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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迢迢江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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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迢迢江湖路
作者:
诸葛青云
来源:
诸葛青云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7/9/6
金仲池正容问道:“老前辈能否将来历先行赐示?”
老人轻叹一声道:“老朽刁成,绰号‘擒龙手’。现任飞龙帮总巡察之职。”
金仲池一听到“飞龙帮”三字,不由心神一震。
尽管他是生长于忧患之中,对外来的刺激已养成一种逆来顺受的习惯,但“飞龙帮”这三个字与他的关系太密切了,无论他如何力持镇静,神色之间,还是免不了有点异样的表现。
阅历丰富的“擒龙手”刁成,虽已看出对方的表情有异但时间已不容他另作抉择,除了暗中起了一点机心之外,只好故装不觉地,接着说道:“现在,咱们说到正题。这半枚金币,是今天这一笔交易的票物,务请老弟你于三个月之内,亲自送到湖南岳麓山飞龙帮总舵,面交帮主‘九现云龙’祝千秋手中。”
这时,无论金仲池如何镇定,也不由他不悚然一惊地,脱口问道:“送往飞龙帮?”
刁成依然故装糊涂地道:“是的!飞龙帮!此行任务,虽然难免冒点风险,但老弟你是局外人,敌人不会疑心到你。万一给敌人查到了,你只要实话实说,也不致危及你的生命,而且完成任务后,以你的资质和秉赋之佳,必然得帮主垂青,可能还有你意想不到的好处哩……”
“擒龙手”刁成的语声逐渐低弱,脸色也再度转为苍白了。
但此刻的金仲池却已深深陷入矛盾的痛苦中,心中正在电旋地转念着:“飞龙帮,这为我的杀父仇人所盘据着的‘飞龙帮’,我能为他冒着风险将这半枚神秘的金币送去么?”
“如果我不送去,对目前这垂死的老人,又如何交代呢?”
“虽然他对我所施的恩惠是出于他的强迫,但受惠的,毕竟是我自己,我能因上述原因,而拒绝他的要求么?”
“不,我不能使一个有恩于我,而即将死去的人失望!尽管这是一宗未经我承诺过的交易,纵然拒绝他,也不构成失信或负恩,但毕竟有亏于恩怨分明的大丈夫行径,我必须代他将这半枚金币送去,借此机会去探查一下‘飞龙帮’的实况,也是好的……”
他这里方自心念电转,“擒龙手”刁成却又微弱地接下去道:“至于那一块金牌,为本帮代表帮主的令符,你一过长江,如遇本帮中人,出示此牌,当受到隆重的接待和保护。此外,老朽行囊中还有散碎银钱和金叶子二百两,这些,一并相赠,至于老朽这付臭皮囊,不必移动,劳驾搬些石块将洞口封死就行了!老弟,老朽的生命已是有限了,如有什么疑问,就快点问吧!”
金仲池想了想道:“这半枚金币是作何用场的?”
刁成道:“这问题说来话长,来有不及说明了!目前我能告诉你的是它非常非常重要!”
金仲池剑眉一蹙道:“那么,您方才所说的敌人是谁呢?”
刁成道:“是‘三才教’的大批高手。”
金仲池道:“您都不行,我能逃过他们的手掌?”
刁成道:“你是可以的,来路上我已做过手脚,短时间内不致追到这条路上,纵然追到这条路上来了,也不致于怀疑到你。”
刁成的语声越来越微弱了。
金仲池略一沉吟道:“目前是什么地方?”
刁成接道:“这是嵩山峻极峰的一个隐秘之处。由此出山往西走,即为你要赴令友之约的登封城……”他的语声已低弱到几乎听不清了。
但就在此时,他的脸色突呈一片艳红,精神也似乎强盛了很多。
金仲池不知道这是人死前的回光返照现象,还以为对方又有了转机哩!
金仲池方自微微一愕,刁成又平静地接道:“老弟,你此行任务虽担点风险,但你于一夜之间,增加三十年功力,并有三招旷代掌法,也算不吃亏了!”
略为一顿,又接道:“虽然,老朽相信你必能代老朽完成使命,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老朽已经将本身功力转注于你时。以特殊手法点了你的‘京门’要穴,目前你虽一无感觉,但一过百日,即将呕血而死!”
“所以,你必须于百目之内,将半枚金币,送达祝帮主手中,并请求祝帮主替你解开被制穴道,因老朽的这点穴手法,是祝帮主所传,此外无人能解……老弟……事非得已……你得原谅……”
话没说完,身躯一仰,已自溘然长逝。
此时,夜尽天明,但风雪未止,而且比夜晚更为凌厉了!
金仲池目注刁成的遗体,良久良久,一声长叹,起身收拾什物,然后搬来一些石头,将石洞封死。
此刻,金仲池才相信刁成所说已增加三十年功力之语了。因为当他搬运石头时,对平日自认无法搬动的巨石,如今搬动起来,竟轻如无物似的。
他不由又是感慨,又是迷惘地,面对封死的石洞一阵默祷之后才深深一躬,撒开大步,冒雪出山而去。
金仲池于奔驰间默默估计,由嵩山往湘境的岳麓山,就是一个平常人,百日的时间也足够了!如今自己平添半甲子功力,时间方面,更是绰有余裕,何不先往登封城,看看那位“小孟尝”甘永年大侠,是否还在等着?
他,念定之后,立即展开脚程,向登封城方向,疾奔而去。
他一面奔驰,一面注意留在雪地上的足痕,居然只有三分左右的深度,不由对自己的平添三十年功力之事,又增加几分自信。
须知金仲池自幼得“阴阳神掌”廖镇西的薰陶,武学内功都已奠下良好基础,自己的盟叔遇害后的七年中,他虽然为了生活,处于颠沛流离之中,却未放过研练的机会,所差的,仅仅是真力火候与阅历而已!
此刻,这一平添半甲子功力,无异是猛虎添翼,已可与江湖上一般一流高手,一较长短了。
当日巳午之交,金仲池已到达登封城中。
但当他找到“小孟尝”甘永年与他约定的那家群英客栈时,甘永年却已走了两个时辰了。他细加忖测,可能是甘永年认为自己对他没有信心,才没赴约,所以他等了一宵之后,话也不留,就迳行离去。
当时他开了一个房间,决定暂时住下,等风雪停了再走,同时也可利用这时间,将新学的“风雷三掌”加以参研细阅。
他盥洗进餐之后,掩上房门,将怀中的油纸包打开。
首先,他拈起那半枚金币,详细端详着,那是由一枚完整的金币以内力折断的,上面除了一个残缺的太极图外看不出一点名堂来。
然后,他摊开羊皮纸卷,对上面的图形注解详细揣摩一番之后,不由震惊得呆住了。
须知“阴阳神掌”廖镇西,以掌法称绝武林,金仲池既受其薰陶,对于掌法,也可算是半个行家,自然识货!
眼前这三招九式掌法,的确有神出鬼没之妙用,怎不教他惊喜莫名?
掌法共分三招:第一招“雷动万物”,第二招“风雷交作”,第三招“雷厉风行”,每招有九个图解,并详注其精微变化的要旨。
于是,金仲池将全部精力和时间,都贯注在这三招二十七式掌法之上,希望尽速将其练成之后,才起程赶赴三湘的“飞龙帮”去……
风雪一直继续了三天三夜。
金仲池就埋首斗室之中,潜心研练“风雷三掌”。
可是三天工夫,他仅仅学会了第一二两招,而且对这两招的精髓,还不曾完全领会,至于那最具威力的第三招“雷厉风行”,却还不曾开始研练哩!
