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一怔,心说:“这些女人胆子不小,定不是等闲人物。” 接着,另一个女人的嗓音抱怨着说:“确是废宅嘛!二姐,你办事的能力真差劲,白天怎不先来瞧瞧?这种废宅脏死了,怎能让小姐在这儿安顿?” “三妹,白天行人众多,不方便嘛,谁知它会是无人居住的废宅呢?”先前说话的女人无可奈何地说。 “小姐,还是到镇中找地方安顿好了。”第三位女人说。 “不必了,且住一宵再说。”一个娇滴滴银铃似的嗓音说,像是众女的小姐。 “那么小婢先进去看看。” 脚步声渐近,有人经过长满荒草荆棘的院子。 安平心中一动,忖道:“来的全是女人,我一个年轻男人在此,确是不便,还是回避的好。” 他不多加思索,挟了披风提了包裹,悄然走向左厢房,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脚下触到一些朽木,发出家具倒坠的声音,碰到不少破蛛网。 他吃了一惊,掩上门伸手徐探,摸到了不少积尘近半寸的破桌烂凳,原来是用来堆放破家具的地方。 他探索着举步,闪入一堆破家具后,屏息以等,匆忙中,他没忘记拔出屠龙断犀匕,在壁缝弄开一条小缝,以便从缝中向外瞧,刚准备停留,厅门被人拉开了。 火光一闪,来人燃亮了火折子,他从小缝向外瞧,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梳双丫髻的十三四岁侍女,五官长得十分秀气,背系长剑,一手高举火折子,一手提着包裹。 “咦!里面有人居住,不是空屋。”侍女扭头向外叫。 声落,接二连三的进来了四个女人,先头那位女郎穿一身绿,绿衫绿袄绿裙,眉目如画,好美,美得令人一见便难或忘。年约十七八,身材婀娜,一双纤手莹洁如玉,而且温润柔婉。腰悬宝剑,浑身激发着青春健美的气息。 “先掌灯。”女郎冷静地说。 四名侍女中,有三名是梳双丫髻的小侍女,一个是年约三十上下、梳高顶髻的年长侍婢。一名小侍女放下包裹,取出一具可折叠的小灯笼,插上蜡烛,用火折子点亮,高高举起。 “请问里面有人么?”年长侍女高声向里叫。 久久无人回答,女郎向年长侍女说:“飞虹,你去看看案上那张纸。” 年长侍女应喏一声,神色紧张地低声说:“小姐,请戒备。这间屋阴森森地,厅中的摆设十分岔眼,必须小心,小婢遵命去看看。” “我知道,小心就是。记住,只许看不许触动,小心了。”小姐神色肃穆地叮咛。 飞虹走近案旁,举灯一照,突然脸色一变,情不自禁的退了两步。倒抽一口凉气脱口叫:“小姐不好,这是缥缈鬼魔的追魂符。” 躲在厢房偷窥的安平,听侍女说桌上的素笺是缥缈鬼魔的追魂符,也大吃一惊,暗叫不妙。那缥缈鬼魔是黄泉二魔之一,姓舒,名长平,与九地人魔崔真,名列老一辈的可怕魔头。这两个老魔为人孤僻古怪,心狠手辣,杀人如屠狗,任何人拂逆了他,绝难活命。在老一辈的高手名宿中,他俩是唯一不怕破扇竹箫的两个人。他们在江湖中飘忽如鬼魅,真正看过他俩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而和他们交手能活命的人,更是罕见。可以说,江湖好汉武林群豪闻名丧胆,望影心惊,说是只要不幸碰上他们,便等于走上了黄泉路,所以称黄泉二魔。 九地人魔的落脚处,照例是放置一块他的标志九地魔篆,上面画了一个骷髅头,和奇形怪状的符籙。缥缈鬼魔则放置一张追魂符,所画的图案很像龙虎山张天师的镇邪符。这一符一篆所置处,代表他两人的行踪和落脚处,见了符籙的人,必须行四叩首礼火速退走,不然大祸立至,谁也不敢在附近逗留。 近些年来,黄泉二魔甚少在江湖走动,凶焰渐消,但在武林朋友的脑海中,仍有震慑人心的威力,提起这两个魔头,仍足以令人变色而走。 绿衣女郎脸色一变,急急走近一看,吸入一口长气说:“既然缥缈鬼魔占先一步,我们走。” 说着,挥手令侍女们撤回,并未行四叩首礼,五人皆神色肃穆,戒备着退走,镇定的神情,仍掩不住内心的惧念,可从她们的眼神中看出紧张之色。 第一名侍女尚未退近大门,突然惊叫一声,倒退两步,向侧一闪,火速拔剑。 