发出一声龙吟似的长啸,天残剑已出鞘半寸有余。
突然,一声震人心魄的娇喝传到:“不要脸!都给我住手!”
“嗯……”一声闷哼,一个使剑的大汉飞扑三丈外,无敌神剑面如死灰,手中剑软弱地垂下,一步步踉跄向后退,神色异常恐怖,嘴角隐泛血迹。
众人只觉耳鼓欲裂,血脉翻腾,乖乖地住手。
文俊扣好剑,轻喟一声,低耳自语道:“是她!天残剑用不着了,她年纪比我还轻,功力好深厚啊!我,再加十年苦练,也不及她目前的造诣哪!”
正北边官道当中,卓立着一个美似天人,头挽了三丫髻的绿裳少女,正是湖口官道官道作弄文俊的凤姑娘。
远远地隐闻蹄声,正向这儿急驰。
她秀眉带煞,冷电似的眼神,扫视众人一周,最后目光落在文俊身上,杀气立时消融,接着悠悠一叹。
桃花仙女看她目光一落文俊身上,立时变得柔和,只觉一股酸气往上冒,按捺不下。非女人不足以了解女人,她知道,这种转变的光芒,正是内心真情的流露。
她对文俊的看法,正如绿飞鸿卜雁抱有同一见解:得不到就毁了他。可怜!这种在不正常环境中长大的女人!
她看到无敌神剑委顿的惨象,也看到飞跃三丈外的大汉,但是她的妒念,已经蒙敝了她的灵智。
她暗暗扣了五朵金桃花,目闪凶光,缓缓地向凤姑娘欺近,沉声说道:“丫头,你敢管昊天堡和阎王谷的闲事?”
凤姑娘轻瞥她一眼,淡淡一笑道:“本姑娘初履江湖,即盛闻中原武林人才鼎盛,尤以什么双凶一霸最负盛誉,雄霸江湖,起初,本姑娘未敢全信,只道是传闻之讹,但自经江南豫章,却证明并非子虚。”
桃花仙史冷冷地答道:“你该信的,不然你就别想在江湖走动。”已经到了凤姑娘身前八尺。
“是啊!事实俱在,不得不信。你可是昊天堡的?”
“正是,桃花仙史赵桂贞,你该有个耳闻。”
“正相反,这名号陌生得紧,贵堡有个矮丑胖子,叫什么江湖双仙吧?”
“有的,那是本堡的在外眼线,功力名列四流。”
“就是这两个丑类,昨晚在南昌府夜闯香闺,坏事做尽,已被本姑娘沉尸于东湖,他俩已不能替贵堡效力了。”
“丫头,你也得死。”
桃花仙史玉指一场,五朵金桃花呼啸而出,疾射凤姑娘胸腹大穴。
文俊大吼一声,五枚黑棋子锐啸飞射,叮叮数声,清脆响声乍起,十五块碎花瓣和黑棋子四下迸散。
所有碎片一近凤姑娘身畔,全都在三尺外翩然堕地。
凤姑娘看着文俊粲然一笑,右手翠袖缓缓抬起。
“赵姑娘,快退!”无敌神剑情急大叫。
桃花仙心中一震,突然想起无敌神剑的惨白脸色和他嘴角的血迹,猛然向后暴退。
可是晚了半步,凤姑娘的翠袖已经轻轻拂出,一股柔和而无可抗拒的微风,将桃花仙史直送出四丈以外。
她踉跄站定,粉面顿成死灰,只觉胸口热血向上一涌,“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倒。要不是她恰好暴退,这一条命非呜呼哀哉不可。
玄衣仙子惊得脸色泛白,慌不迭将她一把扶住,骇然盯视凤姑娘那明艳的笑容,似乎有点不相信这是事实。
凤姑娘的笑,是对文俊所发的,凤目一扫众人,那令人发冷的目中寒芒倏现。她缓缓地说:“你这毒如蛇蝎的贱人,死有余辜!”又向众人说:“你们都是昊天堡和阎王谷的人,饶你们不得。”
她缓缓轻移动莲步,向众人款款走去。
文俊早领略过她的神奇功力,知道不妙。他到底不是残忍好杀之人,心中不是不忍,忙拱手高叫道:“姑娘请手下留情,听区区一言。”
怪姑娘闻声止步,剪水双瞳寒芒又欢,不解地问道:“少侠要我网开一面?可是为什么?”
