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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浩气荡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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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浩气荡江湖
作者:
诸葛噌吰
来源:
诸葛噌吰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3/7/24
当吕夫人见陶博公露了这手飞盘破柱的奇功,陡吃一惊,正不知该如何对答……
忽听耳边已响起了王牛儿洪亮的笑声,只见王牛儿边敞声大笑边向那根柱子大踏步走去,走到距那根木柱约一丈远处,停下来回头说道:“陶老朽这手玩意儿当真不惜,有看头!”
众人听他把陶博公自谦之辞的“老朽”之辞用来称呼陶博公,都不觉一楞,又听他接口便道:“老子也来玩一手!石门寨的诸位朋友和陶老朽也请赐一观。”
陶博公大怒,方说得一声:“你……”
却见王牛儿身形微蹲,舌绽春雷,猛喝一声“嘿!”举手向丈多远处那嵌进瓷茶托的木柱接连遥抓,那六个茶托竟一个接一个地向王牛儿手中急射而来,就象那里有人在用力抛掷似的。
王牛儿右手接住茶托,交到左手,左手却向相反方向,距他三丈左右的另一根木柱接连掷出,呼听一串“呼呼呼、笃笃笃”之声,片刻间,六个瓷茶托都如方才那样一般无二地嵌进了对面的木柱上。大厅上众人连连喝采,惊叹!直惊得陶使公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
忽听吕夫人道:“唉!老身算是开发眼界了;武学之道浩如烟海,谁也不能说是全知全能。‘坐井观天曰天小者,其所见者小也!’陶庄主,老身这话对吗?”
陶博公面红耳赤,连声说道:“对,对,正是如此。王大侠这手玩……这手神功,老朽……这个,老夫是十分佩服的!”
吕夫人已“那么,巴连,你就领路吧!”
众人跟在巴连之后,走到厅后的练武场中,自然分作了两起。
这时,陶博公已镇静下来,把手向吕夫人一拱,说道:“今天的事情,艺高者为强。如果依多为胜,石门寨与明霞堡双方丁壮不下数千,便打个十天半月,恐怕也难分高下。所以老朽愿与吕夫人相约六阵两决,败了四场便得服输。也不搞车轮战法,每人最多上场两次。吕夫人以为老朽这个办法还公道否?”
原来这陶博以深沉狡黠,虽然见王牛儿方才露了手深不可测的神功,但估计吕阳既不在场,自己、崔承佑和紫面虎黄惠定能胜得三场,加上可以两次上阵,赢面自然较大,因而提出了这个办法。
吕夫人胸襟坦荡,哂然一笑说道:“陶庄主大可放心,我们明霞堡哪能象市井无赖那样聚众群殴?再说,外子也前往贵寨去了。就依你六阵两决好了,贵方哪位先出场赐教,就清上吧!”
那赛孟尝崔承佑挺身而出,昂然说道:“久闻明霞堡主夫妇的金丝缠龙软鞭,天下无敌,本公子愿以一双肉掌领教一下吕夫人的鞭法!”
吕夫人鼻孔哼了一声,还未答话……
陶博公已大声喝叱起来:“荒唐!荒唐!简直是胡闹!年轻人真不知天高地厚。吕夫人的鞭法数十年前便已名震江湖,岂是你空手所能抵挡的?你如尊敬主人,便请吕庄主夫妇的高足出来同你对练一场,他用鞭,你空手也就是了。”
龚成听他师徒俩这么一吹一唱,便知他们想用话来挤兑明霞堡的人空手过招,以练就的那种诡异而霸道的掌力伤人,正打算用话揭穿……
田万胜已经忍不住站了出去,气冲冲地说道:“崔公子既然要空手过招,我明霞堡自然也是拳脚奉陪,用不着使软鞭来占什么便宜!”一弯腰解下软鞭上的如意扣,扯出黄澄澄的十三截软鞭向朱君实一扔,说道:“朱兄接着!”眼看着崔承佑道:“崔公子请!”
崔承佑故意高傲地瞟着田万胜说道:“田兄竟也敢和我空手过招,嘿嘿!不知你接得下我崔承佑几掌?”疾步上前,“青龙探爪”,呼的一声,直拍田万胜前胸。
田万胜恨他口出狂言,右脚后撤,斜身一掌推出。
两人都用足了十成内力,硬碰硬地对接一掌。
但听“砰”地一响,各自都震退了三四步。但崔承佑仅仅是受到了震撼,一经站稳即便无事。
田万胜却不同了,碰到崔承佑的掌心,便觉得好象触到了块烧红的铁,一股灼热的气流迅即弥漫全身,顿感心头异常难忍,目眩头晕,虽勉强拿桩站稳,实已受了内伤。
这时崔承佑再次扑上,“五丁开山”,从上而下举掌猛劈。田万胜咬紧牙关,向左侧身闪开,倏地一招“倒卷珠帘”,直踢崔承佑腋窝。
崔承佑见他不敢用手招架,心中大喜,身形侧绕,避招还招,左掌“燕山新雪”按向田万胜右肋。待田万胜撤步左移时,大喝一声,“惊雷击项”,右掌猛然斜劈肩井。
田万胜躲闪不及,奋起全身之力,左掌上挺,又是硬碰硬地对接了一掌。
崔承佑虽也被震退了两步。
田万胜却觉全身如遭炮烙,心慌气紧,再也立脚不稳,一个踉跄便坐倒在地。
崔承佑傲然冷笑,说道:“承让了!”
