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面大耳和尚说道:“觉非法兄,恨海狂龙未死哪!我们快去瞧瞧,他在这儿杀了不少的人哩。” 被叫觉非的清癯和尚冷冷地说道:“算啦!少管闲事。天残剑据说已经沉入汉江,咱们少林和贵派峨嵋都与恨海狂龙私人恩怨,仗剑扰乱六大门派山门的又不是他,上代的仇恨不能永远牵连。” “咱们可不能让他胡作非为啊!” “胡作非为?哼!”觉非冷哼一声,又说道:“刚才那两位凶悍大汉,是昊天堡的爪牙,是非已不问可知。” “反正无事,何不至灵官庙一走?看看恨海狂龙是何许人物,岂不大佳?” “也好。”觉非首先向南而去,喃喃地说道:“但愿天残剑确是沉入汉江,少生多少是非啊!” 两和尚一走,西城来了不少年高德重的老道,直奔鸿安老店。刚抵店门,店内出来了铁胆郎君葛云鹏,大伙儿扑奔城南。铁胆郎君走在最后,他前面正是两个俗装老小,正是九现云龙徐占海,和芝姑娘的哥哥徐廷芳。 不久,城郊破落的花园内,三个淡淡红影翩若惊鸿,向南郊一闪而没。 城西奔来两匹骏马,马上是两个英伟少年,驰到鸿安老店下马,推门而入。不久,他们又匆匆出门,向城南狂驰,他们是翠园小主人东方英东方群两兄弟,他们没死在氓江。看他们神采飞扬景况,这半年中也许有奇逢。 灵官庙前广场,昆仑派的人已经先到了,以两个须发如银的老道为首,占住东面,共有二十人之多,道俗男女俱全,全部肃容而立,凝神以待。最右首,站着昆仑双鹤,他俩低首垂眉,脸上布满痛苦神色。 大道远处,现出文俊的白色身影,和芝姑娘的青衣,两人并肩而来,姑娘额上见汗,脸色苍白。 文俊在老道丈外处一站,抱拳一礼道:“武林后学梅文俊,参见诸位仙长。” “贫道无影仙太风。”右首老道傲然地回了一礼,一指下首老道又道:“这是敝师兄雷电手太雷。” 文俊淡淡一笑道:“原来是昆仑四大护法,久仰久仰。” 芝姑娘抢前数步,跪下叩首道:“徒侄孙徐廷芝,叩请师祖叔金安。” 所有的人全都一怔,昆仑双鹤幽幽一叹。 无影仙怒形于色地问道:“你是占海师兄的孙女儿?” “侄孙正是。” “你起来,站在一旁,你爷爷快来了,这儿的人都是你的长辈,等会儿再行参见。” 廷芝软弱地站起,惶急地退地一旁,一双明眸,无助地凝视着文俊。 无影仙冷然向文俊发问道:“你就是恨海狂龙么?” “在下正是恨海狂龙。” 文俊的语音也够冷。 “恨海狂人是你的师父?” “非也,只可算是朋友,但在下心中却师事他老人家。” “哦!原来如此。你可知天残剑与六大门派之间,五十年的恩怨牵缠?” “略有所闻,年深日久,道长提此则甚?” “哼!年深日久,昆仑派太字辈的弟子中,大都健在,五十年前之事,刻骨铭心,怎说年深日久?” “道长宠召在下来此,是何用意,但请言明。” “本派之人,对阁下毫无恶意。” “在下先行谢过。” “但贫道有一情之请,还请少侠俯允。” “道长但明告,力所能逮,在所不辞。”他在装迷糊。 “天残剑乃为祸之源,六大门派中人,志在必得,少侠可有耳闻?” “在下不知其详,剑只有一把,六大门派皆志在必得,岂不为害更烈,伤了彼此和气?” “少侠只知其一,当初六大门派共同约定,只消擒获恨海狂人,天残剑即由六大门派轮流保管一年,最后归获剑之门派永远封存。在而后十年中,其他五派皆须听命驱策。” “好一个莫名其妙的办法,难怪引起如此风波。” “你说什么?”无影仙变色地问。 “没什么,可笑而已,道长的意思……” “请少侠将天残剑留下,少侠将是昆仑派的情义朋友。” “如果我不呢?” “不?少侠笑话了。”无影仙轻蔑地说。 “绝不是笑话,在下要仗此神剑湔雪师仇,岂肯拱手送人,让苦心孤诣尽付流水?” “昆仑派将替你倾全力,你大可放心。” “哈哈,道长未免轻于言诺了,你们能办到么?” “天残剑到手,以六大门派之力替阁下效力,无住而不利,怎说办不到?” “六大门派故步自封,良莠不齐,能办事么?少林闭关自守,雪山不况外事,崆峒无所不为,武当野心勃勃,峨嵋足不出川,至于贵派么,连门下也绝不提昆仑二字,想想看哪,这一盘散沙能成大事么?