“诚如姑娘所言,双凶一霸门下,无一不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之辈。但究其根由,双雄一霸方是罪魁祸首,他们不这是仅供驱策之人,听命行事而已。姑娘功参化境,技绝天人,杀他们不过举手之劳,但上有好生之德,区区斗胆,乞请姑娘高抬贵手,给他们一次改恶从善的机会,尚望俯允。”
凤姑娘粉面一红,垂下粉颈沉吟片刻。
这时蹄声渐近,现出三匹雄伟骏马,前两匹是姥姥和瑛姑娘,后一匹是空鞍。文俊都认识。
三匹马在凤姑娘身后止步,她抬头诧异地问道:“他们刚才不是围攻你吗?怎反而替他们求情?”
“论个人造诣,你们任何一人也无奈我何,情急群殴,也是人之常情,在下只好原谅他们,不愿追究。恳请姑娘手下留情,不过是基于恻隐之心,尚望姑娘明鉴。”
马上的姥姥轻轻点首,表示嘉许。凤姑娘“哦”了一声说道:“少侠的意思,是饶他们这一次了?”
“区区正是此意。”
“就这么放他们走吗?”
“谢谢姑娘大度。”
“我没说放他们走呀?”怪姑娘故意放刁。
文俊不悦地说道:“放与不放,全在姑娘,区区行事但求无愧于心,生平绝不受人恩惠。为他们求情,不过是但求心安之事,并无恩惠在内,反正他们都是区区之生死对头,或许日后可能被他们将我挫骨扬灰,或许被剥皮示众,这并非不是不可能之事,我何必卷入这场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恩怨漩涡?”
说完,大踏步地走了。
凤姑娘心中大急,唤道:“少侠请留步。”
文俊站住了,并没转身,沉沉地说道:“区区也是心如铁石之人,下手不留余地,今天替生死对头求情,真乃令自己亦难以置信之事。区区言尽于此,算我白说了。”
“你这个人真难说话。”凤姑娘幽幽一叹,又道:“既然你不怕他们报复,我且饶他们一次吧。”她自己感到意外,这是她一生中,唯一在一个男孩子前低头的一次,乃是绝无仅有之事。她向来人略一挥手,冷漠地说:“你们该走了,日后相逢,希望你们自爱些,免得糟蹋了今天的情意。要是谁想找本姑娘算帐,大可在江湖上去寻,中原道上,本姑娘还有近三月的飘萍行云身影,三月后请恕不奉陪。转告你们的主人,作恶多端,将会自食其果,或许本姑娘要取他们项上人头。走吧!快走!”
“不!”文俊转身说:“昊天堡宇宙神龙的头,可不能随便取走,那是我的。”
凤姑娘微笑回答道:“好的!就留给你!”
铁掌开碑扶着无敌神剑上马,玄衣仙女也扶着桃花仙史登骑,怨毒地盯了文俊和凤姑娘一眼,驱马向南昌奔去,临行还回眸咬牙。
玄衣仙子的剪水双瞳中,并不是怨毒的光芒,而是一种无比神秘的光彩,她和萎靡不堪的桃花仙史同乘一骑,缓缓地走在最后。
不久,前面的人已经看不见影子,后面一无人迹,她在桃花仙史的耳畔,轻轻地问道:“赵姐姐,我送你回昊天堡罢!”
“不必了,那丫头不知用什么诡异奇功,震伤了我的内腑,我必须在南昌好好治理。而且,我不会就此返回汉中。走遍天涯,我必然将他得到。”
玄衣仙子心中一跳,急问道:“哪一个他?他是谁?”
“就是他,刚才那英俊的年轻人。”
“得到他你又怎样呢?”
玄衣仙子脸上神色一变,但她坐在鞍后,桃花仙史无从知悉。
“得到了他,我和他找处安身立命之处,合籍双修,要是不能,得不到的东西,我也不愿别人得去,把他毁了。”
这生有独占性的女人,说来斩钉截铁。
“令主的孙千金也是这意思,怎么办?”
“怎么办?哼!那毛丫头面首满天下,年轻,美丽,门户可拟王侯,找个如意郎君等于俯拾泥土之易。而我,四十出头,做宇宙神龙的情妇,等于自带枷锁,江湖谁不怕我?找个真诚爱我的人委实不易。毛丫头敢给我争,哼,休怪我桃花仙史心狠手辣。”
“他和你仅相见两次,不啻水火,他怎会爱你呢?真诚相爱从何而来?”
“他会的,上次他的满天星罗暗器,本可将我击伤,但他没有,这次,眼看要毁经绿衣丫头奇功下,也是他救了我们,如果他心无爱念,怎么出此?”
