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四月下旬,他到了紫沙洲的对岸,带了一些干粮,趁月黑风高的晚上,泅水过江,踏上了紫沙洲的南面滩湾。 第二天,他藏身在野草中,向洲中心的树林窥探,竟然一无所见。入夜,他小心翼翼地深入腹地。可是,他白来了,林中的茅屋已经全部倒塌,红娘子一群贼人已经远走高飞,未留下任何可资追寻的线索。 他失望地离开,第二天,紫沙洲来了大批官兵,搜遍了全洲,一无所获。 从此,他又得费尽工夫,另觅贼婆娘的下落了。 首先,他必须找盘缠。金银不是地上长出来随处可拾的,必须靠自己去赚取。江湖人混日子并不困难,但他并不是混日子,为了寻找贼人们的下落,必须靠银子活动,光混日子是不行的。他不是做贼的材料,又不屑伸手乞讨,银子从何而来? “姓岳的该已远出千里外啦!我该放心谋生了。”他想。 池州府,在这一带是大埠,境内有一座原是玄门胜境,后又成为佛教名山的九华,佛门弟子称此山为地藏王菩萨道场。读书人则因唐朝大诗仙李白改此山为九华(原称九子山),而且上面建有一座李白书堂,少不了经常到此地来流连游览。因此,池州府经常有三教弟子往来,市面繁荣,环境相当复杂,也正是江湖人谋生最易的地方,龙蛇混杂,九流荟萃。 上次从东流吉阳镇重回紫沙洲,与及从太平府到东流,他已经两次途经池州,这次算是第三次莅临了,前两次虽未逗留,总算对该城不陌生,对池州府的形势,多少有些印象。午牌初,他绕道从通远门入城,转出西大街的通正巷。 府城有七座城门,通远门在城南,他从通远门入城,表示他是北上客,不是来自东面,小心谨慎,防患于未然。 费了一番口舌,他说服了一个柯姓菜贩,以二两银子作宿费,言明借住十天。然后花了两天工夫,在各处走走先了解环境,再行决定如何赚钱。 池州的附近是贵池县,县西境滨临大江。春汛已过,去年由知府何大人绍正发工兴建的何公堤,被春洪冲损了不少段,必须在秋汛来前修好,因此何大人正征集合村里的义务丁役与招请熟练的泥水工人,正在抢修损坏的堤防,何公堤每天有数百工人,城中的卖食物小贩皆出城远至工地做生意。他的居停主人早出晚归,家中只留下两个八九岁的小孩。柯姓小贩发妻已亡故三年,仍未续弦,日下两个小孩无人照顾,而且家境清寒,相当可怜。两个小娃儿一叫大龙,一叫二虎,居然很懂事而且十分健壮。 三天中,他和大龙二虎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带上他在城中观光,在各处街巷转,他在小娃儿的口中,得到不少宝贵的消息。 他的姓名已改为胡峰,行业是木工,但不是木匠,木匠有专门手艺,他只是个杂工而已。 过了五天,眼看盘缠已尽,必须有所举动了,府城的动静已打听得相当详尽啦!巧的是贵池县学西面的黄侍中祠需要木工,修理偏殿崩塌的殿堂,那是供奉本朝初靖难之役死节的黄侍中夫人翁氏及二女的偏殿,翁夫人血影石就供在殿中。他以木工的身分前往应征,在本城名木匠曹师父手下工作,总算解决了食宿问题。 呆了十余天,他从工人们的口中,又探出不少事情。那位曹师父年届花甲,可说是本城的万事通,当年刘七经过池州,本城投贼的地痞流氓大肆趁火打劫,这些败类的来龙去脉,老人家记得清清楚楚。 他摸清了曹师父嗜酒的毛病,每天自掏腰包买上两壶好酒孝敬。酒后,曹师父便会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地把本城的好坏一古脑儿吐出,少不了也发发牢骚,把那些坏坯子臭骂一顿吐口冤气。 这天,曹师父病酒,停工一天。他在酒中动了手脚,曹师父病酒乃是意料中事。 一早,他穿了一袭褐衣,衣内缠了龙泉软剑,信步出了西门,然后向北一折,沿一条城壕外的小径,进入两里外的一座小村落。 这是城郊的一座小村,只有三十余户人家,附近全是菜园。村中的健壮男人,一部分已到何公堤应役去了,进了村,孩子们吵,娃娃们闹,黄犬吠叫,迎接他这位不速之客。村中的男女老少各有活计,并未对这位陌生人注意。 他拉住一位小娃娃,含笑问:“小朋支,这里有一个陈三矮子,他住在哪一家?” “在村尾那一家。”