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扰了主人一顿酒食,辛文昭口中不说,其实心中已决定管了这档子闲事。他决定明天花一天半天的功夫,找人打听兴隆栈的变故。 他却不知,鬼门关正为他大开门禁。 这条路旅客络绎于途,打听消息十分方便,尤其是有关着名人物的消息,只要有门路,可说轻而易举。 他打算明天先找本地的地头蛇,然后找京师附近西行的江湖朋友讨消息。 一早,他还在房中洗漱,房门外已到了两位不速之客,悄然守候在门外,静静地等候他出房。 两人店伙打扮,外表很难看出他们的真正身分。 他必须到食厅用膳,并想通知店家他在此地尚有一天停留。拉开房门,便看到两名店伙正向食厅方向走,有说有笑似乎不知有人出房。 “小二哥。”他出声招呼。 两店伙闻声止步,回身答问:“客官有何吩咐。” 他不知凶险临头,泰然走近说:“请照望房间,在下午间方可返回。”一名店伙笑道:“好,小的把房间锁起来便是。” 他毫无戒心地超越,信口说:“有劳了。” 接着,两把匕首抵住了他的双背胁。 两店伙一左一右从后面挟住了他,低喝声入耳:“老兄,识相些,请不要运气行功,咱们都是行家,不希望制你的穴道,咱们要你合作。” 他心中暗想,沉着地说:“两位,你们是不是认错了人。” “你是四海邪神辛文昭?”右面的店伙问。 “不错,正是区区。” “那就对了,没认错。” “两位……” “别废话,走!” 两人挟住他,折入另一条走道,迳奔西后院。 西后院冷冷清清,似乎昨晚并没有客人留宿。 到了一座厢房前,房门悄然开放,里面有人叫:“把人带进来。” 刚踏入房门,里面的人又叫:“先教训教训他。” 声落,“噗噗!”两声闷响,左右耳门各挨了一掌,只打得他眼前金星乱飞,耳中轰鸣不已。 接着,双肩尖各挨了一重击。 他感到全身发麻,双臂像是废了。 他只知道被人向里推,身躯凶猛地向地面栽。 有人擒住了他,缴了他的剑和百宝囊。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重的拳脚,可怖的重击令他觉得浑身的骨头快要松脱、崩散,天旋地转不知人间何世。 倒下了又被拉起来,拳掌着肉,痛彻心脾,脚踢尤其凶狠,挨一下如同受千斤重锤撞击,终于,他昏厥了。 一盆冷水浇醒了他,他瘫痪地躺在水漉漉的地面。 眼前仍感晕眩,耳听阴森森的沉喝震耳欲聋:“站起来,别装死狗,这一顿拳脚要不了你的命,你挺得住挨得起。” 他吃力地铤起下身,看清了床上坐着的三个人。 四周,有六个人双手叉腰,盯着他不住狞笑。 “这六位仁兄打得我好惨!”他心中狂叫。 床上三个人盘膝而坐,中间那人年约半百,鹰目炯炯有神。国字脸,鼻直口方,一表非俗。 右首那人年约四十出头,剑眉虎目颇具威严。 左面那位仁兄更俊,二十上下,书生打扮。面白唇红目似朗星,潇洒中带有三分英气,绝非凡品。 三人都佩了剑,不住向他冷笑。 他吃力地挣扎而起,几次软倒终于站起了,一面整衣一面问:“诸位,咱们陌生得很,辛某似乎过去与诸位并无过节,为何如此待人?” 中间那人怪笑着,轻抚着唇上的八字胡,说:“不错,咱们过去并无过节,无仇无怨;姓辛的。你听说过京都三英?” 他点点头,说:“听说过,但不认识。” “现在,你已经认识了,我,风雷剑申宏。” 他心中大恨,咬牙道:“风雷剑申宏、神扇书生白芳、三剑追魂吕成,真是幸会幸会。在下明白了原来如此。” “你明白什么?”风雷剑申宏狞笑着问。 “你们是金翅大鹏的朋友,金翅大鹏来了么?” “笑话,岳兄如果来了,你哪还有命。” “在下从未招惹你们这些京师白道英雄……” “就凭你四海邪神的绰号,就该下十八重地狱。”风雷剑冷笑着说。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冷静地说:“好吧!你们说该怎么办?砍下辛某的脑袋作夜壶?我四海邪神认了。” 风雷剑申宏怪笑道:“当然,如果就这样置你于死地,武林朋友岂不耻笑咱们京都三英不讲武林道义?这只是给你一次小教训,权算一次严重的警告好了。” “辛某想听下文。” “下文非常简单,离开牟嘉祥远一点,不许你插手这档子事。不然,下次可没有这么便宜了。” “辛某记住了。” “记住就好,你可以走了,别忘了在下的警告。”风雷剑傲然地说。 神扇书生从旁接口道:“你给我马上结算店钱,上马走你的阳关道,远远地离开平定州,也许可以多活几年。” 