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明! 杀声震天! 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杀,仍在继续着。 祭台上,遍地死伤狼藉,一个佛门弟子——智钝大师,正在救助伤者。 由被救的汉人在天神祠中放起一把无情火,再追逐未死的残余蛮人,智钝大师不能离开太远,须掩护逐渐聚藏在附近的汉人老少妇孺,眼看对面天龙上人激斗寨中高手,却无法抽身相助。 天龙上人凶猛如虎,四周尸体积山,除了九指魔僧、平秀嘉、火头朵甘和三五名蛮人首领之外,谁近身谁必死,无人敢于硬接他的禅杖。 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九指魔僧先前被愤怒迷失了灵智,一味狂猛紧缠,天一亮,他冷静下来了,一面抢攻一面大吼道:“退!让佛爷独自制他的死命!” 吼声中,他伸手解开了他左胁下挂着的大口袋锁口。 人群纷纷后退,在外挺兵刃戒备,形成合围。 天龙上人知道这家伙要弄鬼,紧攻两杖叫道:“你这邪魔外道,还不逃命?” 九指魔僧见同伴已经退出,向左一闪,厉叫道:“贼和尚,你非死不可。杀!” 叫声中,他的左手向前急扔,人向右飘,一团腥臭无比的青色火雾,从他左手的一只大肚壶中喷出,热流扑面袭来。臭气中人欲呕,火雾飘落处,砂石嗤嗤怪响,野草变焦,随即起火。 一旁的火头朵甘也一声怪叫,连续射出十枚烈火镖,罩住了天龙上人。 天龙上人哈哈狂笑,杖交右手,左手大袖徐挥,一面用沉雷也似的嗓音说道:“老衲估高了你,以一比一,你的末日到了。哈哈哈……你这些鬼画符竟在老朽之前献宝,太可笑了。” 大袖挥拂中,青磷毒火雾如被狂风所刮,回头反卷,十枚烈焰镖以更迅捷的奇速,反击火头朵甘。 九指魔僧大惊失色,向右急闪。 他身后三丈外有三名蛮人却走避不及,狂叫着滚倒在地,浑身着火,赤裸的皮肤立即发烂起泡。 怪!一些火雾沾在九指魔僧的一双小腿下,绿火闪烁,他的脚却浑如未觉,连汗毛也未烧掉半根。 “去!”他大喝,口袋中窜出五条粗大的眼镜蛇,每一条皆长有六尺,行动如风,将天龙上人围住了。 天龙上人起初微微一怔,不知道这家伙要施用何种法宝,一看,原来是五条眼镜蛇,不由失笑。 九指魔僧挥舞着蛇形杖,口中念念有词。 五条蛇昂首喷气,扭曲着随蛇形杖的舞动向前迫近。 天龙上人先静观其变,感到九指魔僧的眼睛似乎也逐渐变成蛇的眼睛,阴森可怖,眼睑不动,吸住了他的目光不放,这种奇异的眼睛,令人平空生出迷乱、恐慌、虚脱、失神等错综复杂的情绪。 而九指魔僧的声音也很古怪,像在念符咒,也像念经,且高低差幅度不大,喃喃然字语难辨。 低沉、平淡、郁结、冷漠,令人闻之昏然欲睡,困倦袭上心头。 天龙上人早年杀人如麻,晚年参禅苦修,百载修为已臻至化境,经过无数风浪,定力何等惊人。 起初,他也感到一阵困顿迷惘,随即悚然而惊,最后哈哈大笑。 他的大笑声,如同天雷狂震,也像是暮鼓晨钟,将现场附近行将入迷的一些蛮人惊醒了。 九指魔僧浑身一震,五条毒蛇向下一挫,停止不进。 耳听天龙上人的语音在耳中轰鸣:“阿弥陀佛,免了吧!你用杖催蛇,用迷魂魔眼和慑魂咒要迷昏老衲,实在太可笑了。邪魔外道,难登大雅之堂,你这点伎俩太下乘,未免太不自量了!哼……” 最后一声“哼”,如同头顶上响起了焦雷,五条毒蛇浑身一震,惊退三尺。 蛇本是聋子,听不见声音的,但喝声激动了气流,震波极为的强烈,聋子同样会感觉得到。 