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老道对西湖的神话故事传闻,并无所知也不感兴趣,注意力全放在罗华欣身上,唯一的念头,是这个小美女必须活擒交给一尘散仙。
罗华欣仍面对着灯火,脸上神情不时变幻,语音几不可闻,双手不时半抬起缓缓挥动,似在用手势示意,或者用手势加强语气。
“姓罗的小女人,可能从小居住在庐山。”英俊的年轻人,对太虚老道盯视罗华欣的专注神情颇为留意,向老道解释:“庐山天池寺所在的天池山山巅,有一座天池,里面有小龙鱼繁殖,和尚们制造出不少龙鱼化龙的神话故事,流传了千余年。”
天池山山巅的池叫龙鱼池,另有一座天池塔。
天池寺在天心台下方。
明太祖因赤脚僧代周颠大仙进药,改名敕建为护国寺,殿前也建了一座分为两池的龙鱼池,以免香客费劲去爬天池山巅。
其实庐山有许多地方,都有这种夜行性小蝾螈生息,毫不神秘。
“我们已查出这小女人的一些底细,她老爹可能是早年的游龙剑客罗惟中,早年的江湖十剑之一,最近十年已少在江湖行走,老家在九江府。这位剑客为人心狠手辣,行为也不怎么检点,声誉不见佳,所以江湖十剑中排名在后三名。”太虚老道表示混元教消息灵通,不在乎游龙剑客的江湖威望,所以敢公然表示,要捉罗华欣给一尘散仙充鼎炉,不怕游龙剑客报复。
其实混元教已经露面的爪牙们,十之八九是与游龙剑客同一时代的豪强人物,有些人的声威地位,甚至比游龙剑客高,谁怕谁呀?
七煞夫人、三才学究、降龙罗汉、云华夫人……都是比江湖十剑威望更高的上一代风云人物,近些年才被这一代的江湖新秀武林俊彦所威胁,声威渐减光荣不再,逐渐走上被淘汰的老路,世上新人换旧人的自然规律,每个人都必须接受。
结帮组会以保障或争取权势,只是回光返照的挣扎而已,恋栈不了多少时日,早晚会被淘汰消失的。
江湖新秀也在招兵买马,他们也知道取代老一辈的地位不是易事,结合众人的力量争逐名利,比单枪匹马出生入死奋斗要容易得多。
在镇江,这种小组合就有十几个之多,竞争相当激烈。有些人逐渐闯出名号,向威震江湖的目标迈进,死而后已。
“我年轻出道不久,就见过这位刚闯出名号的剑客,这个人锋芒太过外露,我不喜欢。”
云华夫人是女霸型的人物,当然不喜欢性格比她强的男人:“想不到他的女儿,也是锋芒毕露的货色。人是我擒住的,让那位过气剑客来找我好了。”
“云华夫人,你还没捉住她呢!咦!梁小子在干甚么?回光返照?”太虚老道向梁宏一指,脸有惊容。
罗华欣的神情不再有变化,倚桌而坐的身躯不再晃动,双手也不再挥舞,漠然地注视着灯火,口唇仍在动,但已没有声音发出。
梁宏正好相反,身躯开始晃动,坐着的圆凳发出怪响,双手不住乱动,虎目彪圆,张大着嘴呼吸,断续发出冲喉的怪声,像是癫癎症要发作了。
乒乓两声脆响,扫落的茶杯落地破碎。
“出了意外。”云华夫人脸色一变:“这人真是岂有此理,他该进入快乐得意的前尘幻境,竟然回到凶险痛苦的往事现场。周福,打昏他。”
“遵命。”英俊年轻人应喏,抢出到了梁宏的左侧,反手一掌疾劈耳门。
真不巧,梁宏恰好站起,身形右扭,手舞足蹈,喉中发出兽性的咆哮,真要发疯。
扭身时恰好避过耳门的一击,双手一合,抱住了骤不及防毫无戒心的年轻人周福,绊倒了圆凳,砰然闷响中,两人摔倒在地,紧抱着开始翻滚,压倒了两个倚坐在壁根的伤者。
五个受伤的俘虏,早已成了目定口呆的白痴,被压倒也不叫喊,也没发生抽搐现象。
太虚老道晚一步抢出,挟住了略为挣扎的罗华欣。
这小美女最重要,先弄到手再说。
抢出时,云华夫人曾经急急伸手阻拦,慢了一刹那。
老道应该不是出于争功心理而抢出擒人,没有争功的必要,也无功可争,这里的事不论成败,都由云华夫人负责。
很可能是怕罗华欣出了意外,或者有意卖弄表现给云华夫人看。
立即惹起云华夫人的反感,拦阻不及更是气往上冲,一声娇叱,蓦地浑身迸起灰雾,雾中暗绿色的隐约鬼火飞舞,刺鼻的怪味涌发,右手一伸,绿芒破空暴射,碗粗的一条芒柱,触及太虚老道的背心。
相距仅丈余,手一伸芒柱便已及体,砰一声闷响,绿星迸散。
“哎……”老道刚挟起罗华欣,狂叫一声,向前仆倒,丢掉挟着的人,一滚而起:“你……你……”
老道显然没受到多少伤害,护体神功发挥抗拒功能。
“大胆,老道,你要趁乱把人带走?”云华夫人一闪即至:“幸好本夫人知道你不可靠,不许你把你的人带来,果然被我料中了,你们想拒付赏金。”
“去你的!”太虚老道愤怒地大叫,双手一分,蓦地风雷乍起,双掌拂拨拍吐,无俦的潜劲汹涌似波涛,云华夫人护体的绿星灰雾,激荡加剧而且外围出现消散现象,罡风气流纠缠发出啸鸣,慑人心魄。