这是第三天的上灯时分。
当金仲池正在聚精会神地,苦思两招掌法中的精微变化时,右边房间中却传出一阵粗狂的的声音道:“我说老胡,尽管开怀畅饮吧!‘擒龙手’刁成已中咱们总督察的‘蚀骨玄阴掌’,绝难活过十天之外去,纵然他幸逃不死,此去三湘,千里迢迢,以他负伤之身,也绝难逃过本教所设的天罗地网!
我所负责的这一条路又不是他必经之路,如今大雪封途,不乘机好好地逍遥一番,岂非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来来来!干杯!”
金仲池暗中悚然一惊,自己只顾专心研练掌法,对于隔室中几时住进了客人竟不知道。何况,从这两人所说的语意听来,显然还与自己此行任务,大大有关系哩!
他念转未毕,另一个沙哑的口音道:“老王,说话声响低一点行么?”
那粗犷的语声道:“老胡,你真是越来越胆小了!此间靠近少林寺,又是‘武林裁判庭’的所在,江湖两道之间,谁也不致派人到这儿来做什么工作!”
“至于隔壁所住的,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乡巴佬,这种杀人放火之事,他听听都会发抖,还有胆量多管闲事么!”
那沙哑语声道:“话是不错!但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略为一顿,接道:“唔!说来也真怪,那‘擒龙手’刁成,不过是‘飞龙帮’中一个总巡察,竟能在承受咱们总督察的一掌之后,还冲出本教十多位高手的包围……”
那粗犷语声插嘴道:“老胡,看来你对‘飞龙帮’的一切,委实是太隔膜了!须知‘飞龙帮’中的‘擎天一剑’金杰、‘阴阳神掌’廖镇西、‘擒龙手’刁成和‘及时雨’公冶光等四人,为该帮的大四支柱!
而这四人之中,论心机,以公冶光最多,论武功,则以刁成首屈一指。你只要由该帮以龙为名,帮主‘九现云龙’祝千秋以龙为外号,而刁成竟毫不避讳地用上‘擒龙手’的外号一事上略加忖测,就不难明了其中原委了!”
沙哑语声轻叹道:“‘擎天一剑’金杰早已不明不白地全家遇害,‘阴阳神掌’廖镇西生死下落不明,如果这‘擒龙手’刁成再一死去,该帮四大支柱只剩其一,看来‘飞龙帮’的瓦解已是旦夕间事了呀!”
粗犷语声道:“是啊!那时候,‘三才教’一统天下。你我也可以弄个把分坛主,过过独当一面的瘾了!”
沙哑的语声道:“只是那刁成身上究竟带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值得本教如此大力追搜……”
粗犷语声道:“详情我也不知道,据说是一件足以影响江湖二大派之间,实力互相消长的东西……”
陡地,另一个清脆的语声,由门外截口清叱道:“王平大胆!”
金仲池正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对那半途打岔的人深表痛恨,本想由壁缝中瞧瞧隔室的情景,但因深知对方都是三才教中的高手,未敢莽撞……
只听那王平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属下该死!”
那清脆的语声道:“叫你们追查敌踪,却为何躲在客栈中,妄谈机密?”
王平答道:“属下们正准备出去追查……”
清脆语声冷哼一声道:“你们知道那‘擒龙手’刁成,走的正是这条路么?”
王平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属下也听说他们前两天……唔……是前两天跟……跟一个人走在一起……”
清脆语声道:“跟什么人走在一起?”
王平的语声更结结巴巴了:“是……好像……是一个少年人……”
“真的?”
“属下怎敢欺骗小……”
“小什么?”
“小的该死!”
“那少年人查出来没有?”
“他……他就住在隔壁……”
这位仁兄情急之下,一阵信口雌黄,他自己固然是暂时交了差,可将金仲池整惨啦!
这意外的事使金仆池如受雷击地,浑身一颤。
但他生长于忧患之中,对承受意外打击的镇静工夫,有惊人的成就。
此时,他知道逃避已决不可能,匆促间,脑筋一转,立即取过一块抹布,将羊皮纸卷、金牌和半枚金币匆匆包好,顺手将其向灯台边的竹筒灯座与铁丝之间一插,随即和衣倒在床上,蒙头睡上。
这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目前情况,逃既不可能,这房间中又别无隐藏证物之处,灯座边虽太过显目,但一般人搜寻东西的习惯,通常都是注意死角而忽略明处,何况这三样东西体积并不大,外面又包着一块又脏又黑的抹布!
他这里刚刚收拾好,“碰”地一声,房门已被踢开,鱼贯地走进三个人来!
为首一人,一身劲装,满脸剽悍神色。
第二位却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雪白长衫飘指,黑缎方中巾,嵌一块晶莹的翠玉,衬托得俊美、飘逸,兼而有之!
尤其难得的是,如此大雪纷飞的数九寒天,他竟穿一袭白绸长衫,不但不见一点瑟缩之态,反而更显得格外精神!
最后也是一个劲装壮汉,横刀守在门口。
金仲池故装骤于惊醒似的,由被窝中探出半身,张口结舌,注视着这三位不速之客,星目中满是惊恐神色。
那为首的劲装壮比汉,向金仲池一声断喝:“小子!别装蒜了!给大爷滚起来!”
金仲池索性装佯到底,一手抓过枕畔的小包袱,紧搂怀中,浑身发抖地道:“好汉爷……请……请饶命……”
那白衫少年温声道:“别怕,我们不会杀你。”
转向劲装壮汉道:“王平,仔细搜一搜,别吓他。”
王平一把夺过金仲池怀中的包袱,迅速打开,一阵搜寻,但里面除了一些换洗的衣衫之外,只有那二百金叶子和一些散银。
王平虽然没搜到他所要搜寻的东西,不但没一丝沮丧神色,反而双目发亮地笑了。
这位仁兄方才在白衫少年面前所说的话,本来就是情急之际的信门胡诌,搜不出所需要的东西,自是他的意料中事,所以他一点也不失望,而那黄澄澄的金叶子,却使他意外地以为财神照命,心中冒着狂喜!
这时,金仲池故意哀声向白衫少年求告说道:“好……好汉爷……这……这是家父毕生心血所换来的……”
那白衫少年一直冷眼注视王平的神色,闻言之后,漫不经意地打断金仲池的话道:“莫发愁,我不会要你的金子!”
语声一顿,向王平叱道:“王平,你发什么呆!搜呀!”
王平如梦初醒地一个哆嗦,恭声道:“属下遵命。”
但他将枕头、被子、金仲池的衣袋,以及房中一切隐秘的地方都搜遍了,却偏偏漏下那灯座旁的一个抹布布包,而更可笑的是,这一个灯座,还正端在他的手中东寻西觅哩!
这期间,金仲池的一颗心,可快要跳出口腔了。
他只有默默祈祷“擒龙手”刁成的在天之灵,暗中保佑,否则,自已小命固然难保,刁成所交的任务,势将永远无法完成……
同时,他也暗中凝聚功力,只要对方一发觉灯座旁的秘密,他将立即不顾一切地孤注一掷。
固然,眼前的形势是敌众我寡,而且对方功力深浅也不知道,自己虽已平添半甲子功力,并已练成两招旷代掌法,但究竟能发挥多少威力,仍属茫无所知,真要硬拼的话,胜算可说是渺茫得很,但总不能坐以待毙!