大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高瘦的黑衣怪人,当门而立,不言不动,无声无息,只用一双厉光闪闪的三角眼,盯住厅内的人,袍袂飘飘,像是幽灵突然出现。 这人高有八尺,他瘦得怕人,脸部无肉,只剩下一层皮包骨。高颧、勾鼻、薄唇、尖齿、白山羊胡,三角眼厉光闪闪,脸上皱纹密布,肤色苍白。像是僵尸,大概许久许久没见过阳光,所以显得如此苍白。 躲在厢房中的安平,本来想悄悄从后面脱身的,但看到门口出现了怪人。一时好奇,同时也关心五女的安危,定下心神不走了。 绿衣女郎举手示意四侍女后退,沉着迎上,在众人身前丈余处止步,欠身为礼,说:“老前辈高名上姓?拦住去路,不知有何见教?” 怪人冷冷一笑,笑容可怖已极,不予回答。 绿衣女郎得不到回答,继续问:“老前辈姓舒么?” “哼!你这小女人无礼。”怪人阴森地答。 “如果老前辈真是缥缈鬼魔,晚辈误闯仙居,多有得罪,尚请老前辈宽恕。”绿衣女郎沉着地答。 “你可知道老夫的禁忌么?”怪人问,并未正式承认身分。 “晚辈略有风闻。” “那你还不横剑自杀,要等老夫亲自出手么?” “晚辈……” “你是何人门下?”怪人抢着问。 “家母隐居九岭山云窝谷,武林中人称她老人家为紫云娘。”绿衣女郎朗声答。 “唔!你们就是江湖人所称的云窝众女,一群不知天高地厚,自命是武林女英雄的女人。” “云窝众女行侠江湖,除恶锄奸,惩贪官诛恶霸。行侠仗义不让须眉,不是自命,而是事实。”绿衣女郎傲然地说。 “紫云娘姓廖,身世无人知晓。你姓什么叫什么?” “晚辈姓徐,名曼如。” 怪人冷冷地瞥了众女一眼,阴森森地说:“老夫并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念在云窝众女在江湖颇有侠名,因此破例施恩允许你五人留一个活口,其他四个立即自刎。你们先商量片刻,看留下谁。” 徐曼如坚决地摇头,说:“晚辈五人生死同命,不必商量了。” “呸!你敢拒绝我缥缈鬼魔的好意?想全部留下不成?” 徐曼如伸手拔剑,冷笑道:“云窝众女绝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你,一代老魔,艺臻化境,辈分甚高,我们只好五剑联手了。四灯齐燃,插在壁间,准备动手。”最后三句话,是向四侍女说的。 四侍女纷纷准备灯笼,急急点燃,插在壁间。灯笼甚小,光芒微弱。虽有四盏之多,厅中仍然十分暗淡,一片朦胧,景物依稀。 怪老人发出一阵可怕的狞笑,声如寒夜枭啼,等到四灯挂置停当,大步跨入门中怪笑道:“你们知道黄泉二魔皆练有夜眼,所以不敢灭灯动手。四十年来,还没有人敢在老夫面前说这种大话,总算碰上你们这几个人了,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因此老夫特别开恩,仍然保证刚才的诺言,留一个活口,上!” 五女分五方站立,五剑齐举,生死关头强弱悬殊,她们居然沉得住气,决定生死相拼。 “晚辈恭候了。”徐曼如冷冷地说。 怪人嘿嘿狂笑,笑声中突然向右一闪,青芒一闪,人到剑亦送出,闪电似的接近了一名小侍女,快得如同鬼魅幻形。 “啊……”侍女刚将剑挥出,狂叫声亦起,人向后踉跄而退,上身急俯,鲜血从胸侧喷出,“当”一声长剑坠地,然后屈身仆倒。 怪人出招即退,但见人影一晃,笑声未落,就已回到厅门先前站立处。 其他四女刚踏出一步,剑刚递出,惨剧已结束,其快可知。 “格格格格……”怪人仰天狂笑,手中青虹闪缩的宝剑不沾丝毫血迹,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 四女脸色苍白,眼中涌现出恐怖的光芒,几乎吓呆了,她们第一次看到如此高明的身法,怎能不惊。 “聚剑!”曼如骇然叱喝,她知道围攻将是死路一条,任何人难接下老魔快速绝伦的雷霆一击,四剑并肩出手,也许可以招架,因此喝令聚剑。 老魔用剑向曼如一指,怪笑道:“格格格……第二个入黄泉的人,将是你。” 声落,他不像刚才一般突然用快速的身法出手,而是一步步接近,狞恶的笑容十分骇人。 