龚成先前见田万胜解下软鞭不用,便知他上了当,定然糟糕。现见他果然被崔承佑的怪异掌力所伤,连忙跃出将他挟回。
“大侠王留”王牛儿急步上前,伸军控在他灵台穴上,把浑厚无伦的内力,缓缓地自少阳胆经源源不绝地输入田万胜体内,助他疗伤。吕夫人见状,那颗悬起的心才放了下去。
此时,紫面虎黄恩走了出来,抱拳说道:“老夫见绿云老人的传人龚公子也在这里,意欲领教几招当年威震天下的‘过河刀’法,不知龚公子可赏赐教?”龚成见他出场,想起那天他领倭寇来攻打明霞堡时的那副猖狂模佯,甚是愤怒,当即快步走出,释然一声拔出碧寒宝刀,冷冷然地说道:“我这把刀削铁如泥,遇血方回。阁下可要小心些!”
那黄恩一脸狞笑,大声道:“把我的家伙抬出来!”
只见石门寨来人中走出俩个壮汉,肩上抬着一根粗如人臂,足足有一丈七八的铁杠子。
那黄恩双手一伸便抓了过来,斜斜举起,道:“龚公子请!”
龚成见了猛吃一惊,心里明白:“这狗东西早知我用的是宝刀,所以准备了这根又粗又重的铁杠专门对付我,实在狡猾可恶,看来我只有抢攻了。当下猛喝看刀,腾身跃起两丈余高,刀如磐虹,凌空直下,快速异常。只一招便响起了刺耳的尖啸声。那黄恩也大吼一声,双手挺杠向上一搅,“云龙闹海”,想把龚成的刀磕飞。那根沉重的铁杠竟被他使得如同木棍似的轻快灵动,内力确实惊人。
龚成蓦然在空中一个“云里翻身”,倒筋斗落地,一眨眼间,“青蛇出洞”,身体几乎贴着地平平窜去,已到了黄惠的右侧,“秋凤送叶”,碧芒掣动,一刀横削腰际。
黄恩向左大跨一步,双肘后挺,杠尾猛撞龚成前胸,这一招极为诡异毒辣。
但龚成的“过河刀法”乃绿云老人荟萃了少林的五凤朝阳刀,以及玄六和广成太乙剑的精华,包孕了上乘武学的真谛所独创的,岂同凡俗?
只见龚成在这惊心动魄的刹那之间,不退反进,闪电似的垫步升跃,避过了黄恩铁杠的陡然一撞,反臂振腕,一刀扎出,碧芒电射,直指内恩后心。黄恩举步前跨,转身一招“盘打”,铁杠势挟劲风,横砸龚成右膀……两人见招拆招,见式破式,满场劲风激荡,人影纵横,堪堪交换了四十余招。这黄恩手持铁杠,使重若轻,轮动如飞,极具威势,但用的却不是棍法,是以戳、拍、扫、搅为主。
在场的众人中,除了吕夫人外,就连陶博公也认不出他用的是“尉迟槊法”,无非是换“刺”为“戳”。其他的人就更不识了,都觉得他这铁杠上的招数古怪之至,似棍法非棍法,似枪法非枪祛,攻防进退之间井井有条甚是严密。
“尉迟槊法”本是马上使用,长于在成千上万人中冲锋陷阵,步战中却无人使用。紫面虎黄惠是军籍出身,上几代都是军官。自身虽然流落江湖,这套槊法却是自幼便学会的家传本领;加上他在黑道上闯荡多年,打斗厮杀的经验十分丰富,因知龚成身有宝刀,所以想出了这以重克轻,以长制短的阴毒法子。槊是十八般兵刃中的重器械,它长可以达到丈八,刀长无非三尺左右,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他特制了这根长有丈八,沉重异常的铁杠,用意便在此。也由于他身材高大,内力也了得,才能使得动。
但龚成虽不识他用的是“尉迟槊法”,却也看破了他用这根又长又重的铁杠的用心。所以在刀法上也相应地少用砍、劈,多用削、刺,把凌厉沉猛的刀势收敛起来,而尽力发挥轻灵飘忽的招数。
本来绿云老人龚养浩所创的“过河刀法”,就是从最上乘的刀法和剑法中融化而出,既有阳刚迅猛狠辣也有阴柔之飘忽诡异。因而黄恩的法子虽然阴毒,在奇正相生,刚柔兼具的“过河刀法”面前却没有多大的功效。
这时黄恩使了招“豹子翦尾”,铁杠反臂斜拍。龚成则“白虹贯日”瞬间变为“凤凰展翅”,一刀顺势斜削,只听“呛”地一响,约五尺长的一段铁杠已被削断。
紫面虎黄恩见势不妙,当机立断,一拧铁杠,身形前挺,被削尖了的杠头直向龚成华盖穴扎去。龚成向左横移,刀尖平指,刺向黄恩右肋。黄恩连使两个盘打,脱出险境,一晃杠头,又奔袭成前胸刺去,已把剩下的还有一丈二三尺长的削尖断械当作枪使。只见了或扎或刺,或绞或挑,脚下有时弓步,有时马步,有时又变为骑龙步、三七步,丝毫不见慌乱,把“单枪锁五龙”的罗家枪法使得十分纯熟,呼呼有声。
龚放眼见一刀得势,却被他把断杠当作枪使,左撩右刺,又稳住了阵脚,知道此人功力老到,技法精纯,实是劲敌。也振起精神,展开深微难测的过河刀法,与他放手抢攻。