“你忘了,我是阎王谷的人,胳膊是向内弯的,雁姑娘是我的晚辈啊!”
“这个我知道,也只有我们这种久历人生风险的人,能够互相了解和同情,你不会帮着她的是吗?”
说着,她的左肘有意无意,正紧挽着玄衣仙子的左乳下期门穴上。
“可能我会同情你,但目下,我还难下断论。”玄衣仙子心里暗暗冷笑,并没有回避手肘的意思。她练的是柔骨功,穴道可以移动,不怕桃花仙史突下毒手。
“我行道江湖二十年,阅人多矣,直至今天,总算遇着个引起我强烈的爱和恨的人。我在心中发誓,得不到他,就毁了他,即使同归于尽,亦觉心甜。”
“他真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好妹子,我知道你瞧不起男人,一生中绝不会对以动情,世上也没有值得你倾心的男人。三十年岁月,古井无波,久之成习,难怪你不解此中情趣,自然不会这这种强烈的感受。总之,我认为这是值得的。”
玄衣仙子并未答腔,她回味和文俊交手的情景,那时的心情,和胸间的一掌的奇妙感受等;只觉浑身一阵热,粉面泛上赤霞,似乎力道全失,她心中自间:“聂翠华啊,你真是不会对男人动情吗?三十年岁月等闲度,心湖中真的不会泛起涟漪?”
突然,她恍然大悟,心底暗叫道:“不!我不是古井的死水,也希望爱人,也愿被别人所爱,我怎能因为十二年前目睹那幕残忍的悲剧,而痛恨天下所有男人?啊!我该爱的,就是他!他多么与众不同啊,我该有爱他的权利的。”
她仰天吁口长气,粉面上泛起一道神秘的彩霞。
“我这伤需将养半月以上,好妹妹、你能替我追查他的去向和下落吗?千万别伤他,我宁愿他在拒绝我时被我所杀,不愿假手于你呀。”
玄衣仙子心中一震,激灵灵打一冷战,信口道:“大姐,你和他交过手,他的功力比你还高,要杀他谈何容易?小妹更不成哩!”
“好妹妹,你真笨!明枪容易躲,暗箭实难防;只怕功夫深,他逃不了我的裙下。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之理?再说,姐姐我一身媚骨,房中术自信举世无匹,月貌花容,天赋丽质,只稍擒住他,保证他乖乖在我裙下称臣。死心塌地永爱不渝,你等着瞧好了。”
玄衣仙子心中震。蓦地,粉面上泛起杀机,剪水双瞳凶光四散,她不经意地问道:“假使他不被你美色所惑?”
“不会的,当鱼水合欢后,他不会再生二心的,我这迷魂彩巾将使他欲仙欲死。”
“假使他定力高明,不为所动……”
玄衣仙子有点紧张。
桃花仙史冷哼一声,说道:“杀了他!”
玄衣仙子冷漠地说:“你没有机会了。”
桃花仙史只感到命门穴上一麻,本来从后面伸来,挽着她腰的那只玉手,中指不偏不倚地,正摁住胸下七坎大穴上。前后两穴都是致命要害,她内腑伤势本来就够沉重,怎禁玄仙子全力一击。
玄衣仙子将她的尸体抱在身前,喃喃地说道:“你的爱和恨都强烈,心肠又太过歹毒,我不杀你,你会对他做出任何卑劣之事。别怪我,因为……因为我……我也爱他!我送你的尸体到南昌去,让昊天堡派接你。”
可笑这两个不正常的女人,竟然为了一个陌生男人,自相残杀起来,要让文俊知道,不知他有何感觉?
× × ×
文俊目送绿衣仙子等人去远,方向凤姑娘拱手施礼道:“姑娘这份厚情,如果区区留得余生,或许有图报之日。告辞!”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凤姑娘望着他的背影发呆,似有无限委曲。
“孩子,你过来。”姥姥下了马,向文俊招手。
文俊怔了一怔,但略一迟疑,缓缓向老太婆走去,躬身一礼道:“婆婆有事但请吩咐,晚辈洗耳恭听。”
“孩子,别气呼呼地老大不愿意,老身是诚心相请。”
“晚辈不敢。”
“你不是不敢,而是对湖口官道之事不释于怀,是吗?”
“不是的,婆婆。假使因些须细故,衔恨不释,晚辈岂配厕身武林,养气持志?”
“老身也有同感,看你不是那种人。孩子,能告诉我你的大名吗?”
