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真够英雄!我赛金钢佩服的紧。”声如乍雷,大踏步由东北角出来一个粗黑大汉,足有一丈高下的身材,倒拖着一根浑铁齐眉棍,裂着大嘴抢出。 “恨海狂龙乖乖受死!”随着吼声,出来了千手如来,和五毒判官苗成。另外是一群昊天堡的狐犬,同时由西南县现身,黑压压一大群。 文俊心中暗凛,但随之豪情万丈。他放开两具已断气多时的尸体,手按天残剑把,仰天哈哈长笑,声浪直透云霄。笑完,向停在二十丈外树林丛草边边沿的群雄,蓦地舌绽春雷,大吼过:“通名上来,让恨海狂龙替你们招魂。” “好大的口气!佛爷乃少林行脚僧超乘、超宗、超觉、超果、超明。” “江东许家寨许氏六雄;生死判无人不晓。” “关洛道南山四霸与龙虎五义。” “茅山上清宫上清观主,偕道侣前来应劫。” “江左穷神欧阳化;侠义团头何九皋。” “九华二老。我老人家懒得通名。” “我,赛金刚葛大雄。小子,你要是不死,咱们交个朋友。” “咱们昊天堡的人不必多说了。” 文俊阴森森地说道:“谁是出面的人?阎王谷与武胜关有人来了么?武当的牛鼻子呢?” 少林行脚僧超乘打量了众人一眼,方跨前一步道:“贫僧等一群侠义门人,不约而同聚会于此,与施主一决生死,共除凶人淫贼。承众擅樾抬举,贫僧暂代出面人。阎王谷与侠义道冰炭不同炉,他们不在此地。武胜关耿盟主不久便到。武当门人并不知我等在此聚会,目下仍在鹤鸣峰恭候施主大驾;只怕他们明日约期,必然大失所望。” “和尚,你认为在下必死?” “事实如此。” “哈……”文俊狂笑起来:“你们太天真了!太天真了!” “施主还有话说么?” “茶中下毒之人,可是五毒判官苗成?” “正是区区。” 文俊淡淡一笑道:“你们都是自命侠义道英雄,不惭愧吗?嗯?” 超乘接口道:“对付施主这种宇内凶人和不齿淫贼,不择手段亦算正当。” “梅某人怎算得宇内凶人江湖淫贼,用得着劳动诸位大驾?” “凶淫二字,世所难容。施主绰号恨海狂龙,专与侠义道门人为敌,滥杀无辜,罪在必死;何况身怀天残剑,承受当年恨海狂人嗜杀的衣钵?与江湖淫尼三音妙尼同行,淫乱佛门,而且与武林妖孽绦衣夫人为祸江湖,淫孽满天。施主,你罪该万死。” “哈哈……” 文俊仰天长笑,震得众人气血翻腾,功力稍弱的人如中电殛,惊恐地后退。笑毕,语音转厉道:“恨海狂龙出道江湖以来,饱受迫害,时至今日,还不忍大开杀戒一洗冤屈。至于淫孽之事莫须有三字可括其全;梅某人顶天立地,苦修上乘心法,至今犹是童身。你这种血口喷人的污秽言词,将令你后悔终生。” 五毒判官苗成冷然接口道:“大奸大恶之徒,无一不是以仁义为表,作为掩饰恶行,为非作歹求偿大欲的利器。狂徒,你这种自欺欺人的话,少说为妙。” “不说也罢!反正今日武林已无是非可言。你们谁敢先上?恨海狂龙恭候大驾。” “哈哈!笨鸟儿先飞,团头,咱们一齐上。”江左穷神大笑着抢出,一面续说道:“这小子功力深厚,用不着和他讲江湖道义。上啊!” “上啊!穷神。”侠义团头果然抢出,道:“咱们两个江湖前辈联手斗一个娃儿,胜之不武,我花子真怕人笑掉大牙。” 两个花子向上一挤,两根打狗捧罡风怒啸,左右齐上,搭胁挂肯一点一扫,疾如狂飙。 文俊玉面上杀机怒涌,屹立如山,棍未到,暗劲山涌,老花子内力委实高明。 眼看双棍左右攻到,力道似已及身。两花子心中一凛,文俊那沉静的神态,和那虎目中的冷电寒芒,使他们心惊胆跳。 两人经验丰富,知道不妙,百忙中硬将攻出的招式撤回,变招克敌。 可是晚了!光华一闪,他们连人影也未看清,嗯了一声,丢了棍望后便倒。两人由头至腹,共中七剑,像是一座北斗七星,倒悬在身上一般。 四周群雄看清文俊拔剑出招的人,确是不太多。 文俊仗剑屹立岳峙渊渟,天残剑光华耀目生花。两具尸身砰然倒地,方把众人惊得骇极而呼,脸上变色。两位功力甚高,游戏风尘的侠丐,莫明其妙毙命,众人焉得不惊? 在哗叫声中,文俊身影一闪,两具尸身飞起五七,向左右跌去。他阴森森一字一吐地叫道:“还有谁上前送死?快!” 南山四霸各执兵刃纵出,两支长剑两把单刀四面一分。这四名关洛道上的英雄,论功力出类拔萃,论行为却是不太检点,可是他们却是白道朋友;邪正之间,不能为他们遽下定论。 四霸的老大长剑一领,傲然道:“姓梅的,你敢接下我们四人么?” “你们只管上。今天你们共来了六十二人,梅某即使不愿意,你们还不是全都拥上?