只见龚成舞起碧寒宝刀,时而见刀不见人,转眼见人不见刀,起如大海扬波,落似金蜂戏蕊,纵扑如豹,闪跃如蛇,把碧寒刀使得快如飘风,身与刀合,电虹怒射。两人忽进忽退,又拆了四十余招,龚成看得分明,踊身一跃,“落地栽花”,左掌按向黄恩小腹,右手刀斜劈黄忠左肩。黄恩斜身撤步,用了个败式,拖杠急走,反臂上撩。危急之中,却忘了龚成手中是口宝刀,“呛”的一声,铁杠又被从中削断。黄恩赶忙倒跃三尺,一个懒驴打滚,又滚出数步,才一跃而起,逃开了破腹开膛之祸。一看左手握的一截,仅剩三尺有余,右手握的一截还有一丈多点。此时龚成已跟踪扑到,“跨海斩蛟”,碧寒刀从左至在削向黄恩右胯。黄恩向左后方急跃闪开,叱声“打!”将右手的铁杠向龚成奋力掷去,抓过左手那三尺余长的一截,斜跃数步,探臂急刺龚成的期门穴。龚成横刀拍落黄恩掷来的铁杠,身形略滞,见黄惠从侧面攻来,展刀一封。黄思沉肘转腕,又点向龚成天枢穴。龚成横移数尺,一刀斜扎黄恩左肋,待黄思侧身闪退时,身形一转,刀如旋风,变为“换巢鸾凤”,平削反挑,一招双式,迫得黄恩向右接连倒跃。
但那黄恩情急拼命,大吼一声,一招“绕步探阴”,反守为攻,后招源源而出,连续疾刺龚成阳白、大椎、命门、天突、风市诸穴,出手快,认穴准,忽进忽退,脸部肌肉抽搐,连眼球都红了。
这黄恩急中生智,又将这三尺多长的断械当作判官笔使,一阵急攻,招招刺穴,势如风狂雨骤。旁观的巴连、朱君实等不禁替龚成捏了把汗。
但陶博公、吕夫人等高手看了十余招后,便已看出尽管表面上黄思攻势很盛,但实际上每招都被龚成制了机先。不论他恶狠狠地刺向哪里,总被龚成轻描淡写地一招迫退。原来绿云老人龚养浩对点穴之术有绝高的造诣,龚成在他的传授下幼而学,长而练,本已十分纯熟;再加上又多次受到当世的取穴名家神医石焕章的点拨,对于点穴、打穴、拂穴、刺穴、闭穴中各门各派的手法,耳熟能详,无不烂熟于胸。黄惠要用点穴之法对付龚成,当真是班门理斧,自讨苦吃了。只用他目光稍注,肩臂略动,龚成便已知道他要刺何穴,有何变招,真所谓“棋高一着,缚手缚足。”
此时,两人一来一往又互拆了三十余招,黄惠反臂上戳,刺龚成的风池穴时,龚成陀螺似地一转。早已闪开,一招摆莲腿拍向黄恩右背,黄恩被迫左跃。龚成倏地耸身跳起,在空中又旋风似地一转,一缕碧芒闪过,碧寒刀顺势削向黄恩颈项。这招名为“快马追风”,快得来真如电光急闪,黄恩赶紧左肩栽地,右手挥杠硬格。龚成手向下一沉,那黄恩一声惨嗥,只见血雨飞溅,右手已齐腕而断。
就在这时,龚成突觉一股劲风夹着刺骨的寒气从背后袭来,急忙使了个“飞鸟投林”,斜身跃出丈余。
龚成猛回头见崔承佑正立在自己原来的地方,傲气十足地说道:“好毒辣的过河刀法呀!本公子也来空手和你玩玩。”
龚成愤怒地应了声“好!”
纵身正待上前,猛见人影一晃,王牛儿已插到两人之间,说道:“还是‘本老子’来陪你玩玩吧!”
崔承信一愣。说道:“你性本?”
王牛儿直眉瞪眼地道:“你杂种姓崔,却要称‘本公子’,老子姓王,难道就称不得你的‘本老子’!”
崔承佑险些把肺气炸,脸色铁青,更不再说,揉身而上。右掌一晃,左掌贴肘穿出,击向王牛儿腹部。此招名“叶底偷桃”;却突然左肘后缩,右掌闪电般地斜劈王牛儿的耳门,变作“缠边贯耳”。一虚一实,招数既极诡异,又极狠毒。直想即此一招,便致王牛儿死地。
如对手换了别人,十有七八会着了他的道儿;可是王牛儿所习的“六绝神功”,筑根基时讲究的便是凝神敏感,因感驭气。感觉之灵敏神妙,简直难以言传,不可思议。过招时几乎闭上眼睛,塞住耳朵,也能分辨出对方哪招是虚,哪招是实。
只见他挺立如山,一动也不动,就在崔承佑掌挟劲风,劈到他耳门不足一寸的眨眼之间,陡然向左前方大跨一步,崔承佑的右掌顿时落空。王牛儿身躯微转,“嘿”的一声大喝,向崔天佑当胸虚抓。崔承佑猛觉一股暗劲把自己往王个儿身前拉去,大骇之下方想后撤,却已身不由已地向王牛儿扑去。王牛儿又是双目圆睁,暴喝一声“哈!”掌随声发,声到掌到,反臂一击,“玄乌划沙”,快如电光石火,“嘭”地一响,结结实实地打在崔承佑右肋上,直打得他整个身子飞出五尺开外,肋骨尽折,五赃震碎,连叫也没叫一声,还没有落地便断了气。
王牛儿回头把电闪似的目光投向陶博公,说道:“陶庄主,现在该轮到你了!老子也来陪你玩玩!”陶博公见王牛和片刻间便把自己的爱徒击毙,心里又是惊,又是怒,但他心机极深,暗忖道:这个凶神功力之高,实出意外。如自己立刻与他交手,纵然取胜,也必大费周折,再与吕老婆子相斗,那就非输不可。君子报仇,十年不迟,倒不如把他避开,向吕老婆子叫阵为好。
陶博公主意一定,勉强干笑几声,说道:“王大侠要同老朽比试,未尝不可。然而老朽这次是专为领教明霞堡的武功而来,王大侠武功再高,也不是明霞堡的人,只好等老朽与明霞堡吕夫人了结今日之事以后,再另拣时日,恭请王大侠到敝寨一决高低了。”
陶博公老到深算,殊不知王牛儿天真未凿,对江湖过节固然知道不多,便是世俗规矩也大半不懂,把大眼一瞪说道:“不行!我既然在明霞堡,怎么不是明霞堡的人?难道老子倒是你石门寨的人?谁又耐烦另拣什么黄道吉日,无非是打上一架,又不是嫁姑娘,娶媳妇!你杂种连我王牛儿这关都过不了,又哪配同我吕奶奶过招?总之,今天我俩个定要先打上一架,如果你没有死,明天老子就到你石门寨去再打一架好了!”