砰然一声大震,圆桌掀翻,油灯熄灭烛台摔飞,桌上物品撒了一地。
云华夫人忘了年轻人周福,忘了梁宏,这两人搂抱着在地下翻滚,她毫不介意,认为周福足以对付一个神魂不定的疯子,对付太虚老道是第一要务。
情势失控变生仓卒,她的本能反应,只能应付一个情况,发起攻击中途也下可能停顿或转移目标。
芒柱再次发出,太虚老道双手绵绵攻出的掌功,挡不住一闪即破空而入的芒柱,布成网状的掌攻,禁不起点状贯入的芒柱,芒柱落在右肩窝,绿火一迸,砰一声劲气四荡。
“噢……”太虚老道再次后退,背部撞中墙壁,再猛烈地反弹前仆,后脑受到猛烈碰撞,仆下就失去知觉。
云华夫人也连退三步,马步一乱。
室中幽暗,只有壁间挂钩上,悬着的一盏防风照明圆形小灯笼,发出朦胧幽光。
这是旅客夜间外出时,提在手上的照明灯笼,通常不外出时,熄烛挂在门边的挂灯钩上,要外出才点燃蜡烛。
伺候的仆妇准备茶水时,料定他俩要外出至膳堂用膳,因此先点亮了灯笼备用,这时派上了用场,油灯已经损坏,小灯笼成了唯一的光源,光度太小,客房颇为广阔,只能看到朦胧的人影。
所有的人,除了云华夫人之外,在这片刻间全倒了,房中应该只有一个人站立。
多了一个人,身躯从地面冉冉上升。
刚稳下马步的云华夫人目力超人,一瞥之下便分清了敌我。
三枚六寸的小箭,幻化为三点寒星,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厉啸,射向正冉冉上升的朦胧人影。
掀倒在地的圆桌,突然向上掀起,三声怪响,三支箭全贯入桌面。
冉冉上升的人影重现,从桌旁闪出,太快了,无法看清。
云华夫人发出小箭,便伸手至肩拔剑。
系剑在背不易快速拔出应付急变,手臂短的人更难把剑快速拔出。
人影接近的速度,比她拔剑的速度快三倍。
笼罩在体外,厚度约两尺的绿星灰雾防护墙,挡不住闪电似的扑来人影,反震力微弱,贴身了。
她的剑,仅拔出三寸。
六合乾坤十二散手的狠招,在刹那间及体,肘、阴掌、阳掌,似乎在同一刹那攻出。
如果男女相搏,按武林规矩交手,男人可以出手攻击的部位,比女人少了三分之二,胜算有限。
生死存亡相决,一切禁忌都不存在了,唯一可做的事,是在对方的要害,来一记致命一击。
正面切入强攻,快主宰了生死关键。
左手上抬护住头面胸口要害,预防对方反击,右脚楔入,右肘发似奔雷。
这一招散手的前半段肘攻,与霸王肘相差无几。
武功招式中,同一式出手的功架,因门派不同,招式名称也就不同,同一招式很可能有三二十个招名,各自巧立名目,看谁取的招名耸人听闻与众不同,听的人被唬得一愣一愣莫测高深。
这一记横肘,重重地撞在云华夫人的左肋上。
内功拚内功,功深者胜。
云华夫人承受不了如此狂猛的一击,后退右移。
手臂疾沉,掌背猛拍面孔。
云华夫人很了不起,反应与经验皆超人一等,竟然在这电光石火似的连续猛攻中,抬起左臂护住头面,击面孔的阴掌,反拍在她的手臂上,手臂挡不住重击,后收碰压在自己的面孔上,消去八九成打击力,仍有劲道及体,只感到眼冒金星,鼻尖像被压扁了,有液体流出,身形狼狈后退。
如影随形的第三击及体,贴上胸口的巨掌,位于双乳峰的中间,真力猛吐向前一按。
一招三击,全部命中。
她身形倒撞,砰一声仰面摔倒向前滑,滑入内间门,不知天地何在。
滑势未止,人影自空急降,双脚下踹,向胸腹疾落。
她的胸腹,很可能在一踹中爆裂。
想反应已力不从心,无力等死的感觉令她失魂,可能在她的一生中,从没受过如此惨烈的痛苦,左肋正产生无边的痛楚,胸口的痛楚正在扩散,她已无力自救。
“天啊……”她惨然叫喊,闭上眼等候致命一踹。
要不是她的左臂护住了头脸,第二击掌背便会毁了她的面孔,口眼鼻破碎腐烂,她已死过一次了。
下落的人影身形略扭,收回临胸一脚,双脚一分,踏落在她左右肋旁,骑坐在她的胸口,右手扣住她的咽喉,左手拉断她的大革囊吊带,将囊丢入床下。
“你的九幽摄魂箭如果早发一刹那,就可以要我的命了。”压住她的人是梁宏,左手扣住她的右耳,珠串的耳坠明璫也抓在手中,只要猛地一拉,就可以把她的耳朵,连明璫一起撕下。
“你……你要怎……怎样?”咽喉并没被扣实,只是有意吓唬她而已,她可以自由呼吸和说话。
“你这妖妇年近半百,依然娇艳妖媚,娇嫩的颈脖肌肤温润如丰脂白玉,保养得犹如青春娇女,我这里五指一收,结果如何?”梁宏扣喉的手指尖略收:“美丽的贵妇少了耳朵,还能诱惑男人吗?再扭掉鼻尖,如何?”