想不到你们这些自命侠义之徒,却全是些卑鄙无耻之辈,江湖染垢,武林蒙羞。上!” 双剑前后闪打,双刀左右急扑,刀风剑劲怒扑,排山倒海似的向文俊攻去。 文俊玉面生寒,左跨步一招“怒海藏针”,左侧大汉扔刀扑倒。身形猛旋,反手一招“回龙引凤”,后面使剑大汉脑袋穿了一个窟窿,由眉心直透后面玉枕骨。 前面和右侧两人,一刀一剑同时落空,他们看不清文俊的身影,只见光华漫天飞舞,分不出孰实孰虚。他们刚刚撤招,便看到两同伴扔兵刃向前扑倒,吓了个胆裂魂飞,慌不迭抽身后退。 文俊怒吼道:“走得了么?着!” 两人只感到光华耀目,彻骨寒流压体,赶忙叱喝一声,一刀一剑急封而出,身形猛挫,准备贴地溜走。 文俊岂有不知之理?天残剑倏出“飞星逐月”,光华贯入重重剑幕和霍霍刀光之内。 封出的刀剑,一触光华立变朽木,断成六段,两条人影咽喉和额上各中两剑,尸身又被文俊踢飞五丈外去了。 文俊连毙四霸,不过是眨眼间事,说快真是快,快得圈外人根本无法援救。 光华一敛,文俊卓立如天神当关,虎目中神光湛湛,直似利剑透入肺腑,他沉声叫道:“谁人再上?毛手毛脚之徒少来送死。” 龙虎五义与四霸同是关洛之雄,交情不薄,四霸死得太快,起初他们惊呆了,文俊一开口,五人眼都红啦。狂吼连声拼死扑出。 两支剑,一口刀,一支短斧,还有一根金枪,像一群疯虎奋身猛扑。 文俊身形倏动,抢制机先,先向左一晃,一招“狂涛怒涌”反扑向右。 响起两声凄厉的狂叫,使刀和使短斧的人四脚齐胯分了家。两支长剑到了文俊左胁,他伸手反拍而出,剑被阴柔而力可推山的潜劲震得寸裂而飞。光华顺势向左一挥,两个使剑人齐腰而断。 使金枪的大汉在最左侧,文俊先向左扑,他一枪抖出,却扑了个空。等他转身运枪时,同伴已快死光了。他狂吼一声,一招“毒蛇出洞”向文俊刺到。 文俊伸出巨灵之掌,一把捞住枪尖,只一抖一送,大汉双手齐折,枪杆反而贯入了他自己的心窝,枪贯出背脊三尺方行止住。 文俊还未收势,身后劲风已经压体,他右足向左后一圈,反手一剑“回龙引凤”,直抖出万朵光华。左手箕张,迎着射到的两支双股猎叉,运劲疾抓。 十余支扔手箭和六把淬毒柳叶刀,被天残剑所发的剑气震到寸断,两把双股叉也到了文俊手中,他叱喝一声,两把双股叉发如奔电,向飞叉来处飞去。 发叉的两人连做梦也没有想到叉会回头飞来,而且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一般高手练就了高明的听风辨器术,即使是黑衣,或者由后面射来之物,他们一听就可以躲避,前面来的物体更不用说了。 可是两把双股叉飞到,贯入两人的胸膛,那声如殷雷飞叉破空劲啸之声,在两人倒下时方行传到。 这片刻间,文俊连毙龙虎五义,剑震暗器,接叉还叉;这手骇人听闻的奇奥绝学,把四周群雄掠得浑身直冒冷汗,瞠目结舌,面无人色。 “无量寿佛!施主好狠的心肠,你还有人性吗?”茅山上清观主率七名老少道侣缓步而出,上清观主面色凄然地说道。 文俊怒吼着道:“呸!老杂毛少卖慈悲,你们不是想梅某的性命吗?假使死的是我,你又有何话说?” “施主,这又当别论。” “好一个又当别论!你们要我的命说是理所当然,梅某为自卫而杀了你们,就算是没有人性。呸!天下的大道理都被你们这张臭嘴说歪了。” 他绕了一圈,掌扫足挑,将四周的尸身全扫出十丈外,然后屹立中间,冷笑道:“你们上吧,八个人就有八名冤鬼;你们被人唆使与梅某为难,死得真冤。” “施主言词刻薄,你会后悔的。”八名老道分成两人一组闪开。 “好说好说,可是梅某并没颠倒黑白。在这些人中。牛鼻子你倒还算有点人味,梅某不杀你就是。”他顿了一顿,突然又问道:“茅山三雄与贵观有何渊源?” “毫无渊源,贫道与黑道中人向无往来。” “那就好。年余之前,梅某在江口管道,曾与茅山三雄结下深怨,假使你们因此而来,哼!”他看四组老道并不是摆阵,亦不环攻而上,而是两组在左前,两组在右前,八支青钢剑斜举,老道们神色肃穆缓缓举步向前。 文俊心中暗说道:“他们要和我拼内力,哼!自找苦吃。” 双方愈来愈近,八支剑斜指文俊,发出慑人心魄的嗡嗡剑啸,八个老道的衣袂无风自飘。 “无量寿佛!” 在上清观主的喝声中,八支长剑发出刺耳锐鸣,向下一引,以雷霆万钧之威攻到。 光华一闪,响起一声虎啸龙吟,文俊的天残剑已经插入右前方四剑之中了,发出了错剑的清吟。 左前方四支剑已快如电光石火递到。 