陶值公见王牛儿夹缠不清,不禁又恨又急,连声“哼哼”冷笑,扬着脸说道:“可笑,可笑!,好个天下闻名的明霞堡,原来虚有其表。全靠外人来撑腰干,装门面!”
此言一出,巴连、朱君实、鲍春风等,连同经王牛儿以内力相助、疗伤复原的田万胜,全都“刷”地站起。
吕夫人却一摆手,喝声:“坐下!”
接着吕夫人冷冷地道:“我明霞堡是不是虚有其表,江湖上自有公论,恐怕也不是陶庄主一言可定的!王少侠虽然不是我明霞堡的人,但他是老身夫妇的好友绿云老人的传人。陶庄主带来的朋友们既然都算作石门寨的人,王少侠与我明霞堡的关系,也不见得比他们与陶庄主的关系更为疏远。陶庄主何妨与王少侠先比试比试,让他知道一下厉害,老身再来接庄主的高招也不算迟嘛!”
原来吕夫人为人十分沉稳精细。已看出王牛儿内功深湛,陶博公未必伤他得了;更看穿了陶博公色厉内荏,意图取巧,所以偏不受激。
话已说到这般地步,陶博公再也无言搪塞,把心一横,阴恻恻地对王牛儿说道:“那就不要怪老朽手下无情了!”立刻沉肩坐胯,气沉丹田,双掌平提,指尖相对,虎视眈眈地绕着王牛和侧身徐行。王牛儿涵胸拔背,如渊亭狱峙般屹立场心,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方。那陶博公绕了一圈,突然猛扑上前,迅如怒狮,暴喝一声,宛若空谷惊雷,震得在场众人耳鸣心悸。掌随声发,斜斜劈下。王牛儿左脚后撤,右掌横推,两人双掌相交,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王牛儿只觉一股巨力撞来全身骤然发热,如遭火灸,立脚不稳,身不由已地连转了两转,方才立定。赶紧深深地吸了口气。运息一周,灼热的感觉方得消除,不禁大吃一惊。
这陶博公所练的九九坎离掌,的确是上乘的武功绝学,他数十年修习不断,功力之深,已超过崔承佑数倍。这一掌又是竭尽全力,一击之威,不亚雷霆。但王牛儿练成的七绝神功,又达武学中登峰造极的境界,归真返噗,至精至纯,具有化解一切伤害于无形的潜能。所以硬接了一掌后,转瞬之间也便复原。相反,陶博公受到王牛儿内力的反震,只觉对方潜力暗劲,似狂潮巨浪般压体而来,“登登登”连退了三步,仍然站不稳,又退了两步,方能勉强站住,却已心跳加剧,呼吸急促,全身发软如欲晕倒。大骇之下,已经明白,此人内力之强,简直不可思议,远在自己之上,如果与他硬接硬打,必败无疑;只能以巧降为,乘虚而入,打他一个冷不防。
这陶博公打斗的经验和武学上的见识自然比王牛儿丰富得多,立刻满场游走,左盘右旋,越奔越快。时不时跃上前去,一阵快打,却又七虚三实,一见王牛儿要硬接硬架,马上连速变招侧击,忽上忽下,似左似右,招数诡异难测。只见他双掌翻飞,有时竖劈,有时横拍,有时双掌齐推,有时后发先至,而且有刚有柔。发右掌时隐隐有风雷之声,劲气激荡;出左掌时却轻同飘地,无声无息,一刹那间便已近体。陶博公使出浑身绝学,招招相扣,一时间竟然击出千招。开初千招以内,龚成等旁观的人都认为:陶博公既然在频频进击,必是大占上风,都为王牛儿担心不止。
但看到千招以后,使渐渐觉出实是陶博公处境不妙了。只见陶博公虽然屡次扑到王牛儿身前,攻势层出不穷,妙着纷呈,奇招迭见;但王牛儿进进退退,仅在方圆丈许之地,移步极稳,闪身极巧,出手短,发招准,变招迅捷异常。几乎每一招都只使到一半,就变作了另一招,恰好化解了陶博公的狠辣诡异的招数。拳击肘幢,手抓指戳,飞腿劈掌,施展得犹如行云流水般,略无滞碍。
吕夫人看得暗点头赞叹,龚成则诧异不已,牛哥从哪里学到了这套神妙的武功?两人不知不觉又拆了四五百招,头上都已冒出了蒸腾的热气。旁观众人大多看出,这两人已不再是招式上争强弱,而是要靠内力上定胜负了。
那陶搏公又何尝不知?俗话说“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夕”,他久攻不下,内力的消耗已较王牛儿为多,加上虽然有意避免和王牛儿硬拼掌力,但双方已斗到了一千五百余招,又哪能完全躲闪得过。所以迫不得已时,双掌相交的次数已达三十多次,每次都被震得心慌气逆,手麻脚软,暗中叫苦。又拆了二十余招,陶博公觑了个破绽,提起全身动力,抢步迫进,一招穿手掌,左掌直击王大儿小腹。王牛儿闪让不及,咬紧牙关,“垂杨拂槛”,全身挺立不动,也用左掌外挥。