小娃娃指着村北说。 “是不是门口有两株树的那一家。” “是那边的一家。”小娃娃指手划脚地解释。 他塞给小娃娃两文制钱,含笑走了。 这是家新建不久的茅舍,两进院,门前乱糟糟地堆了不少老菜叶和发育不良的瓜果,一群鸡鸭在门前的院子觅食。柴门半掩,一个身高仅五尺左右的中年人,恰从后面的小径挑了一担菜蔬快步走出前院。 他上前作揖,含笑问:“是陈三兄么?小可胡峰,从城里来,特来请见。” 陈三放下担子,咧嘴一笑,用腰帕拭着满险的汗水,不断点头欠身笑道:“我就是陈三矮,胡爷,我们少见吧?请见不敢当,屋里坐,屋里坐。”一面说,一面伸手引客。 两人在堂屋落坐,陈三亲自端上一碗茶。李玉道谢毕,笑问:“陈兄似乎没有亲人哩!嫂夫人可好?” “我?我只种了三亩地,那家的姑娘愿跟我挨苦?还没娶妻呢!”陈三苦笑着说,笑容充满了自嘲的苦味。 “哦!陈兄是一个人住么?” “我还有一位长工,住在后进,他目下在田里除虫,胡爷从城里来,请问……” “小可是太白楼的伙计,听说陈兄的菜很不错。因此想来看看,能否带小可到田里走走?” 由于诗仙李白在池州流连甚久,各地在他游踪所经之处,留了不少怀念他的名胜建筑,城中的太白酒楼,是颇负盛誉的一家,地方名流外地达官豪客,皆知太白楼掌厨师父的手艺了得,可说是府城首屈一指的酒楼。 陈三一听是太白楼的伙计,大喜过望,如果能获得供应太白楼菜蔬的生意,那将是天大幸事。该楼的菜蔬只要精品,出价比市面高得多,附近的菜园主人,谁不希望接太白楼的生意?赶忙说:“胡爷肯赏光,小可求之不得哩!不是我陈矮子自奖自夸,田里的应时菜蔬保证肥嫩新鲜,价廉物美,供应不断。请随我来,这边走。” 李玉含笑相随,转过屋后,经过四五座菜园,方到达属于陈三的菜地,远远地,便看到一个身材高壮的中年人,正在菜畦间察看每一棵菜蔬,不时用一根小竹枝,驱赶在菜畦间飞舞的粉蝶。见有人走近,放下活计向这一面定神注视。 “那位就是陈兄的长工么?”李玉问。 “是的,他叫李四,本城人,对种菜很内行,是个肯苦干的好长工。” “陈兄有事请自便,小可与李四走走便可,顺便也请教他一些有关菜蔬的事,他定然很内行罗?” “田里的事他都清楚……” “那么,小可找他便可,不劳陈兄陪同,免得耽误你的正事。” 陈矮子确放不下放在门口的一担菜,告罪自行返家,临行时向远处叫道:“李四,太白楼的胡爷要来看看菜园子,你好好招待他一番,不可怠慢。” 打发矮子离开,李玉向菜地走去。李四向前迎来,阴森森的怪眼中涌现困惑和戒备的神情,相距三丈便颔首打招呼,嘴角带了一抹笑意道:“欢迎欢迎,地方脏,胡爷包涵些儿,请问……” 李玉信手摘了一片菜叶,放到口中咀嚼,虎目炯炯盯视着对方,泰然地说:“在下只看看贵园所种的菜蔬,顺便向李兄打听几个人的下落。” 李四一怔,怪眼不住向他打量,本能地退了一步,说:“小可在菜园子里忙生活,朋友很少,没有人肯交我这个穷朋友,你……” “你目前朋友少,以前相当多罗?在下打听一位西门外的康清姑康姑娘。” 李四的脸上肌肉,情不自禁地抽搐,久久方说:“胡爷,你不是开玩笑么?在本地城内城外谁不知康姑娘……” “流贼刘七大掠本府,康姑娘以身救父,愿从贼赎父之命,待贼人将康老爹纵走,她便投江求死。贼人将她救起,她厉声骂贼,被贼人肢解分尸。不错,谁都知道康姑娘是烈女,替本府增光的贞节女神,府大人正呈奏朝迁,不久可望入祀忠烈祠,可是,在下要打听的是康姑娘的族叔康三康建德。” 李四的呼吸像是停住了,久久方摇头道:“小可没听说过这个人。胡爷要看菜园……” “看菜园等会儿再说。康家的族人躲在芦苇中逃难,本来贼人不知消息,却不知族人中出了败类,出卖了他们,这人便是吃喝嫖赌的痞棍康建德。这恶贼残害了全族随流贼流窜各省。刘六兵败狼山,贼当星散,康建德无处容身,认为只有回乡藏匿反而安全,没有人会想到他会回来藏匿。他的相貌已变,所以胆敢返回故乡藏身。李四兄,这个人你认识的。” “对不起,令你失望了,小可不认识这个人。” “呵呵!一个人即使脸貌已变,改了姓换了名,但他的习性与身材特征,仍然难逃过有心人的眼下,看背影即可认出他来。