文俊有点作难,委婉地说道:“晚辈命运多乖,闯荡江湖不过三月,身负仇难,与武林名声显赫的人物为敌,对头四伏,强敌环伺,故不敢透露身世名号,婆婆明人,当能谅我。”
“老身不能怪你,你可愿知道我的来历吗?”
“晚辈愿闻。”
“老身久处海外,已久疏武林,名号早已淡忘。你叫我一声姥姥足矣。”
“姥姥,晚辈放肆了。”
老大婆似乎很高兴,指着身后凝立的凤姑娘说:“这老身的小主人凌云凤姑娘。那是主人的爱徒,凤姑娘的妹妹周姑娘玉瑛。”
文俊眼观鼻鼻观心,向两位姑娘抱拳一礼,说道:“姑娘技绝天人,区区初履江湖,不识姑娘芳讳,幸勿见怪。”
两姑娘赶忙敛衽回礼。看文俊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儿,不禁微泛笑意。
姥姥又说道:“江湖忌讳甚多,老身看少侠英华内蕴,而又老成持重,故将来历告知,希少侠代守秘密。”
文俊接口道:“隔墙有耳,姥姥,晚辈认为不必说了。”
“目前当然不便说,打发他们走了再说不迟。”姥姥一面说,一面向正欲离开的瑛姑娘摇手又道:“点上他们的穴道,不可伤他们性命。”
“是”字一出,瑛姑娘快如雷闪,向竹林中一闪而没,眨眼提出两男一女回到道中。
文俊心中一凛,暗说:“这小姑娘的身法,比我还胜一筹,我得好好用功啊!”
瑛姑娘左手提着两个男人腰巾,右手提着一个劲装女郎的鸾带,悬空俯吊着到了路中,娇笑道:“姥姥,他们不像坏人。全捉来了。”
说完,往地下一放,两男女面向下,状如死人。她俯身将他们一一翻开,文俊突叫道:“这是晚辈的朋友,我……我不愿见他们。”说完,展开魅形轻功,向南昌如飞而去。
“孩子……”姥姥声一出,他已远出二三十丈外去了。
两女面面相觑,垂下了粉颈。
姥姥摇头微喟,轻声道:“这孩子!身世秘奇,怀有难言之隐;面显戾气,却又心地善良。这种人如流入邪道,不知要枉送多少性命啊!”
“姥姥,我们可否跟踪他的行止呢?”凤姑娘满脸希冀之色,蹙着秀眉问。
“不容易啊!姑娘。他功力不弱,行动飘忽,我们怎能追踪他呢?你不看他的轻功吗?倏然而动,快如电闪,比你的轻功相去亦不太远,假以时日,说不定会成为武林首屈一指的盖世英才。因为他年岁太轻,正在突飞猛进呢!”
瑛姑娘说道:“姥姥,我们可以试试,跟着他走,也许能找到我们要找的人。”
姥姥说道:“且试试看,今晚先返南昌。”
瑛姑娘拍开两男一女的穴道,自去牵过坐骑。
两少年穴道一解,知觉全复,和少女同时爬起,怔怔地凝视着姥姥和姑娘。姥姥蔼然一笑,问道:“孩子们,你们人如麟凤,不像歹徒,为何行动又那么暧昧呢?”
稍年长的少年茫然地答道:“我们侦查一个人,刚发觉他和你们站在道中,突然人事不省,怪事!他怎么不见了。”
“你是问刚才那少年吗?”
“是的。”少年悻然回答。
“他说你们是他的朋友,但他有事先走了,他们真是他的朋友么?”
“哼,谁是他的朋友,我们正要找他算帐呢!”少年恨恨地说,脸上不大好看。
凤瑛两位姑娘秀眉一蹙,正待发话,那小姑娘却说:“哥哥,你怎能这样说?他……”
“不许你说。”少年急叫。
姥姥仍然微笑,慈祥地问道:“孩子,你与他难道有仇?”
少年蓦地涨红着脸说道:“不!只是为了……为了……一位……唉,不说也罢!”
“他姓甚名谁?你真要找他吗?”
