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猛兽,首先你不可与猛兽的爪牙强行接触,血肉之躯绝非铁爪所能抗拒的。 其次,你得找弱点行致命一击。而猛兽的弱点并不多,保护也容易,双目、下阴、腹部,都不是容易击中的地方。 所以,必须身手灵活,反应敏捷、快速、凶狠、准确,缺一不可,用来对付人,可说绰有余裕。 用兵刃对付猛兽,他也有一套独到功夫,那就是专敲断猛兽爪牙,不需把猛兽击毙来取胜。 猛兽一受伤,固然更为危险,但必定没有先前灵活,不难应付,断了一只爪也许更激怒更发威,但断了一双爪,如果有路可逃,必定敛威而逃。他相信用这种方法对付人,效果必不会差。 他曾经看到白凤和神针玉女交手,圣剑邪剑皆是武林秘学,但在他眼中,那种攻必取要害的神奥卖弄手法招术,似乎并不足惧。 他有他的见解,他宁可采用自己对付猛兽的办法来应敌。 他手中没有剑,段姑娘大感意外,道:“你为何不借一把剑?” “在下说过用剑吗?”他反问。 “那……那仍然要用渔鼓御音……” “在下绝不用渔鼓。” “那……你要用徒手……” “在下也没有说过用徒手相搏。” “可是……” “在下的短兵刃藏在袖中,必要时自会出现。” 段姑娘警惕地注视着他的一双衣袖,看不出头绪,他的青袍本来就宽大,衣袖也宽大,里面到底藏了些什么法宝,外表绝难估计。 “你……你不会是弄妖术吧?”段姑娘冷然道。 他心中一动,这陌生的美丽女人,怎知他会法术? “你放心,在下已经答应你用真才实学较量。”他不假思索地说。 段姑娘右后方的另一宫装美妇举步上前,寒着脸说:“大姐,这人的话靠不住,待小妹先会他一会,他如果用妖术,大姐可用暗器来对付他。” 段姑娘真有点迟疑不决,定力火候不足的一人,对妖术的确怀有戒心。 “二妹,但……我已经答应了他。”段姑娘说。 “他如果胜不了小妹的话,就不配与大姐动手。”妹妹举步超越,一声龙吟,长剑蓦然出鞘。 “你先上吗?”荀文祥问。 “不错,你害怕吗?”二妹傲然反问。 “你好像很骄傲?” “哼!” “在下即使害怕,绝不能临阵退缩,对不对?” “正是此意,你准备好了没有?” “你随时皆可进招。” 二妹冷哼一声,出其不意疾扑而上,招发“飞星逐月”,毫无警告地抢制机先突然的袭击。 剑既出剑气迸发,但见电虹一闪即至,排山倒海似的走中宫排空直入,气势磅礡极具威力,声势出奇地慑人心魄。 在压力万钧的强攻中,却隐藏着极凶险的不测诡计,已获得剑道神髓,与武林中的高手名家相较,毫无逊色。 荀文祥脚下从容不迫,在剑尖飘然后退,右胸与剑尖保持三寸左右安全距离。似乎,他像附在剑尖前的幻影,进与退的速度完全相等。 剑势尽,他也静止。 如果他要反击,举手之劳而已。 只消用肉掌拍偏剑身,便可乘机切入了。 二妹还不认输,连环进步第二招“分花拂柳”出手,剑锋一拂,罡风骤发,剑气如潮。 岂知就在剑锋斜转猛拂的刹那间,荀文祥右掌吐出袖口,啪的一声向上抬,拍中刚斜转过来的剑身。 凌厉的剑气,挡不住他的浑雄掌力,剑向上急升,分花拂柳快招瓦解,二妹空门大开,锋尖升高超顶,已无法变招了。 荀文祥的掌却趁势探入,掌进身随,贴身了,闪电似的一把扣住了二妹握剑的手掌,连剑靶一把抓。 二妹大骇,情急自救,罗裙一扬,莲足猛攻荀文祥胸腹要害。 荀文祥不愿意厚着脸皮去改抓女人大腿,扭身信手一带。 