江湖中汉双凶一霸三个人,把武林闹了个腥风血雨,你们自命名门侠义道,一个个独善其身,侠何在?义何在?假使不是宇宙神龙火焚徐家湾,赶尽杀绝,贵派恐怕仍会缩首昆仑的。再说,你们正事没办,为了可以驱策其他门派十年的天残剑,竟先找在下生事,舍本逐末,在下深为道长惋惜。” 文俊言正词严的一阵数落,把众人说得哑口无言。可是无影仙却怒火陡发,雷电手虎目睁得圆圆的。 无影仙厉声叱道:“小畜生你说完了?贫道不和你计较,你只消说声是或否,便决定你的生死。” “哈哈!道长自问可以胜得宇宙神龙么?” “虽不胜但亦不至败。” “倒是由衷之言,可是色厉内荏。这样吧,等诸位昊天堡事了,在下就在此相候,再决定是否交出天残剑,成么?” “贫道一向不信空言,你少玩狡猾。” 文俊怒火陡发,正待发作,但一触芝姑娘那惶急忧伤的目光,怒火立消。他正色说道:“梅文俊一生不知狡猾为何事,言出必践。宇宙神龙乃在下杀师仇人,须仗天残剑,克制赤焰剑,手刃师仇后,再送贵派不迟,道长难道不谅么?” “少侠语出由衷,老纳愿为证。” 发话的是一双老僧,不知何时到的,随声转出灵官庙。 “原来是少林高僧觉非,峨嵋法因长老,贫道稽首了。”无影仙神态相当冷淡。 两和尚合掌为礼,觉非诚恳地说道:“老内与法因大师绝不参与此事,诸位道友如信得过贫僧,愿为鲁仲连排解此事如何?” 无影仙傲岸地说道:“不敢劳动大师法驾。” “那么贫道告退。”两僧转身退下。 无影仙厉声问道:“阁下是留下剑呢,抑或赔上一命?” “剑绝不留下”,文俊忍无可忍,“凭你也取不了梅某一命,哼!”他目中神光倏现,面泛杀机。 “俊哥哥……” 芝姑娘情急大叫,向前疾走两步。 “给我退下!” 无影仙蓦地将她叱住,踏前三步。 “师兄请退。”雷电手向前说:“待我擒他。” “哈哈!”文俊狂笑起来道:“街心之战,诸位隐于鸿安店内,情景全在目中,轻言擒我,岂不可笑?” “可笑之事多着哩,你敢与贫道在掌上见个真章?” “道长绰号雷电手,拳脚自有出色能耐,在下不敢妄自菲薄,你上啦!” “师兄小心!”昆仑双鹤的老大太昊神色紧张地叫:“他的六合须弥功可怕。” “师弟放心,昆仑天罡掌怕过谁来?” 文俊傲然地说道:“雕虫小技,也敢大言不惭。请上!” 雷电手揉身欺近,左手虚伸,一股雄浑潜劲随掌而出。 文俊向右徐移一步,冷然盯紧雷电手的眼神。老道见文俊身形一动,右足疾进,右掌快如电光石火,“惊涛裂岸”猛地拍出,无数掌影飞舞,奇猛地闪家真力排山倒海似向文俊涌去,声如殷雷,劲急绝伦。 文俊冷哼一声,对袭来的雄奇劲道不加答理,左足微动,巨大的虎掌楔入殷殷雷鸣之中,看去缓慢,其实极快,五指箕张,急扣老道右掌脉门。 雷电手只觉所发的浑雄劲道,一近文俊身畔,即如泥牛入海消散于无形,而对方那晶莹如玉巨掌,已劲到了腕下了,他心中大骇,急忙撤招挫腕,大吼一声,左手天罡掌以八成力道闪电似扔出。 文俊右掌一拂,将天罡掌足可摧山裂石的劲道引开,左掌不变,直探老道右肘曲池。 雷电手不仅是惊,额上冒出冷汗,他自命身手快如雷电,但对方却更胜一筹,且更为轻灵飘逸,从容不迫,不由他不惊,火速旋身撤步,劈出一招“乱石崩云”。 两人在眨眼间换了两招,老道已移动了三次方位,退了五步。旁观的昆仑门人,全倒抽了一口凉气。 双方各攻了九招,蓦地响起文俊冷冰冰叱喝:“换一个来!”就在人影难辨中,雷电手肩骨被文俊一手按住,一股无可抗拒的软绵绵力道,将他送出两丈外,几乎一跤跌倒。 他踉跄站稳,怒叫一声,撤下领上拂尘,正待扑上,昆仑双鹤已经双双纵出了。老大太昊稽首一礼,老脸上神色凄然地说道:“太昊太罡并非无耻之徒,可是师命难违,少侠幸勿见责。半年前少侠义救贫道一命,大恩没齿不忘,唯望来生相报。愿少侠福寿绵长,赐贫道兵解善缘。”说完,神色肃穆撤下背上长剑,两人左右一分。 文俊心中一酸,缓缓撤剑,向无影仙喝道:“请问太风道长,贵派掌门人龙虎真人何在?” 无影仙冷然地答道:“阁下毋须多问。” “今日之局,事关贵派兴衰,道长难道就可以断然做主么?后果道长可曾考虑周详?” “贫道位列昆仑护法,不劳阁下操心。” 