李四兄,这人你真的不认识?” 李四脸上变了颜色,但自己并不知道,喉中发紧地摇手道:“胡爷,小可确是不认识这个人。” “那么,你该认识刘宸了。” “谁……谁是刘宸?” “刘宸就是刘七嘛。” “什么?你……” “我来讨刘七的消息。” “你……” “我警告你,太平府的人,谁不想吃你的肉寝你的皮?说出消息,我放你走。不说,我要揭开你的康建德真面目,交给地方士绅,他们必定会用私刑让你痛快。” 李四铁青着脸,扭头便跑,李玉以为他要逃走,大笑道:“你逃了数千里也没逃掉,这时要逃,未免太可笑了。” 李四逃至粪坑房,抓起一条扁担,一声虎吼,回头反扑,扁担拦腰便扫。等李玉退步避招,跟上兜心便点,两招急攻,凶猛无比。 李玉斜身切入,手一抄便抓住了点来的扁担向后带,一腿飞踢,“噗”的一声正中李四的小腹。 “啊……”李四狂叫,松手向侧扭倒。 “老兄,我带你去见见康家的雄长康五爷,要不要我扶你一把?”李玉冷冷地问,扁担指着对方的眉心。 “不!不!我……” “你招?” “招……招……” “刘七目下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且慢打我,我确是不知道。明天午间,六爷的手下大首领云龙要来传令,你明天来讨……讨消息,今天迫死我也没有用。” “你想用缓兵之计来推搪?” “你可以住在此地等候,我一步也不离开,你难道还不放心?” 李玉丢掉扁担,一把将他扶起,一指头点在他的丹田穴上,冷笑道:“你如果想逃走,明日此时,你便会下腹绞痛而死,希望你收起逃走的念头,我就在附近监视,你要走尽管走好了。”说完,转身大踏步走了。 李四目送他的背影消失,立即随后跟踪。 李玉必须返回城中应付曹师父,准备晚间前来监视,以为康建德绝不敢逃走,未免太大意了些。 李四利用村屋掩身,躲躲藏藏跟踪察看,见李玉走上了入城小径,方忍住小腹的疼痛,稍后奔入城门。 北大街近府衙处,有一座楼高院深的大宅,那是本城高大爷的府第。高大爷的次子,在府衙任司狱,对罪囚极为了解,本地的痞棍游民畏之如虎,怕定了他,李四脸色青灰,浑身汗透,奔入了高家的侧院门。 二进厅中,共有五个华服的人高坐。李四则气色灰败,半死人似的倒在一张交椅上猛烈喘息还未缓过气来。 五个衣着华丽的人,其中主客位坐着的仁兄,赫然是云骑尉岳璘。 李四缓过一口气,方仓皇地说:“禀……京上大……大爷,有……有一个人要……要讨刘……刘七的下……下落。” “慢慢说,怎么回事?”主人高大爷问,那是一个年逾半百,脸上流露着阴险刻毒的神情的人。 “小的被……被他点了穴……穴道……” “他会点穴?”云骑尉问,虎目生光,又道:“说话他的相貌。” 李四将经过一一禀明,最后如丧考妣地哭叫:“救……救救我,大……大爷,我……” 云骑尉岳璘摸了摸他的丹田穴,笑道:“不要紧,他用的点穴手法是所谓阴手,即使不解穴,明天痛一会儿便会好的。你赶快回去,不动声色,明日我带几个人以云龙的身分找你,我要看看他是什么人。” “但……小的穴道……” “见了他之后,本官负责替你解穴。如果这时便替你解穴,不但会惊走他,甚至还会对你不利呢!你赶快回去。” 李四心惊胆跳地走了。厅堂中,岳璘向众人说:“这个叫胡峰的人,很可能是我所要我的人,但未见到他之前,还不能断定。” “兄弟这就会见同知大人,请他下令……”一名壮年人说。 “不,如果派人前往监视,必将劳而无功,这人机警绝伦,派人前往埋伏,除了打草惊蛇之外,一无是处。请诸位守口如瓶,不必透露任何口风,明天我亲自去走一趟,希望他是我要找的人。” 李玉做梦也没料到岳璘会在池州府逗留,因此并未将可能发生的危险计算在内,回到住处,将行囊理好,藏好金针盘和革囊,寄存在曹师父家中,说是请几天假,要到九华山看一位朋友方出城而去。 他老实不客气地住入陈矮子的家中,与李四同住在二进院内,不断向李四查问流贼的匪首下落。李四不敢胡说,坦白表示他和几个小头目有往来,地位最高的是云龙,云龙大概每月来一次,搜集城中官民的动静,以便安顿散匪。 近午时分,陈矮子刚从菜园回来,便看到三个村夫接近了门前空坪。