文俊故意不撤剑,让他们错住;左手剑诀变掌,一掌拍出,九幽玄阳真气倏发。 这四人中有上有上清观主在内,他一见文俊轻飘飘一掌拍出,一无劲风,二无暗劲,不由大惊。他知道这种绝顶高手所发的招式,当是致人死命的绝学,看去平常,其实鬼神莫测;文俊深不可测的功力他已是亲见,怎会发这种劲道的掌势,迎接四把长剑呢? “排云荡雾!”上清观主大叫,四支剑突然同时抖出一朵剑花,正要向上下左右荡开。 可是怪象出现,四支剑在抖出剑花的刹那间,突然发出刺耳的噝噝声,四名老道脸色泛白,持剑的手抖得十分厉害,同时向后退了三步。 除了上清观主,另三名老道被奇寒的九寒真气,冻得牙齿直打架,要不是四支剑已将暗劲震散一部分,不然迫退丈外并非怪事。 上清观主惊魂未定,突又发出一声大喝道:“稳下来!”声出人闪,四人齐向另一面奔去。 文俊一掌迫退左方强敌,右手一紧,天残剑剑气迸发,声如殷雷,四名老道错住天残剑,内力源源而出,想将天残剑震断,或者将文俊的内腑震裂。 岂知事与愿违,反被对方足可推山裂石的雄浑内功,震得他们手腕酸麻,内腑如千百条毒蛇在内造反,眼中金星直冒。他们的修为委实相差太远了。 一退、再退;正危急间,上清观主和另外三位同伴赶到了。上清观主和另三人,奔至四位老道之后,各自用掌按在每一人的脊心上,内家真气不绝如缕,将内力导至四人身上,总算将局势稳住了。 双方保持均势,文俊以一敌八,神态从容。 一旁的千手如来,突向东南角的九华二老挥手,文俊面北背南,东南是九华二老,西南是昊天堡的人,所以他事实上看不到两拨人的举动。 千手如来双手扣了两把子母金梭,这玩意是重家伙,中藏强烈的硝石火药,发出时任何兵刃一触,立时爆裂,梭中藏有四枚一小梭,以更劲急的奇速向前上左右飞去,不但中者必死,大石头也可没入半尺以上。 九华二老看了千手如飞来手中黄闪闪之物,略一点头,缓步向文俊身后走去,足上轻得草木不惊。 “不……”上清观主突然脱口叫,他想止住九华二老,因为假使俊闪开金梭,遭殃定然是他们八人。 文俊功力何等精深?九华二老虽轻如鸿毛而至,岂能逃过他的神耳? 金梭庞然大物,更绝不可能没有一丝破空飞行之声发出;上清主的惊叫,和他向自己身后注视的惊怒眼神,已经明白地指出身后了强敌了。 文俊不动声色,九幽玄阴真气和六合须弥功已运足八成,准备给身后暗袭之人一记致命打击。 刺耳锐啸由身后破空而至,大异寻常。文俊心中一动,突然感到啸声有异,这不是明明教人回身将暗器击落么?他是暗器行家,心中大疑,临时决定不接不击,反扑随来之人。 六合须弥功突由剑尖勃然迸发,“蓬嗤”一声,剑气激搅得气流功啸,八支长剑像八支流矢划空而飞。 八个老道臂膀如受雷击,虎口血如泉涌,随着迸发的气流,倒跌三丈外,“叭叭……”,坐跌和躺倒之声沉重骇人。 “呼呼”两声,金梭爆裂,八枚子梭在众老道头顶,挟着轰人心魄的锐啸一掠而过。 要不是文俊将他们震倒,恐怕有一半人活不成啦! 金梭未爆的瞬间,文俊在震退众道的同时,鬼魅似的左向倒飘两丈,半途转身,向将拐杖插在腰上赤手空拳扑来的九华二老,冷哼一声一剑挥出。 九华二老奸似鬼,文俊不上当闪开金梭,他们便知暗器已无指望,光华一闪,他俩的功力毕竟不凡,文俊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奇奥轻功,仍瞒不了这个老鬼。他们左右一分,横飘两丈。同时,双掌疾拍,推出两股力可推山的强烈暗劲,向文俊袭去。 文俊怒啸一声,天残剑一振,化去奇猛的掌风暗劲,再扑右侧老鬼。 老鬼功力极高,天残剑虽将劲烈的掌风震散,文俊也被阻了一阻。光华再闪,他已先行向左飞掠,与左方老鬼会合了。 文俊怎肯容他脱身,蛇缠滑身法神妙已极,半途折向,如影附形追到。 老鬼确是高明,两人一会合,倏然中分,四掌同时推出,并大叫道:“且慢!” 这瞬间的追逐,场外人功力稍差的人,几乎无法看清三人的身影。九华二老虽功臻化境,在这刹那间的追逐中,根本无法拔出腰带上的拐杖。 文俊用剑化去掌风,闻声止步厉声喝问道:“不要脸的老东西!有屁快放。” “你敢收了天残剑,与老夫比拼拳脚么?仗着神刃之力,胜者不武。”老鬼之一阴森森地说着。 “哈哈!你道恨海狂龙是三岁小儿么?在六十二名虎视眈眈的高手重重包围之下,梅大爷会傻得和你先耗尽精力,然后束手就死?老鬼,你天真得令人发噱,也太聪明了些。着!” 声出人动,光华疾射,一招“怒海藏针”急袭右首老鬼,左掌拍出九幽玄阴真气,攻向左首老鬼。 