这一带,不但恰到好处地避过要命的一击,而目把二妹向后方带得前行五六步,站不立牢几乎跌倒。 “你比神针玉女高明不了多少。”荀文祥摇头:“凭你这种身手,想劫威远镖局的镖,那真是很难想像的愚笨事,威远镖局比神针玉女高明的人不知有多少呢!” 二妹踉跄转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当然并不笨,知道相去太远了,事实上她用剑,荀文祥一只右手便让她当堂出丑,再不服输便毫无意思啦! “大姐,不可力敌!”二妹泄气地说。 白凤快步抢出,向荀文祥说:“渔鼓交给我,她们一点颜色看看。” 荀文祥却摇摇头。 白凤一怔:“怎么?” 荀文祥说:“我足以应付。” 段姑娘的手离开了剑靶,明白表示不打算动剑,说:“姓荀的,你真不打算寻天涯浪客了?” 荀文祥消去戒意,泰然地说:“姑娘如果肯给,在下当然感激。” “如果你愿合作。” “不可能的,姑娘。” “那你就得不到天涯浪客。” “天涯浪客又不是活宝,你以为奇货可居?算了吧!姑娘,经你这一闹,在下是愈来愈聪明了。” “你的意思是……” “你不懂就算了。不过,在下要奉劝你几句忠言。在你没弄清楚双方的恩怨之前,最好不要自作聪明。” “你……” “你并没有迫我就范的把握,就不要自以为是贸然走险。现在,下再给你一次机会如何?” “你给我什么机会?” “也可能是难题。你把天涯浪客押出来,我们三头六脸当面谈谈,这点你能办得到吗?”荀文祥问。 “只要你答应合作之后……” “这不是废话吗?” “什么废话?” “姑娘,你在投机,事实上天涯浪客并不在你手上,你只想凭人多势众威逼在下就范而已。再就是你并不把风险计算在内,不知己也不知彼。” “你说什么风险?” “在下如果胁迫你,你知道后果吗?” “哼!你……” 荀文祥人化电闪,眨眼间人已近身。 段姑娘骇然大惊,飞退拔剑。 已经来不及了,右肩胛已被扣牢,荀文祥挫低马步,将段姑娘横压在右膝上,弹性极佳的酥胸对他毫无感觉。 “你很美,段姑娘!”他沉静地说。 所有在场的众人,包括敌我双方,皆被荀文祥这种不可思议的神奇快速的身法吓了一大跳。 二十余名男女大惊之下,纷纷拔剑合围。 万里鹏一声狂笑,拔剑在侧方戒备。 鬼手琵琶站在左前方,琵琶作势发射暗器。 白凤占住右后方,剑鸣隐隐。 没有人敢冲上,因为段姑娘身在险中。 段姑娘又羞又急,挣扎着说:“放手!放手……你……” “我如果要你招供,你招不招?”荀文祥问。 “你……你休想。” “你,国色天香,必定十分爱惜你的花容月貌。扭掉你的耳鼻,你也不招吗?”荀文祥冷笑着问。 “你……你敢把我怎样?”段姑娘依然强硬。 “不把你怎样,扭掉你的耳鼻,挖掉你的一只勾魂慑魄的媚眼,你死不了,好,我们现在来瞧瞧!先扭掉你美丽的鼻子,看没有鼻子的美女还美不美?” “你……” “你以为我不敢吗?” “住手……你要知道些什么?”段姑娘终于屈服了,虽然她的口气仍然愤怒。 “天涯浪客的下落。” “我……” “不要说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怪事,你怎么知道我要找天涯浪客?” “是天涯浪客自己说的。” “原来你还是知道。” “那已经是五六天之前的事情了,天涯浪客经过信阳州,向一位朋友说你在追寻他,所以……” “所以你想趁火打劫?” “你的武林声望,已掩盖了老一辈的名宿,所以,我希望与你合作……” 荀文祥放了他,摇摇头苦笑着说:“但愿今天的事,你我都获得一些教训。