“我……我不是混元教的人,与你并无仇恨……”
“我知道,混元教花重金,请你来对付江湖不肯拥戴混元教的江湖群豪,论件计酬,因为你熟悉江湖情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要杀人不需是否有仇有恨,有钱你可以丧尽天良去杀任何人。我有权回报,是吗?”
“我并没打算杀你……”
“为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你当然不会杀我,你知道你得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之后,我和罗姑娘的结局。你在房中散布的轮回消遥香,不愧称天下十大系魂定魄迷药之一,要不是天气太冷,房内仍有地方透风,你铁定成功赚到一千五百两银子了。幸好我发觉得早,但解药不怎么对症,吃足了苦头,心里明白,却不能用力使劲,几乎急白了头。你得到五百两银子,是吗?”
“你是见了鬼啦?我得到甚么银子了?”
“两位姑娘的赏金,每人是五百两银子。我,本来值一千两。是你把江右龙女擒走了。”
“你……”
“当然混元教不会现在就把银子给你,他们追来焦山走得匆忙,那有时间带大量银子,所以你没把江右龙女交给一尘散仙,要回到府城之后,一手交银一手交人。你想死吗?”
“你……你到底想怎样?”
“要江右龙女换你的命。女人,你不蠢,把天下都给你,你没有命享受,死了甚至三尺土也得不到,你要天下何用?留给你的子孙?”
“我怎么可能捉到她?”她拚命挣扎,被压得受不了,急急否认:“她用火弹打伤了我的人,跑得飞快,而且有两个人接应她。我追了一段街巷,不知她躲到何处去了,我那有人手穷搜?”
“你说谎,你……”梁宏给了她不轻不重的一耳光。
“我云华夫人横行天下,名震江湖,也许坏事做尽,但不屑说谎坏自己的名头。信不信由你,你去死好了,死了也许可以找得到那小泼妇。她烧伤了我最喜爱的男人,如果落在我手中,我不要五百两银子,我要她生死两难,绝不让她死得痛快。”
“唔!似乎你没说谎。”
“我……”
“告诉我,你在何处把人追丢的?”
“在海西庵后面那一带后街附近。”
“你说她有两个人策应,谁?”梁宏追问。
“不知道,他们在远处叫喊,没看清,只听到一个人大叫用暗器,火弹便把我的人打伤了。”
“唔!我认为你没说谎。”
“那两个人是你和罗小女人吗?”云华夫人知道危险过去了,也开始探口风:“不像是。如果是,你们会一起上。”
“你我都不善于问口供。我心不狠手不辣,你只会来硬的。你云华夫人的确威震江湖,也深受江湖人士又爱又恨,把你看成神、仙、妖的综合体。你能成为一代江湖八大女霸之一,并非完全靠巫术邪术药物工具,你的武功就比一尘散仙只高不低,他的妖术也比你差一级。你发射九幽摄魂箭的手法和劲道,就足以跻身天下十大暗器名家的宝座。所以,你不会说谎。不和你玩了,我已有了些少眉目。”
梁宏的手,离开她的咽喉,不再坐在她的胸口,蹲在一旁揪住她的狐裘系纽,作势宽衣解带。
她的双手一直就是自由的,一直不敢反击,扣喉的手只要稍加一分劲,就可以勾消她的一切反抗举动。
“我自己来。”她抓住梁宏的手,嗓音有娇嗔味:“天杀的!你知道你很英俊吗?”