罡风怒号,人影乍合乍分,耀目光华中,夹有两团黑色杖影,快得令人咋舌。 片刻之间,各攻十余招,每一招皆凶险绝伦,生死必在须臾之间。 文俊豪气勃发,十余招未能得手,他便用了全力,奇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抢制机先猛攻,气吞河岳。 九华二老满天冷汗,在文俊一阵抢攻之下,拐杖的声势锐减,身前形成的黑色拐幕,愈缩愈小。 “咱们上啊!不杀此人,武林危矣!”千手如来突然振臂大呼,“今天是生死存亡之时,日后能否扬名立万在此一举。”他拂尘一摆,领先抢入场中。 四周群雄一声呐喊,纷纷撤出兵刃向前一涌。 文俊火起,发出一声清啸,功力运至十二成,一掌震退左方老鬼,右手剑光华飞旋,递出一招“寒梅吐蕊”。 右首老鬼一拐斜射,闪身暴退,可是晚了半步。 “咔察”一声,精钢拐杖触剑立断,光华飞旋而入,倏进倏退,回头扑向左首老鬼,剑出“飞星逐月”。 右首老鬼额胸腹中了十五剑,形完三朵梅花;在倒下的瞬间,左首老鬼“嗯”了一声,天残剑贯穿脑而入,同时倒了。 群雄也同时涌到。 刹时罡风怒号,兵刃劈风之声大起。 真要说围攻,真正能出招的人并不多,反而碍手碍脚,精微的招式全派不上用场,文俊犹如猛狮蹿入羊群,掌劈剑飞,来去如风,但风光华疾如闪电,满场飞旋,所经处血肉横飞,惨号之声心惊动魄。好一场惨烈的大屠杀,小小山丘成了人间地狱。 光华旋至正北,劈面撞上赛金刚葛大雄,这蠢虫大吼一声,“沉香劈山”一棍斜劈而下,重如山岳的劲道端的骇人。 “来得好!”文俊冷笑道。左手“天王托塔”硬接铁棍,一把扣住。天残剑一挥,将身侧两名冥天堡贼人挥为四段。 赛金刚自诩力大无穷,那一招“沉香劈山”足可将千斤大石击成粉碎,可是劈在文俊手掌之上,却如被磁所吸,力道消失净尽。他心中大急,虎吼一声,奋力猛夺。 浑铁齐眉棍粗如儿臂,足有三百斤以上的重量,做屋柱大梁可以支撑三五千斤。两人一夺,浑铁棍立被拉长半尺。 “滚!”文俊蓦地怒喝。 赛金刚真听话,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撒手向后飞行三丈外,“啪嗒”一声掼倒,立时晕死。 光华再闪,左手铁棍蓦地向手斜飞。剑下死了一名黑衣大汉。 铁棍以排山倒海似的无穷力道,将身后扑来的江东许家寨许氏六雄击倒了三雄,几乎将他们扫成六段。 另三雄刚闪在一旁,刚庆幸死里逃生,光华已突然返身扑到,这次可躲不及了。 剑疾逾电闪,左右一张三雄的六支判官笔跌落尘埃,人也先后躺下了。 少林五僧目下只剩其三,功力最高的超乘眼中全是血丝,咬牙切齿抡方便铲拼命拍到。 文俊冷哼一声,天残剑斜搭铲身,“嗤”一声顺杆滑入,不偏不倚贯入和尚右胸之中,飞起一腿,和尚偌大的身躯骤飞,向刚抢到的千手如来撞去。 千手如来不知超乘已死,只道他向后飞退呢!刚向右闪避,天残剑已经到了他的顶门。他想闪,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由额至腹有三朵梅花,共中了十五剑之多。 六十二个人,只剩下少林的超果和超明,与各地白道英雄五人,和昊天堡的六名凶悍大汉,仅有十三个人了。尸横遍野,惨绝人寰。 茅山上清宫八道,早已不见了。 奸滑的五毒判官苗成,也踪迹不见,尸堆里没有他。 除了赛金刚是被用内家真力震伤内腑,重伤晕倒以外,凡是被剑掌所中之人,没有一个活的。 剩下的十三人,不久只有六名在硬撑了。六人中,有少林的超明在内。昊天堡的只有一人。 天残剑突然发出清越的龙吟,文俊连人带剑腾起六丈,以“苍鹰回云”身法绕飞一圈,在六人头顶掠过,然后落在五丈外。 文俊仗剑大喝道:“你们该走了!留你们一命传话江湖。恨悔狂龙天涯寻仇,人不惹我我不招人。要想找我拼命,我在江湖恭候,不自量力的朋友,别再前来送死,快走!” “我佛慈悲!”超明惨然垂泪,切齿道:“少林门下将与施主势不两立,后会有期。” “我等着就是。但我得警告你,要不按江湖规矩使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对付梅某,哼!少林的千年古刹,将变成白地飞灰,不信可走着瞧。” “是的,走着瞧。”超明抹掉额上大汗拖着四位师兄弟的尸首,蹒跚地走了。 另五人也踉跄退走。地下横七竖八,留下了断头折足的三十八具尸体。 