不要再冒险找我,知道吗?” 段姑娘脸红耳赤,不住地揉动被扣住的右肩,恼羞成怒地说:“我会记得你对我的如此无礼。” “你难道对我温柔了?” “啐!你……”段姑娘真羞啦! “好了好了,你已经耽搁了我半天路程,我该走了。” “如果你回心转意愿合作,我等你。”段姑娘红着脸说。 “呵呵!那会等得你的秀发苍白……”荀文祥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咦!姑娘,你还有大援在后?” 他的目光,落在白龟神祠的后面山林上,脸色逐渐凝重,左手本能地挪挪悬在肋腰旁的渔鼓。 段姑娘一怔,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却一无所有。 “什么大援?”段姑娘问。 “山坡树林里那些人,不是你的?”他问。 “我只有十绝剑手,和九位弟子,你大概是见到鬼了,祠后根本没有人……咦!好像有人!” 十绝剑手有一半还在碑亭外侧,可看到路两端半里外的景物,一名大汉突然叫:“路两侧有人隐秘接近,已到了百步内。” 段姑娘脸色一变,挥手道:“占住神祠,严防意外。” 荀文祥察言观色,知道段姑娘说的是真话,立即举手一挥,当机立断向万里鹏道:“我们也退,人很多,不知冲谁而来,走!” 祠前约有十步,有一座高约两丈的旗斗,上面升了三面旗旛。 人都已退入殿堂,惟有段姑娘当阶而立。 荀文祥则安坐于旗斗,面向外,膝上放置着渔鼓,用五岳朝天式打坐,似已物我两忘。 祠迅即受到包围,全是粗胳膊大拳头的英雄好汉。 最后八名劲装高手,距旗斗约二十步一字排开,一个个怒目而视,周围的气氛不觉突然一紧。 然后是五名内穿蓝色劲装,外披罩袍的人,缓慢从广场右侧的树林内踱出,一个个昂首阔步不可一世。 左侧的树林内,也出现了三男两女,其中赫然有神针玉女皇甫凤在内。神祠内,传出万里鹏的惊呼:“金戈银弹南宫义!威远镖局的局主来得好快。” 右侧领先踱入广场的人,年近花甲相貌威猛,背系那柄带着红缨的三尺短戈,金芒醒目。 看外形,有点像左库戈援(锋尖)锐利而特长;胡(横刀)则具有前后双锋,胡尖端后两寸,系有红缨极为醒目。 这位镖局主身材魁伟,凭长相就有慑服人的威猛气概。 除了威镇天下的沉重金戈外,他腰间那只银弹的革囊,也令绿林朋友闻之亡魂丧胆,起而避之。 一双小臂有皮护套保持。普通刀根本起不了作用。 后方左右随行的四个人,是威远镖局四路总镖头,号称威远四霸天,他们是——东路总镖头神力天王吴一元、南路总镖头金刀伏魔徐天福、西路红砂掌骆永新、北路满天飞雨刘裕昌。 这四位仁兄,二十年来没替威远镖头丢过脸。 威远的精英,几乎全来了。唯一引起是非的人熊屠霸却没有到场,飞卫姜易却厚着脸皮赶到了。 站在阶上的段姑娘,脸色变了变,说道:“好大的阵仗,看来湖广起镖的事可能已经提早了。” 荀文祥安坐如故,点尘不惊,当然,他的心中难免紧张,对方声势浩大,但他并不感到害怕。 众人在二十步列队,金戈银弹独自上前。 荀文祥不是傲慢无礼的人,他从容不迫整衣而起。 他已可确定,神刀邓庄主并没有来。 前辈名宿,见了晚辈按例从主动行礼,金戈银弹极有风度,一反常态在丈外止步,抢先抱拳行礼笑道:“小老弟请了,大概你就是荀老弟,幸会幸会,老朽南宫义,威远镖局的局主。” 