喝声中,天龙上人扣指连弹,身外丈余合围的五条毒蛇,如中雷击一阵浪翻扭动,蛇脑袋全破了。 天龙上人大踏步迫近,哈哈大笑道:“妖僧,你大概还有不少玩艺,但老衲等不及,要取你的性命,免得你今后兴风作浪,老衲且接引你西归,也是一场功德。”说话间,迫近至丈内,禅杖劈面点到。 九指魔僧心中骇然,还来不及掏袋中玩意,功行双臂,蛇形杖一招,招出“灵蛇吐芯”措招反击,杖上风雷俱发,如山潜劲发似奔雷。 “铮”一声,两条杖尾相错的刹那间,“灵蛇吐芯”尚未吐出,只感到对方的禅杖突发无穷吸力。 凶猛无匹的劲道如泰山下压,将他的蛇形杖压得向右下方移。 “呀!”他大吼,额上青筋暴跳,双手用了全力,要将禅杖拨开。 可是晚了,禅杖佛冠式的杖头,已伸向他的左胸,逐寸接近,眼看着就要捣碎了他的胸膛。 他拼命推杖,并想推杖借力飘退,可是杖已被无穷潜力所吸住,推不开撤不出。 如果勉强撤移马步,将是自掘坟墓,授入以柄自速其死,除了全力支持苟延残喘之外,别无自救之途。 火头朵甘看出了危机,狂野地扑上叫:“上!毙了他!” 人群再次一拥而上,天龙上人不无顾忌,禅杖向左一推,想乘势捣出。 但九指魔僧的功力也够深厚,猛地挫身推杖,在如山劲道一震之下,双脚顿时离开了地面。 杖相交处再次冒出火星,“嗤”一声,蛇形权柄硬生生弯成弧形,禅杖掠过九指魔僧的顶门。 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邪道奇功护不了头,刮掉了一层头皮,鲜血直冒。 九指魔僧也在千钧一发中,飘飞三丈外逃得性命。 未死的蛮人无处可逃,藤梯断了,唯一的生路已绝,只好重新拼命,总数不下五十名,围住了天龙上人和智钝大师,拚死狂扑。 人少了,反而容易施展,加以天色大明,不再混乱,可以从远处用标枪毒箭招呼,果然将两人死死缠住了。 天神祠化为火海,向左右延伸,高峰上的阵阵山风呼啸。不久便殃及寨中木屋,大火冲天。 崖口上,形势又变。 如瑶藏主加入之后,司马英岌岌可危,那一刀来势凶猛绝伦,招架不易,唯一的生路是暴退让路。 但后面是悬崖,闪让亦是死路。 司马英还不知道身后是悬崖,他向后退,右脚一拉,正好踏在崖角上,站不牢向后打一踉跄。 他知道要糟,吓出一身冷汗,如瑶藏主的刀快近胁背上。 另一倭奴让出空隙,倭刀亦紧紧缠住了司马英的长刀刀柄中段,双手推力,向前猛然一送。 “完了!”司马英想。 蓦地,崖下传来何津的惊慌大叫:“丢刀,用……” 司马英大悟,一语惊醒梦中人。 人在危急中,由于神智一时反应迟钝,不会想到丢掉被缠住的兵刃,只本能地用兵刃招架,仍舍不得弃掉,这是本能,不足为奇。 司马英天资异于常人,高人一等,在被迫至悬崖死所,也仍想不起丢兵刃自救。 经何津点醒,他才猛然醒悟。 他右脚有一半踏空,百忙中定下心神,出其不意用铁板桥身法向后躺倒,并用全力向左一扭,长刀略推。 但力道却全用在向身后扭带上,同时在千钧一发中,脱手丢刀。 倭奴上当了,连着长刀向前一冲。 “咔嚓!”如瑶藏主一刀中的。 可是,司马英已经在倭奴身左躺下,上体悬空平躺,全力吸气右扭吸腹,身躯后缩,右手一搭崖壁角。 顿时像一只壁虎窜上崖顶,身形暴起,右掌坚如铁石,还身就是一记“摔碑掌”,击向如瑶藏主左腰胁。 如瑶藏主没砍中司马英,反而将被引出的倭奴挥成两段,尸身带着两种兵刃飞坠崖下。 变化太快,令人不及转瞬,力势未尽。司马英已然脱险,摔碑掌急似惊雷,可碎人内腑的掌力及身。 