终计死掉四十二人,伤九人,伤的是上清宫茅山八道,和赛金刚葛大雄。纵走六人。乘乱逃走了五人。几乎全军覆没,千手如来骗来的群英大会,不到两个时辰即告风消云散。 这消息传播得极快,整个武林骚动,像一阵狂风卷起万丈滔天巨浪,不论黑白道人物皆人人自危。 这个山谷在鹤鸣峰之西,叫将台谷,因为谷中间突起一座平坦的土丘,可以看到谷中每一角落。 这土丘就叫将台,也就是大屠杀发生之地。武林中人,称这次大屠杀为“将台谷惨案”,因为他们不知该说谁是谁非。 恨海狂龙出道时甚暂,仅与双凶为敌,闯崆峒根本不是他的错,斗昆仑乃是为了天残剑。前一代的仇恨,难道他该偿么? 他不是恨海狂人的门徒,持有天残剑并不是非死不可啊!所以将台谷惨案发生后,称快的人大有人在。 对付一个后辈少年,先下毒暗算,再以六十二名高手围攻,这道理怎说得过去呢? 江湖上盛传着恨海狂龙,小儿也不敢夜啼。 也盛传着宇宙神龙和恨海狂龙结怨的经过秘辛,从荆山夺宝至文俊突然挟绝学出现江湖,莅临昊天堡报仇的始末,出现了许多传奇性而又真实性的传奇故事。这是三音妙尼赴怀玉山隐修之际,沿途所传播的消息。 直接助了文俊一臂之力,使江湖人士明了了的双方怨仇深结的前因后果,是非曲直显明,有识之士便置身事外,不愿再与文俊为难了。 晨曦初显,鹤鸣峰下的一座短茅屋草坪东面,那新搭好的草棚上,坐着六名仙风道骨的高年全真弟子,一个个面色凝重,神情凛然。 短茅草坪占地约三亩,四周是连绵起伏的矮林,正西敞开一个缺口,一条羊肠小径蜿蜒向西,矮林中,不时传出轻微的呼吸声;如不是修为已臻上乘之人,断难听出这弱不可闻的调息运气之声。 草棚中的六中老道,名头着实唬人。自昆仑退出江湖之后,武当风云际会,以崛起江湖后来居上的姿态,跃居玄门三大剑派之首。 而武当的八卦剑法,确是不同凡响;而且百年来人材辈出,门人弟子遍天下,难怪武当的声誉日隆,武林朋友多对他们敬畏万分。 中间五名是武当目下硕果仅存的耆老,从右始,依次是太极羽士清柏,赛纯阳清松,天极一剑清一。人们尊称他们为“天机三老”,清一算是老大。左首两人是地阙二仙,玄真子清真、闲散子清静。 最左首侧坐一旁的老道,手中捧着一把古色斑斓的宝剑,面色木然,正襟危坐。看情形,他的辈分比不上五老,虽则年纪与五老相差不远,胡子已全白了。 距约定时间还有三个时辰,早得很哩。 远处传来微弱的衣袂飘风之声,入口处突然闪出一个身穿青法服的中年老道,大袖一扔,止住身形,往小径中一站,脸色肃穆屹立以待。 一条青影带着劲风迎面奔到,来势奇急。老道喝道。“王师弟,有急事么?” 青影倏止,现出一个穿青色劲装背系长剑的魁伟大汉,他抱拳躬身一体,说道:“请师兄禀报师祖叔,焦山白发婆婆老前辈驾到,现正由高师弟引导,片刻即至。” “哦!”老道脸现惊容道:“你是说,号称宇内奇人,一向不问江湖是非,隐身焦山的白发婆婆施老前辈?” “正是她。据她说,此来并无恶意,仅欲一观恨海狂龙是何许人而已。” “师弟请便,我即禀报师祖叔。” 青衣人重施一体,向来路退去。 在一个时辰之内,陆续到了不少人。 在鹤鸣峰的北麓一座参天杉树中,传出极为微弱的语音,几不可闻。 “方兄,昨日一仗,那小子一怒之下,几乎屠尽与会之人,宏规法兄也遭了毒手,一番心血尽付东流。依你看,武当这次可操胜算么?” “苗兄,我看希望极为渺芒。据我在武当日来所获印象,并不太好,玉道人城府甚深,喜怒不现于色,约斗鹤鸣峰,就可看出他并无与那小子决生死之意;请出镇山之宝寒英神剑,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将台谷八面埋伏,牛鼻子一味怂恿你我行事,他们却故示清白,按兵不动,哼!假使天机三老和地阙二仙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将台谷何至于一败涂地?昨日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其实玉道人就在谷上绝崖观战,他吓破了胆,斗志全消,今天他保证不会出手,预留退路,不信你且拭目以待。” “你怎知道玉道人在崖上观战?你不是伴在他身边坐镇三元宫么?” “哼!杂毛鬼计多端,昨天上午他就是要参拜祖师爷,躲入观后不见,入暮方阴沉沉地出现,他这种手法岂瞒得了我子母飞环姓方的?