荀文祥煞有介事地稽首,从容地说:“久仰久仰,小可正是荀文祥,道号青松,难得局主亲临赐教,小可幸甚,幸甚!” “好说,好说。老弟真是邓兄的乡邻荀文祥?” “如假包换。” “哦!老朽早些天与邓兄把晤,邓兄概括提及与老弟发生纠纷的经过,这么一来,老朽总算弄清来龙去脉了。”金戈银弹转脸向站在祠阶上的段姑娘:“那位想必是云阳三燕的凌波燕段翠华姑娘了,何不过来赐教?” 凌波燕秀眉深锁,轻盈地降阶而下,走近说:“南宫局主果然名不虚传,居然知道本姑娘来历,委实令人佩服!” 云阳三燕,江湖朋友知者甚少。 云阳地处三峡的上游,往来的人皆乘船上下,甚少在该地逗留,更少与当地的人接触往来。 三燕是凌波燕段翠华、凌云燕罗萼华、凌春燕张春华。他们的家并不在云阳城内,平时深居简出,因此江湖朋友知者甚少。 金戈银弹豪放地呵呵一笑说:“四川虽不是敝局的镖路,但承蒙朋友们呵护,对贵地的事,老朽尚不算陌生。 “不瞒段姑娘说。尊府上的歪尾船一泊上汉阳码头,敞局主的弟兄们就知道是段姑娘的芳驾到了。” 歪尾船,是指专走三峡的船只,三峡号称天险,船只的构造与一般不同,最明显的地方,便是舵楼歪向一边,其次是船薄而轻。 三峡不出事则已,出事船必粉碎,再坚牢的船也难侥幸,船轻反而容易控制,是否出事关键在控舟的人而不在船。 “这么说来,局主已知本姑娘的来意了。”凌波燕沉静地说。 “不错,老朽奉劝姑娘一声,速返四川。” “本姑娘也奉劝局主一声,不要接这趟镖。” “段姑娘,事关敝局的声誉、兴衰,老朽身不由己,不得不接。”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了,咱们走着瞧,告辞!” “姑娘请留步。” “局主想先发制人防微杜渐?” “老朽绝无此意。” “谅你也不敢做这种犯江湖大忌的事。” “昨晚信阳州的事,姑娘已是涉嫌人,因此……” “信阳州发生什么事?” “咦!姑娘不是存心戏弄老朽吧?”金戈银弹沉声问。 “你明知道本姑娘不会说有失风度的话。” “昨晚敝局三辆镖车,在四更末五更初被人劫走了,现在不但遗留下迷魂药物的残味,也留有脂粉残香。” 荀文祥剑眉一舒,九真魔女该心满意足不找他了吧? 凌波燕冷冷一笑,撇撇嘴说:“南宫局主,你不以为本姑娘远从四川赶来,是为了你这三车不知是啥玩意的红货吧?” 金戈银弹老脸一沉,不怒而威,沉声道:“昨天在信阳落脚的人,都有涉嫌的可能,尤其是女性江湖英雄。” 凌波燕秀眉一挑,正想发作。 荀文祥却抢着道:“南宫局主,你报官了吗?” “江湖恩怨,按江湖规矩解决。” “是把昨天落脚信阳的人,全部抓起来了吗?” “老朽不是不守江湖规矩的人。” “哦!真够大仁大义的。” “涉嫌最重的人,就算你老弟你与九真魔女。”金戈银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老弟,你声称要动敝局的镖,已经有不少时日了。 “昨晚你在酒楼更是毫无顾忌的表明态度,看来,在许州你与敝局的人熊屠霸发生冲突,并非偶然事件,而是老弟的预谋了。” 荀文祥冷冷一笑,沉下脸说:“又是一个气焰万丈不讲理的人。好吧!