“怎么不真?只是……只是我还不知他姓什么,仅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俊,其他就毫无所知了。”
“孩子,这真是奇闻,一无仇怨,更不知他的姓名,更不知他的来历姓名,你却要找他算帐,岂不可笑?孩子,何必呢?他已经远出二十里外了,你不必追踪他啦。”
“我要追的,我永远不会饶他,妹妹,你回家去吧,我和二弟非找到他不可。芝妹妹那里绝不许透露我们的消息,找到了他一决雌雄,我自会找她。”
姑娘惶急地说道:“哥哥,爹在等着呢!你……”
“三妹,别替我们打算。爹会原谅我们的,二弟!走!”说完,两人向抚州狂奔而去。
小姑娘知道无法阻止,摇摇头迳奔南昌。
凤姑娘凝视她的身影,意似不怿,这种奥妙心情,只有女人才能了解。
“走吧!姑娘,我们到南昌找他。”说毕,跃上马背。
“哼,但愿他真是找他为敌……而不是……不是……”凤姑娘低头自语,只有她自己方能听到。
“姐姐,走啊!别晚了一步哩!”瑛姑娘在马背上叫。
“俊……俊。要不是这三个讨厌鬼打岔,他会说出姓名的。”凤姑娘仍在低语,茫然地上了马。
三匹马踏着轻尘,向南昌直放。
十来里片刻即过,由于这一带都是平原,虽距南昌只有十余里,但仍难望及。
官道中行人渐多,贩夫走卒络绎于途,已是未牌时分,行人都在匆匆赶路。
三匹马看看要赶上前面的香车。达摩剑雷平踞鞍高坐,在前面缓缓引路;三剑一奇雷安这一次却紧随车后,脸上毫无表情。
姥姥的三骑骏马看看已到了车后百十丈。
香车仍在缓缓前行。
前面一条三叉口,正中一条乃是南昌的大道,抚水在官道左侧奔流,芦苇高有丈余,十分茂盛。
中间大道一字排开五匹雄驹,五个高高矮矮的大汉,中间两人,正是神鞭伽蓝和夺魄神剑。
官道两侧,分蹲着两个怪物,说怪真怪,左面是一个高仅四尺,瘦得只剩一个骨架子的老人,满头两尺长的白发披在颈后,乱得像个鸟巢,半闭的老眼,勾鼻瘪嘴,脸上除了一层干皱皮,找不到四两肉。颔下短白须也是乱虬结着纵横交错。身穿一件土褐色的大褂,破布鞋。他蹲在路旁,像在打瞌睡,一条九节褐灰色打狗棒,歪倚在他的肩上。
路对面那人也怪!那么大的太阳,他竟穿着蓑衣,戴着破斗笠。人也够矮,不令超过五尺,年纪总在一百高龄;因为他颈后露出的发瓣实在太少,就有也是其白如银。满脸皱纹翻着白果眼,皱着小鼻子,毫无血色的皱唇外,露出两只硕果仅存的黑残犬齿。他蹲在路右,双手握住一根竹钓竿,竿尖有粗如小指的黑钓丝,长约八尺,正伸出路中,那令人感到古怪的白果眼,正一瞬不瞬地看着钓丝尖端。
两个怪人一动不动,神情怪极,乍看去,像是两个已经断气的僵尸。
双方愈来愈近,车和马都都在三又路口停住了。
达摩剑雷平打量对方片刻,然后独自骑马上前,向静静安坐在马背神鞭伽蓝略略一拱手,淡淡一笑道:“韩兄又复拦路,难道说有以教我吗?”
韩云彤那终日泛笑的红脸,这时毫无笑容,他默然未语,夺魂神剑沙东旭已经冷笑着接口说道:“姓雷的,你真料到了,咱们也用不着空论是非,沙某今天要以掌中剑,领教少林绝学,你不会扫兴吧?”