也幸亏他自幼生长于忧患之中,从小养成一种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坚定性格。
此刻,尽管他内心之中是万分焦急,表面上那一份故意装成的惶恐神色,却是一点也没受影响。因此,任凭那白衫少年的锐利目光,一直在他和王平二人的脸上,来回扫视着,却并未看出他伪装的破绽来。
一直等王干将灯座放回原处,他才将暗中聚绷着的心弦放松,默提的全部功力,也随之散去,依然装着无比困惑的惶恐神色道:“好汉爷,你们究竟要找什么东西?……”
白衫少年一声冷淳,面寒似冰地叱道:“王平,你知罪么?”
王平神色惶恐地躬身道:“属下探事不实,愿自请处分。”
白衫少年冷笑一声道:“‘探事不实’!你说得多轻松!”
王平一个哆嗦,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白衫少年双目中寒芒暴射地道:“方才当你在隔壁向我说话时,语声结结巴巴,目光四处溜转,当时我虽已断定你必心怀鬼胎,却未料到你竟敢信口胡言,欺蒙上司!”
话声微顿,厉声接道:“王平!你知道自己所犯的律条么?”
王平已是吓得脸色如土地,连连叩首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请……请小……”
白衫少年沉声截口道:“胡四听令!”
门口的劲装壮汉躬身道:“属下敬候差遣。”
白衫少年冷然地道:“立将王平押回总坛,交刑堂议处!”
胡四恭声答道:“属下遵命。”
他口中答得爽快,但脚下却并没有挪动。
白衫少年勃然变色道:“胡四,你敢抗命?”
胡四垂手恭答道:“属下不敢!”
白衫少年道:“那你为何还不走?”
胡四道:“属下有下情上禀。”
白衫少年眉头一蹙道:“说!”
胡四一指灯座旁插着的抹布布包道:“属下见王平方才搜查时,似乎漏下这一处未查过。”
胡四的话声像一把无形的巨锥,击在金仲池的天灵盖上,脑门里“轰”地一声,几乎使他急晕过去。
但就当他再度默提功力准备应变时,那白衫少年却目光向灯座旁一扫,冷然微哂道:“看不出来,这些地方,你倒是蛮细心呀!”
“轰”地一声,金仲池的脑门里,似平又挨了致命的一击,但他表面上却是不露一丝痕迹。
胡四受宠若惊地方笑道:“属下不过是旁观者清而已……”
白衫少年沉脸截口道:“胡四,方寸王平所说,听说‘擒龙手’刁成与一个少年人走在一起之事,你也听到过么?”
胡四面色大变地道:“属下没……没听过……”
白衫少年道:“你跟王平走在一起,王平听到的话,你为什么没有听到?”
胡四惶恐地道:“属下确实没听到。”
白衫少年俊脸一沉,寒声叱道:“胡四,王平蒙蔽上司的罪名已定,你如果为了一块臭抹布背上另一个罪名,值得么!”
胡四机伶地一颤,垂首躬身道:“属下该死!”
白衫少年声色具厉地道:“没用的饭桶,还不快点滚!”
胡四喏喏连声,深深一躬之后,押着王平走出房间。
当这两人走出门口时,白衫少年峻声道:“立刻起程,不许稍停!”
“是!”
白衫少年挪过木凳坐于正在暗自连道侥幸的金仲池对面,目光如电地凝注金仲池和声问道:“兄台尊姓大名?”
金仲池心念一转道:“小可姓池,单名一个金字。”
白衫少年道:“哦!原来是池兄——池兄是南方人吧?”
金仲池道:“是的!小地方长沙。”
白衫少年道:“池兄由何处来?现欲往何处?”
显然,这白衫少年虽然将部下遣走了,但对金仲池似乎还存有某些疑念。
金仲池尽管不惯悦谎,但眼前形势却不由他不一时从权而破例,方才已经报了一个假姓名,此刻在心念连转中顺口答道:“由开封来,回原籍省亲。”
白衫少年绽颜一声娇笑道:“由开封往长沙,却绕道来登封,池兄对回籍的路径,大概还没弄清楚吧?”
白衫少年虽然是含笑说话,但他内心的疑念似乎越来越深了。
金仲池神色自若地道:“小可起程之前,受一位父执之托,送封信前往嵩山,所以才绕道登封,倒教尊驾见笑了!”
白衫少年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收信的人是什么人?”
金仲池道:“是‘武林裁判庭’的护法‘小孟尝’甘永年甘大侠。”
白衫少年道:“如此说来,池兄那位父执,也是武林中人了?”
金仲池道:“这——倒不太清楚。”
白衫少年道:“信已经送去了么?”
金仲池道:“已经送去了,一俟大雪稍停,立即起程赶赴三湘。”
金仲池的谎话已说得太多,虽然表面上看来,还算说得通,但他自知如果再说下去,漏洞必多,所以他主动地将话题刹住,以堵对方之口。
在这一段时间中,那白衫少年的犀利目光,一直在金仲池的俊脸上打量着。这时,他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池兄学过武功么?”
其实,那白衫少年对金仲池的资质、秉赋以及那种无形的高贵气质,简直是越看越爱。
他深深地感觉到,这外表打扮土里土气的少年人,实在是一块未经雕琢的浑金璞玉!
尽管他对金仲池方才的言行还存有若干疑点,他由各方面仔细观察,觉得这少年人实在不像一个练过武功的人,所以才有这一问。
可是,他做梦也不曾想到,目前这土里土气的少年人,已具有一个一流高手的功力!
因为金仲池虽然曾经自小经“阴阳神掌”廖镇西指点过武功,但自十几岁之后,即一直在颠沛流离之中,未曾按部就班地练习,目前这一身不平凡的功力,可说是侥幸得来的。
所以,尽管他日前已具有半甲子的内家真力,但在表面上看来,两太阳穴并未鼓起,双目中也没有什么湛湛神光,一切均与普通人一样,除非那白衫少年检查他的经脉,否则是没法看出他是具有武功的人。
金仲池漫应道:“没有学过。”
白衫少年取过桌上的茶杯,捧在手掌中,漫不经意地摩擦着摩擦着。
少顷之后,那杯中本已几乎结冰的茶水,竟然冒出腾腾蒸气,接着,沸沸扬扬地,就像置于火炉上似地滚了起来。
片刻工夫,杯中茶水已完全蒸发尽净。
跟着,双掌一合,那一只瓷资茶杯,化成一团瓷粉,由他的指缝间,纷纷下落。
金仲池不由看得惊骇至极!
因为以内家真力蒸化杯中水份,以及碎瓷为粉,只要功力到了相当火候,并不算太难,难就难在做来那么从容暇豫,一点不着痕迹。何况白衫少年的年龄,看起来并不比金仲池大哩!
金仲池故意装出一副张口结舌的呆相,问道:“这……这是什么功夫?”
白衫少年漫应道:“像这种功夫,你想学么?”
金仲池心中电转着:“我身负血海深仇,无由洗雪,所谓六大门派‘武林裁判庭’,又不过如此而已,茫茫人海,明师难求,要几时才能学成足以复仇的绝艺神功?