“砰”的一声,又把陶博公震出了三步,自己也被震得晃了两晃,还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王牛儿举目向陶博公望去时,见他脚踏马步,全身乱抖,两眼微合,张嘴露齿,面如白纸。王牛地暗忖道;这老东西委实厉害,他摆出这个怪架式是使甚么功夫?不要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儿。于是,王牛儿大喝道:“你在捣甚么鬼了?你也接老子一掌!”“风送锦帆”,用足了十成真力,一掌推出……
这时王牛儿还不知道,陶博公剧斗了近一个时辰,同自己硬拼了三十二掌,受到的反震之力太大,内力已十去五六,方才被自己浑厚的掌力一冲,所发的阴寒之气,全部被逼回身上,正觉奇寒浸体,呼吸艰难,正在运功驱寒,哪里是使甚么古怪功夫?他见王牛儿一掌推来,只得憋足全身劲力,双掌相叠,狠命接住。
又是一声巨响,陶博公被震得倒退五尺,坐倒在地,双眼发黑,胸腹发闷,嗓子一痒,“哇”的一声,喷出了大口紫血。石门寨的人急忙奔去把他扶起,他又接连喷出两口血,脸色已变成一片蜡黄。喘息了半晌,才哑声道:“老夫认认认输,从今石……石门寨的人,决不踏进贵贵……堡地界半……半步。我们走,快……快走!”
吕夫人立起身说道:“走?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不过我们做事从来也不赶尽杀绝,你如把罪魁祸首玉罗刹伍灵芝和万欣那个背父作恶的不孝畜牲交出来,我还可以网开一面。不然的话,纵然我放你们回去,拙夫也正在你石门寨等着你算账哩!你说怎么办吧?”
陶博公呆了半响,只好说说“伍灵芝和万欣确实在我寨中,吕夫人如愿去石门寨捉拿他们,老朽不敢阻搁。”
吕夫人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们立刻一道前往!”便招呼龚成、王牛儿、樊伯康来,小声叮嘱道:“迟了恐怕有变故,你们三人骑上快马,从东堡小路先赶往石门寨,务必要捉住伍灵芝和万欣两贼;小樊师傅是认得这条路的,我和胜儿他们押着老贼走大路前去、”
龚、王等三人立刻出发,伏虎罗汉樊伯康一马当先,引路在前,急速驰往石门寨。
申时方过,已到了石门寨,守门的庄丁还想盘问阻挡,三人一齐动手,打倒了四个,抓住一个,吓得浑身发抖。
樊伯康喝问他明霞堡主在哪里,他说:“听说是在前厅同大太爷叙话。”
樊伯康叫他带路,三人跟在他身后往里走,进了两重院落,来到一座大厅前。只见厅前的大坝上,有两人正在虎跃龙腾般地拼斗。
一个是誉满天下的明霞堡主吕阳,正把金丝缠龙软鞭使得夭矫如龙,鞭影如山。所到之处,劲风呼呼,金霞匝地。那支长鞭在他手中或柔软如绵,或坚挺如钢,盘旋曲折,扫击低昂,宛如自具灵性的活物一般,伸缩自如,招数的精妙,使人叹为观止;另一个是樊伯康不认识的干瘦短小,一脸乖戾之气的老头儿。他满场游走,快如鬼魅,捷过飘风,竟似脚不沾地,是在水面滑行,风中飘荡一样。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出剑有声,剑芒闪烁,有时凌空而下,剑尖急颤,好像洒下了半空银雨;有时身剑合一,银虹怒射,又象快速掣动的电光。
相隔老远,樊伯康便似乎感到劲风扑面,寒气砭人,真有点不敢相信,世间会有这等出神入化的武功。
王牛儿一眼便已认出,这老头儿正是被神雕伍昆称作老怪物的“天罡一剑”朱环,暗道:这老杂种被我在鸡公山打跑后,怎么又到这里来了?本想立刻上前喝问,见吕阳和他正斗得火炽,伯扫了吕爷爷的兴,只得勉强忍住。
又看了一阵,忽见朱环面露微笑,吕阳却鬓角、鼻尖都冒出了汗珠;暗道不好,吕爷爷再打下去,恐怕要吃亏!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大喊“老杂种!你龟儿子跑到这儿来了?你方才打的不算,老子同你重新打过!”那朱环听到王牛儿的声音便是一愣,赶忙跃到一旁,不觉停了手。吕阳已同他拆了两千余招,因他手中是口斩金切玉的宝剑,吕阳必得把内力贯注于鞭身才可使软鞭不会被削断;所以斗到此时已隐感内力消耗太大,继续打下去,终将支持不住,见对方住手,也便住了手。
原来天罡一剑朱环是陶博公的师兄,当日在鸡山输给王牛儿后,便到石门寨来看师弟。
他脾气古怪,不理俗务,陶博公便设了间静室给他居住,每日只尽心款待便了。陶博公伙同倭寇攻打明霞堡失败后,便同师兄讲明霞堡吕阳仗势欺人,央求师兄替他入堡探看有何动静,朱环连续去了三夜,除见着南北两掌和龚成外,一无所获,也便懒得再去了。
今日陶博公去明霞堡,因恐堡中有事,便托他照料。吕阳等进来后,管事柴友贤自知不敌,赶紧把朱环请出与吕阳相见。
朱环见了来人后,把怪眼一翻,大模大样地说南北两掌、彭大先生和吕庆都是后生小辈,不堪一击,硬要同吕阳比武。吕阳问他伍灵芝、万欣的事,他说他一概不知,一概不管,这些事等陶博公回来后再说,只一味扭着吕阳要比试一番。