渐来渐近,他一声狂笑,剑出身动。 这瞬间,众人听到一声如雷叱喝:“接暗器!” 一着几乎令人难以目见的白虹,闪电似的射向老魔的左肋,奇快绝伦。 老魔不敢不接,一声叱喝,转身挥剑。 “叮!”电虹被他的剑击中,炸裂成三段,是一把奇形小飞剑,火星飞溅。 同一刹那,安平身影乍现,手中的寒影剑晶虹耀目,不易看清剑身的实体。 “姑娘们,快退,在下要斗一斗这凶残恶毒的缥缈鬼魔。”他沉静地说。 老魔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蓦地一声长啸,身剑合一扑上,恍若电虹一闪。 “铮铮!”双剑连击两次,人影倏分,冷流四荡,龙吟似的剑啸仍在耳际震鸣,风雷乍息。 老魔横移两步,鬼眼似要喷出火来。 安平侧飘八尺,显然内力稍差,优劣已判,但他毫不示怯,冷笑道:“缥缈鬼魔亦不过如此而已,阁下,冲着我来,咱们玩命。” “你手上是寒影剑?”老魔厉叫。 “不错,你阁下招子亮,是识货的行家。”安平笑答。 “是谁的门下?姓什么?” 安平要激怒老魔,大笑道:“阁下,你想和在下攀亲家不成?哈哈!问得妙。” 他已看出老魔的剑术并不出奇,只是身法迅疾绝伦而已,全仗一个快字取胜,由绰号上便可知老魔的身法,必定超尘拔俗,很难对付,他之所以出现架梁,一方面是激于义愤志在救人,一方面也想领教一下老魔的艺业。救人而不自量,不啻枉送性命,愚蠢已极,智者不为,他自信尚能对付老魔,至少可以自保,因此毅然出面插手。 老魔果然被激得无名火起,一声怒啸,再次上扑,青芒一闪即至,捷逾电光石火。 安平定下心神,用上了以静制动的应敌剑术,寒影剑挥洒自如,幻化成重重剑网,封得风雨不透,在三尺圆径内向四面八方封架,在老魔的狂风暴雨似的疯狂进袭下,屹立不摇,沉着应战,任凭老魔从何方进招,他都能将攻来的凶猛辛辣狠招一一化解。老魔狂攻了十四五招,居然攻不破安平布下的重重剑网,也无法将安平的下盘迫乱,反而激得无名孽火直冲天灵盖,理智无法控制,在厉吼声中,展开了凌厉无匹的夺命绝招,从正面逼进,撒出了骤雨似的剑芒。 两人的剑都是宝物,接触时发出震人心弦的龙吟虎啸,三声暴响后,人影倏分。第一招,便将安平迫离了原位,老魔自己,也飘退八尺。 安平额上见汗,一咬牙,向身侧不远处的徐姑娘轻叱道:“老魔头厉害,你们还不快走?在下要将他引走,你们务必等机会撤出险地。” 说完,一声低啸,展开了凶猛的反击,他的剑短,不攻则已,攻则凶险无比,生死须臾,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见晶虹一闪,接触了。 “铮铮铮……”纠缠了片刻,在龙吟震耳声中,两人倏然分开。 安平飘退八尺,两串汗珠从眉梢流入眼角,左肩外侧,露出一条裂痕,衣破但不见血痕,危极险极。 老魔踉跄退了两三步,上体摇摇,手中剑徐徐下降,额上淌汗,怪眼中凶光乍敛乍明。 他身侧不足八尺,站着脸色苍白,被两人的神奇剑术惊呆了的徐姑娘。 老魔悚然而惊,突然发现身侧的徐姑娘,猛记起安平的叱声,心中一动,不愿轻易让姑娘溜走,突然一声低叱,身形倏动,出其不意的向徐姑娘攻去。 姑娘大惊,猛地挫身挥剑,人向左移。 “铮!”双剑相交,姑娘的剑向外荡,比内力,姑娘女流之辈,而且年纪太轻,怎是老魔的敌手?接不下凶猛袭来的一剑,被震出偏门。 “呔!”老魔再次低叱,青虹一闪而入。 “我命休矣!”姑娘心中狂叫,无法闪避,只好仰身便倒,想倒地避招。 生死须臾,剑一闪即至,剑气及体,完了。 这瞬间,细小的电虹射到,安平的叱声亦至:“接暗器!” “嗤!”小飞剑擦老魔的腕上方而过,袖破血出。 老魔骇然一震,递出追袭的剑突然停顿。 “哎……呀!”姑娘惊叫,人已倒地,右肋近腹处出现了创口,如果不是老魔的递势突止,剑将贯肋而入,性命难保,她受伤不轻,但仍能火速滚离危境。 安平到了,吼声震耳欲聋:“再拼十招,老魔头,着!” 吼声与剑啸齐鸣,老魔头咬牙切齿地挥剑接招,“云演秦岭”反攻上盘,再出“月落星沉”下三路,全力硬拼,要拼个你死我活,以攻还攻,凶狠绝伦。 这瞬间,厅中“蓬”一声闷响,黄烟四散,三位上前抢救徐曼如的侍女,先后踉跄栽倒。 