目前这年轻人,年纪并不比我大,但一身功力,却与我有天渊之别……”
“如今且不管他在‘三才教’中是什么地位,能藉他之力引进该教中,先将武功练成也是好的!”
“何况据近来江湖所传,江湖两道之间,‘三才教’的声势早已驾凌,‘飞龙帮’之上,我固然不该存有借‘三才教’的力量代为洗雪血仇之心,但必要时,又何尝不可藉以削弱他人的实力,而便利我复仇的工作哩……”
他心念电转,脸色一整道:“自然是想学,可是明师难求,光想又有何用?”
白衫少年微笑道:“只要你想学就行了,至于求师方面,我倒可以给你引介一位明师。”
金仲池双眼一亮道:“真的?”
白衫少年道:“当然!”
金仲池不胜向往地,接道:“以尊驾这一份超绝的身手,所引介的明师,必然是武林中的前辈异人了?”
白衫少年神秘地一笑道:“这个么,你到时自知。”
说着,由怀中掏出一支三寸长短,栩栩如生的赤金金凤递给金仲池道:“池兄,你省亲事毕之后,可持此金凤前往洛刚北邙山碧云山庄,求见庄主或此金凤主人,即可获得明师。”
金仲池慎重地将金凤揣入怀中,并歉然一笑道:“方才小可吓昏了头,连尊驾的上姓大名也……”
白衫少年微笑截口道:“我还以为池兄是不屑问我的姓名哩!现在么,我却要卖一下关子了,等你去洛阳时再告诉你。”
说着,起身接说道:“我走了!池兄你要珍重那一支金凤,莫要在人前随便显示,好!祝你旅途愉快!”
话声方落,烛影微摇,白衫少年身形已杳,只留下室中一片淡淡的幽香。
金仲池微微一呆,暗忖道:“他,好高的身手!但愿我也很快能赶上他,唔!看来他还是一位风流少侠哩……”
他是一面在胡思乱想,一面目注飘摇不定的灯光,呆呆地出神。
说实在的,这半个鼓时间中的遭遇,等于是一个离奇而又惊魂的梦,一如三天前与“擒龙子”刁成的一段经过,祸福吉凶,都在未定之中,也难怪他不胜疑虑地,陷入沉思之中了。
半晌,他轻轻一叹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目前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起身将门窗重行关好,由抹布布包中取出羊皮纸卷、金牌、半枚金币,然后由包袱中取出针线、小刀、割开自己身上的棉袄,将那三件东西小心地缝入夹层中。
也幸亏他这七年来的流浪生涯对缝补破衣已能驾轻就熟,此刻做起来,不但快速之至,而且做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翌晨,大雪已停,但北风更劲,粉妆玉琢似的大地上,已结了一层坚冰。
尽管是冰雪封路,但因是几近年关之故,官道上往来的行旅不但多,而且出奇的匆忙。
金仲池依然是一身青布袄褂,一个青布包袱,顶着刺骨的寒风,独自踏上了南下的征途……
当日午未之交。
当金仲池登上一条狭窄的山道时,背后鸾铃之声大作,四骑快马,泼风也似的疾冲而来。
山道本就狭窄得只能容一人一骑,单向通过,偏偏左侧是一道高约十丈的峭壁,右侧则为深达二三十丈,已为积雪掩蒙的溪流。
此情此景,除非那四骑快马能刹住奔势,让金仲池快速通过这长达半里的险道,否则,金仲池如不跃登左侧的峭壁顶端,就—得纵下右侧的深溪,或者是毙命于奔马的铁蹄之下了。
但以金仲池目前的功力来说,无论是跃登峭壁或纵下深溪,都是一件没有把握的事,他的下意识中只有加速奔驰,以期对方能减低驰速,以让他通过这段险道……
但他念头还没转完,一阵疾风已越过他的头顶,同时冰雪泥浆,溅得他满身满脸。
原来第一骑快马已由他的头顶,飞越而过。
一股怒火,陡地由他心底升起。
但他在七年的流浪生涯中,所受屈辱,已不可胜计,因此忍耐工夫,也高人一等。
此时,尽管对方太忽视自己的存在,并有草菅人命之嫌,但他还是强忍着没发作,只是,仍然低首疾奔……
接着,第二骑、第三骑,又连续以快速飞越他的头顶,十二只马蹄所溅起的冰雪泥浆,已将他的全身上下弄得一团糟了。
金仲池收束强抑着的怒火,已临爆炸边缘。
偏偏那最后一骑的马上人于即将超越金仲池的头顶时,一声狂笑,扬鞭扫下峭壁上的一蓬冰屑,人马还没到,那蓬冰屑混和着马蹄溅起的冰、雪、泥浆,没头没脑地向金仲池盖将过来。
金仲池忍无可忍地,也不管自己的力量是否胜任,一声断喝,力贯双臂抓住奔马的前蹄,猛然一拉、一甩,同时震声叱道:“狂徒!给我躺下!”
一声“唏聿聿”悲嘶,夹着一声惊呼,“叭”地一声,那一人一骑,竟被金仲池倒甩五丈,扔于右侧的深溪中。
那匹雄骏的黄骠马,四足弹动了几下,立即死去。
马上人总算身手高,应变快,于人马即将着地的瞬间,纵离了马背,立于马尸旁,仰首怒视着正在发呆的金仲池。
他向金仲池怒视两眼,“嘿嘿”地阴笑道:“小狗!看不出来,你还是练家子呀!”
说完,立即由马尸上解下行囊,迅疾地向上攀升。
早先过去的三骑人马,一听到后面的奇异声响,也一齐于山道的尽头停了下来,回身察看。
这顷刻间的变化,完全是金仲池忍无可忍之下,一种下意识的动作所造成。
他根本没考虑过这行动的后果,也没想到自己竟能将奔驰中的人马,倒甩出五丈之外去。
但眼前的一切,却是铁的事实,虽然他自己明白于最近几天中增加了三十年功力,但却仍然禁不住惊喜交迸地愣住了。
“吠!小狗!报名领死!”
一阵破锣似的喝声,将金仲池由沉思惊醒,游目四顾,前有早先过去的三骑阻路,后面却为他甩下溪去的人所阻,他已处于包围之中。
但他方才的行动,使他对自己的功力增加了信心,胆气也随之大壮,闻言之后,冷然一哂道:“想找回场面么,到前面较宽敞的地方去!”
那人一声冷笑道:“小狗!大爷不怕你飞上天去!”
扬声向前端叫道:“老大们请让这小狗过去,今天我非活剥这小狗的皮不可!”
山道尽头是一个坡度很小的斜坡,甚为宽敞。
金仲池泰然自若地,卓立于四面包围之中,冷眼向对方打量着!
对方四人年纪都在三十到四十之间,一色的玄色劲装、青布包头,肩插长剑,两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那被他甩下溪中的劲装壮汉“刷”地一声,拔下肩头长剑,逼上一步,狞笑道:“大爷剑下不斩无名之辈,小狗,报出姓名来历!”
金仲池冷然道:“你不配问!”
那劲装壮汉怒声叱道:“小狗!大爷如不能在二十招之内宰了你。‘陕中四义’之内,就算没有大爷我这一号人物!小狗!快亮兵刃!”