你怎么说那是你的事,在下只问你一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委屈诸位和老朽回信阳,老朽将谨慎查证。” “真妙,上次贵局的飞卫姜易,就是这么声势汹汹,便把在下从马车里拉下来,但耽误了在下的行程,也损失了车钱,告诉你,办不到。” “老弟……” “你们的拳头大刀剑利,便可任意主宰别人的生死,便可以随意扣留毒打你们不喜欢的人,是不是?这世间还有天理吗?简直就是弱肉强食的禽兽世界。”荀文祥越说越火:“南宫义,你听着! “我已经受够了你们这些人的横蛮无礼嘴脸,就等你出面还我公道,既然你袒护人熊屠霸,先入为主反咬在下一口,而且,你今天已经包围了白龟神祠,显然你并没有打算和在下讲理。 “现在,我要郑重地警告你,你指证在下劫你的镖车,如果没有合情合理的人证物证,恐怕你难逃公道。” 他的态度当然不友好,可把金戈银弹气得发疯,四路总镖头更是激怒得脸色大变,怒火上冲。 “长上。”东路总镖头神力天王盛怒地一摆虎尾棍:“请退下,兄弟请他走。对付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小子,说一百句道理不如抽他一耳光,与他说话未免有损身分,把他拖回去算了。” 荀文祥怒火反而消了,将渔鼓改系在背上,掖起长袍的袍袂塞在腰带上,说:“相打无好手,生死关头谁也不会手下留情。 “不想拼命的人可先声明,不然休怪在下心狠手辣,那位说大话挟虎尾棍的兄弟,你上吧!你是否要生死相拼?” 神力天王大踏步而上,神气地说:“你与九真魔女拼成平手,能毁了慑魂魔君的九音魔铃,在下岂敢小看你?当然会全力相搏,死了认命,你不会用渔鼓魔音?” “不用了。” “哦!为什么?” “公平相搏,无此必要。” “在下承诺,请亮兵刃。” “该用兵刃时,在下自然会用,你上吧!”荀文祥拍拍手说,转向金戈银弹:“南宫局主,你已经亲手打开了地狱之门,今天,你已断送了唯一化解仇恨的机会,一切后果,你得完全负责。” 金戈银弹本来已向后退,悚然止步。 荀文祥最后几句话,脸上的神色起了异样的变化,在庄严肃穆中,透出无穷杀机。这种仇恨蕴积而引发的无边孽火,却使极平凡的人也可以感觉起来。 他的瞳孔在放大、放大,焕发出一种神秘的、怨毒的奇异的光芒,一种连不相关的人也可察觉出危险的冷光寒芒。 他想起了神刀邓国安迫害他的刻骨仇恨。金戈银弹真不该在这时候,提起神刀邓国安,勾起了他无边的怨气。 “一元兄,千万小心。”金戈银弹悚然向神力天王叮咛,显然他已看出了眼前的危机来。 神力天王却麻木不仁,也许是太过自恃,仅略为颔首表示知道了,跨两步就拉近双方的距离,持棍行礼傲然地说:“姓荀的,请,吴某候教!” 荀文祥同时稽首行礼,拉开马步道:“得罪了。有僭。” 他公然表示先进手,可知他已不打算和这些人谦虚客套啦!” 声落人动,双盘手一分,丁字步突然滑进。 神力天王勃然大怒,这岂不是欺人太甚吗? 虎尾棍粗有一握,全长六尺,与齐眉棍差不多,精钢打磨涂以黄黑漆有如虎尾,全重四十二斤,单手进招可远攻丈外,大石头也棍下粉碎,这狂小子竟然以赤手空拳抢先进攻,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三丈外的金戈银弹,也看得不胜惊讶,脱口叫道:“这疯子在干什么?” 干什么?荀文祥已狂野地斜撞而上抢攻。 神力天王愤怒地一棍劈出,也用狂妄的招式回敬。 疾冲而上的荀文祥身形急转,大喝一声,左手扣住了将及胸口的虎尾棍,化去沉重的千钧压力,右肩仍然斜撞而入,接着右掌来一记“问心掌”,按上了神力天王的胸口,真力骤吐。 