安平与老魔奋勇激斗,进退迅捷无伦,刹那间的三招狠拼,两人皆到了后厅口,最后一剑接实,势均力敌,同时分开旋退。 灰黄色的怪雾涌到,雾影中,四名灰衣蒙面人抢入内,三人堵截在门内两侧,一名入厅扶起了被迷烟熏昏的徐曼如,飞跃而退。 安平手臂发麻,被老魔从剑上传来的凶猛劲道震得心中悚然而惊。可以说,他第一次碰上如此高明的对手,已用了九成劲,仍难取得优势。 身形未定,眼角看到有人入厅将徐姑娘挟走,不由心中一惊,脚下便受到影响,黄烟漫到,鼻中嗅到一丝奇异的刺鼻气息,立感昏眩。 几乎在同一瞬间,老魔一声怒吼,向后堂急退。 他意会到危机光临,烟中有鬼,立即屏住呼吸,一面取出白龙辟毒珠放置在鼻端,一面追踪老魔的背影,喝声“接招!” 老魔刚纵进内堂,安平的剑已迫近他的左肋后,不由他不接招,性命交关,当下大吼一声,旋身急挡刺来的寒影剑,“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剑锋接实,他的剑缺了指尖大的一处缺口,人亦向右侧方撞击,“砰”一声撞中门柱,门柱上方的横木已朽,向下砸中他的脑袋。 “哎!”他惊叫,黄烟一涌而至,想屏息已憋不住气,吸入了不少黄烟,摇摇晃晃的向下挫倒。 安平也被震退八尺,但剑的锋刃接实,寒影剑不但无恙,而且可消去不少反震力,所以退劲不大,退入黄烟中,眼看老魔倒下,他扭头反向大门急射。 变化奇快,说来却长,这些变故仅是刹那间所发生的事,出了门,夜暮沉沉中,看到在后掩护的两名灰衣蒙面人,正以迅疾的身法跃入屋右的松林。 他向右绕出,运耳力留心响动,从松林的侧方抢入,奋勇急追。 他的轻功傲视江湖,但对方先十余丈入林,林中黑暗不辨方向,想在短期间追上诚非易事。幸好他在入屋之前,已看清屋四周的环境,算定对方绝不会向山上撤走,极可能沿山麓向下逃,便先一步绕至松林的侧下方,闪在林缘静候。 松林宽仅十余亩,刚藏好身子,林内已传来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 “果然来了。”他想。 脚步声在林缘内停止,有个苍老的声音说:“师弟们,咱们分道走。永师弟和傅师弟到斗光里会见狄施主呈送师父的柬帖,我和道师弟带着这丫头回宫禀报师父,有她作为人质,云窝众女绝不敢不脱身事外!你们如果遇上那些女人,要她们派出代表前来商谈,条件是立即退出五百里外,不许干预玉笥山的事,直至银汉双星一群人伏法之后,方交还她们的人质,不然她们将后悔莫及。” “两位师兄即时返宫么?”一名灰衣人问。 “是的,师父在这两天内心中焦急,急于找到云窝谷的首脑,这次咱们将人弄到手,师父必定大喜过望哩,因此必须早早赶回,让师父宽心。” “好,我和傅师弟这就前往斗光里会晤狄施主。两位师兄小心了。哦!废屋中被熏倒的人,是否要……” “永师弟,等会儿你回去看看,那两个家伙剑术凶猛奇奥,来路不明,干脆给他们一剑,超度他们永绝后患,免得麻烦。” “好,反正在两个时辰内他们不会醒来,会晤狄施主之后,回来时再来收拾他们不迟。” 安平不愿打草惊蛇,盯住了带走徐姑娘的两个人,相距十余丈,不敢跟得太近。 两个灰衣人沿小径奔出大道,走上至承天宫的小径,不知身后有人跟踪,展开轻功急赶。 安平心中有数,立即从侧方抄出,在前面等候动手夺人的机会。 两个灰蒙面人一前一后,前面的将昏迷不醒,近腹处受伤的徐姑娘抗在肩上。姑娘的创口鲜血仍在流,再拖下去必将虚脱而死。两个灰衣人不知姑娘的伤势,姑娘已被熏昏,不知痛楚,难怪他们不知伤势情形。 正走间,发现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披风飘飘,身材高大,泰然举步徐行,去向也是承天宫。 “前面有人,道师弟,小心了。”前面的灰衣人低声说。 后面的道师弟挪了挪背上的剑,放快脚步说:“走这条路的人,是敌非友,但咱们有事在身,最好免生是非。师兄,我先走。”说完,超前领先而行。 相距还有二十余丈外。十月中旬将近,月亮出来得晚,晚间天候比昼间稍佳,天宇中云层渐薄,星光可透下,所以虽无月光,视界仍可远及三四十丈外,只是不易看清而已,看前面的人脚似有不稳之象,罡风迎面刮来,微带酒气,显然是个灌足黄汤的人。 