文俊蓦地大吼道:“你自己上吧,杂毛!恨海狂龙如不在十招内要你剑上溅血,天残剑双手奉上。” “君子一言。”一旁的少林僧人觉非说。 “快马难追!”峨嵋的法因大师接口道。但太昊已发话了:“少侠请!”太昊举剑一挥,刺出一朵剑花,急袭文俊,左首太罡也点出一招“一元复始”。 文俊徐徐挥剑,天残剑幻化万道剑花,在身畔结成一道剑墙,将昆仑双鹤的凌厉攻势一一化解,双足未移半分。他心中暗忖:“看来这些杂毛不可理喻,要不给点颜色他们瞧瞧,他们定不死心。”便陡然叱道:“要你们一齐上!” 这时昆仑双鹤已不顾生死,一左一右拼死扑进,使出玄天神剑中的杀着“鸿钧三旋”。两人功力深厚,剑气嘶嘶锐啸,双剑合璧,威力何止大了一倍? 文俊发出一声清啸,天残剑锈迹尽褪,晶莹的剑身发出夺目光华,白影倏动。 在众人惊呼声中,场中响起一声清越龙吟,银芒发射,人影倏合倏分。文俊捧剑屹立,恍如天神降世,晶莹的天残剑发出震人动魄的振鸣,剑气嘶嘶锐啸。 昆仑双鹤飞退两丈外,脸色死灰,额上豆大汗珠滚滚而下。两人手中仅剩剑柄,剑身已化成无数碎片,变成无数银芒四面散飞。 昆仑所有的门人,全都惊出一身冷汗,瞠目结舌,倒抽一口凉气。 觉非神色肃穆地说道:“我佛慈悲,武林劫运至矣!” 法因接口道:“阿弥陀佛,此子心地慈和,但傲骨天生,如不受外么所诱,定然造福江湖。” 文俊冷然地叫道:“无影仙,出来!十招!别弱了昆仑名头,辜负了玄天神剑。” 无影仙大踏步而出,撤下长剑。文俊虎目中,神光如电,天残剑缓缓下垂,剑上光华令人心慑,剑气迫人肤发。 “俊哥哥!请不要……” 芝姑娘惊叫,但一触文俊神目中的冷电寒芒,和脸上的凛然神色,她心中一震,用手将自己的小嘴掩住了。 无影仙功力提至十成,长剑上的内家剑气嗡嗡锐啸。他步步凝实,举剑齐眉,缓缓举步接近他。 双方距离渐近,一丈、九尺、八尺了!正是最佳出剑的距离。所有的人,全都屏息以待,手心和额际全是冷汗,心中狂跳,隐隐可闻。 无影仙抢制机先,嗡一声剑啸,攻出一招“万流归宗”,朵朵银花四面八方向文俊身前汇聚,潜劲重似千钧。 文俊直待银花射到,方行出招,光华一闪,就是一招绝着“怒海藏针”,正是破“万流归宗”的杀着。无数光华飞旋,将朵朵银花向外猛振,一点电光倏然楔入,剑未到剑气先至,寒森森地剑气冲破无影仙的护身真气,一闪而入。 无影仙不愧是昆仑四大护法之首,剑锋一转,向右一振,身形借力横飘三步,脱出重围。在这生死一发之间,他只觉得那一丝侵骨剑气,由胸前扫过右肩,其冷无比,不由机伶伶地打一冷颤,脸色略变。 这种以内家真力发出剑气相博,丝毫不能取巧,一招一式生死须臾,一切诱敌的花招全用不上,全是内家修为和精纯剑道的竞争,锦标是对方的血和肉。 这一招看去双方皆未分胜负,但显然无影仙落于下风,龙韬十二剑先天上就可以克制玄天神剑,无影仙怎不糟透?何况文俊的内功已经练至由神返虚之境,比他高出多多呢! 文俊身形微侧,踏前一步,剑尖微沉,说道:“一招!你小心了!” 声动剑动,光华疾闪,仍是一招“怒海藏针”,四周光华如虚似幻,中间那丝闪光似实犹虚。 天影仙长剑急挥,“罡风扫云”立还颜色,猛攻文俊肘腕,向左斜身而进。两股剑气一触,无影仙只觉全身一震,虎口发烫,护身真气一窒,冷冰冰的剑气抢面生寒。他临危不乱,左手剑诀一沉,变指为推,天罡掌力骤吐,身形借反弹之力斜飘三尺。 他身形未定,文俊的轻吐已经入耳,剑影已临。 “第三招,着!” 无影仙只觉剑如长虹,飞射而至,他心胆俱寒,身形猛挫,贴地从文俊左侧掠过,并一剑扫出。 他避实击虚,满以为必定得手,岂知他快文俊应变更快,天残剑一沉,他的道袍后摆飞落一幅,冷森森的剑尖贴后臂而过,差半厘皮破血流。 无影仙掠出丈外,还未站稳转身,身后已传来文俊那令人心血凝结的语音道:“四招到!别尽躲。” 声音似的在耳后,直透耳膜。他想回身扫出一剑“旋风落叶”,拼个两败俱伤!但迟了!冷森森的天残剑已掠顶而过,九梁冠连同道髻不翼而飞,耳中传来一声闷雷似的低吼,接着是一声清越龙吟,狂风劲啸。 他木然转身,脸色死灰。丈外,文俊抱剑卓立,英华绝代,豪气骏发。