金仲池淡然地道:“小爷就凭这一双肉掌,陪你玩玩。”
“小狗找死!”怒叱声中,寒闪电掣已击向金仲池胸前。
“老四且慢!”随着话声,一旁的瘦长个子已闪身拦在金仲池身前。
那老四剑式一收,讶问道:“老大为何救他?”
老大道:“愚兄想先问他几句话。”
冷厉的目光凝注金仲池道:“你为何要暗算咱们老四?”
金仲池冷哼一声道:“暗算?如果小爷我方才的行动是暗算,那你们方才那种不管别人死活的行为又算什么?”
老大皮笑肉不笑地接说道:“咱们兄弟方才因急于赶路,行动方面,容或鲁莽一点,但对你并无损失,而你却杀了咱们老四的坐骑,而且,如果不是咱们老四应变神速的话,人也可能会受伤,两相比较……”
金仲池冷笑截口道:“该算是小爷我的不是了!”
老大道:“当然!”
金仲池仰首一阵狂笑道:“像你们这种横行霸道,强词夺理的狂徒,也居然以‘陕中四义’自诩,毋怪乎江湖上黑白混淆,是非不辨,弄得狐鼠横行,一片乌烟瘴气的了!”
老四恨声接道:“老大,别跟他废话了,让小弟宰了他拉倒!”
金仲池朗朗一笑道:“对啊!还是你这老四有点男子气概!来吧!单打群殴,小爷都奉陪就是!”
他话虽说的够硬.但心中却难免有点紧张,因为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正式与人动手哩!
老大阴笑道:“小子,今日之事,已无法善了,但大爷先要明了你的来历。”
金仲池笑道:“不必了!小爷的来历,跟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匹夫,绝对谈不上渊源!”
老四冷笑着跨前一步,道:“老大,让小弟先剥下这小狗的皮,看他说不说实话!”
老大微一沉吟道:“四弟不可轻敌!”
老四一声狂笑道:“对付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狗,也要谨慎小心,那咱们‘陕中四义’就不用闯江湖啦!”
话声中,进步欺身,长剑打闪,一招“笑指天南”,迳行刺向金仲池的“乳根”重穴,剑势未到,“嘶嘶”剑气,已激起一阵破空之声。
也难怪他狂!在剑术上的造诣,确非泛泛之辈!
金仲池第一次上阵,赤手空拳,面对四个强敌,表面上尽管神色不变,但内心之中,却不由他不暗中嘀咕,不知自己能否闯过这一关。
他心念如电中,一招“钟鼓齐鸣”,蓄劲拍出,同时错步飘身,向右横移三尺。
“嗡”地一声,一股任飙,将对方的剑叶震偏尺许,金仲池居然轻易地接过了一招。
但他毕竟缺少临阵经验,而对方变招又快,在他横移三步的瞬间,他的左袖上竟被划破一道寸许长的裂口。
老四嘿嘿阴笑声中,如影随形,身剑一齐逼进,一面揶揄地道:“小狗,大爷将你估计太高了,像此情形,十招之内就可超度你啦!”
随着话声,手中绝招连演,已将金仲池圈入重重剑幕之中。
金仲池自与敌人一招硬接之后,已是信心大增,心神大定了。
他一面展开“阴阳神掌”廖镇西当年传的掌法,在如山剑幕之中,腾挪闪避,尽量采取守势,仅仅不时乘隙攻击一二招,一面已心念电转地有了制胜的良策,同时还朗声笑道:“匹夫!你要小心,小爷在三招之内,必然夺下你的长剑!”
“小狗!你在作梦!”
金仲池朗声笑道:“三招只剩其一,小心了——撒手!”
剑光与人影同饮,“老四”如丧考妣,失神木立当地,狞视着对面的金仲池,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金仲池则安详地拨弄着由“老四”手中夺过来的青钢长剑,神态轻松之极。
原来金仲池于最后一招中,施展新近练成的“风雷三掌”中第一招“雷动万物”,牛刀小试,竟收到了预期的效果。
此时,斜坡上已聚集了二十多个好奇而胆量较大的过路行旅,在旁观看,并发出窃窃私语声。
金仲池微笑着向老四道:“是谁在作梦,现在尊驾该明白了吧!”
老四羞愤交并之下,一声怒叱道:“小狗!大爷跟你拼了!”
话声中,像一只疯虎似的扑了上来——
人群中响起一个苍劲而威严的语声道:“‘陕中四义’听令!”
那奔驰中的“老四”,闻声一个哆嗦,驻步与其余三人,同声答道:“属下在!”
人群中缓步踱出一个狐袍银髯的高大老者,两道利箭似的目光向金仲池一瞥之后,沉声道:“四人一齐上,招数不限,要活的!”
“陕中四义”一齐躬身答道:“属下遵命。”
接着,由老大沉声发令道:“兄弟们,上!”
三支长剑,一双肉掌,分由四面向金仲池袭来。
剑光映雪生寒,掌风破空生啸,声势好不吓人!
金仲池自方才一招挫敌之后,心雄气豪,已没把眼前四个敌人当一回事了。但他却深知一旁的狐袍老者,功力必高,而且旁观众人中,可能还有他们的同党,为防夜长梦多,已打定了速战速决的主意。
他因没学过剑,手中多一支夺过来的青钢长剑反而碍事,因此,当对方四人的攻势发动的瞬间,他一声断喝道:“狂徒接剑!”
喝声中,左掌反手拍出,同时,身躯一个急旋,一股掌风逼开三枝长剑,右手剑以甩手箭的手法,向老四激射而出。
剑一出手,双手已动起漫天掌影,一阵惊呼声中,另三人的长剑已被夺出手,几乎是同一瞬间,三支长剑分向三人激射而去,逼得“陕中四义”齐向后纵三丈,怔立当场,脸色如土。
金仲池于刹那之间,仅仅以“风雷三掌”中一招“雷动万物”中的两个变化,即同时挫败四个武林高手,这情形,固然激起他的万丈豪情,同时也使旁观的人一齐刮目相看。
可不是么,“陕中四义”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的高手了,如今在四人联手之下,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小伙子举手投足之间,弄得灰头土脸,这情形,怎不令人震惊!
那狐袍银髯老者,手执长剑,缓步踱向金仲池身前丈远处,注目沉声道:“娃娃,你与‘飞龙帮’是何渊源?”
金仲池冷然道:“小爷与任何派帮会,都没渊源!”
狐袍老者冷哼一声道:“老夫何许人,是可以随便欺骗的?”
金仲池眉一轩道:“小爷生平不说谎活,信不信由你!”
狐袍老者道:“娃娃,你方才所使掌法,分明是‘擒龙手’刁成闯出本教包围时所使的掌法.你还能说与‘飞龙帮’没有渊源么?”
金仲池心中暗懔,但表面上却漠然地道:“尊驾是谁?”
狐袍老者道:“老夫是‘三才教’河南分坛坛主公孙泰。”
金仲池道:“小爷是否‘飞龙帮’中人,与尊驾何干?”
狐袍老者阴笑道:“没什么相干,只是你学‘擒龙手’刁成几招掌法就目空一切,老实告诉你,在老夫面前,你还差得太远!”
金仲池淡然一笑道:“穷吼什么!如果你自信比‘陕中四义’强,就出手试试看,万一没有把握,也不妨五人联手!”