三个人皆低低地戴着遮阳笠,看不到脸孔。柴门徐开,李玉和李四也恰好开门外出。 李玉踏出大门,目光落在渐来渐近的陌生人身上。突然心生警兆,预感到有点不妙。来人戴了遮阳笠,而且戴得低低地,但仍可看到鼻以下的部分。三个人一个留了八字胡,两个白脸无须,胁下挟了一个长约三尺余的竹筒,举步从容沉实,点尘不惊,不像是村夫。 “到菜园去,那是约定见面的地方。”李四低声说,举步便走。 “慢!云龙来了么?”低声问。 “来了。” “他们?” “正是……” 李玉一把逮住李四的手腕,曲肘将人拉近冷笑道:“混蛋!你以为在下不认识云龙么?” “哎唷……我……” “云龙是山东登州人,长了络腮胡,你这厮该死,走!” 说走便走,即拖了李四,沿屋侧的小径向屋后急走。 三个陌生人急起便追,快逾奔马。 李玉扭头一看,吃了一惊,这三个家伙好快。便一把挟起李四,发腿狂奔。前面是一座菜园,有几个种菜的人闻声驻足讶然观望。他在李四的背心拍了一掌,奋力将人掷入田中,大叫道:“这个人是康建德,快将他送往康家。” 他一面叫一面跑,沿小径奔出半里外。由于先前带了李四,未免慢了片刻,三个家伙得以拉近,光天化日之下,三个家伙的轻功又十分高明,衔尾穷追不舍,不易扔脱哩! 双方仍保持四丈左右,各显所长狂追了约有三里光景,不久便到了一座小平坡下,一丛丛茂林修竹出现在眼前。有树林出现脱身有望了,但不能让对方迫得太近,太近了同样不易扔脱,他开始转折而逃,向前面的林影奔去。 糟!这一带树林稀疏,根本不可能藏身,远出半里地,前面出现了西下东流县的大道。 午间的阳光炎热,他浑身汗渍,脚下已劲道渐消。后面追的三个人,已经丢掉了遮阳笠,拉远至六七丈后,显然比他要差上半分,但他要想将对方扔脱,事实上也办不到,如无特殊的地形可资利用,大概不追到天黑绝无了期。 他奔上了大道,心说:“妙哉,两里外便是贵池河渡口,河两旁全是芦荻,脱身有望了。” 只奔了百十丈,前面出现了人影,三个青衣人施施然迎面而来,不像是赶路的旅客,像是出城游春的大户人子弟,居然还带了佩剑! “洁政兄,快拦住那个匪徒。”追的人大叫。 三个青衣人一惊,左右一分,掣佩剑迎向截住,中间那人大喝道:“恶贼休走,站住,宋某人有话问你。” 李玉心中暗暗叫苦,奔逃了五六里,已是疲劳万分,再凭空加入三个生力军,怎受得了?跑不掉只好拼,他站住了,一面向侧方徐退,一面定下心神调和呼吸。 青衣人大踏步迫近,追来的人却叫道:“等他喘口气,目前尚无真凭实据,暂勿下手。” 六个人终于将他围住了,他镇定地调和呼吸。 不久,他呼出一口长气,冷笑一声,从容地问:“诸位贵姓大名。穷追不舍有何指教?” 追来的三个人,一个是云骑尉岳璘,不住地向他打量,说:“我姓岳,单名璘。你贵姓?难道不认识在下了?” “在下胡峰,不认识你。” “不叫李玉?” “在下位胡,单名峰,阁下耳背么?” “在下认为阁下是在太平府闹事的李郎中,也就是在紫沙洲落水的周昌。也许,你还有其他的名姓。” “在下不曾听说过阁下这号人物。阁下所说的话,胡某听不懂,” “你全部加以否认?” “不是否认,而是事实,诸位穷追不舍,不知有何见教?”李玉在拖延时刻,争取恢复体力的机会。 拦住他们的洁政兄向岳璘问:“岳老弟,到底是怎么事?” “这人就是小弟所要找的疑犯。”岳璘答,呼吸已渐渐稳定。 “你是说,他是……” “小弟尚未抓住确证,但……” “宁枉毋纵,不必和他废话,先制住他再说,愚兄愿为分劳。” “小弟不愿贻人口实,且先问问他,至少须找到罪证,方能逮捕他归案。” 李玉冷冷一笑,不屑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居然以甚么李玉周昌的罪名,乱加以胡某头上,岂能凭这些所谓罪证入人以罪?” “好,不谈李玉周昌,谈谈你迫李四讨刘七下落的事。” “官府贴有告示,赏格甚高,只要抓住一个匪首。三年内我便可吃碗安静饭,我为何不讨刘七的下落?” “我看阁下对雄辩术颇有修养哩!”岳璘笑道。 “好说好说。