文俊对面丈余,站着一个面色凝重,寿眉深垂的老道人,手中拂尘根根竖立,无风自摇,但前端已平平整整,显然已被天残剑削掉三寸以上。他认得,那是老一辈的师伯,昆仑三圣的首圣“剑圣至真”。 人影疾闪,来了不少人,那是昆仑第二批门人到了。 无影仙长叹一声,手腕一振,长剑断成五段,他扔掉剑柄,趋前伏下叩首道:“弟子无能,有损昆仑声誉,乞师伯恩赐弟子自绝,以谢师门。” “你已尽了心力,过不在你,不必自久,你退下。”剑圣沉重的一挥手。无影仙只好再拜起立,说道:“谢师伯恩典。”他低首举步,怆然离开。 “爷爷!”芝姑娘大叫一声,飞扑后到的九现云龙。 “芝儿,是你!”九现云龙惊喜的将爱孙挽入怀中,老泪如泉:“苦了你了,孩子!” “爷爷!俊哥哥他和祖师爷……” “呀哎!是俊儿!”九现云龙失色地叫:“他……他没死!糟!”他放开廷芝,趋前惊呼说道:“俊儿!” “俊哥哥!”廷芳和廷芝齐声急叫。 文俊正徐徐攀剑,向一步步走近的剑圣迎去。他突然止步,目不旁视地说道:“恩恩怨怨,过眼云烟,别叫我,我是恨海狂龙,与天下头林为敌的恨海狂龙。” “俊儿!听我……” 剑圣凛然地问道:“占海,怎么回事?” 徐占海强抑心潮,将文俊与孙儿女义结金兰,徐家湾临危赴援之事一一说了。 无影仙也讪讪地将汉中府目睹文俊扬威,发现他用的是天残剑约会灵字云的经过说出。 剑圣向木然呆立的昆仑双鹤问道:“大昊师侄,上次汉中救你脱厄的人,可是这后生?” 太昊垂首答道:“禀师伯,正是此人。” “你们都退下。”剑圣略一颔首,又向文俊道:“论辈分,贫道直呼汝名并不为过。俊哥兄,你真不肯将天残剑交给敝派保存么?” “老前辈明鉴,晚辈必仗此剑手刃师仇,在宇宙神龙未援首前,恕难应命。”文俊恭敬地答道。真正论辈分,剑圣是昆仑一百零九代弟子,而文俊的再传师父儒林狂生皇甫浩,却与昆仑一百零八代掌门昊天一道是至交,所以算是平辈。目下昆仑掌门是一百零九代至字辈的龙虎真人至清,也是文俊的平辈呢! “孩子,贫道负责替你湔雪师仇,你能将剑先交敝派么?” 文俊断然地说道:“不能,刚才晚辈无礼,与前辈换了一招,以老前辈目下的功力来说,仅可与半年前的宇宙神龙相伯仲,难操左券,必须由晚辈完成心愿。” 剑圣脸色立变,在昆仑三圣中,剑圣至真最为自负,性情也最暴烈。他是雷电手太雷之师,师徒俩一般儿火暴,最无容人之量。文俊这一段话确是肺腑之言,他为人耿直,想到就说,毫不加以委婉掩饰,剑圣怎能听得入耳?老道无名火起,厉声说道:“你是说贫道不如你么?无礼已极!” “老前辈心中雪亮,何用晚辈解说?” “住口!你得收回你的话。”老道狂怒的叱喝。 “听不听在你,少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哼!”文俊也火啦,语言转冷。 “俊哥哥,你得忍耐啊!我……”芝姑娘惶恐大叫。 老道怒叫道:“滚开!闭嘴!占海,将她带开。” 九现云龙苍白着脸,狼狈地挽着泪流满面的兄妹俩,缓缓退出一旁,廷芳愤怒地说:“爷爷,芳儿并未叩拜过祖师爷吧?” “是的,孩子,但你爷爷是昆仑弟子,在形式上你也算昆仑门人,你不可胡思乱想。” “难道说,只消一人身为昆仑弟子,而后千代万代都算昆仑门下么?” “这……这……孩子,这又当别论。” 芝姑娘狂叫道:“就由我们开始别论罢!我不是昆仑弟子,不是昆仑弟子,不是……让我和俊哥哥在一起,爷爷,放开我,放开我!” 她正在挣扎,人影一闪,到了雷电手太雷,他用怨毒的目光紧盯芝姑娘,阴森森地说道:“住嘴!休怪贫道无礼,你试再胡说八道看。” 姑娘形同疯狂地道:“你管不着派外人,哈哈!有种你去找宇宙神龙,在我一个小女子面前发威有何用处?我偏要……” 雷电手端地快如雷电,点了姑娘晕穴,九现云龙抱住爱孙,变色道:“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哼!你小心犯上欺师之罪。” “哈哈……”一旁的廷芳狂笑起来:“好一个欺师犯上的罪名,哈哈……”笑声未落,已被雷电手制住了。 