这家伙果然了得,百忙中向下伏倒,着地即反向司马英滚去,倭刀立即反击,猛攻司马英的双腿。 不仅在间不容发中避开一掌,且能立即反击。 司马英一掌落空,赶忙向后暴退。 暗影如电,五支标枪呼啸而至,在旁候机的五名蛮人,终于找到机会出手了。 五支标枪齐向司马英的身后集中射到,蛮人的功力不登大雅之堂,枪未到,破空飞行的啸声已至。 他火速旋身,双手急挥,抓住了一支枪,掌力疾吐,将另四支拍飞,闪电似的扑上,一声虎吼,刺出一枪。 藤盾挡不住他全力一击,枪穿盾而过,贯入蛮人的胸膛,火速拔枪再打发另四名蛮人。四名蛮人逃了两个。 司马英刚刺倒最后一名,如瑶藏主已经冲到,“唰唰唰”连攻三刀,刀光如电,攻势如狂风暴雨,刀风裂肤侵骨。 司马英听刀风有异,不敢用枪反击。 枪柄是木造的,怎能接吹毛可断的倭刀?他深深感到兵刃的重要,到鸡足山找飞龙神剑的决心更坚定了。 他左盘右旋,用新习的“步步生莲”轻功提气轻身,躲闪腾挪八方游走。 激斗中,由于“步步生莲”轻功甚耗体力,修为太浅,感到真气运转有点力不从心,他开始留意,揉入了疯步九变,在刀光霍霍中游走。 渐渐的,他开始迫近了,枪开始反击了。 如同游龙出没一般,吞吐之间快得不知其所来自,从接两招回敬一招,逐渐接一刀还一枪了。 八次照面之后,如瑶藏主身上衣衫开始出现枪孔。 这家伙愈斗愈是心惊,到了第九次照面后恍然大悟,他不该攻得太急,刀法大概已被对方摸清。 “呀……”他怪叫,连闪两次方位,砍出一刀。 在司马英身形倏飘的瞬间,他刀举右肩突然刹住身形,挺刀屹立,身躯微挫,徐徐移动左足,他用上以静制动的打法了。 司马英在他身左出现,枪尖徐降,伸手拔一把飞刀在手,冷冷地说道:“你是日本的僧人?” 如瑶藏主不敢暴露身分,用川腔道:“阁下不必问东问西,反正你死定了!”一面答话一面缓缓对正司马英,左脚边进踏出半步。 司马英不与官府往来,不知日本人在朝廷中的事。 他仅知道由倭刀中分辨出是日本人,和在福建省灵蛇山山区,偷听到杉太郎的一些谈话而已。 司马英屹立不动,再问:“平秀嘉是什么人?” 如瑶藏主已迫近至八尺内,疯狂地连挥三刀叫道:“你少管!” 司马英轻灵地换了两次方位,也攻了三枪,第三枪贴着如瑶藏主的刀锷错过,在对方右肘间留下一条创痕。 两人又站住了,像一对斗鸡。 “杉太郎你该知道?”司马英再问。 如瑶藏主面色一变,但凶狠地踏进,没做声。 “杉太郎到福建找平秀嘉,埋骨山区。你是谁?为何不回答?倭奴,死有余辜。”司马英凶狠地说。 如瑶藏主一声怪叫,挥刀猛扑,换了五刀六枪。 崖下的何津看到了崖上的司马英,在危急中出声解了司马英一刀之厄,狂喜之下,沿崖壁找寻上崖之路。 在近南不远处,他找到一根从上面挂下的巨绳,那是蛮人放下逃生的绳索,他收剑入鞘,手脚并用攀绳而上。 巧的是上面有两个蛮人,正向下急降,半途遭遇了。 “下去!”他叫,扣住一名蛮人的脚抛出丈外。 双脚悬住崖壁,手腕一抖,将另一名震离巨索,在两名蛮人惨叫着飞坠中,他升近了崖顶木寨墙。 崖顶上,一名蛮人刚举起蛮刀,要砍断巨索。 他气纳丹田,突然“呸”一声,吐出一口浓痰,“嗤”一声微响,浓痰竟没入蛮人的丹田穴。 “啊……”蛮人连人带刀向下栽落悬崖。 他飞跃上了木寨墙,刚好有三个蛮人奔到,双方猛扑,强存弱亡,他的剑轻描淡写地挥拂,一剑一个将人挑下崖去。 紧接着,他闪电似的射向斗场。 斗场上,一刀一枪舍生忘死狠拼,快接近崖角了,双方都想将对方迫下悬崖,刀似惊雷,枪如电闪。 何津飞掠而至,暗暗心惊。 