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溜了,他的八步赶蝉轻功了得,姓方的也自不弱呀,可惜我对路途不熟,仅差一盏茶时光,被追丢了,不然我非迫他出面不可。” “这么说来,今日之会,武当定然不会全力以赴了。” “半点不假。” “那……那我们……” “咱们得先走一步。白道盟主插翅虎耿天雄,已和阎王令主到阎王谷聚会去了,当年在江西直至刑州徐家湾,阎王令主与那小畜生早已结下深仇大恨,小畜生必定要到阎王谷生事,这场厮杀不可避免,咱们还得另行设法。” “咱们也插上一手?” “苗兄,你真傻!阎王谷岂比得上咱们昊天堡呢?那小畜生岂会惧怕卜世昌父子?咱们犯得着?” “那么……” “堡主已兼程东下,我前日方接到手谕,嘱我尽可能挑动武林人物与小畜生为敌,一面牵制他的行动,一面可消耗武林实力。三月后,塞北人魔黄老前辈方能抽暇赶来中原,要堡主先来主持大局,那时,中原的人物恐已伤亡殆尽,咱们重建昊天堡之举,不是容易得多么?” “黄老前辈真可赶来?” “他会来的,恨海狂人消声四十余年,天残剑在小畜生手中,老狂人准死无疑。黄老前辈当前曾发重誓,恨海狂人一日健在,就永不再入中原,老狂人死了,黄老前辈岂甘寂寞?” “这三月中,咱们如何缠住小畜生?” “武当不足恃,阎王谷也危如累卵,只有禅门两大派尚有一拼之力。” “哦!少林和峨嵋。” “我已派明亮者弟护送超明秃颅返嵩山,相机行事。堡主取道川西,邀请峨嵋掌门笑面如来,你我即和海天一叟于会后兼程往徐家湾一行,昆仑弟子在那儿聚会,这一着棋非下不可,剑圣那老杂毛大有用场。” “方兄,我想先走一步,往阎王谷一行。” “一起走吧,多等一天不会误事的。” “也好,咱们且坐山观虎斗。” “切记小心行藏,目下咱们最好步步提防。” 日色近午,鹤鸣峰西面十里羊肠小径上,一匹骏马踏着轻尘,向东驰来。 马上的文俊一身蓝缎子劲装,悬剑挂囊,神态从容,虎目中不时倏现透人肺腑的冷电寒芒。 转过一座密林,蓦地里,十丈外小径转角一颗古松下,弓弦发出清鸣,一支飞矢带着一丝白影,由文俊身右带着锐啸飞过。 文俊不动神色,虎腕疾伸,箭落掌心,箭杆上缠着一张白笺,他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武当道俗门下共出八十二名,唯不见玉道人出面。恩公如需助力,请发三声长啸,云彪即率各地朋友一百零六名群起而攻。云彪既诸友顿首。” 文俊向要中拱手为礼道:“小弟心领诸位云天高义,先行谢过。小弟遵嘱行事,啸声不起,诸位兄台请秘行藏,千万不可贸然出面。” 四野沉寂,文俊微微一笑,一抖缰绳,向前趋赶。 云彪乃是九嶷山主,也就是文俊在昊天堡救出的二百余好汉之一。 文俊循小径抵鹤鸣峰下矮林边沿。 “无量寿佛!”两侧林中闪出一对中年道侣,稽首合唱:“施主真信人也,恰是午时正”。 蹄声骤止,文俊跃下鞍桥,一笑道:“武当雄踞江湖,跺一脚武林震动,贵右既垂注梅某加以宠召,梅文俊敢不如命投到?两位道兄请代为通禀,说梅某已如约投到。”他语中带刺,不大友好。 左侧老道毫无表情地说道:“施主请稍待,敝师祖叔早候驾多时,即将亲迎侠驾。” 草棚中响起清澈的玉简声,半刻,由天机三老率领的一大群老小道人,迎出林外。五个辈分最高的老道,一色大红法服,其余的都是青色道袍。 中间领先迎出的是天机一剑清一,他寿眉微皱,老远便向文俊打量,满脸惑然的神色,似乎在说:“怎么啦!名震江湖艺惊武林的恨海狂龙,竟会是这样的一个嫩娃娃?” 天机一剑领先稽首一礼道:“梅大侠准时莅临,迎接来迟,恕罪恕罪。贫道天机一剑清一,暂代敝派掌六恭迎侠驾。” “在下来得鲁莽,仙长海涵。天机三老武林耆宿,德高望重,在下不敢当诸位仙长亲迎之礼罪甚罪甚。” 双方客气一番,不像是生死对头。众老道左右闪开,天机一礼举手让客,循小径直趋草棚。 草棚正中空出一张檀木大桌,桌上供着不少法器,兽鼎中升起袅袅青烟。桌旁两名老道分立,神情肃穆。 左首一排座椅上,端坐着七名高年男女。当天机一剑引文俊登棚时,只有三个人离座含笑相迎。 天机一剑让文俊就西首主客座,众老道退在椅后肃立,仅天机三老和地阙二仙就右首主座落坐。 小道童敬过香茗,天机一剑站起道:“敞掌门因俗事缠身,不克分身如时与会,但不久定能赶到,梅大侠尚请包涵一二。梅大侠驾临鹤鸣峰,敝派深感荣幸,且蒙诸位武林英杰降尊纡贵莅临指导,贫道谨代表武当派一众门下,聊致谢忱。”