九现云龙老泪挂上腮角,木然两孙穴道解了,抱入怀中,仰首望天,喃喃地说道:“一失足成千古恨,苍天啊!我徐占海造了什么孽呢?” 这时场中已剑拔弩张,双方皆举剑待发,剑圣手中多了一把青芒蒙蒙的宝剑,剑气森森,他沉声说道:“你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丢剑,一是丧命。贫道剑下无三招好汉,亦无十招以上的英雄。” “哈哈……”文俊狂笑,但剑尖屹挺未动分毫,道:“杂毛,你自称剑圣,大自夸了,十招之内,你的剑圣名号可能付之东流,血溅的恐怕是你而不是我!” “壮哉!人如龙,气如虹!”声如银铃,发自灵官庙庭瓦面。 “剑道神通,盖世奇才,令人羡慕得紧。” 众人皆抬头一看,全都一怔,瓦檐口,不知何时站了三个人,一身红裳,腰悬长剑,美如天仙的小姑娘们,正指手划脚向这儿说笑。 这三个美人儿,文俊认得左首那位,她正是文俊的义妹,迷魂奼女吴芳芳。 少林同僧觉非蓦地轻呼道:“绦衣夫人南宫瑶!这女魔可怕极了,今天大事不妙。” “呛啷”一声震耳剑鸣,人影乍合即分,文俊和剑圣换了一招,真力拼上了。 文俊一招落空,杀机上涌,长啸一声,攻出一招“七星剑联珠”,光华幻成阵阵彩霞,剑气丝丝。 剑圣先一招已知少年身怀绝学,功入化境,不由悚然而惊,凝神静气运剑,奋全力着意的周旋。 人影乍合乍分,静止时点尘不惊,只有剑气嘶嘶锐啸,进击时疾如电闪,急似惊雷,不辨人影,好一场龙争虎斗。 一个盖世奇才,一个武林耆老,端的好一场恶斗,五丈内劲风飞旋,砂石纷飞,剑气迫人站立不牢,裂人肌肤,蓦地里,响起文俊的清朗语音道:“十招已过,吹牛的名号仅此而已,看我的了!” 声落,光华渐缓,怪!剑圣并不因天残剑缓下而轻松,反而神色凛然,目中呈惊骇之色,只见文俊左手剑诀向前一引,向左一挥,天残剑轻飘飘一剑点出。 剑圣不知怎的,手中青芒飞舞,劲急地要将天残剑振出偏门,可是剑一近接触点,即向下一滑,或者向侧荡开,连封十余剑,退了两丈余,那距胸前不到两尺,光华夺目的天残剑,仍摇晃不定歪斜攻入。 文俊的身形,并未见他起步,双足贴着地面飘进,像幽灵一般,如影附形随着剑圣飘动。 “当”一声狂震,剑圣被迫急了,一挫身形,全力封出一剑,左手劈出一记昆仑绝学天罡掌力,方摆脱天残剑紧迫袭击,他自己的身形,也被天残剑反震而回的天罡掌力震得飞退八尺,他脸色泛黑,胸前起伏不定,额上也冒着大汗。 “这是什么剑法?”昆仑的门人同声骇极而叫。 “这少年人学如翰海,深不可测,可怕!”两和尚也叫。 “咦!这剑法多诡异啊!”红衣少女也同声惊叹。 “第二招,名叫‘卧虎藏龙’,小心你的下盘,同时要护住心窝,更要小心咽喉,龙出必死的,看你是否有擒龙之术,准备了!” 文俊虎目神光如电,杀机正盛,他将儒林狂生所传绝学用上啦!未出招前朗声道出,把众人惊得呆住了。 剑圣脸色铁青,刚才文俊那诡异的一招,已将老道的真力消掉了七成,这一招他自知难逃公道,心中早虚,手中剑不住微颤,剑气渐弱。 他心中暗叫道:“完了,一世英名尽付东流,完了!” 文俊面泛杀机,右足微抬,天残剑向右上方斜指,徐徐下降,剑上的光华神奇的闪缩,晃动着,与先前发出内家剑气时迥异,并且已无剑啸发出。 在场所有的高手,全都是莫名其妙,也未听说过剑招中有其“卧虎藏龙”但由剑圣刚才惶乱地连封十余剑,也未能将那神奇诡异的一招封住,可知即将开始的“卧虎藏龙”定然更为神奇霸道了,所有的眼睛全瞪得比灯笼还要大,手心冷汗直冒,彼此心跳之声清晰可闻,场中寂静如死般。 剑圣满头大汗,颤动着的剑尖缓缓举起,双足微抖,面色惨厉,一步步向后退。 地面上,半寸深履痕十分触目,令人望之心惊,老道的功力委实不弱呀! 文俊脸泛阴笑,目现异彩,双足轻飘飘地移动,逐渐向剑圣迫近。 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娇叱:“不要脸!哎哟……”那是芝姑娘的声音。 “师弟,你……”这是九现云龙的惨愤叱喝。 “大声些,叫!”雷电手那不是人类的嗓音在叫。 “哎……”芝姑娘不能不叫,声如垂死哀猿。 