眼看二人行将全力一击,二人都有同时坠崖的可能,如使对方抱有同归于尽的念头,惨剧随时皆可发生。 他不敢出声招呼司马英,恐怕因而乱了司马英的心神,加速地射到,在五丈外左手疾扬,银虹脱手。 他的身法太快,捷逾电闪,在两人的侧方掠近,两人皆不曾看到人迫近,因为他们皆全力相搏,无暇分心。 这瞬间,“铮”一声响,倭刀削断了标枪。 “天啊!”何津叫,一冲而上。 同一瞬间,司马英向下一蹲,标枪尖没入石中近尺,左手的飞刀一闪,击中如瑶藏主的下阴。 “哎……”如瑶藏主一声惨叫,他的左胁先一步被何津所发出的银虹击中,怎支持得了呢? 他向前急冲,倒在司马英身上,两人同时向崖下跌去。 胆裂魂飞的何津挽救不及,哀叫一声,丢了剑以手掩面,腿一软仆倒在地,仍滑出丈余,在距崖不足三尺处方行停住,好险! 司马英早有准备,人向下跌,但右手却抓实了标枪杆,杆尖入石近尺,齐根扣住抓得结实。 身躯虽被撞下崖,但落势未止人便重新翻上崖顶,一把挽住何津大叫道:“何兄弟,你……你可无恙?” 何津神魂出窍,尖叫一声,忘情地紧抱着他,大叫道:“英大哥,你可无恙?你没有跌下崖……” 何津一面叫,星目中泪下如雨,泣不成声。 司马英只感到热泪盈眶,也同样抱着何津矮小的身躯,心潮汹涌,感情地轻唤道:“谢谢你,何兄弟,谢谢你……” 何津许久方平静下来,抬起泪痕斑斑的丑脸,苦笑道:“大哥,吓坏我了,你怎能不珍惜自己,在悬崖上和人拚命?如果你有三长两短……唉!你真叫人担心啊……” 司马英松了拥抱,替何津拾剑归鞘。 随后自己也拾了一把弯刀握在手中,说:“那个日本光头太强,刀法已出神入化,我不得不冒险将他引到悬崖上用计谋杀他,置之死地而后生,虽走险亦是值得。何兄弟,走!到寨中……” “不!先下去再说!”何津抢着说。 “兄弟,天龙上人老菩萨在内救人,我们得尽力。” “啊!天龙上人被你找着了?” “是的,我跟他老人家一同入寨的。” “你……你的体内余毒……” “暂时无妨,老人家答应传我绝学,但清除余毒,必须花上十载工夫。” “谢谢天,这是说,你……你死不了啦!你……”何津狂喜地叫,声音大变,像换了一个人,尖亮悦耳,与先前嗓音完全不同。 司马英并未注意到这点,挽着何津向寨门直闯,说:“日后再详谈,里面呼喝声凄厉,咱们赶两步。” 他们到得正是时候,九指魔僧和火头朵甘与八名蛮人,正死缠住天龙上人,用远攻游斗之法,将青磷火雾以及各种火器遥击,引入木屋后端一处山石林立之地,更以标枪毒箭从石后暗袭,奔东逐北互相呼应。 四面远处的木屋,大火行将合围。 木屋中被囚为奴的移民,纷纷逃出向天神祠右侧乱石丛中藏匿,蛮人们蜂涌着群起而攻。 智钝大师首尾不能相顾,他被从天龙大师左近撤出的平秀嘉以及十余名最凶狠的蛮人所围攻,阻不住其他追杀的凶蛮,急得双目喷火,暴跳如雷。 正危急间,司马英及时赶到了,他和何津发出了震天长啸,分两侧截住屠杀移民的蛮人,两头疯虎入了羊群。 蛮人们死伤殆尽,司马英奔向围攻智钝的平秀嘉,左掌心挟了一把飞刀,扑近大吼道:“倭奴纳命!” 平秀嘉因为发觉退路已绝,所以奔回斗场拼命。 他接了智钝两铲,知道不行,正想乘机溜走,闻声知警,猛地大旋身刀发风雷,咬牙切齿连攻三刀。 “铮!铮铮!” 两人都用了全力,双刀硬接硬砍,贴身相搏,看去功力相当,两人的刀都出现了缺口,火花四溅。 司马英早有胜算,他的弯刀只能一手运劲,与平秀嘉的双手运刀拉成平手,劲道也不相上下。第三刀是斜接,暴响中,奇大的震力震得两人各向右飘。 “打!”他沉叱,在两人乍分的刹那间,飞刀划出一道淡淡的光弧,急射平秀嘉的右胸上。 