吕阳见他乖僻颠狂,不可理喻,满口“老子、杂种”,十分狂妄无礼,实在忍无可忍,也就同意比试。这天罡一剑朱环三十年前便名动武林,少林、崆峒、昆仑、岭南、峨嵋各派的名家高手,栽在他剑下的不少。尤其是武当派因在剑术上久负盛名,更屡次受到他的折辱。数月前在鸡公山李家坞,吕阳便听武当掌门流云道长说过,此人剑术之妙,内力之强委实在他之上,如不是王牛儿莫名其妙地把他打败赶跑,当时便要受辱。
所以吕阳同他一交上手,便全力以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斗到数百招后,两人都已明白,如以招数之精奥,身法之灵巧,攻守迅捷而论,双方正是旗鼓相当,无隙可乘,谁也难于取胜。这个朱环性子执拗,不分出胜负绝不会罢手。吕阳又断无放过伍灵芝、万欣之理,也是不胜不休。这样双方继续拼斗下去实际上已成了比拼内力功夫,谁的内力悠长,支持的时间便久,谁就可望得胜。于是反反复复竟激斗了一个半时辰,互换了两千余招之后,才被王牛儿岔断。
王牛儿知道朱环出口粗俗蛮横,一味谩骂,没有甚么道理可讲,要他明白,只有一法,那便是以骂对骂,以打对打。他踊身跃入场心,就横眉竖目地对朱环大嚷:“喂!你杂种认不认输?如不认输,鸡公山打的那一场抹了不算,老子跟你杂种重新再打一架,你龟儿子干不干?”
朱环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怪眼一翻,铁青着脸大吼道:“不打了,不打了!你杂种怎么不讲道理?才隔几个月,老子的功夫还没有什么长进,你龟儿子怎么又跑来找老子打架?再打老子还是要输,还打个屁!说甚么我也不跟你打,老子最恨的就是输!前次输了,到现在老子还在心里呕气。你龟儿子又想叫老子输,那无论如何办不到!天下还有像你这样死不要脸,异想天开,莫名其妙的人吗?老子又不是傻包儿,哪能输了又输?简直岂有此理!总之,老子就是不跟你杂种打!”
王牛儿说道:“老子不是说上次那盘抹了不算,我们重新再打吗?”
朱环连连摇头说道:“呸呸呸!老子最瞧不起的就是输了不认帐,上次老子已经输了,怎么能够由你杂种抹了不算,天下哪有这种好事?你想让老子上当,给天下的人瞧不起,说我天罡一剑朱环赢得输不得,是卑鄙无耻之徒,这简直是一厢情愿,痴心妄想!你杂种听清楚:我朱环不上当,说不打就不打,你就是给我磕二十四个响头,我也不跟你打,你杂种少给老子胡搅蛮缠,应该懂点道理!”
王牛儿瞪着他道:“你不打就滚远点,不准在这里管闲事!”朱环点头道:“这话倒还有点道理。”转身对柴友贤道:“柴管事,你们庄主回来,你对他讲:这小杂种来了,老子打他不过,认输,这就走了!”朱环一跺脚,“嗖”的一声,便越过了三丈多远处的院墙,接着又是身影一闪,象轻捷的鸟儿一般翩然而逝。
众人听他两人满口“老子”、“杂种”的乱嚷,尤其是听到素来横不讲理的朱环,此时却反而口口声声要王牛儿讲道理,都觉好笑。又见这名震江湖数十年的老头子,竟在王牛儿一顿叱喝之下,服服贴贴地走了,更感骇异。那彭大先生和李飞军见朱环一走,立刻双双抢到柴友贤身边,伸手扣住他两支手腕。柴友贤骤出不意,待到惊觉,腕脉已经受制。彭大先生喝问道:“伍灵芝和万欣在哪里?快把他们交出来!”柴友贤若着脸说道:“都在后院的花园中。”
吕阳沉声道:“谅他也逃不掉,放开他,领路!”
柴友贤只得乖乖地领着众人来到后院花园,见丫头、仆妇正乱作一团,一片惊惶。见了柴友贤带着众人来此,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乱嚷:
“柴管事!杀了人啦!”“不得了呀,那崔太太好凶哟!”“崔太太把万公子抓走了!还把冬玉也杀了,夏绿也被她一脚踹得起不来了!”
柴友贤忙大声喝住,追问伍万两人的下落。
一个口齿清楚的仆妇才说道:“方才崔少奶奶不知为了甚么,铁青着脸冲到万公子住的楼上,叫万公子赶快跟她走。万公子答得慢了点,便被崔少奶奶接连打了几个嘴巴。冬玉夏绿去劝,也被崔少奶奶一剑杀死,一脚踹倒。崔少奶奶便拖着万公子飞也似的从后门跑了。”
柴友贤急忙领着吕阳等到了后门,见门外有条小路曲折地通向竹林,忙顺路追去,出了竹林,四望无人,那路不远处岔着两条,一条伸向东北方,一条伸向西南方。
吕阳沉吟道:“往东北去的这条,大概是通四明山的小路,往西南走的多半是通明霞堡和薄潭镇的大路,不知这贱人走哪方。这样吧,陆老弟、李老弟和彭贤侄,你们往东北追,如到了四明山还没有踪迹,便暂且回堡,其余的跟我往这边追!”