学拳千招,不如一快,对付长兵刃,如果不够快捷,便近不了身,近不了身就只有挨揍的份。 不远处观战的凌波燕,脱口道:“还有比我更倒霉的。” 神力天王嗯了一声,上体一仰。 荀文祥收掌握棍,一声长笑,挫马步奋神威向上一挑,力道千钧。 神力天王舍不得丢手夺棍,硬生生地被挑离了地面,居然反应奇快,双足一离地便顺棍猛踹。 荀文祥更机警,棍反而转向下压。 神力天王知道要糟,这一下去不被打破胸膛才是怪事,即使双脚能及时收回着地,也承受不了这可怖的压力。 千紧万紧,性命要紧,立即断然推手弃棍,双脚一沾地,便用金鲤倒穿波身倒射两丈外,美妙地后空翻着地。 “咦!”四周响起惊叫声。 大名鼎鼎的神力天王,一照面便丢掉棍吃瘪。 神力天王站稳了,只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先前集中心力自救,胸口挨了一掌并未感到痛楚,这时脱离险境,便感到受不了啦! 剧痛令他浑身发僵,眼前发黑,喉间发甜,脸色变得苍白失血,几乎站立不牢,身形一晃。 荀文祥并未追击,颇有兴趣地掂弄着夺获的虎尾棍,察看片刻,拉开马步单手来一记夜叉探海。 “嗤”一声响,虎尾棍插入地中四尺余。 他拍拍手,转向骇然变色的金戈银弹说:“在下就用这根虎尾棍,陪你们玩玩,谁是下一个?出来吧!” 他信手抓住虎尾棍一拔,虎尾根出土,接着一声长笑,拉开马步,展开了三十六路六合棍法。 但见棍出怒涌,罡风怒号。看不见棍影,只看到黄黑色的绵绵光圈八方飞腾,五丈内的暗劲山涌,飞浪走石风吼雷鸣。 三十六路棍法招尽,风止雷息,人影重现。 他横棍屹立,威风凛凛宛如天神当关,豪放地叫:“谁来赐教?兵刃暗器毒药迷香,在下一概奉陪,不自量的人最好不要前来送死。” 西路总镖头红砂掌骆永新举步而行,手一抖,咔喳喳一阵怪响,九节鞭抖得笔直,信手一抡,罡风骤发,然后收回掌中行礼说道:“在下骆永新,舍命陪君子就教高明。” “别客气,请上手。” “得罪了!” 九节鞭飞舞,怪声刺耳。 红砂掌一面舞鞭,一面游走取空门进手空隙。 荀文祥双手持棍,足踏四平,屹立原地丝纹不动,根本不去理会游走移位的红砂掌。 红砂掌已移至他身后,他浑然未觉。 “喀啦啦!喀啦……”鞭响渐近。 他稳如泰山,静如山岳。凝神内视,不为所动。 鞭声渐远,红砂掌绕到他左侧。 “不要浪费精力乱我的心神。”他平静地说:“修道人三花聚顶六合如一,天塌下来也撼动不了在下。” 红砂掌真有点心虚,身形转疾,绕了半周,突然折回他的身后。 他丝纹不动,以背向敌。 鞭声渐近,似乎发自脑后。 他浑如未觉,置之不理。 鞭声又远,显然红砂掌又重新走位。 他突然旋身,虎尾棍一伸,冷冷一笑,鞭声之所以又远去,原是红砂掌在弄玄虚,控鞭的力道可控制声音的远近,红砂掌正幽灵似的扑来,鞭如天雷下击。 “喀啦啦!”一阵暴响,鞭缠住了棍。 红砂掌身形仍然健进,左手掌殷红如血,以惊人的速度拍到。 荀文祥一声豪笑,棍向侧上方一挑,棍尾斜塔,不偏不倚恰恰撞在红砂掌的左手脉门。 红砂掌的出其不意攻势全部瓦解,狂叫一声,丢掉鞭斜飘丈余外,右手托住左腕,脸色灰白。 九节鞭飞舞着飞出五丈外,破空声浑雄已极。 看清楚变化的人并不多,双方接触一沾即分,生死间不容发,变化太快了,快得令人来不及转念。 