文俊心中如受巨雷轰击,缓缓转首看去,不由气冲牛斗,血脉扩张。在昆仑门人前面丈余,雷电手左爪扣住芝姑娘左肩,面泛狞笑,任由姑娘挣扎呻吟。 “无耻!”瓦面上绦衣夫人骂。 “这就是名门大派的所为,嘻嘻!卑劣无耻,武林蒙羞!” “夫人,我们下去,还他们公道。”迷魂奼女说。 怪极,她竟然对文俊毫无表示,以往她不是对文俊爱之入骨么?来了这半天,算是她第一次开口。 “别管他们的闲事,让他们自己血流成河。”绦衣夫人笑着说,状极愉快。 昆仑数十门人,目中皆现出不齿之色,有些以手掩面,有些垂首转身。 两个和尚寿眉轩动,合掌大声地念:“阿弥陀佛!阿弥陀……” 白影快如闪电,一晃即至。 雷电手也不慢,白影刚动,他的右手已按往芝姑娘天灵盖上,对掠到的白影说道:“站住!进入一丈以内,将有两个尸骸。” 文俊愤怒如狂,但却乖乖地站在一丈外,怒叫道:“想要胁我么,昆仑竟出了你这种无耻之徒。”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爱怎么说都成!” “这是你们昆仑立派宗旨,贵派祖师的遗规么?” 雷电手面赤耳热地叫道:“住口,贫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没那么容易,你放她不放?”文俊神智已清,语音冷酷。 “放下剑,离开这儿,她将毛发无损。” “你是不放她了?”文俊星目中异彩更为鲜明,透人肺腑。 “有人陪葬,不打紧。”雷电手打一冷战,但依然强硬。 剑圣提着剑踱过来说道:“太雷,放手!你在葬送本派数百载清誉,昆仑弟子将永无面目见人,放了她。” “请恕弟子无礼,为了本派荣辱,为光大昆仑门楣,弟子愿一死以谢师门,换回本门弟子安全,并留下天残剑。” 雷电手冷峻地说完,又对文俊厉声道:“贫道话已说完,一人做事一人当,以贫道一命,换来你手中的天残剑,与芝师侄孙生命安全。愿君三思。贫道由一数十,决定生死。一!” 文俊打一冷战,退后一步,那声“一”,像巨钟撞人他的心怀,只觉一阵轰然。 “二!” 文俊被这冷酷的声音震得又退了一步。 “三!” 文俊心中一阵隐痛,摇摇欲坠,天残剑无力下垂。 “四!” 文俊浑身一震,脑海中前情往事,纷至而来。荆山授艺;白鹿岭血溅孤峰;麻山喋血;苦战长湖;绝地奇逢……他心中在叫:“这一切为什么?为什么?” 他彷佛看见师父浑身蜷曲,滚地哀号;师伯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师伯那临死叮嘱,如在耳际:“报仇雪恨,横扫武林!横扫……”声音越来越响,盖住一切。 蓦地,他一咬牙,内心发出轰雷似的呼唤:“是的,报仇雪恨,横扫武林,一路哭不如一家哭,杀!” “五!” 他心中又是一震,神智一清,雷电手那冷酷刻毒的狞声,令他顿生英雄气短之气概,芝姑娘那苍白垂死的面容,把他的豪情万丈击得焰消火灭。 “六!” 文俊长吁一声,天残剑缓缓抬起,凄然凝视半晌,正想脱手扔出。 “俊……杀!别管……”芝姑娘拼力大叫,但被雷电制住了。 “七!”声音在发抖了。 文俊灵智倏清,他脸上突然泛起阴森森的冷笑,虎目中散发出利刃似的光芒,天残剑高扬,发出耀目光华。 他神色庄严,一字一吐地说道:“芝妹,原谅我,恩仇了了,我到泉下寻你,你先走一步。”说到这儿语音一顿。 突然以殷雷似的嗓音吼道:“恨海狂龙举剑起誓。” 天残剑高举过顶,光华令人不敢迫视:“我义妹丧生之时,也是我横扫武林血洗江湖之始端了。” “八!”雷电手额角大汗滚滚,双手颤抖。 文俊抬首向天,继以震撼的嗓音往下说道:“首将昆仑诛尽,鸡犬不留,自西东下,六大门派依次扑灭,死横遍野,血流成河,看!天残剑将在我手中发扬光大。”声落,剑化成长虹,突然脱手飞腾丈余,在顶端绕飞一匝,仍然落在掌中。 “以气驭剑,天啊!” 两和尚在叫:“阿弥陀佛!苍生何辜!” 在场众人全都毛骨悚然,变色而起,缓缓向后退去,用无数刻毒的眼光,盯着雷电手。 “九……”雷电手的音声在抖,几不成声,而且浑身发抖。 “要命的快走!在我义妹未死前离开,不然将玉石俱毁。