于是分作了两起,吕阳等造出了四里多,又见了条岔路,这下连吕阳也犹豫了。
吕庆说道:“爹,这条小路是向北走的,该是到东阳县去的。”
吕阳点点头道:“对!庆儿,你同我从这条小路再追一段。”回头对伏虎罗汉樊伯康道:“你同龚成、王牛儿顺着大路追,如天黑了都没追上,便迳直回堡好了!”
三人齐声应道:“是”,便沿着大路奔去。
开初是樊怕康在前,奔出五六里后,樊伯康已落在龚成后面三丈多远,龚成又落在王牛儿身后七八丈。
又跑出了两里多,王牛儿忽然欢叫:“看见了!前面就是那两个狗东西,公子、樊师哥,快追!”
原来三人已跑过了丘陵地带,到了地势平坦之处,已经望见前面有两个人影在没命地奔跑。前面的那个一身红衣,满头青丝,正是个女的。三人精神大振,脚底加劲,如脱弦激矢般往前飞驶,眼看距离在迅速缩短。
前面跑的两人果是伍灵芝和万欣,听到王牛儿一嚷,两人也加快了脚步。那玉罗刹伍灵芝的轻功出自神雕伍昆亲传,自然十分了得;但万欣却极平庸,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要再快也快不了了。
伍灵芝带着万欣同逃,本意是把他作为要挟万表和俞大功的人质,现在一看反而成了累赘,于是顿起毒念。她边跑边往两边看,见右前方出现了一座树林,心中大喜,扭头便骂万欣:“傻瓜!怎么总是顺路跑,你快向左跑,那边可以躲起来,快!往左跑,不要总是跟着姑奶奶!”那万欣急得如丧家之犬,早已六神无主;方才见伍灵芝拔剑杀人,对自己张口就骂,举手就打,凶悍已极,畏之如虎,对她的话就如奉了圣旨一般,赶紧抹头便在左边田野里跑去。
那伍灵芝却猛提一口气,施展开“燕子抄水”的轻功。直向右前方的树林急窜。钻入林中后,她却不往深处奔逃,偏向左一拐,就在林中小路分拣了株树跃了上去,钻进叶浓枝密处紧伏不动。
王牛儿见伍万两人分头逃窜,不禁停了一停。等他想起万欣好追,伍灵芝难捉,仍向伍灵芝飞扑过去时,已经慢了。眼见伍灵芝狠命一窜便进了林中,王牛儿身形起落,也似一阵疾风扑到林边,入林一看却踪迹全无,不闻声息。他不加思索地急忙向密林深处奔去,不多一会儿就已穿林而过,但也不见伍灵芝的身影,这条路却伸向远处的一座小山。
王牛儿虽然明白伍灵芝决不能跑得这么快,但看到这条路旁也有几处竹林、矮树,便猜想伍灵芝也许躲藏在里面,于是便顺路摸索过去。
伍灵芝在树上看到王牛儿慌慌张张地向树林深处奔去,心中大喜,暗想:这个笨蛋果然被老娘蒙住了,就把你们几个鬼崽子累死,也休想碰到老娘身上一根汗毛!仍然隐伏不动。等了一阵,一个背插锯齿刀的壮汉也窜了进来,伍灵芝却不认识。这人比较精细,一面喊“王师弟!”一面在林子深处穿来插去,东张西望地察看。
伍灵芝见了暗自惊心,更不敢动弹。这人兜了两个圈子后,也急急奔出了林子。
伍灵芝松了口大气,十分得意:幸好老娘估计他们只会留意深处,不会注意路边,偏选了棵就在路边的树!再隔了一会儿,见龚成又匆匆地边喊“牛哥、樊师兄”边向林子深处跑去。伍灵芝想,万欣这个绣花枕头十有八九已没命了,不然性龚的小子不会来得这么快,这事真被她猜着了。
龚成遥见伍万两人分左右飞逃,王牛儿继续去追伍灵芝,他就回头对樊伯康喊:“樊师兄!你去帮牛哥捉伍贱人,万欣交给我就是!”
那万欣听到喊声,已知是龚成,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向前跑去。但他早已跑得筋疲力尽,心里一惊,更是跌跌绊绊,在田野里深一脚浅一脚地乱窜。跑出十多丈远,突见面前是个泥塘,约有两丈多宽,心里一惊,回头望去,见龚成如飞鸟般地向自己赶来,怕得要死,一咬牙,踊身便向对岸跳去。他平时沉缅于酒色之中,本没有认真练过武功,此刻又巳累得半死,哪里跳得过去?只听“噗”的一声,两脚已陷进泥淖中,还在继续下沉,赶忙用力向上提脚。殊不知一使劲,那地里“卜卜’发响,陷得更快,泥淖竟已沦到腰间,身子直往下落。慌得大喊道:“龚贤弟!快来救我!救命呀!救命啊!”