渐来渐近,前面的黑影突用沙嘎的嗓子唱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呃,对影成三……呃!成一人。”唱完,接着自语道:“无星,无月,无形,所以仅是成一人。呃……这条路连鬼影也……呃!也不见,我……我到底身在何……何处?” 自言自语中,后面两人已经走近。 两个灰衣蒙面人大为放心,看背影,这人脚步踉跄,一不带刀二不带剑,用不着顾忌。 道师弟呼出一口宽心的长气,戒念全消,大踏步从那人的左面超越。 岂知前面那人脚下不稳,一脚踏在小石上,身形一颠,向左便倒,撞向这师弟。 道师弟不悦地猛地挥手,想将对方拨跌在身后。手刚落住对方的左肩,力道将发未发的瞬间,那人的左手一抬,便轻而易举地扣住了他的曲池穴,叫道:“好小子!你打人?” 声落拳出,“砰”一声响,重重地捣中道师弟的右肋,胁骨内陷,内腑崩裂。 道师弟乃是凌虚真人八大弟子之一,排名第六,道号元道,内外功皆臻上乘之境,身手高明,为人凶悍而慓悍,想不到一时大意,惨死于拳。他先前戒意全消,伸手拨人毫无戒心,曲池被人突然制死,右半身麻木不仁力道全失,天大的本领也无从施展。“啊”一声大叫,仰面便倒。 后面扛着徐姑娘赶路的人,是八弟子的老五元真,拳剑内外功皆比元道稍胜一筹,可是事发仓促,想救应已力不从心,火速将徐姑娘丢下,拔剑扑上大喝道:“什么人敢在这儿撒野?好大的狗胆!” 元道在地面打滚,痛得已说不出话来,气息渐弱,滚势愈来愈慢,因此,元真还不知师弟已受到致命一击,还认为师弟在忍痛挣扎哩! 黑影转过身来,哈哈一笑,嗓音不再沙嘎,说:“阁下,大爷已久候多时。来得好。” 元真大吃一惊,骇然叫:“你……你不是在破屋中……” “哈哈!在下正是破屋中的人。” 元真左手探入囊中,要取法宝施术了。 黑影是安平,缓缓将插在腰带前的寒影剑向肋侧一挪,徐徐撤剑豪笑道:“老道,不必枉费心机掏你的法宝了。区区妖道不成气候,那些迷烟毒雾不登大雅之堂,障眼法驱神役鬼术对在下毫无用处,我看,你还是凭真本事硬工夫剑下论高低好些,不必用邪术来献宝了。” 元真哼了一声,手一扬黑雾乍起。 安平哈哈狂笑道:“迷魂烟又来了,就要用硫光鬼火啦!哈哈!接招!” 元真洒出迷魂烟,突见人影扑到,透烟而来,不由骇然变色,火速跃退挥剑阻截,同时俯身想先抓起人质。 安平已料定他必定有此一着,岂容他如意?“铮”一声将老道的剑震开,第二剑如电光一闪,接着攻到。 老道性命要紧,顾不得抓人质,向侧急退八尺,避过一剑急袭,逃出剑下。他师兄弟四人追踪徐姑娘主婢,不敢跟得太紧,因此晚到破屋,没听到姑娘和缥缈鬼魔的对话,却看到老魔与安平斗剑,所以知道厉害,接了一剑,便知遇上了可怕的高手,不敢不躲避,忍痛丢弃人质,逃掉一剑之厄。 “住手!贫道有话说。”他举剑大喝。 安平已截住了接近姑娘的方向,安全无虞,冷笑过:“阁下,是想说服在了么?” “你是云窝众女的什么人?”元真沉声问。 “老道,不必问了。” “家师并不想和徐夫人为难,只希望和平相处,不必管银汉双星的事,彼此用不着伤了和气……” “哼!你们却乘人之危,先下手为强,擒徐姑娘为人质,却说希望和平相处,岂不可笑?”安平抢着说。 “徐夫人行踪飘忽,始终不愿露面,无从商量,家师不得不出此下策。” “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又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能擒人为质,在下也不甘示弱,也擒你作为人质,你上吧!把你的看家本领掏出来。” “且慢!贫道愿随施主前往一见徐夫人。” “在下不是徐夫人的人。” “你……” “在下姓安。” 老道吃了一惊,骇然叫:“你……你是夏安平……神龙夏安平……” 轮到安平吃惊了,沉声问:“你怎知在下的名号……” “斗光里有本宫的眼线,贫道在追踪徐姑娘经过斗光里时,接到五湖浪子杜施主传送给眼线的消息,说是在峡江周家任护院的那个姓安的人,就是神龙夏安平,已经在早些时到达本山附近,所以知道。”