“去你的!”梁宏放手:“我要轮回逍遥香的解药,我的解药不怎么对症。你这种香很厉害,是擒人的上品法宝,不会损害被制的人身体机能,精神虚耗回复童年状态,苏醒后性情乖顺,任人摆布像是变了一个人。你的目的在活擒,可以先获得口供,再提高赏金价码。一尘散仙不敢不听你的,也不会拒绝,混元教有的是钱。”
“解药在我怀里的绣囊里。”她挺身坐起,双手揉动胁肋:“你自己掏,该死的!你怎么知道我的底细?混元教一定有人出卖我。”
“你以为我是鲁男子吗?”梁宏粗手粗脚,从她贴身亵衣外掏出一个五彩绣囊,倒出四个小扁瓷药葫芦,一起揣入怀袋内,拍拍她露在肩上的剑靶:“你的剑品质一定极佳,但不是格斗的剑,是装神弄鬼的舞剑。不要找我,好吗?我的剑一动,神仙鬼佛都撼动不了我。不要以为我不怕你的邪术药物,便妄想用剑和我决胜。”
拍拍怀袋转身往外间走,背部呈现在她眼下。
她跳起来,拾取大革囊。
“我不会放过你。”她打开囊盖,说的狠话却毫无凶狠气势。
“不要用法宝对付我,除非想沾上一身臭。”缓步到了外间的梁宏说,并没回头:“混元教那个凶狠可怕神力惊人的大和尚,三天内没有人肯走近他。或者,希望值一百两银子的漂亮玄狐裘在烈火中燃烧。烧毁你迷死人的花容月貌,那就更糟糕。”
“你……你会不得好死,你这杀千刀的贼胚。”她打一冷颤,像泼妇似的大声咒骂。
她听到启门声,系妥革囊抢出,罡风灌入房中,唯一的小照明灯笼暗红色的光芒摇曳。
梁宏背着罗华欣出房,消失在外面狂风呼呼的夜空下。
她叹了一口气,追出的勇气完全消失了。
× × ×
梁宏并没离去,仅迁至邻房安顿罗华欣。邻房本来就是两位姑娘的客房。他的客房已经破坏得不宜住宿了。
刚将解药灌入罗华欣口中,外面便传入声息。
可能是第三批暴客赶来了,他悄然外出。
邻房云华夫人可能还在,与赶来的人联手,他将面对大群高手的疯狂攻击,必须用剑了
他对用剑杀人毫无兴趣,上次使用并没用锋刃伤人。在他来说,手中是否有兵刃并不重要,但应付高手群殴,有兵刃就十分重要了。
他没收了断犀剑,主要是这把剑很合他的胃口。
这是可双手使用的格斗剑,劈刺截撩崩可以全力发挥,重量有两斤,会用这种剑和这种特殊剑术的人,似乎有如凤毛麟角。
用江湖人的舞剑和断犀剑格斗,注定是大输家,即使用游斗缠斗,兜了半天圈子也近不了身。
依他的估计,断犀剑的原主人,只会亮剑唬人,用大杂烩招式震慑对手而已。
这种剑的剑法早已失传,仅在军中偶或教授普通的攻坚技巧。
军中早就不使用剑,教授虽有这门课,点缀点缀而已,恐怕连教授的教头,也不会这种剑的剑法。
甚至军中千户以上高阶军官的佩剑,也是从舞剑的型式改良制造的,只是身分权威的象征,而非冲锋陷阵的武器。
必要时,兵溃覆灭时可用来自杀。
他是考试合格的教头,理论上他该会这种剑术。
拔剑在手,他拔闩而出。
“我是夏侯长风。”门外小院子外侧,站着两个人,右首那人说:“放心歇息,养精蓄锐。不会有人再来了,来一个咱们摆平一个。”
“邻房撤走的人是伤者,咱们让他们平安离去。”另一人说:“咱们有重要的消息奉告,明天见。”
两人身形一晃,消失在邻房的树篱后。
是凌云庄的人,他心中一宽。
× × ×
事故发生与结束,其实为期短暂,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全部结束恰好听到初更正的更柝声。
重新叫店伙送来汤水膳食,罗华欣的精力也恢复了。
有热的食物入腹,精力很快恢复。
外面有凌云庄的人负责警戒,他俩可以放心进食。
“到底发生了些甚么事?经过情形我想知道。”罗华欣一面进食一面问,她浑然或忘拖俘虏入房后的事:“模模糊糊像在做梦,出了甚么事?”
“你在梦回庐山,重温童年快乐的旧梦。”梁宏不想详说经过,择要地把事故简化:“混元教的人发动袭击,由请来的云华夫人趁乱潜入房中,布下迷魂大阵,用非常高明的轮回逍遥香,把你我制住了。你毫无警觉心,结果精神虚耗,美梦连连,重温儿时旧梦,岁月时空倒流了。我在毒发的前一刹那发现警兆,但晚了一步,在绝望中挣扎图存,吃足了苦头,终于度过难关,紧要关头把他们摆平了。”
她神智恢复清明后,在洗漱安顿期间,梁宏已概略地说出一些重要情节,因此说得更为简要,避免将云华夫人打交道的细节说出,交手相搏的经过更是讳莫如深。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骑坐在女人身上逼供,像话吗?