这种超人的反应,正是决定生死的关键,大半出于本能,这是无法学得到的功夫。 北路总镖头走上前,抱拳说:“在下已经看出尊驾并未全力相搏,不然吴、骆两兄不死亦残。” “不必客气,事实上在下欠缺搏斗经验。不过,每经过一次搏斗,在下便多懂得一些窍门了。 “在下向你保证,在下将一次比一次辛辣,不久,便可意到神到,以后与在下交手的人,将一次比一次凶险,等到在下一开杀戒,以后向在下动手杀人,他得死。” 最后一个“死”字,说得声色俱厉,虎目之中慑人的冷电,如利箭般直透入对方的内心深处。 满天花雨打一冷颤,心中暗惊。 “在下刘裕昌,匪号满天花雨。” “哦!在下记住了。” “在下在用暗器领教?” “哦!阁下的暗器比紫衣秀士高明多少?” “在下不甘菲薄。紫衣秀士的父亲千手天尊费家,与在下旗鼓相当,可惜双方不曾印证过。” “好吧!你可以全力施展了。” “恭敬不如从命,在下放肆了。”满天花雨语气谦恭,徐徐向侧移位。 荀文祥深吸入一口气,左手持棍慢慢举起,直垂身前,右手斜立掌于胸腹之间,神目如电,视线向对方集中,徐徐跟随转向。 片刻功夫,他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先前气势迫人的神情消失了,袍袖无风自扬,似乎把全身已笼罩在一阵阵神秘莫测的诡异气氛中,而且有一种看不见却可隐约感觉得到的光华向四周射出。 御神大法,一种人类已经失去的先天本能,没有灵根慧性的人,永远不可能发掘出这种本能来。 两把柳叶刀电射而出,在他身前五尺左右突然折向而飞,速度增加了数倍,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锐啸,远飞出七八丈去了,落入林中失去踪迹。 暗器随后而至,共有十余种之多,漫天飞舞急如骤雨。 但接近至丈内即自行折向,不断地在他四周上下飞舞,有如活物,似乎永不停止,永不脱离。 两丈外的满天花雨目定口呆,像个傻子。 而就在满天花雨发射暗器的后片刻,包围神祠的人已经发动,合围阻住了铜门,有人发令命里面的人速来缴械,不然将冲入擒人。 四支剑长围住了凌波燕,其中有神针玉女在内。 到底是谁下令发动的?也许连金戈银弹也没弄清。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激怒了正在留心各种暗器飞行轨迹的荀文祥。 他突然大袖一挥,围着他飞舞的数十件暗器纷纷落地,似是突然失去动力,也像突然死去的飞虫。 他丢掉虎尾棍,解下背上的渔鼓。 “蓬!蓬蓬蓬……” 令人心魄沉沦的鼓音破空而飞,像是暴风雨君临宇宙,似乎大地正在沉沦,天摇地动到了宇宙末日。 狂叫声刺耳,人群发疯似地掩耳向四面八方狂奔。 只片刻间,神祠前已看不到其他的人影了。 凌波燕总算神智未昏,她逃回神祠,与同伴在墙角伏地调息。幸而鼓音从这一面传来的威力减弱,不然她们也受不住鼓音的震撼。 逃出两三百步外的金戈银弹脸色泛青,惊恐地叫:“这家伙是白莲会妖孽,如不赶快将宇内双仙请到,咱们无奈他何。咱们回去,也许双仙也到了。” 广场中,荀文祥呆立良久。 他在兴奋中,却有一股惧意魔爪似的爬上他心头,不祥的阴影罩住了他,不安的感觉令他悚然心惊。 他做梦也没想到,心神的威力竟然如此可怕,似乎一发不可遏止,已有点不受控制的现象发生。 