像我这种吃江湖饭收血胆钱的人,手提不起刀剑,口说不出道理,岂配干这一行?” “那么,区区要请阁下至府衙大堂领教领教。” “在下为何要至府衙大堂?” “因为阁下被捕了。” “阁下是官府的人?” “不错。” “池州府的公人中,并无阁下这种货色。贵姓?” “在下岳璘,来自京师,官拜云骑尉,前程并不大。” “云骑尉是武官,并不负缉拿之责,哦!阁下定是京师良乡岳家的子弟。” “阁下来自京师,自然知道详情。” “你抬举胡某了。在下一生中,并未到过大江以北,即使想到京师观光皇都,也难如愿,因为根本无法请得路引。” “你会到京师的,快了。阁下,随岳某回城。” “胡某无罪,恕难应命。” “好吧,岳某就宣布阁下的罪状……” “大闹太平府的李玉?紫沙洲……” “不是,其一,你的相貌与从贼艾文慈相同,身分可疑。其二,你胁迫良民。其三,你探询匪首刘七的下落,当然,在未曾过堂审讯之前,在下只将你列为疑犯,所以对你尚算客气。如果阁下胆敢拒捕,那么,不管你以往有罪无罪,拒捕的罪名算是确定了,你不会以身试法吧?” “拿来。”李玉伸手叫。 “拿什么来?”岳璘讶然问。 “其一,你说你是办案的人,须给在下验看身分凭证。其二,你说我是疑犯,你来自京师该有海捕公文,二者缺一,对不起,在下认为你们是假冒公人拦路打劫的强盗,你岳璘恐怕大有不便。” 岳璘一怔,化装易容而来,满以为三个人缉拿一个逃犯该无困难,谁会想到要带这两样东西?他脸上一红,恼羞成怒地说:“没带来,到了府衙,在下自然让你过目。” “对不起,你们既未穿公服,又未带身分凭证海捕公文,在下认为你们该是强盗,更可能是刘七的党羽,你认为我笨得竟会跟你走么?” “你该认识这位宋洁政宋兄吧?”岳璘指着洁政兄向李玉问。 “在下听说过本地圭峰山后湖旁有一座宋村,村中有一位花花公子宋武师洁政,但从未谋面,是不是这位仁兄,在下不敢断定。我这人人穷志不穷,从不攀龙附凤,阁下抬出宋洁政的名头,没有用,唬不倒我的。” “这小子牙尖嘴利,不必多费唇舌,先拿下他再说。”宋洁政火暴地叫,便待动手。 “你们非法捕人,形同强盗,在下也不愿多费唇舌,你们是一个个上呢,抑或是倚多为胜一拥而上?”李玉冷笑着说。 “你未免太自负了,接招!”宋洁政怒叫,突然疾冲而上,左手一引,招出“黑虎偷心”,劈胸攻到,拳风虎虎,力道如山。 “小心……”岳璘急叫,火速抢出接应。 话未完,李玉已接招反击,左手“拨云见日”反切对方的脉门,扭身避拳乘势切入,右手出“二龙争珠”,急取对方双目。 目中无人的宋洁政上当了,毫不在意地变拳为爪,反扣李玉的左掌,左手猛拂攻向双目的指头。岂知李玉用的是虚招,招发一半,双脚已连环踢出,如同狂风暴雨,速度骇人听闻,扭身出腿袭击,凶猛可知。 大意轻敌的宋洁政立即着了道儿,连躲闪也毫无机会,“噗噗”两声闷响,左膝和左肩几乎同时中腿,先向后仰,再向右倒,“砰”一声横冲出丈外,砰然倒地乱滚。 同一瞬问,岳璘已抢到,也在同一瞬间出腿袭击,攻其所必救,以便宋洁政脱身。如果李玉不撤招,必将与宋洁政两败俱伤。 可是,双方都志在速战速决,出招捷逾电光石火,想变招已力不从心。 “噗”一声闷响,击中了李玉的右后腰。宋洁政倒地,李玉也向前冲,脚下大乱,这一腿挨得结结实实。 留了八字胡的人恰好堵在前面,送上门的买卖,岂有拒绝之理?迎上两步哈哈一笑,扣住了李玉的双肩井,向下一掀,喝声“跪下”! 他以为李玉挨了一脚,腰不断也将去掉半条命,用不着费劲,手到擒来如同瓮中捉鼈,又是一个冒失鬼。 李玉向下挫,顺势坐倒,右脚上登,下毒手蹬向对方的下阴。 八字胡吃了一惊,百忙中吸腹摆臀自救。 李玉的脚反失去了准头,未中下阴中小腹,双手抓实了对方制肩井的手,这一登的威力相当可观。 “哎……”八字胡惊叫一声,倒翻而出,从李玉的上空飞越,砰然大震中,跌了个手脚朝天。 李玉用鲤鱼打滚的身法跃起,撒腿便跑。 “咦!”岳璘讶然叫,这一脚并未将李玉击伤哩!在惊叫声中,奋起狂追。 李玉固然练了气功,但遇上同样也练了气功的人,用内力发招,功深者胜。两人修为相差微乎其微,被击实同样禁受不起,怎能不受伤? 他确未受伤,腰上围了软剑龙泉,岳璘一脚踢在剑身上,力道分散,所以他丝毫未伤,只是略受震动而已。 