两人近身相搏,错开时,两人相距不足四尺,手一伸更拉近了三尺余,一尺空间内脱手飞刀,想躲闪几乎不可能。 平秀嘉了不起,百忙中刀柄疾抬,本能地扭身用刀柄击银芒。 “嗤”银芒太快,擦过他左掌背,贯入左胸。 他一声狂吼,随扭势向左冲出,倭刀全力猛劈。 司马英刹住身形,弯刀上拂。 “铮!”的一声暴响,倭刀向上飞抛。 司马英左手疾伸,一掌按出,“啪”一声击中平秀嘉的肚腹,再向上一拂,拔出飞刀时刀尖一撇。 “啊……”凶悍无比的平秀嘉终于支援不住,翻着鬼眼踉跄后退,双手掩住胸腹,浑身一阵痉挛,抖着声音道:“身死异域,含……恨九……泉……” 话未完,喷出两口鲜血,摇晃着倒下了。 司马英已旋向左方,连串怒吼,砍倒另一名蛮人。 不久,场中除了尸体,已没有活的蛮人。 何津突然大叫道:“大火危险,快!先到空地上暂避,天龙大师……”他向智钝叫,认错了人。 智钝却向司马英挥手,扑向火场叫:“英师弟,去接应师父!” “何兄弟,请照顾那些移民。” 两人从大木屋右侧空隙中冲入,杀入重围。 有了两名高手加入,便可以放胆拦阻。 天龙上人紧盯着九指魔僧,在乱石丛中飞逐,一面大声道:“妖僧,你非死不可!” 两人从乱石丛中先跑向正西,正西方向已被大火所封死,他们便向北绕走,急急如漏网之鱼。 但天龙上人的轻功,岂容他脱身? 绕出十余丈,便追了个首尾相连。 前面有一座巨石挡路,石右侧烈火熊熊,九指魔僧如果想向左侧绕出,恰好被天龙上人追及;右侧是火海,无路可走。 他要在死中求生,猛地拉掉袈裟,冲入烈火之中。 天龙上人知道九指魔僧的瑜珈邪术可能不畏水火,但断难支持太久,腾身飞越巨石,向下急降。 火焰一动,九指魔僧果然从石旁火焰中冲出,手脚汗毛和眉毛全被烈火所毁,人竟然神奇地未受任何灼伤。 “哈哈!进去……”天龙上人大笑着,一杖扫出。 九指魔僧已别无选择,大吼一声挥杖硬接。 “当……”一声暴响,蛇形杖缺了一个口,九指魔僧的身躯,倒冲入烈火中,脚一沾地,重又急冲而出。 天龙上人横杖相候,连攻两杖,再次将他迫入火中。 口里沉声道:“你在点蓄山毁我旃擅寺,屠杀大定禅师等三十六人;在鸡足山毁了狮林灵泉寺,同时杀主持德元大师等二十九人,护法段檀樾全家十六口,亦遭惨害。今天你的末日到了,火化你已是天大便宜!滚!” 一面说,一面挥杖痛击,将九指魔僧迫得五进五出,最后一次将蛇形杖击成三段。 九指魔僧跌倒火中挣扎难起,身体赤条条,肌肉开始发焦了。 “啊!”九指魔僧狂叫,踉跄着再度想扑出。 天龙上人冷冷地道:“我不信你能拖多久,退!” 叱声中,急冲而上,一杖扫出后,往后飞退避火。 九指魔僧想抓禅杖,没抓住,奇大的撞击力,几乎击折了他的双手,一声狂叫,飞退入烈火之中。 “砰!”一声倒地,他再也爬不起来了。 “嗤嗤嗤……”他的肌肉开始腐烂,一阵翻滚,最后猬缩成团,手脚不住收缩,仍在喘息叫道:“天龙上人……你的……无量山……天龙下院……也……完了。天……竺的……道友必将……重……来……” 话未完,一阵抽搐,渐渐静止,被大火所掩没。 激斗眼看着就要结束了。 何津正在安顿百余名劫后余生的移民老少妇孺,火场空隙中,突然冲出赤身露体的火头朵甘,挥舞着弯刀突围逃命。 何津正在替司马英担心,刚好想走向火场瞧瞧,劈面遇上了。 何津乃是暗器行家,手一扬,银虹飞射而出,火头朵甘尚未看清来人是谁,已一命归天了。 何津站定了,瞧着地上的尸身发了一会怔。 