“哦!那些人呢?”罗华欣知趣地不再追问经过。
“让他们走了。那鬼女人很坏,江湖朋友对她的坏各人感受不同,所以称呼也不同,称仙,称神,称妖,称鬼,称淫……她为了贪财对我们下毒手,不算是罪大恶极,所以我向她要解药,便放她走了。”
“这……你能逼她讨解药?我知道这个可怕的女神,她……”罗华欣意似不信。
“呵呵!将在谋而不在勇。”梁宏教头的口吻顺溜而出:“房间狭窄,躲闪困难。鬼女人爱洁爱美,打打杀杀依然盛妆像贵妇公主,我用臭蛋威胁她,她敢冒成为臭妇的凶险和我拚命?”
“你所制造的各种蛋,真把许多超等的高手名家,整得灰头土脸,确是高手名家的克星。你说的,将在谋而不在勇,我的勇一直就派不上用场。他们还会来吗?”
“很难说。”
“你的意思……”
“关键在于一尘散仙,今晚的袭击困难度有多大。”
“你曾经说过,妖道在调兵遣将,准备向那神秘组合的秘窟袭击,你能猜得出在何处吗?”
“可能在山东面一带,那一带可以和丹徒镇紧密联系。如果他找到了,而且顺利提早成功,就会很快赶回来。绕山走一圈,要不了一个时辰。从东面返回大街,脚下放快些,片刻可到。但他不会夜间攻击,要在破晓时分发动,以免有人漏网,夜间攻击伤亡也太大。”
“山东面是不是有一座海东庵?”
“对。西面街中段有海西庵。若虹最后有人看到她,就在庵后街一带。我要出去一趟,找人打听消息。你闩妥门栓牢窗,切记不可出外走动。”梁宏已食毕,喝了一杯茶漱口,举步向房外走:“约半个时辰可以返回。”
“哎呀!夜黑风猛,你一个人在外走动……”
“放心啦!白天他们也奈何不了我。”梁宏启门迈出:“不瞒你说,焦山我虽然不常来,但有朋友住在这里。我这些升斗小民朋友,不会受到各方龙蛇注意,他们对街坊的动静消息,知道得广泛而且正确。海西庵附近有些甚么地方可以隐身,我得找人问清楚。闩好房门,小心了。”
目送梁宏的背影消失,她久久仍站在房门口发怔。
她对梁宏的了解,始终只限于表面现象,梁宏居然能赶走云华夫人,令她大感惊奇,仍然心中存疑,也对今晚所经历的真正情形存疑,不知梁宏所说的经过是真是假。
× × ×
升斗小民对住家附近的动静相当重视,这与街坊组织有关,邻居子弟出了罪案,相邻的人都有知情不报的责任,发现有异,必须向坊长甲首密报。那一家的景况如何,很难瞒过左邻右舍的耳目。
梁宏不但有升斗市民朋友,而且有各色各样各门各路朋友。在镇江他是小有名气的人,人脉广是他的雄厚本钱。
打听江右龙女消息,只能从江湖人士与地方蛇鼠着手。
二更正,他和罗华欣悄然接近海西庵后街。街上黑沉沉,没有任何灯光,狂风呼啸,家家闭户,街巷中枝叶满地飞舞,鬼影俱无。
焦山寺是有僧官管辖的大寺,环山的十二座庵皆受焦山寺治理,至少在名义上有管辖权,但实质上各行其是,谁也不理会别人的事务。
庵并非尼庵,全是僧侣。
海西庵是唯一位于大街的佛寺,东面是焦公祠,西面是枕江阁。
焦公祠东面是焦山寺,西面江边是码头。后街倚上坡向东西伸展,房屋参差错落,实在不配称街,每座宅院占地都不同,有大有小贫富悬殊,有些拥有花园大院,有些数家挤在一起门户相连。
混元教跟来焦山的爪牙,都是陌生人,有些住在旅舍,有些强借民宅住宿。有僧道身分的人,不在焦山寺挂单,也强借民宅安顿,难免引起居民的反感。
爪牙们的活动,居民们冷眼旁观,暗中留了心,探听的人不需特别技巧,即可获得所要的消息。缺点是:只能知道表面状况。
搜查房舍耗时费事,几乎不可能。
天寒地冻人都睡了,宅内每一道管制通道的门,天一黑就加锁不再有人通行,那能入宅横冲直撞?
他俩没有时间深入堂奥搜索,也不需深入,料想潜藏的人必定派有警啃,让警哨发现他俩,比搜寻警哨容易得多,只要不隐起身形潜入,就可以诱使警哨现身拦阻袭击。
梁宏其实并不清楚街巷的格局,只知道前后两条大街的概略状况,毕竟不曾在焦山生活居住过。
他对府城的了解,却比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士还要深入。
罗华欣紧跟在他身后,在黑暗的巷道摸索,不知身在何处,提心吊胆随时准备应付袭击。
经过一连串的凶险事故,她终于逐渐明白,她的勇实在派不上多少用场,混元教一些重要爪牙,武功比她高明的人为数甚多,她自顾不暇,那能保护梁宏?反而是梁宏在保护她。
从一条小巷绕出,前面出现一段丈余高的围墙,墙头上空,可看到里面叶已落尽的树梢,被风吹得摇曳不定,看不到房舍的屋顶。
“我们要进去走走。”梁宏在墙下止步,指指墙头:“我可以爬过去。”
“进去走走?”罗华欣惑然问:“不是闯进去救黄姐?”