八字胡和宋洁政都受了内伤,无法追赶,只有岳璘和三个人追出,岳璘在李玉身后仅有丈余距离,这次恐怕逃不掉。 他沿大道狂奔,突见前面出现了两个穿天蓝色长袍的人。他是惊弓之鸟,正想向右落荒而走,却听前面的人大叫道:“阳关大道,倚众行凶,那还了得?谁都不许动手,都给我站住,我家主人要替你们评评理!”声音十分古怪,似乎不是用喉咙发音,而是硬挤出来的。 在前面逃的李玉一怔,不是被声音所惊,而是被两人的脸容所动。那是两个五短身材的人,袍袂飘飘,腰悬长剑,戴四平巾,两人打扮完全相同,相貌一样,脸色姜黄带青,像是大病经年气色败坏,眉色褐而带白斑,大鼻梁小鼻尖,掩口黄胡子。一个左颊带了一块寸宽三寸长的青绿色胎记,上面长着不少长胎毛。另一人则在右颊带了一条长至耳根的刀疤。青天白日之下,看了这两个穿袍的怪人,确是令人害怕。唯一令人觉得顺眼的地方,便是他们的一双又大又黑,明亮有神的眼睛。但如果对他们第一印象不佳的人,反而会觉得这双眼睛厉光闪烁,透人肺腑,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他一怔之下,脚下一慢。糟了,身后岳璘已至。 感到劲气压体,他心中一震,不假思索地大旋身出腿自卫,一声沉喝,挫身欺上来一记“扫堂腿”,抢攻下盘。 岳璘本来伸指要点他的脑户穴,这一来便指头落空,反应奇快的向上一跃,顺前冲的冲势飞踹他的上盘。 他的反应同样快捷绝伦,侧扭避招,一掌急劈对方的腿弯。岳璘竟能立即在半空中旋身,腿一绞回身飞踢。 说快真快,两人在电光石火似的一照面间,各攻了两三招之多。 “噗!噗!”两声闷响连续暴发,两败俱伤。 他劈中了岳璘的腿弯外侧,岳璘也踢中了他的左肩。 他仰面便倒。岳璘也侧飘八尺,脚沾地便向下一挫,几乎跪倒。 宋洁政的同伴恰好追到,喜悦地一脚向他的右肩踢去,显然想踢碎他肩骨。他背部尚未完全着地,想躲闪绝不可能。 生死须臾,蓝影突然自身侧一闪而过,一丝异香入鼻。踢他肩骨的靴尖突然缩退,他向侧一滚,踉跄站起。 出腿踢他的人背面颊有胎记的丑陋长袍人,抓住右臂提小鸡似的,倒提出八尺外向下一带,仍用那特殊古怪的声音说:“你想趁火打劫拣便宜以二打一?呸!” “啪啪!”耳光声暴响,怪人用苍白色的手掌,抽了那人两耳光,身形一闪,便退回了原处去。 李玉站起时急向侧逃,却感到眼一花,面前挡住那位颊有刀疤的怪人,用奇特的声音冷冷地道:“你如果想逃,我打折你的狗腿,凡是先动手或者是先逃走的人,必定是最坏的一个,我认为你是五人中,最理屈最坏的人。” 李玉肩痛如裂,本来就有满腹冤屈,一肚子火,愤怒地叫:“阁下,你认为先动手的是我?岂有此理!你没看到他在我身后袭击我的后脑么?凭什么你认为我是最坏的一个?” 怪人没料到他这么凶,先是一怔,然后不悦地道:“已经警告过你们,要替你们评理,你为何要违命先逃?” “你要评理?”李玉怪腔怪调地问。 “怎么?你认为我不配?” 他冷笑一声,大声叫道:“当然不配,如果你配,恐怕大明皇朝已不是姓朱的,而是你老兄的了。那位追我的仁兄,是朝廷的命官,官拜云骑尉。杀官等于造反,你敢和他评理?千错万错朝廷的官没有错,错的是该死的平民百姓。你评吧!我看你怎么个评法,在下听候吩咐,我不走了!” 怪人一怔,扭头向岳璘看去。 岳璘鬼灵精,上前抱拳行礼,笑道:“区区小姓岳,单名璘,京师良乡人氏……” “咦!你与金翅大鹏……”怪人抢问道。 “那是家父。” “哦!那……你是官!” “在下于匪乱期间,参加军伍杀贼保乡,博得一官半职而已,幸勿见笑。请教兄台尊姓大名是……” “恕难奉告,到底你们是怎么回事?” “这人有匪嫌,在下要请他至府衙讯问。” “他有罪嫌?” “有,他胁迫平民,追问匪首的下落。” 怪人的目光,落在李玉身上。 李玉冷笑一声,道:“在下所胁迫的所谓平民,是匪首刘七的余孽,也是池州府康家的败类,是迫死池州贞烈姑娘康清姑的凶手,池州府的人皆欲食其肉寝其皮,在下是以捕捉匪首领赏维生的人,迫匪党问匪首的下落,难道不该么?” 怪人的目光又回到岳璘身上,沉静地问:“岳兄,他的话可真?” 问的口气要比问李玉和气得多,这里面大有文章。 