“咱们这一场拼斗,看来难以避免了!好吧,在下成全你就是。”
雷平缓缓下马,正待拔出鞍旁长剑,三剑一奇雷安已出声叫道:“大哥,打旗儿的先上,让我先战沙大侠的夺魂神剑。”
他说完,一跃下马,拔出鞍旁长剑,将衣尾掖在腰带上,缓步上前,向夺魄神剑点头道:“沙大侠,咱们点到为止。雷某敬候高明。”
夺魄神剑阴森一笑,拔剑下马,一身向前一面说道:“阁下以为是以武会友吗?嘿嘿,你头脑有点糊涂了。”
“在下也真的糊涂了,我不该放你走路的,看来善门难开,在下真的错了。”一面说,一面立下门户。
“哎呀,糟透,走掉!”穿蓑衣的怪物突然大叫,他手中的钓竿悠然颤动不已。
“我老儿不该放他的,下次你绝走不了啦!”竿子随声止住颤动。
“老怪物,你钓的是什么?”对面的老怪物睁开花眼问。
“一只乌龟,走了。”
“走了你还在钓,见鬼!”说完,又在打瞌睡。
奔魄神剑恍若未闻,三剑一奇却怔了一怔,但他艺高人胆大,夷然不惧。
神鞭伽蓝也下了马,按了按腰间乌光闪闪的九节钢鞭,神色肃然,缓步上前。
达摩剑雷平也剑隐肘后,缓步走近。
夺魄神剑徐徐举剑,眼中凶光暴射。
十余丈外的草中,正隐伏着文俊。他心说道:“真是巧合,三年前荆门道,偷观这两个家伙行凶,险些丢掉小命,谁想到今天又适逢其会呢?这次可得小心,那两个老怪物定是难缠的人物,看去其貌不扬,状极猥琐,但准是武林名宿无疑。”
凤姑娘三骑骏马也到了。见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她们不走啦!勒住马在旁观看。两个姑娘注意香车,姥姥却神色凝重,盯着两个怪物,脸上的慈容完全消失。
三剑一奇神色肃穆,长剑徐徐举起来。
夺魄神剑眼中凶光暴射,剑尖前引。
对方距离愈来愈近,丈六,丈二,一丈,只有八尺了。
每一步皆沉实凝重,每一寸都是危机,旁观的人,手心都沁出汗水,瞪大着眼注视着轻微颤动的剑尖。
猛的一声虎吼,剑影漫天,银光飞洒,人影乍合乍分,两人已拼了一招。
夺魄神剑脸色略泛苍白,三剑一奇一无表情。
“好一招‘苦海慈航’!可惜在错剑的瞬间,旋剑的潜力未能全发挥,可惜。”蹲在路左的老头子漠然地说。
神剑伽蓝和另外三名大汉大为吃惊,夺魄神剑心中一凛。
三剑一奇冷然注视剑尖,毫无表情地说:“第一剑。下一剑是‘共证菩提’,中含十变,绵绵变幻,生死须臾!”
剑尖发出一阵刺耳的嗡嗡劲啸,手肘微向上提,剑身徐徐下沉三寸,身形倏动。
百十朵银花飞舞,两个人影急闪,剑激荡起阵阵气流,刺耳的锐啸震人心魄。
银花将夺魄神剑迫得后移八尺,仍在飞腾搏击,逐渐难分彼此,只见青影在剑影中逐步的后移。
神鞭伽蓝心中一凛,他知道,三剑一奇在江湖上大大有名,对敌时极少使用三招以上,对手非灰头土脸不可。
三招后如不见奏效,他袖中一枚梭形飞针及时飞出,配合剑势飞腾扑击,中者必死。所以绰号“三剑一奇”。
他这一招“共证菩提”乃是少林达摩剑法之精髓,奇奥绝伦,博大精深,变幻万千,眼看万千剑影已将夺魄神剑困住,危机一发,他怎的不惊?“哗啦”一声,撤下腰中九节钢鞭。
达摩剑雷平跨前两步,平静地说道:“韩大侠,你千万不可妄动,说不定由于你的贸然加入,反而送了好朋友的性命。”
神鞭伽蓝虬须无风自动,厉声说道:“沙老弟如有三长两短,少林永无宁日。”
达摩剑淡淡一笑道:“有那么严重吗?”
“锵鎯”一声,人影倏分,三剑一奇仗剑暴退八尺,面色大变,手中剑缓缓下垂,踉跄站稳。
夺魄神剑飞退八尺,坐倒在地,面色死灰,豆大汗珠不住往下滴,咬牙切齿强忍痛楚。长剑已经飞出丈外,落在路旁水沟内去了。
在两人之间,巍巍地站着路左那打瞌睡老人,他这时大概还没将瞌睡虫轰跑,仍是那半死不活的怪模样,打狗棒夹在胁下,半垂着头,似乎还没睡够呢!
达摩剑大吃一惊,急步到兄弟身畔,伸身接在他背心命门,惊问道:“安弟,受伤了吗?”
三剑一奇有气无力说:“不打紧,老怪物奇异的掌风,击中我的左胸,内腑感到难受。”
老怪物闭着眼说道:“岂只难受,你活不了啦!”
“你没有忘了少林的八宝夺命丹?哼!”
雷平冷笑着回答,他探襄取出一只小玉瓶,取出一粒梧子大小丹丸,纳入雷安的口中。
“你既有八宝紫金奇命丹,定是慧字辈的门人,超字辈的俗家师兄弟,是吗?”