“若虹的遭遇没有人知道,我只能猜想她可能落在混元教的人手中,把她藏在某处地方,以后再交给一尘散仙。人藏在何处,连闪电狂客那些地位相当高的人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有曾经擒获若虹的事,可知参与的人不多。上次凌云庄的夏侯姑娘被掳,当晚便被救走了,所以这次他们藏得非常隐密,以免走漏消息。我只查出几家可能秘密藏匿的地方,供给消息的人,并不知道屋内的活动,只是认为可疑与可能而已。这一家大宅主人姓吕,去年夏天就带了家小到南京去了,听说在南京户部衙门有一份差事,是颇有油水的肥缺。宅中仅住了一房堂侄,一家老小十一个人,那能照料大小九栋房舍?有人潜入藏匿,恐怕十天百天也无人得悉。我认为这座吕宅可疑,所以先从吕宅着手。院共四进,另有东西偏院。进去就是东院的厢房,我们到处走走,如果人藏在这里,就会有人出面袭击了。我领先,你千万要小心暗器,警哨必定先用暗器攻击,非必要不会现身打交道的。”
他没练轻功,不能像轻功高手用提纵术飞跃,急走两步向上跳,手一搭墙头引体上升。
身右,罗华欣已站在墙头,伸手拉住他的手膀向上提,像提小猫一样毫不费劲。
先在东院小心翼翼巡视一遍,梁宏在屋外找寻进去的门路,罗华欣则跃登屋顶,故意踏破一些瓦片。
毫无动静,一无所见。
向外的进出门户如果没加锁,表示里面没有人居住。扭断锁扣撬开门窗并不难,梁宏就有这种能耐。
这一招还真管用,在屋顶踩破瓦片,至少在屋内的人不会坐视,肯定会出来看究竟。
竟然没有人出来,表示屋内的人已有所准备。或者,屋内根本没有人居住,也可能不敢出来。
没把屋内的人引出,反而把屋外的人引来了。
梁宏刚从屋内的一座小厅启门外出,他在屋内已搜了几处房舍,为免稽留过久,只好外出与在屋上活动的罗华欣会合。
外面是中院,对面是西厢房。屋顶上,罗华欣踢落一排檐瓦,瓦片摔破在方砖地上,发出一阵怪响。
对面西厢的瓦面上,突然出现几个人影,被碎瓦声所吸引,不约而同飞越屋脊,轻灵地飘降在院子里。
是从西面入侵的人,人数不少,所有的人浑身黑,仅在左上臂缠了一条白巾作识别。
院子不大,焦山一带建地有限,除了焦山寺一类祠庵供神佛的建筑外,民宅的建地都不广,别墅大宅的庭院,皆空间有限,有两三亩大的院子,已经是知名的豪宅了,令人称羡或嫉妒。
“不要下来!”梁宏沉叱,阻止罗华欣往下跳。
两人都看到对面有人跳落,以为潜藏在屋内的人出来了,现身的位置可疑,似乎不像是从屋内出来的人。
陆续有人出现在屋顶,已跳落的人数不少于十名,人数众多,所以梁宏阻止罗华欣往下跳,以免同陷重围,夜间搏斗十分危险。
叫慢了,罗华欣更为关心他,已是飞跃而下,中途匕首出鞘。
跳落的人,两起落便近身了,难怪罗华欣焦急,认为他不可能跳上屋一同撤走,不得不跳落保护他。
屋上还有不少人,发出一声低啸,率领后续的人,沿屋顶飞跃,向二进房舍急进。
兵分两路,显然也以这座吕家大宅为目标,发动强盗式的袭击,总人数超过三十。
这是混元教袭击的惯技,袭击势若雷霆,几次攻击卓有成效,声威异军乍起撼动江湖。
跃落冲向梁宏的人共有七名,身手矫捷先后狂野地冲到,最先扑到的两个人,手中刀黑夜中似乎仍有光芒闪动,是绣春刀。
罗华欣身形刚站地,第一把绣春刀迎头劈落。
位于左后方近厢壁的梁宏,没料到罗华欣不听阻止跳落,等发现人已跃下,大吃一惊,一声怒吼,以全速挥剑直上。
他已看出对方是双手使用的绣春刀,罗华欣那短了一倍的匕首注定是输家。
晚了一刹那,匕首已和绣春刀接触。
铮一声金鸣,罗华欣连人带匕震飞出丈外,恰好与随后扑到的第二把绣春刀撞上了,绣春刀宛如狂风惊电,光临罗华欣的腰胁。
罗华欣无法控制身形,双脚还没沾地呢!