龚成在三十丈外,听到万欣反而喊他救命,一声比一声凄惨,心下大奇,虽不知什么缘故,仍是如飞赶来。到塔边时,只见万欣在塘心,一脸恐怖之色,泥淖已淹到他的脖子,瞬息间便已没过了鼻子,再一眨眼便甚么都不见了,只是还在冒出水泡。
龚成知道这种稀泥潭,四川叫“烂疮田”,其中最厉害的,休说是人,就是狸猫落到这种泥淖中,手脚被稠浆烂泥粘住,全无着力之处,越挣扎陷得越快。
此时龚成手中既无长竿之类,万欣又已泥浆没顶,还有什么法子可想!龚成见了万欣死时的惨状,也不禁凄然,叹了口气,道:“自作孽,不可活!只是苦了洁珠大姐了。”想起万欣之罪,一大半也是由伍灵芝主使,立觉义愤填膺,便匆匆向小树林那边赶去。
伍灵芝见龚成也追出树林去了,才溜下树来,毫不迟疑地奔上大路,直往蒲潭镇赶去。心想:等你三个笨蛋到了那边山上,发觉上了当时,老娘早已走得远了。暗忖幸亏今天追来的不是鬼神愁南廛,如果有这奸刁无比的坏种在内,老娘这障眼手法恐怕瞒不过他。正在想得出神,突听前面有人大喝:“呔!伍灵芝,你这婆娘还想往哪里跑?”伍灵芝一惊,看时,正是南廛飞扑而来,手中提出两把亮晶晶的匕首。
南侵正是从南京赶回到明霞堡来,中午在蒲潭镇吃了饭,因见天色还早,同掌柜的谈得起劲,多喝了几盅酒,一路走得不紧不慢的。
忽见玉罗刹伍灵芝远远地快步而来,衣衫不整,尘土满身,一脸是汗,虽不明原因,但也可断定她是狼狈出逃,因此拔出匕首便向前堵截。伍灵芝见了南廛便知不好……
此时后有追兵,旁无帮手,狂叫一声:“姑奶奶与你拼了!”直冲南廛身前,“刷”的一剑,“樵夫指路”,疾刺帘泉穴。待南廛向左闪身,一招“夜叉探海”,长剑下指又刺左膝。招数未老,忽地翻身一剑,“银河下泻”,连劈带削,斩肩井,划右肋。这三招迅如飘风,兔起鹘落,又阴又狠。
南廛早知伍灵芝是武林中一代大家神雕伍昆爱女,武功不凡,并曾与她几次交手,从来也不敢轻视她,却也没料到她出手如此狡诈凶狠,虽然避过了前两招,第三招却没有完全避开。只听“嚓”的一声,右肋处已被剑锋削中,衣破数重,若不是贴身穿着驼龙铠,必定已受重伤。
伍灵芝一剑削中,大喜过望,却见南廛退而复进,宛如未觉,一招“狸猫上树”,双匕连环刺出,上刺面门,下插胸脯,白光闪闪,红穗飘飘,来得又快又猛。伍灵芝大惊之下,“蹋身旋磨”,身体风车似地一转,“金蛇吐信”,挺剑平刺膻中穴。那南虞竟然不封不避,反而纵身前扑,满脸讥笑。
伍灵之心方一动,剑尖已经刺个正着,只觉碰上了什么坚韧之物,半身都受到剧震,虎口酸麻,长剑也被顶得一弯,如不是收招迅速,连剑也会碰折。南廛却已如旋风似地扑到,“猛虎抱头”,右匕扎太阳穴,左匕扎肩井穴。伍灵芝缩颈藏头,赶紧竭力斜跃,但左膀已被刺进半寸多深,鲜血渗衣而出。伍灵芝一抹头便向田野间飞跑,却听前面有人大喝:“伍灵芝“你跑不脱了!”伍灵芝一看,前面数十丈外,王牛儿、龚成和那个自己不识的壮汉正从三面向自己围了过来。
她脑中闪电似地转着念头:南廛这老贼固然难缠,龚王这两小子也极不好惹,看来只有从这个提锯齿刀的家伙身旁夺路逃命了。
当下发疯似地狂叫道:“姓龚的,姑奶奶和你拼了!”玉罗刹伍灵芝恶狠狠地向龚成面前冲去,又接连向王牛儿和身后的南廛掷出柳叶飞刀。陡然一翻身,咬紧银牙连纵带跳地扑向那个壮汉,“后羿射日”,一剑狠刺。忽眼见那人好象招架不及,仰身倒跃,却突然一脚弹出,正踢在已闯到身侧的伍灵芝右胯上。
这一招“罗汉跷脚”力道不小,把伍灵芝踢得踉踉跄跄地斜着退了三四步,正撞进从侧面追来的南廛怀中,倒把南廛吓了一跳,赶紧回匕猛札。那伍灵芝只觉左胸剧痛,便已魄散魂消了。
当晚初鼓已过,南樊龚王才带着伍灵芝的首级回到明霞堡,并把万欣陷死泥潭的事也禀明了吕阳夫妇。
吕阳与众人仔细商量后,决定把铜根将军胡睦处死,将玉罗刹伍灵芝和他的头,都悬挂在明霞堡外示众,以为替倭寇作帮凶、奸细者戒。
龚成、王牛儿在明霞堡住了一些时日,要回南京时,吕阳夫妇和南廛定要亲自相送。
到了南京后,才对龚王言明,他们两位老人家是特意前来为媒,求俞大功将慧珠许给龚成,南廛的义女青荷许给王牛儿;又因怜惜洁珠的缘故,特向万表、俞大猷说明万欣之事的原委,对洁珠和外人则说万欣是在倭寇攻打明霞堡时死于乱军中的。
正是:
胜负早决,戆言惊世心终服;
生死相争,手刃游魂事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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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身具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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