他扭头就走,吃力地举步,摇摇晃晃,在房门止步,手扶门框转头,冷冷地扫视众人一眼,一百不发转头举步。 一声暴响,有人将他的剑和百宝囊丢出,爆发出一阵狂笑。 他默默地拾起剑和囊,默默地走了。 身后狂笑声刺耳,他只觉血脉贲张,怨毒的火焰从心底向上冒,但理智压下了沸腾的热血,他步履艰难回到客房。 房门掩上,他火速从皮护腰的暗裳中,取出一颗丹丸吞入腹中,急步到了床前,上床打坐。 这时的他,并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神色并不如刚才那么狼狈。 一个时辰后,门外响起急剧的叩门声。 他一跃下床,已恢复红润的脸突然变得苍白,虚脱地倒在木凳上,倚在床缘叫:“进来,门未上闩。” 他以为来人定是京都三英,岂知却是泰山双杰。 鲁文杰匆匆跨入房中,趋前急声问:“辛老弟,你怎样了?你好像是受了很重的伤,天!” “确是受了重伤,内腑似已离位。”他警惕地说。 翟君平抢入,掏出一颗丹丸递过,急急地说:“这是兄弟配制的固元培本保命丹,快吞下。” 鲁文杰接口道:“你的事咱们都知道,客店有咱们道上的朋友。目下京都三英已经带了爪牙出城,据说是去迎接赶来的金翅大鹏。 “等姓岳的到来之后,那老家伙不会饶你的,趁你还能乘马,快走吧!咱们送你出城,愈早愈妙。” 他接过丹丸,取过床头桌上的茶碗,匆匆吞下了丹丸。 无限感激地向双杰说:“两位仗义援手,隆情高谊,辛某没齿不忘。在下一走了之,两位如何向京都三英交代呢!这……” “这倒不用担心……” “可是,京都三英岂能没有耳目留在客栈?” “他们的本意就是迫你走。” “哦!那岂不是正合彼意么?不必急于走避……” “不然,等姓岳的一来,三英食言大有可能,万一废了你,岂不完了?你有把柄落在他们手中,快剑冷剑两个被你宰了,这件事已四处轰传,姓岳的找你可说名正言顺,因此你必须赶快离开!”鲁文杰急急地说。 他对泰山双杰的热心,十分感激,一咬牙说:“好,早走早好。” “咱们护送你出城,谅他们也没有空到太原找你。” “在下不到太原。”他断然地说。 “辛老弟,你不到太原?”鲁文杰颇感意外地问。 “牟东主目下怎样了?”他转变话锋问。 “已经出南城向乐平赶路,走了约一个时辰了,他发现京都三英,吓得半死,不走怎么办?” “在下赶上他。”他语气坚定地说,立即转身收拾行装准备动身。 鲁文杰大惊,急道:“老弟,不可,如果三英发现你……” “在下拼了,他们欺人太甚。”他愤然地说。 “可是……你身受重伤……” “在下支持得住,他们将付出重大的代价。” “老弟,纵井救人,智者不为……”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在下不是善男信女。要不是他们化装店伙暗算,我四海邪神还未将京都三英放在眼下,姓岳的不见得唬得住我姓辛的。” “老弟……” 鲁文杰一咬牙,正色道:“兄弟已经管了这桩闲事,岂能半途撒手?反正咱们也要到乐平,走,咱们陪你跑一趟。” “前辈不可……” “我意已决,老弟就不要管了。老实说,金翅大鹏目下已成了厂、卫两方国贼的虎伥,咱们北地白道英雄,口中不说,心中皆不齿姓岳的为人,乘机拆他的台,也可消消心中的恨意。老弟,不必多说了,兄弟这就替你去结帐并准备坐骑,立即动身。” 不久,三人三骑出南门驰上至乐平的官道。后面,人熊周青与两名车夫驾了马车,随后急赶。 至乐平只有五十里,两个时辰便可赶到,出南门不久,山连山山不断,官道在丛山中盘旋,走上十余里不见人烟。 路虽说是官道,其实小得仅容一车通行,上坡下坡甚感吃力,车略为加快,便险象横生不良于行。 泰山双杰要等车,因此不能放蹄急赶。 将近乐平,在一座小村询问牟嘉祥的行踪。 牟东主五人五马一车,一问便知。 据村民说,已过去约半炷香之外,大概已到了县城啦! 他们不再停留,在炎阳如火中向前急赶。 出村不久,两匹健马随后赶到。在超越他们的车马时,两骑士冲辛文昭冷冷一笑,飞骑赶程。 辛文昭心中一动,向前一乘的鲁文杰问:“鲁前辈,可认识那两位仁兄么?” 鲁文杰脸色不正常,凛然地说:“那是保定双雄,张文雄、文虎兄弟俩,金翅大鹏的死党。” 翟君平接口道:“咱们有麻烦了。老弟。” “让他们来吧。”辛文昭咬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