生死间不容发,梁宏及时抢到,一记沧海龙旋从侧方斜截切入,双手持剑贴身回旋,铮一声架住了刀,刀猛然外震斜张,人也随刀急退一步。
退出的一步空隙,成了致命的弱点。
剑立即反旋,嚓一声砍飞了那人的脑袋。
罗华欣惊出一身冷汗,匕首脱手而飞。
曾经一刀把她震飞的第一名刀客,正挥刀向她冲来,匕首像飞旋的闪电,急旋两匝锋尖恰好贯入胸口,脚下一乱仍向前冲。
她扑地急仆,一脚把对方畔倒,一滚便到了对方身旁,火速拔回匕首跳起来。
看清了现场变化,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愣住了。
尸体撒了一地,两个还在抽搐。
她所看到的是,梁宏正一剑贯入一名黑衣人的右肋,将人挑飞起八尺高,摔落在丈外。
七个可怕的高手,她连一个人也招架不住,虽然也杀了一个人,但用的是技巧,而且机会恰好,不能算是凭武功把对方杀死的,她的武功比对方稍逊一分半分,机会该是梁宏替她造成的。
梁宏竟然在这刹那间,杀死了六个人。
这怎么可能?梁宏从刀下救了她,抢救的速度、劲道、剑术,她是行家,当然知道这并非奇迹,而是功臻化境武功超尘拔俗的显示。如果不,那一刀必定把她劈成两段。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这期间,梁宏一直就在隐藏本来面目,隐藏武功造诣,只有在紧要关头,才技巧地展示实力。她却认为只是梁宏的运气好,老天爷及时照顾才能化险为夷。
“我好笨哦!他真的在扮猪吃老虎。”她脱口低呼。
梁宏到了,拉了她急趋厢房内。
“进屋制造机会。”梁宏从原先出来的厢房抢入,眼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奇怪,混元教的人,怎么袭击自己人的落脚处?难道在闹内哄?”
其他二十余名黑衣人,已经消失在房舍内。
大概向他俩袭击的七个人,是专门对付消灭警哨的人,见了人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全力相搏,把他俩当成警哨了。
摸索前进,见路即走,不知身在何处,只听到隐约从各处传来伏哨声、奔跑声、碰撞声……就是没有拚搏声,也看不到人影。
可疑的是,所经过的通道,每座门都是开启或虚掩的,与一般人家夜间门户加锁,禁止夜间走动的规矩不符。
大户人家内部的通道门户,必定入夜便内加闩外加锁,不许婢仆出入走动,严防婢仆为非作歹,偷情窃盗有损主人的家声门风。通常连子女也受到管制,子女妾侍想向管钥人取锁钥,免谈。
各府州的城门,天黑城门一闭,连皇帝亲临,也不能向守门吏讨取锁钥开城门。大户人家的内部门户也一样,但只有主人可以自由进出,除非家中闹贼失火等等重大事故,否则天不亮门户不开。
夜间检查关闭门户,是最重要的例行工作,通常由管钥人带了助手郑重进行,管钥人通常由心腹管家充任。
通道门户不锁,大有可疑。
所经过的厅堂或房屋,都不见有人。
他俩虽然快速摸索急走,好几次几乎摔倒,碰得眼冒金星,始终没碰上任何人,包括入侵的人在内,即使循声找也不易追及。
从一座大门奔出,发现已到了三进院的院子。
屋内不再有人声传出,外面不见有人奔窜。
“怪事,人都撤走了。”梁宏收剑,表示不需要用剑了。
“你是说藏在这座吕宅的人?”罗华欣在屋内跌跌撞撞摸黑急走,早已吃足苦头,心中冒烟,一旦出到屋外,又没碰上敌人,没有出口怨气的机会,心中大感不快。
“这间大宅的人,天一黑就撤走了。”梁宏开始动身离去:“混元教找对了目标,但晚了一步。刚才那些人发觉上当,也撤走了。可疑的是,混元教为何把自己人当成目标?”
“我们也失败了。”
“我不能罢手,必须到杨家走一趟。”
“杨家在何处?”
“西面不远处,枕江阁的后面。”
“天色不早了呢!宏哥。”罗华欣继续奔波的意愿不高。
“救人如救火,我必须替若虹尽力。”
“哦!你喜欢她……”
“华欣,我喜欢她,这是友谊,与你我的喜爱是迥然不同的。快走。”梁宏拉了她的手快步直奔西院。
× × ×
杨家大宅倚山而建,格局比吕宅小些,只有三进,后进的院墙紧挨着山脚。
两人是从山脚接近的,后门外自辟了一条登山小径,站在墙头向黑沉沉的房舍眺望,毫无所见。
“我想通了。”梁宏突然说。
“你想通甚么?”