金仲池临阵经验虽没有,但心机却并不差,他自知行藏已露,眼前局面很不乐观,只有凭那“风雷三掌”以定吉凶了,所以他想先行在言语上,将对方激怒,以增加自己的获胜希望。
但那公孙泰年老成精,岂肯上当,闻言之后,不但不怒,反而一阵冷笑道:“娃娃,在老夫面前,你这心机是白费了!”
微微一顿,接道:“你既自不量力,老夫且伸量你一下,究竟有多少份量!”
话声才落,进步欺身,左手五指箕张,抓向金仲池的胸部,右手之掌立刃,斜斩金仲池的左肩,一招双式,劲气四溢、迅疾、诡谲、威猛、奇幻、兼而有之……
金仲池虽然心中微懔,但他初生之犊不畏虎,并存了一试双方功力的决心。当下功凝双臂,右手迳扣对方左手腕脉,左手“推窗闭月”,硬行迎向对方的右掌。
“砰”地一声,公孙泰身躯微晃,金仲池却被震退五步才拿桩站稳。而且整条左臂酸痛难耐,同时他于双掌掌力接实的瞬间,右手本已扣住对方左手腕脉,但觉一股潜劲震得他五指一弹而开。
此情此景,金仲池自知真力与对方相差太远,只有凭神奇招式出奇制胜了。
事实上他的行藏已经暴露,而对方又志在追查“擒龙手”刁成下落,眼前他人单势孤,功力悬殊,这一战的结果如何,已可想见。
如果他能及时将与刁成缔交的经过据实说出,眼前的局面自可立刻改观,对“三才教”而言,他纵然谈不上功,至少也不致有罪的了。
但如此一来,又岂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行为!
当此双方一接即分的瞬间,他已无暇多想,但他的下意识却在告诉他,无论如何,必须勉力撑持,纵然结果必然是死,也不能失信于一个对自已有所成全的死人!而且,你必须表现得更坚强一点,不能让敌人看出你心灵深处的怯意!记着!置之死地而后生……
心念电转间,揉身而进,一声断喝道:“你也接小爷一招试试!”
身形滑如泥鳅,迅如脱兔,眨眼之间,已欺近公孙泰身前二尺处,重重掌影,潮涌而出。
公孙泰一声怒叱:“小子找死!”
叱声中,依然左抓右掌,原式迎向金仲池。
但他的抓掌才出,限前人影已杳。
公孙泰暗中一惊,劲布周身,身躯一旋,耳边却响起金仲池的清朗语声道:“老家伙,小爷在这儿哩!”
“砰”地一声,公孙泰左肩上着着实实地挨了一掌,虽然他早已劲布周身,匆促之间,金中池也并未尽全力,这一掌固然伤不了他,却也打得他一个踉跄。
公孙泰恨极之下一声怒吼尚未发出,“啪”地一声,右颊上又挨了一记耳光。
原来金仲池自知内力修为远非对方之敌,不愿再跟对方硬拼,乃改以“风雷三掌”,实行游斗。
“风雷三掌”虽名为掌法,但其身法之神奇,也各称一绝,掌法、身法、步法,互相配合,不但如牡丹之与绿叶,相得益彰,而且更见神妙。
金仲池连展绝学,击中对方一掌,和一记耳光,他自己固然心中大快,而且信心倍增,但也打出公孙泰的凶心和杀机。
公孙泰身膺“三才教”的方面重任,一身功力自非等闲!
方才只因想生擒对方加以盘问,又因存了轻敌之心,一招挫敌,才给金仲池以可乘之机。
如今,当着自己部下面前,挨了一个年轻大伙子的一掌和一记耳光,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羞愤交迸之下,精目中厉芒暴射,双掌一抡,一股强劲绝伦的狂飚,将金仲池震飞丈八之外。
总算金仲池于得意忘形中,还没忘应变,匆促中借劲飘身,才未曾受伤,但却也震得他气血翻腾,双目中金星乱舞。
金仲池这里方才站定身形,公孙泰已如影随形,凌空跟踪而至,口中一声厉叱道:“小狗!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周年祭期!”
身如搏兔苍鹰,掌似惊涛拍岸,周围三丈方圆,都在他的掌劲威力之内,情况之紧张,连旁观诸人亦不由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啊”!
好一个金仲池!他临危不乱,钢牙一咬,强抑心头翻腾的气血,身形电疾地接连三式闪移的居然避过了公孙泰那凌空追击的掌势。
公孙泰一击未中,金仲池已逃出他的掌劲威力圈外,愤极之下,于身形落地之瞬间,一声断喝道:“小狗你逃不了!”
喝声中,朝着金仲池的背影,发出一记威力无匹的劈空掌力——
此时,正当金仲池身法将变未变之际,迫得他只好回身扬掌硬行接了一记。
“砰!”金仲池的身子再度被震飞八尺之外。
奸在此回因距离较远,金仲池又是使巧力借劲飘身,因此身心仅受到轻微的震动。
他立定身形之后,反而朗朗一笑道:“老家伙,小爷才不会……”
他那“不会逃”的“逃”字尚未说出,却已再度陷入公孙泰的如山掌影与如潮劲气之中。
经过方才这一阵游斗,金仲池对他新练成的两招风雷掌法已有了更深的信心,此刻这一再度交绥,无异于给予他一次喂招的机会,连这几天中自己练习时,对其中尚未完全领悟的精妙变化,也于这实际战斗中大悟而特悟了。
因此,他在公孙泰的如山掌影与如潮劲气之中,腾挪闪避,从容游走,起初还不时被迫地,偶而与对方机警对上一掌,渐渐地不但得心应手,不再被迫对掌,而且还有余力实施反击。
五十招一过,公孙泰似因久战无功,而攻势更见凌厉。
又是五个照面,“嘶”地一声,公孙泰一只左袖,被金仲池撕了下来。
金仲池笑道:“嗨!老家伙,失礼!失礼!”
“呼”地一声,一股强劲绝伦的劲风由公孙泰双掌之上激射而出,同时身形一个快速无比的急旋,这——等于做了一次三百六十度的劲力扫射。
金仲池没想到对方方才还并未使出全力,又当刚刚撕下对方一只衣袖,得意分神之际,而且公孙泰这种集中全部真力,旋身扫击,又是针对金仲池这种功力低,但身法步法却又神奇莫测的对手,所临时研创的绝招,自然无法闪避而只有咬牙硬拼的一途。
就当此双方劲力即将接实的电光石火之间。
陡地,旁观人丛中传出一声震天大喝:“娃娃,接不得!”
声到人到,一条灰影,如天绅倒挂般,垂直降落两人中间。
公孙泰与金仲池二人所发的掌力,竟一齐击在这陡地插进来的人身上。
如闷雷连响的巨震声中,冰雪泥浆四散激射,罡风怒旋,逼得金仲池、公孙泰二人连连倒退。
少顷,一切归于寂静。
在公孙泰懔骇莫名,与金仲池诧讶惊许的目光下,适才双方掌劲互接处,已现出一个径约三尺,深达尺许的圆形土坑,土坑正中,岸然卓立着一个鹑衣百结,腰带上挂着九个布糰儿,手持一根翠油光光的青竹杖,满面污垢,乱发蓬飞,短小精悍的老花子。
这老花子能够承受公孙泰与金仲池二人所发的足能开碑裂石的强劲掌力,已令人懔骇震惊,但更令人懔骇的,却是他所站立之处,那三尺方圆的地面上,竟像是如刀划过似地秋毫无损,这老花子护身真气之强,由此可见一般了。
金仲池自然不认识这位适时救他脱过一劫的老花子,但公孙泰却是机伶一颤,讷讷地道:“许……许前辈……您……”
原来这老花子就是前文出现过的丐帮唯一长老——“铁面追魂丐”许润成。
许润成霜眉一挑道:“公孙大坛主!我怎么样?”