芳弟,徐爷爷,你我恩义已绝,如不退出昆仑,下次相逢,剑尖洒血。雷电手,快!叫十!”文俊继续吼道。 天残剑发出慑人魄鸣的振鸣,文俊一步步的欺近,虎目中几乎喷出火来。 两和尚缓缓退去,合掌低喧佛号。昆仑门人全都神情肃穆,纷纷撤下长剑。 瓦檐上三位红衣女郎,也缓缓退至屋脊上。 剑圣双手捧剑,向西稽首,沉声祝道:“祖师爷慈悲,弟子将以兵解赎罪,愿祖师爷庇佑本门弟子,诛此凶人。” 他转向众人,举剑高呼道:“弟子们,大罗周天,摆阵!” “大罗周天剑阵!哼!妙极,免得我奔东逐北,雷电手,怎么不叫十?你还不下手!” 文俊一面说,一面迫近,距离只有六尺了。 昆仑弟子个个快如飘风,瞬间即成合围,长剑内伸,双剑一上一下,凝神待令。剑圣满脸大汗站在正北。 雷电手脸色死灰,心里在天人交战,他一死固不足惜,但师门不知要枉死多少无辜,六大门派中人亦遭波及,当年恨海狂人大闹六大门派,伤亡枕藉,前车可鉴。那时,雷电手还不到四十岁,亲睹惨剧发生,历历如昨。 那时的恨海狂人,功力似没有眼前这少年高,已够六大门派奔命,假使这少年步恨海狂人的后尘,真要歼灭六大门派弟子,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啊! 他愈想愈心寒,右掌离开了姑娘的天灵盖,左手亦松,缓缓向后退,喃喃地说道:“祖师爷,恕我!恕我!弟子万死莫赎。” 就在姑娘奔向文俊的瞬间,雷电手反掌向自己天灵盖拍去。 在众人惊叫声中,他只觉右掌还未触额,而身上一麻,真气突泄,力道尽失,一缕冷气由玄玑穴传遍四肢百脉。由于心力交疲,他只感到脑中轰一声响,眼前一阵黑,向后裁倒。 文俊扣指急弹,一缕劲风飞射,在一发千钧间制住雷电手,不让他自碎天灵盖,伸手将奔来的芝姑娘挽入怀中,颤声说道:“芝妹,恕我。我是不得已的,这一着幸而成功了,不然……。” “哥,我知道你会成功的,我……”她哭倒在文俊怀中。 “咦!你们因何在此亮阵?”声如洪钟,震人心弦。 “紫虚宫正殿主至真,率诸弟子恭迎掌门法驾。” “掌门万寿无疆!”同声合唱,十分气派。 文俊转身一看,淡淡一笑,四周的昆仑弟子都捧剑躬身行礼,当中一个身穿大红道衣,相貌威猛,年在九十以上的老道。 老道身后,紧随着四名穿着青色法服的高年全真。 当中的老道端的神气,大红金色道衣光彩照人,金边九梁冠,紫红缕花金线蓝条子快靴,腰悬三尺龙泉,神气极了,不像是来玩命的人嘛! 文俊心道:“这位掌门倒像京城里吃皇粮的道官。” 剑圣趋前数步,低声将汉中府这半天的变化一一禀明。 文俊让他们细诉,向远处看法,正北汉中府大道,两骏马看着驰近,文俊阴森森一笑道:“昊天堡的大队人马来了,芝妹,切记不可离开了左右。” “我小心就是。” “如情势不利,我会带你脱身,报仇之举,不宜操之过急,我已等了这许多时日,不会鲁莽冲动了。” 北面来的两骑到了,一双英俊的少年飞身下马,老远便亮儿叫道:“谁是恨海狂龙?站出来!” “又是找恨海狂龙的。”瓦面上的绦衣夫人向文俊媚笑道:“喂!小兄弟,如要支援,别忘了招呼我一声啊!” 文俊知道大敌当前,不愿招呼迷魂奼女,看这红衣少妇竟愿助自己一臂之力,只道义姐已经在旁授意的呢!便微笑挥手道:“兄弟这儿先行谢过。” 他一说不打紧,少林峨嵋两和尚怔住了。 马上来人正是东方英兄弟,他两大摇大摆向人群中直撞,迎面的是两个肃立的昆仑门人,他们正凝神静听剑圣向掌门人禀明经过。 东方兄弟一到,两老道突然转身轻喝道:“小友请稍待。” “恨海狂龙呢?”东方英大剌剌地问。 “在里面。”老道答,但眼一花,两少年已一晃而逝。 文俊已看清来了,但心中大惑,心道:“这两位活宝可能在氓江上游另有奇逢,不然功力何以如此精进?他这身法极快极奇,倒有点像‘迎风飞端’轻功。” 兄弟俩一眼便看见英伟俊奇的文俊,可是一别四年余,文俊的面容略有改变,而且高大雄伟强壮,一身雪白滚银边白缎子劲装,潇洒华贵,已非昔日褴褛的小霸王梅文俊了,故而并不相识了。 可是他们却怒火炽烈,因为文俊左臂挽着的美姑娘,正是东方英暗恋中的梦中情人。 