老道据实答。 人的名,树的影,安平大闹九江的事,已向江湖轰传,神龙的名号不胫而走。前来承天宫的三厂高手,莫不闻名变色。所以老道一听安平承认了身分,吓得情不自禁一一吐实。 安平徐徐欺近,冷笑道:“你阁下的名号也该说来让在下听听罗?” “贫道元真,家师是承天宫的主持法师。” “很好嘛,上啦!” 元真一声长啸,左手急扬,黑雾和磷火齐飞,中有毒烟弹射出,扭头便跑。 安平更快,从侧旁绕道追到,大笑道:“道爷转身!剑到了。” 元真吓得屁滚尿流,临危拼命,大旋身狂吼一声,凶猛地一剑反挥,拼老命了。 安平一剑震出,用上了剑锋,“克”一声轻响,老道的剑齐锷而折,乘势抢入,伸手便抓。 元真大骇,用剑靶向安平的手掌击去。 安平挥剑轻拂,元真的右手齐腕而折,伸脚一勾,老道仰面便倒。 “别杀我!”元真惊恐地狂叫。 安平一脚踏住老道的右膝,剑尖抵在老道的咽喉上,冷笑道:“要杀早就要了你的命啦,在下要将你交给云窝众女处治,以免污我之剑。” “那……那你干脆杀我算了。”元真用近乎虚脱的声音叫。 安平一脚踢出,用靴尖制住了元真的右环跳穴,左手下落,制住了老道的眉心穴。这处穴道下手不能太重,重了送命,轻则昏厥。他下手有分寸,老道应指便昏。 安平替老道止住右手的血,拖至路旁,然后走近徐姑娘,用辟毒珠搁在她的人中上,以便让她吸入珠气解毒。有些解毒的药物可解毒,但不能解迷烟昏神药一类非毒迷魂药物。白龙辟毒珠则妙用无穷,两者皆可解。 他已知姑娘受了伤,顾不了男女之嫌,撕开姑娘的胁衣,鲜血已将附近染透,衣袄和裙腰湿腻腻地。 姑娘的肌肤冰凉,滑腻腻地。他心无旁骛,将披风撕了几条布帛,仔细地拭净血迹,上了金创药止血,小心翼翼地用布条替姑娘裹伤。 路旁的林影中,一个黑影静静地向他注视,相距在五六丈外,不言不动如同幽灵。 还未裹好,姑娘悠然苏醒。 首先,她发现冷气侵骨,神智倏清。接着,她睁开了无神双眸,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侧有人替她宽衣解带。 这一惊,几乎掠走她的真魂,不知从何而来的神力,猛地坐起一掌反劈,“噗”一声掌到人翻。 安平始料不及,他正小心翼翼地裹伤,发觉姑娘坐起,刚想出声招呼,掌已到了,想躲却来不及,想运功相抗也晚了一步,被劈中左颊。幸而他本能地扭头闪避,不然鼻骨恐怕得遭殃,不碎也得裂开。 姑娘这一掌并不重,受伤的人真力难发,但骤不及防的他,也被劈得眼冒金星,昏头转向,仰面便倒。练气的人,即使练至化境,如果在毫无戒心一无防备之下受袭,比常人强不了多少,同样挨不起猝然的重击。不像那些练外功凭狠劲打熬筋骨的人皮精肉厚,突然的重击也不会受伤。 姑娘将安平击倒,想纵身跃起,糟了,触动了伤口,痛得她一声尖叫,躺下了。 安平一跃而起,揉动着被打处,苦笑道:“你这丫头怎么如此冒失,真要命。” 姑娘再次坐起,伸手拔剑,剑不在鞘上。她急了,探手怀中拔出一把八寸长小剑,便待掷出。 安平退了两步,急叫道:“姑娘住手,有话好说。” 姑娘已发觉衣破带解,那还了得?才不听他的鬼话哩!全力将小剑向安平掷去。 可惜,平日的劲道已消失了九成,身体受伤流血过多,已是贼去楼空,掷出的剑怎伤得了安平? 安平伸手接过小剑,叫道:“徐姑娘,你再撒野,我可扔下你不管了。你被承天宫的老道掳来,在下将你救下。你被缥缈鬼魔所伤,伤势甚重流血过多,我好意替你裹伤,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便动手揍人?唉!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 姑娘总算完全清醒了,讶然问:“你……你是……” “在下是在破屋中,和老魔交手的人。” “天哪!”姑娘垂泪叫,掩面颤声说:“真对不起,我……我是无意的,尚请谅我。” 安平摇摇头,走近蹲下将小剑递给她,苦笑道:“你那一掌再重些儿,我的牙齿可就完了,躺下吧,我替你将伤裹好。荒山野岭,鬼影俱无,我人地生疏,无法就近找一位妇女替你裹伤。事急从权,你委屈些儿。” 