老怪物张眼说话了,目中冷电似的精光,冷厉万分,令人望之生寒。
达摩剑将剑垂下,虎目中神光湛湛,缓缓向怪人走去,每一步沉重非常,他冷冷地道:“你说对了,在下正是藏经阁二佛中,笑脸佛的弟子。家师上慧下因,你猜得不错。敢问阁下高名上姓。”
“你的武林辈分倒不矮哩!要问我老人家,嘿嘿!说了会吓坏了你们小辈的小胆。”
“我也不必多问了,少林门下自从崆峒白龙峰一战,无辜损伤了本门十余名好汉,故不再在江湖扬名立万,约束门人不许干预江湖是非。但少林弟子难以洁身自守,却也不愿自甘屈辱。沙东旭丧心病狂,犯下色戒,雷某一在相恕,已经情至义尽。老人家既然强行出头,仗奇奥功力伤在下兄弟;今天,雷某为维护武林正义,为了本门声誉,除了肝脑涂地,已不再作他求。老人家,请进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说完,立下门户,四平桩,剑立掌合,这是达摩剑法的起式:“童子拜佛”。
姥姥寒着脸说道:“义正词严,不卑不亢,说得好!年青人,这道理值得喝采。”
老怪物鬼眼一翻,迫视着四五丈外的姥姥,阴笑道:“老虔婆,你已经闻到了泥土味,离死不远,怎还在这活现眼?嘿嘿,报上名来,让我老头子听听。”
“北固叟,你真是如此健忘吗?”
北固叟吃惊道:“你到底是谁,四十年之久,竟然有人知道北固叟的名号,你不会是近代的武林人物。”
“是的,我也近五十年未履江湖,如果你真是健忘,我且说给你听听。不过我也问你一声,你们五怪除了你和那个半死的黑河钓叟外,那三个怪物哪儿去了,还健在吧?”
北固叟和黑钓叟的名号,一经姥姥说出,除了夺魄神剑和两个姑娘外,全都大为震惊,连草中隐伏的文俊,也心中一震。
这五怪是黑河钓叟、苗岭妖狐、百毒天尊、北固叟、邛崃人屠,这五个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宇内凶人,正是四十余年前,与恨海狂龙、塞北人魔齐名的人物。
“双仙五怪两条龙,赤焰天残天地动。”这五怪就是他们。
北固叟心中一震,在旁蹲着的黑河钓叟惊的挺身站起,拖起钓竿进场,他脸上诧异之色,表露无疑。
他问道:“老虔婆,你怎知我们五个老怪?”
“我问你们,不是要你们问我,快滚开些!”又向北固叟问道:“那三个老怪呢?”
北固叟厉声答道:“没有答覆我老人家的问话,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玉箫凤鸣,瑶台比翼。五十年,想不到你会忘了。”老太婆银发飘摇,目中寒芒如箭,直射入两怪心中。
两怪惊的倒退十余步,脸色骤变,冷汗直冒,浑身如中雷击,不住颤抖。黑河钓叟颊肉不住痉挛,惶然问道:“你…你是瑶台仙子……华……”
“华佩芝。想当年,双仙一向少问江湖是非,比翼双飞,遨游天下,并未招惹你们五怪,你们好狠毒的心肠!太白山会仙峰头,暗设毒谋,群起而攻,令双仙痛伤折翼,生者哀死者含冤,你们所为何来?”
说着说着,老泪顺颊挂下,滴落尘埃。她一步步向两个怪物迫近,两怪物却步步后退。
黑河钓叟急促分辩道:“你怪我不得,当年是邛崃人屠妒忌玉箫仙客丘明月,而苗岭妖狐也深恨你独获如意郎君,故而唆使百毒天尊设计,得知你们夫妇要至会仙峰头赏月,追怀古人,奏萧曼舞以度中秋,所以乘机计算你们,我和北固老儿,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可说与我俩毫无关联,你找错仇人了。”
“不会错的。想当年,五怪横行中原,狼狈为奸,从不落单。恨海狂人可以闯三派的山门,可以将剑痕留在武当学门的九梁冠上,可以迫塞北人魔绝迹中原。但是,他竟未能将你们五人的阵式冲散,也取不了你们的项上人头,你们也从来不敢独自在江湖行走,却计算我夫妇这不管闲事的草野闲人,不关你们两人的事?哼!只有三岁小孩可信!”
“你……你想怎么样?”两怪同声急问。
“想怎么样?你们一躲四十年,踪迹不见,前后五十年岁月,五十年!好漫长啊!如花似玉的瑶台仙子,已是年登古稀的鸡皮鹤发老太婆,五十年,你们可活得好?”