说完,向众人稽首一礼。 文俊站起,回了一揖道:“在下鲁莽应召,仙长休怪!” 最左首那大剌剌高坐的老人,站起阴阳怪气地说道:“好说好说!清一道友礼数真多,倒像请客哩。这小娃娃就是恨海狂龙么?唔!人才倒是上选,凭他,哼!能在武林兴妖作怪?邪门。” “这位老儿目现异彩,掌有黑纹,定然练有天视之术,和奇毒的掌上功夫。梅某不才,等会儿愿就教高明,请教老丈大名,以便识荆。”文俊冷然发话,嘴角上挂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冷笑。 老儿还未发话,天机一剑已抢先道:“失礼之至,贫道忘了替诸位引见。” 他先将四名老道名号道出,然后向第一位白发如银,却满面红光,生得慈眉善目的老太婆伸手引介道:“这是隐修焦山,名重武林,与武林三老齐名的白发婆婆施老前辈。” 下两名是灰发长须的老人,虎目含威,身材修伟,一身宽大的青袍,悬一把三节熟铜棍,用一只锦囊盛着。 “这两位是巫山双霸,罗干罗坤两昆仲,出入三峡的朋友,无不以结识罗氏双雄为荣。” 第四人身穿灰袍,国字脸,嘴角挂着八字胡,剑眉斜飞入鬓,笑容常挂,身畔未带兵刃。他是与白发婆婆站起迎客者之一,不等天机一剑引介,先自站起笑道:“老朽冯志远,寒舍位于叙州柏树岭,梅老弟如有暇枉顾,老朽当洁樽以待。” 文俊笑问道:“老前辈可是人称伏龙居士的峨嵋冯大侠吗?” 伏龙居士尴尬一笑道:“老弟别多心,匪号乃江湖朋友胡诌而来,其实老朽少年之时,在江中降伏两条鳗王而已,要真遇上了龙,恐怕早就话不到今天哩!”说完哈哈一笑。 第五位也是站起迎客者之一,一头乱糟糟的银发,团团脸,却有苦哈哈的眼鼻五官,愁眉苦脸,像是受尽委屈的可怜虫;一身破烂的百袖衣,油光垢厚,灰中带青,腰带是根大草绳,斜插着一根紫竹打狗棒,一双瘦毛脚,拖着一双缺了两耳的破草鞋,窝囊之至。 文俊不等他开口,先自笑着拱手道:“这位敢情就是侠名满江湖,紫竹杖作不平鸣的紫竹乞北宫老前辈了。” “哥儿,你好甜的嘴,哈哈!”紫竹狂乞猛笑而起道:“北宫元浑身毛孔都舒服着叶。你叫狂龙,我名狂乞,反正都是狂,咱们有联宗的必要。” 文俊也笑答道:“老前辈见笑了,世人皆清,尔我独狂,不遭天灭,亦不为世所容;老前辈以为然否!” “说得妙!可惜此间无酒,不然应浮三大白,哈哈!”紫竹狂乞仰天长笑,笑倒椅中。 天机一剑和众道人全皆一皱目,状甚不悦。 第六位老人傲然踞坐,冷笑地睨着文俊。他看去已近百高龄,白发挽在顶端,三角脸,山羊胡,尖嘴薄唇,双目奇小,散发出阵阵绿芒。一身青布大褂,腰带上插着一把似剑非剑精光四射的外门兵刃拘魂令。 文俊心中暗说道:“这家伙眼熟很紧,他的眼神中,流露着刻毒怨恨之光,难道与我有不共戴天的仇怨么?” “这位是塞外一世之雄欧施主异驹,武林朋友尊称拘魂一令,两位可多亲近。”天机一剑从容地引介。 文俊客套地抱拳一礼道:“欧老名震西陲,在下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堪慰平生。” 拘魂一令鼠目一翻,冷哼一声,阴阴地说道:“你会堪慰平生的,五老峰下杀子之仇,少不得要你还我公道。” 文俊恍然,怪不得觉得眼熟,原来这家伙是绿眼鬼王欧天报的父亲。他淡淡一笑,泰然地说道:“血债血还,又道是除恶务尽,在下等着就是。” 最后一人,就是首先向文俊挑斗的老儿,他被文俊抢白了一顿,正没好气,猛地发出一阵如同枭啼的笑声,一字一吐道:“老夫席雨村,你可记清了。” “久仰久仰,名字倒是雅致,可惜绰号不大见得人。”文俊也阴森森地回了过去。 席雨村唬地站起,厉声问道:“你出道太晚,怎知老夫名号?小狗你说说看?” 文俊虎视神光倏现,冷然发话道:“在下警告你一声,休得出口伤人。另以为没有人敢犯你的忌讳,在下却是无所顾忌。” “你试试看?”席雨村跨前两步,目中异彩炽盛。 “阴阳人屠席雨……” 不等文俊说完,阴阳人屠突然以奇疾的身法,掠至文俊座椅前八尺,其黑如墨的左掌,缓缓吐出。 “且慢!”白发婆婆伸拐向前一震。 “好没规矩!”紫竹狂乞也不约而同一杖捣出。 “好歹毒的毒龙掌!”文俊突然亮声大喝,一掌扔出。 “蓬”一声闷响,阴阳人屠被震退后三步,方将身形稳住。 文俊上身摇晃,略一仰身即行恢复原状。 白发婆婆和紫竹竹乞,被强烈的两股气流,震得退后四步,拐和杖几被震飞,“哗啦”一声两人身后坐椅立时支离破碎。 “快退!”天机一剑突然同声暴喝,推椅闪后一丈。 台上除了文俊以外,全退离现场丈余。 两股其冷彻骨的气流,突然发出刺耳锐啸,向两侧卷去,其中并夹有一缕腥膻之味,中人若呕。 文俊寒着脸说道:“你最好是双掌齐运,毒龙掌阴寒,七阳掌可烁石溶金,寒热俱出,大罗天仙亦自难逃;梅某倒得看看你是否浪得虚名。”说完,推椅而起。 原来这阴阳人屠乃三十年前绿林一枭,心狠手辣,横行江湖二十余年,满手血腥,杀人如麻,十年前突然失去踪迹,想不到竟会在这儿现身。 他两手练有两种极端相反的绝学,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大事杀戮,武林朋友畏之如蛇蝎。他嫌人屠之名不雅,谁要叫出他的绰号,准死无疑。 文俊用掌发出九幽玄阴真气,二阴相遇,功深者胜。由于毒龙掌可发出令人血脉腐化的气氛,文俊恐奇毒散飞广阔而伤人,故并未用全力反击。 阴阳人屠吃了一惊,他心中雪亮,白发婆婆和紫竹狂乞的浑雄内劲,并未发生作用,反而被文俊的劲道所震开,即是说,文俊事实上是以一敌三,仍然占了上风。 文俊一步步欺进,阴阳人屠鬼目寒芒暴射,凝气行功,双掌缓缓上提,抱元守一严阵以待。他那一双手左黑右红,令人望之心悸。 巫山双霸兄弟,本与阴阳人屠同为黑道魔星,自然而然地倾向于道上朋友;他俩一打眼色,向文俊身后欺近、 “相好的,有我老花子在呢?”紫竹狂乞一伸紫竹杖,挡住了老大罗干。 “喧宾夺主,也算我老婆子一份。”白发婆婆也一拐点出,拦住了老二罗坤。 巫山双霸真不敢招惹这两个怪人,尤其是紫竹狂乞,惹上他不啻惹火烧身,给你没完。 罗干干笑道:“老花子,你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两位高手艺惊武林,乃千载难逢之良机,你不想上前一观以开眼界么?” “你还是别上前的好,我老花子是好意,阴阳毒掌一发,管教你魂归地府。旁观者清,你最好还是退远些。” “老花子,你管的闲事太多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生来就是管闲事的。” “你想和武当派做对么?”罗干抬出大帽子压人了。 “老花子只问是非,不管其他。今日乃是武当与恨海狂龙清理旧债,用不着阁下派外之人多管闲事。假如阁下是武当人,老花子绝不干涉。可惜!武当门人毕竟自爱些,还没有发现厕身绿林之人。” 罗干被挤得下不了台,勃然大怒,伸手按在兵器囊上,恨恨地说道:“你敢藐视我绿林道上的人物?” “绿林朋友顶天立地颇不乏人。至于阁下嘛,哈哈!还怕人藐视么?” 一旁的勾魂一令冷冷地道:“各位真不通情理。想两胁插刀等会儿再插吧!” “好!咱们往后算。” 罗干开始打退堂鼓,徐徐退下。 “老花子随时恭候。” 这时,棚中的文俊和阴阳人屠,已准备作生死相拼了。猛地响起一声轰雷也似的暴喝,风起八步,寒涛与炽烈的气流,排山倒海似的向四面猛卷,嗤嗤锐啸,慑人心魄。 草棚在簌簌抖动,棚中之人,被这骇人听闻的雄浑劲道,吓得慌不迭向棚外急退。 文俊一击占了上风,六合须弥功将两股截然不同,凶猛霸道的冷热毒焰震得四散;双方功力相差不太远,两人都未受伤。 阴阳人屠被迫退四步,胯褂凭空多了十条裂痕,他一双阴阳掌无力地缓缓下垂。鬼眼中疲态明显,额上滴下一串豆大汗珠。 他吸一口气,咬牙道:“好小子,你值得骄傲,咱们草坪中再拼百招。”说着,向棚外一步步倒退而出。 文俊缓过一口气,淡淡一笑跟出。 紫竹狂乞低声向身畔的白发婆婆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这少年身怀绝学,似未展露直实功夫,阴阳人屠这一记全力狂攻,你我恐难接下呢!” 白发婆婆颔首道:“老身也有此同感。看他年事甚轻,不知是那位高人调教出来的人间骏龙呢?” “像是六合潜龙的弟子。”紫竹狂乞锁着眉,一面思索道:“他分明用的是六合须弥功。” 白发婆婆檩然说道:“那……那他与阎王令主有渊源了。” “很难说,阎王令主确是练有六合须弥功,但没有这少年精纯,且相去甚远,据江湖传闻:这少年却与阎王谷水火不相容,守护神黑白无常曾栽在他手中,此中原委,令人百思莫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