姑娘已经脱力,精神一懈,先前突如其来的神力已经消失,不用吩咐,她已软绵绵地躺下了,闭上双眸说:“恩公,我……我很抱歉。” 安平将辟毒珠拾回,一面重新替她裹伤,一面说:“你也是情急,怪不得你。妖道来了四个,有两个到斗光里去了,回头还要到破屋收拾你那些被迷昏的侍女,所以我们得尽快赶回去。两个擒你返宫的老道一死一伤,伤的我已制了他的穴道,交给你处治。” 不远处偷听的黑影听他说完,悄然退走,迳奔破屋。这人长袍飘飘,轻功之佳,骇人听闻,去如流光逸电,奇快绝伦。 接近破屋,屋中灯笼未熄。长袍黑影发出一声低沉的异啸,破屋旁立即传来了相同的异声,闪出一个穿短装背包的黑影,现身低叫:“爷爷,怎样了?” 长袍黑影到了短装黑影旁,低声说:“他已将人救下,不久便会转来救人。我知道他不是一个有始无终半途而废的人,他之所以离开周家,定是前来找承天宫妖道的晦气,这是一个值得爱惜的好孩子。” 短装黑影向黑暗中走,一面说:“爷爷,云儿记住爷爷的教训。刚才我们晚来一步,只看到妖道们入屋袭击的情形。爷爷跟他前往,可曾看到他动手么?承天宫的八弟子,皆可跻身于江湖一流高手之林,想来必有激斗,爷爷可曾看出他的艺出何门么?” 长袍黑影笑道:“这小后生鬼精灵,他根本就不曾动手。他就是近来江湖轰传的神龙夏安平,盛昌和敬业两大商号的三东主。且先隐身相候,爷爷将动手的情形告诉你。走!” 爷儿俩一面走,一面低声细谈,闪入黑暗中隐起身形。 安平替姑娘裹好伤,吁出一口长气说:“徐姑娘,看情形,你恐怕不易走动,我们得赶回破屋救人,相距在三里外,不易赶去呢。我可以扶着你走,但妖道却不易招呼!” 姑娘在安平的挽扶下吃力地站起,毅然地说:“妖道可以不带,放他算了。” “但……但他已知道在下的名号了。” “恩公打算杀他?” “不,放了他算啦。”安平说完,解了妖道的穴道,不等妖道清醒扶着姑娘迳往回赶。 姑娘举步甚感吃力,几乎整个娇躯完全压在他的腕臂上,一面走一面说:“贱妾尚未请教恩公尊姓呢,真是失礼。” “我姓安,请不要叫我恩公好不好?刺耳之至。”他笑答。 姑娘噗嗤一笑,说:“安爷带了寒影剑,天下间寒影剑只有一把。安爷,请问神龙是何许人?安爷真姓安,不姓夏?” “你既然知道了,不问也罢。” “夏爷与妾身素昧平生,却仗义……” “徐姑娘,最好不要说那些感恩戴德的话。其实,在下并非专为相助姑娘而来,只不过适逢其会而已,在下比姑娘早到破屋片刻呢……”他将从峡江镇追踪五湖浪子而来的事说了,但并未揭开五湖浪子的卑劣面目。最后,他反问:“据在下所知,这次三厂高手齐集承天,并且请来了不少江湖败类,准备一举除去专劫三厂鹰犬的银汉双星。姑娘也带人赶来参与此事,不知与银汉双星有何渊源,可见告么?” 姑娘沉吟片刻,说:“不瞒夏爷说,此事不足为外人道……” “那么,姑娘就不必说了,在下无意打听江湖秘辛。”安平抢着笑答。 “我相信夏爷是正人君子,会代为守秘的。那银汉双星真正名震江湖为期甚暂,乃是半年来的事,其实暗中已在江湖活动了数年之久。他们本是夫妻,五年前七夕佳日结缡,所以自称银汉双星。婚前他俩已有默契,分头在江湖暗中培植实力,每年七夕会面一次,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双星会。他们认为期以七年,必能凭才智和超人的艺业,雄霸江湖,成为武林霸主。” “姑娘说了这许多,还没说他们的真姓名呢。有雄心壮志不是坏事,谁不想做武林霸主呢!”安平感慨地说。 “夏爷,你也希望做武林霸主么?”曼如笑问。 “我?三十岁以前,我希望生意兴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规规矩矩打好事业基石。三十岁以后遨游天下,增广见闻,散财取义,以便无愧于天无怍于人。” “不为子孙打算么?”曼如肃容问。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他们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的抱负,留给他们一颗明辨是非与诚实正直的心,和奋斗向上力争上游的勇气,足矣够矣!