他意识到有点不妙了,这不是好现象,目下师父不在身边,没人指导他如何控制这种越来越强烈,用一次增一分威力的不可知能力。 他真有点害怕了,如果这种怪异能力再增强,无止境的增长,后果如何? “我也许要走火火魔了。”他恐惧地自语。 当一个平常的人,一旦发现自己可以信手推动万斤巨石,吃惊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他当然知道世间修真有成的人并不少,像仙人周颠、武当祖师张三丰、铁冠子张中等等,都是有信史可征的人。 他拍了两下渔鼓,鼓声并无异处。 “我不能再妄用御神心法了,说不定我会自焚自爆呢!”他悚然地想。 如果真走火入魔,一切都完了。 人影出现在祠门外,是脸色苍白的凌波燕,失神般向他走来,惶然地说:“威远湖广那趟镖,有你插手我只好放弃了,后会有期!” “我还没决定是否插手呢!”荀文祥说:“不过,姑娘的实力较威远相去甚远,放手比较聪明些。” “我知道昨晚劫镖的人是谁。” “姑娘可以不说。” “说出来你可以在心理上有所准备。” “那就谢谢了。” “银龙纪年。” “邪道第一高手银龙?”荀文祥颇感意外。 他想起银衣使者柳如是,和玉骷髅毕天奇。同时,也想起了万里鹏的话,火焚祥云庄,那天晚上出现在葛仙宫的人都有嫌疑。 “正是他,他的党羽真不少。”凌波燕说。 “目下他在何处?” “出东关走东北小径,绕过义阳山北麓,便看到小河边的一座树林,倚林面水那座农宅,就是他们聚会的地方,南宫局主如果能找出线索,找上门去吉凶难料。” “反正今天的行程已经耽误了,回去看看热闹也是好的。姑娘打算何往?”荀文祥看着他问。 “回汉阳上船。荀爷日后途径云阳,希望能光临寒舍,我姐妹当尽地方之谊。”凌波燕诚挚地说。 “在下曾经到过湖广荆山,有机会真想到四川游方。听说四川的药材名列天下第一。届时如途径贵地,一定趋府造访。” “妾将倒履相迎,扫径以待。” 十绝剑手出来了,然后是凌云燕、迎春燕。 最后出来的是万里鹏等三个人。 所有的人皆神色萎顿,余悸犹存,论定力,凌波燕最深厚,可知内功修为也最精纯,所以比众人复元得很快。 万里鹏到了荀文祥身边,苦笑道:“兄弟,下次你再搬弄那玩意,可真要了我的命,你那鬼渔鼓简直是妖怪,不是人力所能抗拒得了的。” “下次再使用,可能要出人命。”他也苦笑,暗中决定不再用御神心法借渔鼓克敌了,万一控制不住,说不这定把自己的命也送掉。 同时,他觉得鼓声能够伤害自己人,真不宜使用了。 送走了云阳三燕,荀文祥将银龙劫镖的事说了,征询他们三人的意见,是否回信阳看热闹? 三人都同意了,立即转身返城,仍在小南门义阳老店投宿。 上午落店,而且是去而复回,连店伙也感觉出事态不寻常,难免令人心中不安,紧张的气氛已可从惴惴不安的店伙身上察觉出来。 这一进数间上房相当幽静,曲折的走廊,小小的院子,精致的天并,设有形态各异的盆景。 人走过去,可能会迷失在内,这一进本来就是招待眷口众多,辈分复杂,携家带眷旅客的房舍,形式有如独院。 四个人分住四间,四间房拥有一个院子,一座雅院的小天井,一座起居间,和一个面向天井的食堂。 这是说,四间房的门户都是错落不同的,要想彼此照顾真不容易,把前面的院门一关,便与店中其他旅客隔绝了。 天井三面有廊,设有玲珑的矮栏,古色古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