此时,司马英走了过来,看了看火头朵甘的尸体,惊声道:“兄弟,这家伙十分了得,竟在刹那间被你毙了,愚兄委实惭愧!” “小弟是用暗器放倒他的。大哥,似乎你的功力比前些天深厚了些!” “天龙老菩萨答应下个月收我为徒,先传我‘步步生莲’轻功绝学,这种轻功以练气为主,所以略有所成。老菩萨快出来了,愚兄替你引见!” 落魄谷中,黄泥河村的子弟已经肃清了谷中蛮人,正向落魄崖下接近。 何津引着移民,绕出火场到了寨中。 天龙上人师徒三人,收集未着火的木屋内绳索藤条,接成绳梯挂下三十丈高崖,将移民一一垂下崖去。 移民放下毕,天龙上人命司马英和智钝先下,拦住何津微笑道:“小施主请稍留片刻,老衲有事相商。首先,谢谢小施主将黄村长的人引来相助,不然还不知如何收场。” 何津神色一整,躬身道:“老前辈言重了,晚辈即是不来,么魔小丑……” 天龙上人摇头止住他往下说,含笑接道:“老衲先请教施主,是否打算还汝本来面目?” 何津一怔,嗫嚅着道:“老前辈是……是指……” “施主与英儿的交情,定非泛泛。”天龙上人转过话锋说。 “晚辈与英大哥情逾骨肉。”何津低低地答。 “老衲亦有同感,只是,老衲必须将实情告知英儿的知交。” “老前辈意……意何所指……” 天龙上人神情忽变凝重,黯然地说:“英儿身中的奇毒,解药难求,易筋洗脉奇学须十年苦修,方可将奇毒逼出。 “在十年中,进境与成就不大,也就是说,他永远不会出人头地了。在这十年之中,他必须在不受任何纷扰之处苦修,所以老衲给他近一个月的期限办理俗务,以便至无量山老衲的寺院内清修。 “其一,英儿的俗务如果来不及办妥,施主是否可以替他完成?其二,十年岁月漫长,施主是否仍能保持情分?能否等他?” 何津的星目中,泪下如雨,紧咬着下唇,久久断然道:“晚辈能办到,不仅十年,一百年晚辈也等他,尚望老前辈成全!” 天龙上人幽幽一叹道:“老衲知道施主是非常人,希望你能在八月一日劝英儿到天龙下院找我。 “英儿一身侠骨,义之所在不惜洒热血抛头颅,老衲在见面之初,也试出他的心境。孩子,这种人值得你深深爱护,好自为之。 “请记住,这些内情你千万不可在事前透露,用旁敲侧击之法套他上钩。他这人不轻易言诺,言出必践,可逐渐引他将俗事交付给你,然后伴他到无量山一行。这事办来不易,希能善自处理。” “晚辈必尽力而为。”何津颤声答。 “老衲安顿英儿之后,即将外出云游,也许可能在云游途中,寻得解毒神药,希望仍在,施主不可灰心。唉!一个平凡的人,也许正是福缘;英儿如果不会武功,可能是他的福缘哩!” 何津蓦地抬头,星目中光彩闪闪,一字一吐地道:“不管英大哥是武林第一高手,抑或是人海中一个平凡人,晚辈将永远厮守着他,直至他踏入坟墓。” 天龙上人不住点头,也一字一吐充满信心地道:“精诚可以格天,老衲深信,英儿不会是平凡的人,你们将有美满的锦绣前程。” 午间,天龙上人师徒,带着老弱妇孺扑奔黄泥河村。司马英和何津,则问清方向西奔越州。 这一带没有路只有无尽的峻岭和丛莽,猛兽替代了人类,统治着这一带蛮荒。两人不在乎,猛兽蛇虫无法威胁这两位武林英豪。 进入了越州地境,间或可以发现一些不友好的蛮人,也曾零星发生一些不愉快的小麻烦,没有什么大不了。 沿途不见人迹,何津开始向司马英试探了,说:“大哥,嫂子呢?” 司马英黯然摇头,沉重地道:“在跌下高崖之前,她已经死在我的怀中了,临死之前,她还警告我要小心防范雷家堡少堡主。唉!我欠了她一份情。” “大哥,老实告诉我,你爱她么?” “她生前,我不曾爱过她;死后,我仍难以确定爱与恨,这一生,我或许永不会爱任何人了。” “为什么?