钱财恨不多,财多害人害己,留给子孙万千金银,爱之反而足以害之。” “壮哉斯言,夏爷?”姑娘脱口叫,触动了伤口,痛得她龇牙咧嘴,浑身发软。 “姑娘,休嫌亵渎,事急从权,让我抱你走,像你这般走法,一个时辰也到不了破屋,姑娘的几位侍女危矣!”安平挟住她,不由分说,抱起就走。 曼如先是挣扎,最后乖乖就范。重拾话题说:“牛郎星姓牛名宏毅,识女星姓范名萍。两人都怀有雄心壮志,野心勃勃,艺业皆臻化境,可惜野心太大,行事未免有点不择手段,广罗羽党培植实力的结果,未免良莠不齐,陷溺已深,迷梦难醒。” “姑娘似乎很同情他们。” “范萍是家母的一房远亲,远得一竹杆打不到底,但是细算起来,她还是家母的晚辈。” “哦!原来如此,难怪令堂会兼程赶来声援了,也难怪承天宫的老道要活擒姑娘作为人质。” “这些事外人毫无所知,连贱妾的侍女也不知家母与织女星沾有亲带有故。” “哦!请问令堂作何打算?” “家母的艺业,与凌虚妖道在伯仲之间,只能牵制妖道,正苦缺乏人手。再说,双星也该接受一次狠教训,以免他俩目中无人任性妄为,吃一次亏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打醒他们雄霸武林的迷梦也好。” 安平摇摇头说:“很难很难。你说他俩陷溺已深,恐怕不易觉醒哩!时辰不多,我该放开脚程了。” 曼如吃了一惊,惊喜地叫:“夏爷,你的轻功多俊哪!难怪敢和可怕的缥缈鬼魔较量了,那老魔自诩轻功夫下第一,这下可遇上对手了。” “徐姑娘,在下曾看过比在下更高明的人。家师的轻功,更比在下强上百倍。” “令师高名上姓?” “家师姓严,单名春。糟!有人比咱们先到。” 说话间,已距破屋在半里内,有人举着一盏小灯笼,出现在大门外。他吸入一口气,脚下加紧。 破屋中,已先一步到了十余名好汉,藏身在屋内,只留下一人,取下壁上侍女留下的一盏小灯笼。 若无其事地插在门外的壁缝中,喃喃地说:“安平窝弓擒猛虎,放下金钩钓蛟龙,希望这小辈回来取包裹好让咱们屠他这条神龙。” 厅中,三名侍女已被弄醒,绑在神案脚下,死侍女的尸身,则放置在神案下正中央。 缥缈鬼魔被拉脱手脚关节,制了气门穴,五花大绑地搁在书桌上。一名大汉将追魂符搁在老魔的脸上,冷笑道:“老前辈,如果你回心转意,助咱们一臂之力,招呼一声就是。” “呸,老夫一天不死,你们这群王八蛋休想有一天安逸。”老魔破口大骂。 大汉被老魔骂得火起,凶狠地连抽了老魔四记耳光。恶狠狠地说:“老狗你听了,敝主人不是善男信女,你缥缈鬼魔更不是省油灯,彼此半斤八两,敝主人却朋友众多,你一个孤魂野鬼,休要大言欺人!哼!釜底游魂,死之将至,你还敢嘴硬?生死两途,任你选,少逞口舌,不然大爷活剥了你,不信就试试。” 大汉说完,迳自闪入厢房去了,大厅还有三盏小灯笼,光线幽暗,冷风从门外刮入,显得阴森森的鬼气冲天。 缥缈鬼魔挨了四耳光,被骂得狗血淋头,钢牙锉得格支支地响,几乎被气死。他只记得和安平交手时,门外突然来了四个灰衣蒙面人,迷烟弹爆炸。他并不怕迷烟,如在平时,仅可屏住呼吸置来人于死地。可是,他和安平狠拼,真力耗损过巨,呼吸紧迫,不易屏住呼吸,所以想撤走,却被安平所拦截,硬拼一剑,不但被震退,更被朽木击中天灵盖,失惊之下叫出声来,便不由自主吸入大量的迷烟,终于被迷烟所弄倒,以后的事他一无所知。 醒来时,他发现手脚关节被拉脱,气门穴被制,更被人用牛筋索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成了俘虏,两个蒙面灰衣人在房中向一群劲装大汉道别,然后迳自走了。 之后,便是刚才所发生的事,劲装大汉们已埋伏在屋内四角的暗影中,小灯笼的光芒暗淡,他无法看清也不认识这些陌生人的身分。至于迫他就范的大汉,并未将口中所称的“主人”名号吐露,他也不屑去问。 大汉们神色匆匆,他知道必将有事发生了。 他愤怒如狂,可是无处发泄,手脚关节痛楚难当,浑身力道全失,牛盘索捆得他浑身发胀,丝毫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