世界上有两种东西可以令人发狂,一是死,一是爱。为了避免死,人可以做任何卑劣的狂事来;为了获得爱,同样令人做出不可思议的行为。 东方英怒火中烧,纵至文俊身前,狂怒地吼叫道:“你就是恨海狂龙?” 文俊含笑点头。 芝姑娘诧然问道:“啊!你不是东方大哥么?” “是啊!”东方英怒火稍抑,强笑道:“一年前听说你失踪了。找得我兄弟好苦,终算让我们找着了,芝姑娘,你好?” “托福,我已经找到俊哥哥了。” 东方英阴笑道:“我也在找他,为了你,我发誓要将他宰掉,请坦诚相告,要他,抑或要我呢?” 姑娘正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年武昌结伴同赴江西,玉姐姐尽管答应我将苦衷向你叙述的,心迹渐明。何用再说?世界不可强求,英大哥,苦苦相逼说不过去吧?” “争什么?嘻嘻!” 瓦面上的绦衣夫人又笑了,道:“小伙子,上来,那小丫头不要你,本夫人要。来啊!” 最后那声“来啊”,乖乖!甜极!美极!媚极! 老二东方群怒叫道:“泼妇住口!刚会儿叫你死活都难。” “干嘛那么凶!”绦衣夫人仍在笑:“乖乖,老娘等着哩。” 东方英恨恨地说道:“不管你是否要我,反正我得先把这条狂龙杀了,还怕你飞上天去了么?” 姑娘大声说道:“你不可以这样荒谬,我今后永不见你。” “不可以,哼!你将亲见他脑袋搬家,我把你带回保康。” “芝妹,无可理喻。你到爷爷那儿去,我会会他。” 文俊微笑着推开姑娘,对东方雄俊淡淡一笑道:“阁下认得在下么?” 东方英狂笑道:“你是什么东西?本少爷不管是谁,你这左手抱过芝姑娘,我得先斩掉你的手,再切下你的头颅。” 文俊平静地说道:“你这个人可笑已极,你是否疯了?” “疯就疯吧!你是自行了断呢?抑或是要我亲自动手?” “可怜!”文俊满不在乎地说,缓缓将天残剑归鞘。 东方英恨极,右手微抬,轻飘飘一拳按出。 文俊不敢大意,早已功行百脉,突感到一股令人血肉凝结的软绵绵暗劲,以无可抗拒的力道一涌而至。他心中一凛,上身微晃,体内那可反震外加力道潜劲,竟未能将这冷冰冰的潜流化掉。他脸色一变,冷哼一声道:“这是冰块神功。你是雪山门下?” 东方英一掌未将文俊击倒,心中也是一惊,冷笑道:“雪山派什么玩意?再接我一掌。” 右手一翻一沉,蓦地踏前一步,一掌拍出,掌出无声,毫不起眼。但六尺外的文俊,腰中绵带无风自颤。 文俊不甘示弱,当那冷似万年寒冰的暗劲一到,他虎掌徐伸,虚空一按。 两人上身不住晃动,冰冷的气流四溢,这时,昆仑门人全都凝神向这儿注视,昆仑门人龙虎真人先是寿眉一皱,然后道:“这两人用的都是阴柔暗劲,足可隔纸熔金,四十余年未履江湖,惭愧!不知何人竟在这短短的时日里,造就这两朵奇葩?” 文俊见东方英艺业奇高,不由豪气勃发,朗声道:“一招拉平,也接我一招试试。” 踏前一步,一掌疾吐,九幽玄阴真气无声无嗅地一涌而出。 这一次两人用了真力,两掌之间相距不足半尺,纯是硬拼内家真力的打法。两股阴柔暗劲一接,互相震退半步。接着两人同声长啸,双掌斜拍而出,迎着双方踏前半步齐攻一掌。 转瞬间,两人力拼八掌,彻骨寒流远扬五丈外,可是却不闻罡风锐啸,亦不觉气流飞旋。 文俊兴起,突然叱道:“小心了,我下煞手啦!” 就在东方英冷哼一声的同时,文俊发出一声清啸,双掌斜拍而出,迎着东方英连环拍来的双掌,猛地一合一张,再向前一送。 “蓬”一声沉闷焦雷乍响,东方英上身一仰,头一抬,硬生生飞退丈余,手按住胸口强行站稳,脸色苍白在闭目调息,两丈外押阵的东方群,被气流震得及袂飘出声,上身微晃,脸上变色。 尘埃落处,文俊屹立如山,只是脸上略现苍白,但瞬即恢复原状。他逗留黑龙潭半载,儒林狂生已替他将九幻玄阴真气和六合须弥功,熔为一炉,可以分使,亦可合运。 刚才就是合运之效,先以六合须弥功震散东方英的护身真气,再合九幽玄阴真力之力,将东方英攻来的阴柔猛劲一鼓打破,也算文俊手下留情,如将真气两股攻出,或者加上一掌,东方英不死也得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