“当然好,不是活得好好得吗?”
老太婆寒着脸说道:“所以你们得死!”
“不见得。”两怪一左一右分开,钓鱼竿打狗棒缓缓举起。
“你们马上就见得了。”老太婆两只大袖已提到胸前。
“姥姥,由凤儿打发他们上路。”凤姑娘莲步生花,悄然往老太婆身畔一站。
“孩子,你不必管,这个仇不容许任何人插手的,送他们到枉死城不算是太过分,你在那边等等。”
“张大爹,我们快走啊!这里有狐骚味,嗅着怪难受的。”香车内突然传出一声甜美的嗓音,众人为之一怔。
“小姐,不打紧。”车座上的老头儿满不在乎地说。
“不止此也,你可嗅到赤琼草的香味吗?就是那淡淡的,令人昏然入睡的,又浑身舒适的幽香啊?呵!”他打了个呵欠,又说道:“我老儿要睡了,真要睡了。”说完,真的扶着座壁,沉沉睡去。
“咕咚!”除了夺魄神剑、神鞭伽蓝和另三名大汉,一一栽倒,立时睡去。
达摩剑雷平兄弟,长剑脱手落地,慢慢地坐倒,慢慢地躺下了。
这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姥姥怒叫道:“凤儿,瑛儿,屏住呼吸,百毒老怪来了。”
“哈哈……”一阵凄厉的枭笑,从四面八方传来。
“迟了!赤琼草嗅之即昏,经脉自化,七大罗金仙也难逃此劫,你们到西苍找朱瑶花,也许可以起死回生,但须在半个时辰找到,哈哈……”
笑声未落,突然电吼雷鸣,人影疾闪,“砰啪”两声暴响,姥姥已突然发难,袖底罡风怒迸,几如狂涛怒卷。
黑河钓叟和北固叟也拼全力发招,打狗棒疾点。黑钓丝狂挥,双手一接,优劣立判。
两个怪物被罡风震得连翻三个筋斗,向两侧飞起,姥姥不等他们落地,灰影快得令人肉眼难辨,已如影附形到了北固叟身畔,大袖倏挥。
“砰”一声闷响,三条人影疾分,北固叟直挺挺跌下地来,连人带棒陷入土中近尺,已是成了肉饼。
在姥姥的身畔两丈,摇缓晃晃站着一个怪物,灰发披头,两截短衫,赤着一双大脚,短额,灰睛,凹鼻,突嘴,满口獠牙,身材高大。他身形一止,可以看出他一双毛茸茸的大手,十个指尖已全部折断,鲜血仍在狂流。
姥姥不理他,倏然一袖挥出,身形乍起。
在同一瞬间,凤姑娘手中多了一把青芒映辉的长剑,剑影一闪,青芒突涨,黑河钓叟的身刚触地面,绿影已到,青芒过处,血花四溅。他会变,变成三段;钓鱼竿也随着分家,那宝刃不伤的黑蛟筋丝,竟断成八节。绿影一闪,凤姑娘已经到了夺魄神剑的身畔。
也在同一瞬间,草丛中飞起一朵红云,恰和瑛姑娘的绿色身影半途相遇,响起一声清朗的金铁交鸣,红绿人影乍分。
瑛姑娘手中一把青芒暴现的宝剑,仍在发出阵阵龙吟,她的身前丈余,站着一个一身红裳,像一团火的中年女人,一头略泛红丝的头发,披散四周,她脚下多了一个发髻,上面还有宝石钗环,显然是从她头下掉下来的。
绿影又闪,红影也动,两把青芒耀目的宝剑,又重新缠在一起。
“走,让她们自生自灭!”刚才那枭鸟般的嗓音又响。
随着语音,场中又生变化。
凤姑娘的宝剑刚透入夺魄神剑的前胸,她自己也倒了。
瑛姑娘和红衣女人,也同时倒下。她的宝剑贯穿红裳女人的粉颈,她的绿衫也被红衣女人的宝剑,挑了胸衣,露出了白玉似的一道浅深合度的乳沟,莹洁的玉乳半露,可是并无丝毫的伤痕。
唯一能支持的是姥姥,她的对手是最凶残的邛崃人屠,她那双大袖所发的罡风,将附近三丈内的茅草,震得全部连根拔起,四散纷飞。
邛崃人屠面色几如厉鬼,一双半废的毛手发不出多少力道,在罡风中左冲右突,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