“他们自相残杀,为了抢人。”
“抢人?”罗华欣一头雾水。
“那两个使绣春刀的人,是一尘散仙的心腹,在教中的地位,甚至要高些。我们所接触的人中,都不知道若虹的事。我想,可能有人擒住了若虹,不想交给一尘散仙,把人藏起来了。最后被忠于一尘散仙的人查出藏匿处,引起自相残杀的风波。云华夫人就有把人先藏起,再谈条件增加价码的念头。”
“唔!很可能被你料中了。”
“很难说,我那能未卜先知?希望人藏在这里,他们秘密撤来这里并不难。天色真的不早了,得改变搜寻的方式,我们也像先前那群强盗暴徒一样,快速地杀进去把人逼出来决战,你负责策应,我当先。”
他已失去耐心,走极端的念头像惊涛般涌发。救人如救火,迄今他仍然毫无进展。
一旦开了杀戒,除非能达到目的,情绪及时获得疏解,否则必定杀机更为炽盛,激烈的物极即反意识更进一层,一发不可收拾。当然,这是一个勇者的反应,一个懦夫,宁可被杀也不敢杀人。
他向下跳,罗华欣本能地快速跃落,速度比他快,飘落在他前面,仍以强者自居。
“我……我那能策应你?”罗华欣突然让在一旁:“能跟上你已经不错了。”
想跟上一个在刹那间,能剑劈六个高手的人攻击,还真不是易事,一眨眼可能就落后一大步了。
“呵呵,很多人都嘲笑匹夫之勇,认为不足为法。”梁宏知道罗华欣精明,已看出他身怀绝技,仍想用话掩饰:“这只是某些人见仁见智,并无定论的说法。在我这种人来说,碰上一个身如巨灵,咆哮如雷,举着刀剑冲来的莽汉匹夫,不被吓得半死才怪。我如果也被激怒得非逞匹夫之勇不可,也是十分可怕的。我教民壮作战,要求就是有我无敌,挥舞刀剑如获神助,砍倒对方我才能活。真要到了生死关头,我是很勇敢的。”
“是吗?”罗华欣盯着他,神情如谜。
一声暴响,他击毁一座大窗,从容不迫爬入,投入黑暗的房舍丛中。
响声足以惊醒大宅内的人,却毫无反应。
又重新在房舍内摸索,借手中一根木棒探路。
“该死的!怎么又是一座空宅?”梁宏大声发牢骚。
通过好几座小厅与房间,两人走动的声响,早该把屋中的人吵醒了,却毫无动静。
几座小堂屋,都没有灯火。
一般平民住宅,取火的地方通常有两或三处。
一是厨房灶间用火灰掩藏的炭火;一是神龛的长明灯;再就是某一间内室专作取火用的长明菜油灯,只燃一根灯草或绵线。
只有大户人家,才备有四件头装置的火折子。
小户人家一旦取火的灯熄了,就得到邻居去借火。
所经过的小堂屋,都没留有长明灯,可知必定没有人居住,该是空屋。
木棒探路不易快赶,好在不时可以看到窗户透入的微弱天光,外面一定是庭院,他俩在屋内摸索,不时抽打墙壁家具发出声音,引诱屋内的人现身。
又看到窗外透入的微弱天光,有好几座有如门扇的并连花窗,对视力小有助益,但仍然难辨景物。
“楼梯。”梁宏说,摸到了楼梯的扶手:“上楼去看看,楼上应该有人。”
“如果有人,人早该闻声下楼了。”罗华欣不想上楼浪费时间:“这里该是后堂,左右或后方必定有内室,藏身容易,但我觉得不会有人躲藏。宏哥,我们浪费了不少时间搜空屋,赶快出去另找可疑的宅院搜查。”
“我总觉得可疑。”梁宏不再登楼,向内进摸索。
“有何可疑?”罗华欣循声后跟。
“这座大宅有人。”
“怎见得?”
“不但有人,而且是对我们怀有敌意的人。不是我疑心生暗鬼,而是感觉出不寻常的凶兆,从我们跳入后院开始,一直就有人在暗中,留意我们的一举一动,在屋内也难摆脱他们的监视。”
“那怎么可能?”
“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
“宏哥……”罗华欣听出他的声调有异。
“天杀的!又来了……滚倒……”
一声怪响,光芒耀目生花。
他转身一棒横拂,伸手捞拨罗华欣,但一阵晕眩感袭来,竟然握不住棒,棒脱手飞走了,身形一晃摇摇若倒,手没能触及罗华欣。
还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耀目的强光一闪即逝,造成视力短暂的失明,光逝时背心挨了一击,他本来就站立不牢的身躯,向前摔倒。
他必须用超人的意志力,克服软弱的手脚和晕眩感,生死关头,激发了他的生命潜能,连滚带爬,冲入通向内堂的走道。
他不但有自己的辟香解毒药物,更有云华夫人最神奇的解药。
他需要时间,只要片刻就好。
他办到了,顺利脱离现场。
黑暗成全了他,利用黑暗脱身成功的机率甚高。
他知道,罗华欣已被击倒擒走了。
背心那一击劲道沉重,但他受得了。
耀目生花的强光乍闪时,他便运功护体了,只是感到真力迸发不顺畅,所以抗拒力减弱了许多,几乎被打松了脊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