公孙泰苦笑道:“许前辈何苦跟晚辈过不去……”
许润成冷哼一声道:“凭你也配我老花子跟你过不去!”
微微一顿,接道:“再说,你又凭什么跟一个后生晚辈过不去?!”
公孙泰恼在心中,但表面上却不能不含笑答道:“晚辈是上命所差,身不由己。”
许润成冷然地道:“公孙泰,少在我老花子面前来这一套!在老花子还没改变主意,真正跟你‘过不去’之前,早点给我滚回去!”
片刻之前,还是不可一世的公孙泰,此刻在“铁面追魂丐”面前,凶威尽敛,竟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喏喏连声地,招呼“陕中四义”疾奔而去。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随之散去。不!还有三个人不曾离去。
那三个人是抬着一顶敞篷软轿的两个神态威猛,年约半百的精壮老者,和坐在软轿中的一位两鬓斑白,面容削瘦的黄衫文士。
那黄衫文士目光一片迷濛,仰首虚空,反复地喃喃自语着:“天可见怜……十八年穷搜苦找,今总算如愿以偿了……”
“铁面追魂丐”许润成向满面困惑复杂表情的金仲池招招手,温声道:“孩子,你跟我来。”
金仲池总算回过神来了,他脸色肃穆地向许润成恭敬一礼道:“多谢老前辈援手之德……”
许润成笑道:“老花子不作兴这一套,小子,跟我来。”
金仲池讪讪地一笑,跟着许润成一直走到那黄衫文士面前,才停下来。
许润成目注金仲池微笑道:“你不是朝思暮想,要学成绝艺,以湔雪血海深仇么?”
金仲池一楞道:“老前辈,您……是怎么知道的?”
许润成笑道:“老花子知道的事情可多哩!”
微微一顿接道:“老实吿诉你吧!小子,自从你踏入嵩山之日起,一直到目前为止,你小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没脱离我老花子的耳目,你相信么?”
金仲池瞠目结舌地道:“老前辈……”
许润成蹙眉截口道:“老花子最讨厌这‘老前辈’三个字,我看……反正我跟你师傅是忘年之交,你还是叫我一声‘师伯’比较好。”
金仲池更是满头玄雾地道:“小子我……没有师傅啊!”
许润成哑然失笑道:“老花子不知是高兴得昏了头还是真的老糊涂了,竟没想到你还没拜师。”
微顿话锋,用手一指坐在软轿上的黄衫文士道:“哟!这就是你师傅,小子快磕头!”
拜师竟是如此拜法,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金仲池方自啼笑皆非地一楞。
那端坐软轿上的黄衫文士微笑接口道:“老哥哥,人家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教他如何一个拜法呢?”
许润成似笑非笑地道:“依你之见呢?”
黄衫文士道:“自然是先将前因后果告诉他。”
许润成一蹙眉道:“话是不错,但这些啰里啰嗦的事,老花子敬谢不敏,还是由你自己说吧!我老花子在一旁敲敲边鼓就是。”
黄衫文士道:“此地不是说话之所,咱们先找一个避风雨的所在,大家坐下来慢慢谈,如何?”
许润成道:“也好,此间前去约廿里,有一个小镇甸,老花子肚中的酒虫,也该安抚一下了,急不如快,咱们立刻就走。”
说走就走,一行五人,展开脚程,向前奔去。
那两个抬轿的精壮老者,脚程之快,竟是其疾如风!
至于“铁面追魂丐”许润成,那自然更不用说啦!
这情形,只苦了一个金仲池,饶他尽展脚程,距离也还是越拉越远。
他自知,这是他一生中一个难得的机会,尽管他并不知道这两人的来历,但以方才那老花子援救他时所表现的神奇功力,和公孙泰的慑服情形,以及那两个抬轿的精壮老者所表现的奇快脚程等,加以判断,这老花子和那黄衫文士,必然是武林中功力奇高的前辈异人。
试想,好容易才有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他能轻易放弃么!
所以,他尽管于一阵急赶下,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而且双方距离也更加拉长,但他还是咬牙提气,拼命急赶……
蓦然人影一闪,一只灼热的健腕搭上他的肩膀,耳边响起一个慈祥而亲切的语声道:“难为你了!孩子,老花子带你一程。”
话声中,金仲池但觉耳边劲风呼啸,脚不沾地,几乎是乘云御风似地,跟着许润成向前滑行着……
进入小镇甸,在唯一的一家客栈中开了一个房间,略一盥洗,叫来酒菜,“铁面追魂丐”许润成竟自顾自地首先连尽三大盅,才咂咂舌头,长吁一声道:“过瘾!过瘾!想不到这小镇中竟有如此好酒!来!老花子敬诸位一杯!”
这五个人聚在一起,真是各有千秋,令人叫绝!
黄衫文士一派斯文,沉默寡言中,却难掩眉宇间的兴奋神情。
“铁面追魂丐”许润成连吃连喝,有说有笑,无比豪迈中,却带有五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金仲池心中疑喜参半,行动也显得颇为拘谨,不过于拘谨中却有着天赋的沉稳。
至于那两个抬轿的精壮老者,由表面上看来,应该与黄衫文士是主仆关系,但仆人居然与主人共坐进食,虽然这两人举止上也很拘谨,但黄衫文士与许润成二人的神态上,却并未把他们当仆人看待,大概也是武林异人之所以为武林异人的原因之一吧!
酒过数巡。
许润成目注黄衫文士笑道:“老弟,咱们该互相先行吹嘘一番了,不然,这小子还不肯拜师哩!”
黄衫文士莞尔一笑道:“对!先由小弟开始‘吹’吧!”
目光移注金仲池脸上,接着:“孩子,你想起这位花子伯伯的来历了么?”
金仲池欠身答道:“小子一向很少与武林人物交往,所以……所以……”
“所以”不下去啦!
黄衫文士微笑接道:“不知道没关系,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他,就是武林中名震八荒的‘铁面追魂丐’许润成,也是丐帮中近三百年武功成就最高的一位,目前是丐帮中硕果仅存的一位长老!”
许润成一仰脖子,灌下一大杯酒,嚷道:“妙哉!妙哉!高帽子之效用,大矣哉!我老花子好像喝了二十桶陈年花雕,醉得飘飘然不辨东西南北矣……”
金仲池强忍心头笑意道:“原来是许老辈,小子……”
许润成精目一翻,截口道:“又来了!小子,你就这么死心眼,不能先叫我声师伯么!”
金仲池虽然对武林人物不太熟悉,但对“铁面追魂丐”许润成的大名,却从小就听他的盟叔“阴阳神掌”廖镇西说过,所以印象甚深。
目前,自己机缘巧合,竟无意中碰上了这位游戏风尘,难得遇上的侠丐,并且为自己介绍师傅。
试想凭“铁面追魂丐”许润成的身份和地位,所推荐的师傅,还错得了?