人与人之间,第一印象极为重要,李玉和岳璘身材同样雄伟,但在脸色上便相差甚远了。李玉脸上用了易容术,色褐而带黑,像个饱历风霜的粗人。而岳璘脸白唇红,英俊潇洒。人在愤怒中,神色便显得不正常而丑陋;笑脸迎人,自然比发怒好得多,两相比较,怪人自然对岳璘怀有好感;相反的,对李玉就有了成见啦! “话是不错,但他所问的人,叫李四而不姓康,难以取信。” “哦!但这并不证明他有罪,岳兄以为然否?他伤了人么?” “伤人倒不曾,因在下发觉得早。” “这样吧!在下认为他既然不曾伤人,放过他一次好了!” 岳璘自然知道先前李玉愤怒叫出的话分量不轻,怪人可能先入为主,“配不配”三字在怪人心中起了作用,所以存心替李玉开脱。 “他另有罪嫌,在下必须带他到官府侦讯。兄台之命,在下理应放过他,但牵涉到另一件刑案,在下职责所在,不得不捕他归案,尚望兄台海涵。”岳璘客气地说,婉拒怪人所请。 “他又牵涉到何种罪案?”怪人问。 “不知兄台可曾看到城门口通缉人犯的榜文么?” “这个……在下不曾留心。” “他可能是大贼艾文慈,官府悬赏白银千两缉他归案。” “哦……艾文慈犯了何罪?” “曾经是流贼的一名骁勇的小头目。” 怪人的目光落在李玉的脸上。 李玉冷笑道:“姓岳的共指证在下胡峰像三个人,一是艾文慈,一叫李玉,一叫周昌,胡某居然化身为四,阁下相信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下不知他要抓的人是谁。同时,空口说白话,胡乱抓人诬人以罪,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云骑尉?” “你要是不信,何不到府衙分辩?”岳璘接口道。 李玉哼了一声道:“你们有六个人,气势汹汹,谁担保你们不是匪首刘七的余党?谁又担保你一定把我押交府衙?你如果假冒官差,将在下押到僻静处杀了灭口,我到何处伸冤?” 公说公有理,怪人也无法排解,不耐地说道:“好了,好了,只要到了官府,便可水落石出了。在下恰好入城有事,这样吧!在下陪你们走一趟府衙。” “谢谢兄台相助,感激不尽。”岳璘兴奋地说,抱拳行礼道谢。 李玉怎肯?冷笑道:“对不起,在下可不能任人宰割。其一,你们两人是不是姓岳的同党,在下难以断定,防人之心不可无,随你们走在下岂不太过冒险?其二,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一个京师来的云骑尉,硬指在下一个平民百姓是匪是盗,在下即使有一百张嘴,也无法分辩。他们官官相护,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本地一个监狱公役在下也不敢招惹,就是吃了老虎胆豹子心,也不敢与京中来的大官上衙门打官司。他要捉我并不难,在下目前在黄侍中祠里做小工,姓胡名峰,只要他能证明我胡峰有罪,叫他请知府大人下拘捕令便成,何大人是池州府最难得的好官,为人清廉,铁面无私,耿介不阿,明察秋毫。在下尊敬何大人,只要何大人肯向你这位京官低头,不顾清誉乱发拘令,在下认命至府投案,不然的话,除非要了我的命,休想在下俯首听命跟你们走。” “你们各有道理,在下不知听谁的才好。”怪人左右为难地说。 “不是听谁才好,而是一个理字是否公而不偏。”李玉愤愤地说。 怪人对李玉的态度有反感,但李玉的话确也说服了他,心中为难,说:“你们都有道理,但在下既然介入,必须……” “你必须偏袒他,对不对?”李玉指着岳璘,愤然责问。 “你这个人怎么,火气这么大?”怪人不悦地问,口气不善。 李玉冷笑一声,突然扭头便跑。 怪人一声低叱,人平空直射而出,速度骇人听闻,伸手便抓。 李玉如同背后长了眼睛,猛地折向急窜,如同箭矢离弦,落荒而走。 另一怪人与岳璘赶忙追上,奋起急追。 李玉展开了平生所学,奋全力狂奔,越过两座荒草地,不顾一切向前面的一座松林飞逃。 怪人一冲失误,被李玉折向逃出三丈外,大出意料,一呆之下,又被李玉再拉远两丈。他大眼中光芒倏炽,冷哼了一声,尾随狂追,身法比李玉还要快,追至松林边缘,已从落后五丈拉近至一丈内了。 