大哥。” “别多问了,兄弟。记得三岔河那夜的情景么?我曾经告诉过你,爱长埋在内心深处,我要将这珍贵的爱念带入坟墓。” “不!”何津激动地叫,又道:“你该去找她,找那位你深爱的人。” “不可能的。”司马英摇头苦笑,接着解释道:“我是个亡命之徒,也许有一天,当我心愿已酬之后,便会随老菩萨剃度入山。而她,却是隐世高人的千金,我何苦害人害己?有时,我遥望云天深处,默默为她祈祷祝福,愿她在世间活得如意、平安。哦!兄弟,云山弟的消息你可知道?他可曾平安脱险?” 他无法看清身后何津的表情,沉浸在回忆中。 两行清泪,悄悄地挂下腮边,但他浑然未觉,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 何津低下头,呼吸急促而凌乱,小手颤抖着轻抚腰带上所插的箫囊,久久未能回答。 好半晌,方用那似乎来自遥远天外的声音说:“大哥,你错了,错得不可原谅,你默默地忍受心灵的折磨,也同样将痛苦留给你心爱的人,是自虐,也是残忍。大哥……” “兄弟,不必说了!”司马英烦躁地接口。 “不!大哥,我要说,我……” “住口!”司马英转身大叫。 蓦地,他凄然一叹,他看到何津大眼中充溢着泪水,心中一阵哀伤,用手轻抚着何津的肩膀,低声道:“兄弟,你是个心地善良、感情脆弱的人,不必为我的事情烦心,其实我怀念而挚爱的人,并不知道我对她的爱心和情意,我不敢向她表达。在我,是自虐,我承受得起。在她,并不知道我对她的挚爱之情,她并没烦恼,我并未将痛苦留给她。 “兄弟,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从今以后不必提起此事。 “你我一见如故,在刀光剑影中建了深厚的友情,希望不要因为我的一些无谓往事,而伤了你我的感情。好么?” 何津低下头,幽幽地道:“大哥,你错了。唉!你该知道我多么关心你啊!” “我知道你对我的盛情,其中不掺杂任何虚假,这份珍贵的友情,我将永远怀念。走吧!天色不早了。” 司马英边说边替何津轻弹颊旁泪珠,转身笑道:“兄弟,想不到你这功臻化境剑术通玄的高手,竟有一副女儿心肠。” “大哥,你呢?” 司马英摇头苦笑道:“愚兄饱经忧患,心如铁石。哦!贤弟,你的眼睛清亮,神光内敛,修为将臻返虚之境了,可喜可贺。 “不知怎地,我似乎有似曾相识之感。贤弟,在与那东瀛高手拼搏之际,我发现一种揉合轻功与步法的神奇身法。我希望在这段时日中,将以前参悟的剑法揉合,日后可能出人头地,与宇内任何剑法争短长。” “大哥,你的剑法我可没见识过哩。那天你接斗雷少堡主,最后一招太险了。” “呵呵!剑法我还未完全参透哩!老实说,那天雷少堡主不见得能奈何得了我,我的杀着还未用上呢!” “你的剑法是自己参悟的?” “可以这么说,是采取几种剑术精华而创下的,而影响最深的根基,却是我所……是一种神奇剑术出剑手法。” 他欲言又止,语气凌乱。 何津有点困惑,问:“是什么出剑手法?与正宗剑术不同么?” “同是同,但奇奥无比,这种剑术叫做大罗周天神剑法,聚合之间神鬼莫测。哈哈!我将参悟的剑法称作亡魂剑法,总有一天会令六大门派子弟亡魂丧胆。走!赶一步宿处,明早午后定可赶到曲靖。” 司马英在路上想着亡魂剑法的招数,口中默念,手中比划着,他要成为天下武功第一人,才能报六大门派毁家之仇,实现重建天心小筑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