所以,此刻的金仲池,已是疑虑尽消,悬心大放地,连忙改口笑道:“师伯,侄儿知错了!”
许润成点首“唔”了一声道:“这才乖!”
微微一顿,目注黄衫文士笑道:“老弟,你那高帽子没白送,这死心眼的小子也给看得眼花缭乱,先行点头了哩!”
黄衫文士方自微微一笑,“铁面追魂丐”许润成接着向金仲池问道:“小子,你是先拜师然后听我替你师傅吹牛?还是先听我替你师傅吹牛而后拜师?”
金仲池毫不犹豫地,起身向黄衫文士拜下去道:“徒儿叩见师傅。”
说着,恭恭敬敬地拜了八拜。
这当儿,黄衫文士脸上肌肉一阵抽搐,目闪异彩,显得非常激动地道:“起来,起来,孩子,师傅生受你的了!”
金仲池拜罢起来,又向许润成躬身下拜道:“侄儿叩见师伯。”
一股潜劲将金仲池的身躯拖了起来,并送回他的坐位上,同时响起许润成的苍劲语声道:“罢了!以后少叫我‘老前辈’就是。”
金仲池讪讪地,目光一瞥那两个抬轿的精壮老者,他的意思是想也得跟人家招呼一下。
但许润成却拉开嗓门道:“小子,现在听我替你师傅吹牛,他就是十八年前武林中的第一高手‘黄衫客’文百川。”
金仲池情不禁地一声欢呼道:“啊……师傅!”
“黄衫客”文百川脸上掠过一丝黯然神色,然后轻轻一叹道:“孩子,师傅的名号,你可能听人家说过,但师傅的不幸遭遇,武林中却极少有人知道,就连你这位许师伯,也还是在八年之前于洞庭湖滨才听我说起,你且仔细听为师慢慢道来。”
原来这来“黄衫客”文百川,虽有一身超绝人寰的武功,但一付尊容却是平常的很,所以,尽管他的名号镇慑整个江湖,生平却未曾有过一位红粉知音。
说来也是冤孽,就在二十年之前,竟于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认识了“万妙仙姑”夏侯飞琼。
夏侯飞琼是有“武林第一花”之称的美女,也是人所共知的淫娃。以文百川的身份地位,自不便与其深交,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文百川虽是盖代奇侠,却也闯不过这道关口。
于是,在夏侯飞琼别具用心的狐媚手段下,文百川秘密地成了“碧云山庄”红罗帐内的入幕之宾。
这一对儿,在男爱“色”,女贪“才”的情况之下,的确恩爱过好一阵子。
但好景不常,就当他们秘密同居的第二年,有了爱的结晶,同时夏侯飞琼已暗中取得文百川的一本高武功秘笈之后,噩运就降临文百川头上了。
他糊里糊涂地被床头人制住要穴,废除武功,逐出了“碧云山庄”。
当然,这种丢人现眼的事,纵然是一个极平凡的人,也只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吞,不好意思在人前说出,何况身为武林第一高手的文百川!
夏侯飞琼也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放过他一命,并且说道:“看在你女儿的份上,我这一辈子不杀你。”
于是,武林第一高手“黄衫客”文百川大侠,突然神秘地失踪了。
失踪后的文百川,自然心有不甘,他下定决心,要寻找一个资质、秉赋绝佳,而心地光明,本性善良的年轻人,调教出来,作为衣钵传人,并为自己复仇雪恨。
可是,光阴一晃就是十年,而他所需要找的人却没有找到。
接着,就发生了八年前在“洞庭湖”滨,老花子许润成抬棺材拜寿的一幕悲喜剧。
之后,为了贯彻他所下的决心,还是继续他那人海寻珠的工作。而许润成也自告奋勇,愿帮他分头探寻。
在这十八年的漫长岁月中,文百川一面苦寻理想的衣钵传人,一面咬牙重练武功。
虽然进境有限,但也恢复了他原有功力的四成,在普通情况之下,已足够自保了。
三年之前,文百川又邂逅了以前曾经救过人家全家性命的“关外双雄”吕英豪、吕英杰兄弟。
吕氏兄弟倒是性情中人,闻悉文百川的不幸遭遇之后,自愿以仆人身份替他们的恩公效劳,时间定为十年,如果十年内文百川仍不能完成心头,则他们兄弟就将文百川奉养终生。
这一对知恩必报的热情兄弟,就是目前给文百川抬轿的精壮老者。
这两人武功本就不错,近三年来,迭经文百川的薰陶,指点,更是日益精进,目前,这两人的成就已可列入顶尖高手,而对文百川的安全,也更可无虑了。
大约是五天之前,许润成在“嵩山”附近邂逅了金仲池。
以许润成的眼光,自有过人的鉴赏力,当时他大喜过望之下,一面以丐帮特殊迅速的通信方法,通知正在“开封”逗留的文百川兼程赶来,一面秘密的跟踪金仲池,对金仲池的来历,品行等暗中加以考察,一直到经过方才在官道旁的那一场打斗时,才正式决定将金仲池收入门墙……
文百川娓娓地说完这一段经过之后,神色一整,目光深注地道:“孩子,师傅的来历和一切,现在你都明白了,至于你的身世、血仇和此行的经纬,你许师伯也已全部调查清楚,你可不必赘述。可是,你许师伯也有一件非常棘手的重大事情,正寄望你去解决哩。”
金仲池讶问道:“许师伯也有不能解决的事?”
许润成神色一整接道:“是的!老花子虽已不太过问江湖中事,但身为丐帮长老,对丐帮的存亡,却不能不过问!”
话锋微顿,接道:“在夏侯飞琼这妖妇的淫威之下,江湖上已呈山雨欲来之势,而首当其冲者就是丐帮,目前,本帮已到了面临覆灭的边缘……唉!孩子,从现在起,就看你的啦!”
金仲池听的悚然一惊,不胜惶恐地道:“侄儿行么?师伯,侄儿今天才开始拜师哩……”
看着金仲池那一付惶急相,许润成忍不住笑道:“傻小子,你急甚么!一切自有你这位胸罗万有,学究天人的师傅替你安排!”
神色一整,沉声接道:“不过,老花子要特别提醒你,你师傅的屈辱,你自己的血海深仇,以及拯救丐帮的重责大任,都集中在你一个人肩上,这责任可实在不轻,你可得好好地把握住这短短的百日光阴!”
许润成的这几句话,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几乎使金仲池透不过气来,最后一声骇呼道:“百日?师伯,百日的时间怎能……”
许润成含笑截口道:“能的,孩子,百日时间,别人当然办不到,但你师傅是非常人,非常人自有非常办法,以你目前的武功基础,和绝佳的资质秉赋而言,也许不需百日,就可将你调教成一个绝代高手哩!”
金仲池方自疑喜参半,“黄衫客”文百川淡笑接道:“孩子,别听你师伯胡吹,其实师傅又不是大罗金仙,怎能于百日之中调理出一个绝代高手来哩!”
许润成嚷道:“好啊!徒弟才入门,就将我这引荐人一脚踢了!”
金仲池强忍笑意地道:“师伯,您方才的话,究竟是……”
许润成精目一翻道:“是真是假,问你师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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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长歌出河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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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抬棺材拜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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