李玉到了林缘,奋身向一株巨松下一跃。“走得了么?躺下!”身后怪人的喝声入耳。 对方相距尚远,凭什么叫他躺下?显然对方在用暗器袭击,他闷声知警,单足一点,人突然折回。可是,正落在那怪人的算中,刚闪动身形,便感到腿弯一麻。 “我被击中了!”他想。 想没有用,右半身突然发僵,身不由己,仍向前飞撞,“蓬”一声大震,右肩擦树干而过,重量地摔倒在满地松针中,人仍止不住势,向前滑翻,只感到脑门一震,撞在一个软而冷的人体上,动弹不得。 “滚!”耳听一个苍劲的嗓音沉叱。 罡风起自身侧,彻骨奇寒,“嘭”一声大震,潜劲四散,地下的松针四下激射,似乎地面也随之震动。 他吃力地扭转头,定神看去,有一个灰衣人的背影坐在他身侧,追来的怪人连退五步。 “灰衣人给了他一袖。”他本能地想。 怪人身后五六丈,岳璘和另一名怪人正飞跃而来,怪人领先丈余,另三名爪牙落在十丈外,正满头大汗地追踪而至。 怪人脸色可怖,手按剑鞘怒叫道:“老不死,你好精纯的冷焰掌,是不是冷魔东方超?” 灰衣老人仍然安坐不动,阴沉沉地道:“我老人家在此地乘凉,你小子竟敢打扰老夫的清修,既然知道了老夫的名号,居然胆敢呼名道姓的,你心目中还有老夫存在?目无尊长,你还了得吗?” 后到的岳璘脸色大变,向怪人低声说道:“兄台,咱们必须离开,惹火了这个老魔,咱们吃不消。” 怪人大眼一翻,不悦地问:“你怕老魔不成?要离开,请便。” 冷魔的手在李玉的腿弯移动,说:“你用弹指制脉奇学制住了他的足厥肝经,定然是黄山天都老人的门人弟子,难怪如此狂妄,目中无人,老夫倒是小看你了!” 松林左侧有一条小径,穿过一丛矮林,进入松林方穿林折出大道,在松林内,看不到矮林内的小径景物。 白影倏现,小径内转出一个穿白色劲装,披了白披风的美女郎,手捧一个水盂,用银铃般的悦耳的嗓音道:“爷爷,你老人家怎么如此健忘?天都老人不收门人,子媳在南京经商,只有一位长孙和一位孙女在外闯江湖历练。天都老人有两门绝学,从不外传,他家的传艺规矩,爷爷不曾忘怀吧?” 怪人脸色一变,扭头便走。 “哈哈哈哈!”冷魔狂笑,声震九霄,笑完说:“怎么?溜了?要老夫替你善后,你这是敬老尊贤之道么?” “原来兄长是天都老人的孙少爷,在下失敬了……”岳璘施礼说。 “别提啦!那小丫头可恶。”怪人恨恨地说。 “那位白衣姑娘……” “她是冷魔的孙女东方凝雪。” 岳璘吃了一惊,接口道:“是凝雪飞霜,隐红逸绿的凝雪么?” “正是她,总有一天,我要叫她讨饶。” “想不到在下一到江南,居然在一月之间,遇上了四位神秘人物之二。这四位武林后起之秀据说行踪如谜,艺臻化境……哦!自然他们比不上令祖,但在小一辈的人物中来说,已是顶尖的巅峰人物了。令祖云公樵,云兄的大名肯否见告?” 怪人扭头向他注视片刻,冷然道:“你不知家族有几位孙儿女?” “在下不知……” “冷魔的孙女东方凝雪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岳璘饱含深意地笑,说:“这么说来,在下该称你为云姑娘了。” “甚么?你……” “云老前辈既然只有一双孙女儿,而孙公子绰号称玉郎君云璿,那么……” “你早已知道我的身分?”怪人冷冷地问。 “不,这时才知道。姑娘的易容术确是高明,但易得太丑,反而会露出破绽。” “哼!要不是那鬼丫头,谁知道我的身分?” “请问云姑娘到池州来有何贵干?如果是畅游名胜,在下愿为向导,如蒙见允,在下深感荣幸。” “我要找人……” “要下愿效微劳,池州在下相当熟悉。” “那么,有劳岳兄了。” “不敢!” “岳兄在池州府办案,人事地物想必熟悉。只是……” “云姑娘有事,但请吩咐,兄弟在池州,确有不少朋友。回城时,在下派人追查姓胡的小辈的小落,再请姑娘……” “江湖盗贼撞上了冷魔,那里还会有命?姓胡的事,恐怕已用不着操心了,那冷魔为人孤僻古怪,妒恶如仇,撞上他不死才怪。” 两人谈谈说说,走向府城,岳璘尽量巴结讨好,因此双方十分投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