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头陀虽然猜出对方隐布阴谋毒计,但就这一反覆筹思,业已等于中了对方圈套!
刹那之间,天交正午,笑佛白云偶然一瞥对涧地上的那些厚厚落叶,仿佛觉得落叶颜色,怎的这黄?方一回头还未及开言,静宁真人已自瞿然叫道:“各位赶紧把自炼解毒灵药,含在口中,对涧金钱瘴起,我们速速后退!”
就这几句话工夫,对涧果然有一片金黄色,微带桂花香味的烟光,自乱叶之中,腾空直起!
这种宇宙奥秘,天然奇险,决非倚仗武功可以克制,三奇二佛知道鸠面神婆常素素,就是在这金钱毒瘴肆虐之下,疯瘫了近一甲子,遂赶紧往后撤身,但才一回头,不禁个个惊心变色!知道果然上了那法灯凶僧化身----黄衣卖卜之人的莫大恶当!
原来身后方才走过的落叶堆中,被这正值天中的强烈日光一照,也自蒸发出一种粉红烟光,慢慢腾起!
这种粉红烟光,名叫“桃花瘴”,与对涧金黄色的“金钱瘴”,异曲同功,厉害无比,人如呼吸过多,顷刻之间,便能化为一滩奇腥血水!
但宇内三奇、金龙寺二佛,何等功力?一见前后红黄烟光腾起,立即口内各含自炼解毒灵药,袍袖展处,略藉壁间草树借力,飞身直登千仞绝壁!
最可恨的是绝壁顶端居然有人隐身,轰隆连声,当头推落两块万斤大石!
绝壁又滑又陡,不是身负绝顶神功,根本无法攀登,三奇、二佛为避毒瘴,勿促寄身萝蔓之间,足下均未站稳,那里禁得起这种突来袭击?
宇内三奇及病佛孤云,各自捞住一根山藤,以“灵猿过树”身法,一荡数丈,躲过危机!笑佛白云则因一块万斤大石,正好砸向当头,手边又恰巧没有藤萝可资借力,只得甘冒奇险,硬用壁虎功游龙术,展开四肢,贴吸山壁之上,暂避粉身碎骨之厄!
万斤大石,带着排山倒海般的风势,掠过身旁,虽未触及笑佛白云,但右角却与他身旁山壁,重重一撞!
方圆丈许的巨石,凌空下坠,与山壁互相一撞,威力何等惊人?笑佛白云只感觉到一阵强烈震动,便被震得神智昏迷,手足一软!往涧底弥漫蓬勃的金钱桃、花毒瘴的黄烟粉雾之中坠去!
无忧头陀距离笑佛白云最近,知道尚一与壑底金钱毒瘴及桃花毒瘴相触,笑佛白云的一条性命,就算交代在这野人山中,遂猛然提足真气,弃却手中山藤,双足一踹绝壁,人往斜下方,电疾扑到,一把抓住笑佛白云的束腰丝带。
病佛孤云师兄弟连心,早就心胆皆裂,找了一块略为突出的崖石寄身,暗用内力掀断手中那盘百丈山藤,遂向纵身救人的无忧头陀抛下!
无忧头陀一手抓住笑佛白云,身形无法在空中停留,眼看业已离那毒瘴所在,弥漫蓬勃上腾的黄烟粉雾不远,突见山藤飞到,伸臂掳住,便由绝壁半腰的病佛孤云,往上援引!
但绝壁顶端,又复飞下—阵石雨,猛袭向无忧、白云二人,静宁真人一荡山藤,飘过无忧头陀这边,半空中道袍大袖一抖,硬用玄门罡气,把漫空石雨,扫数震落!
妙法神尼此时业已愤不可遏,一声怒叱说道:“道长且以玄门罡气,为无忧、白云两位大师,防敌暗算,贫尼非要看看,壁顶究竟是那一个无耻鼠辈!”
话完竟自施展禅门绝学“平步生莲”,身形猛往上拔,真力贯注足尖,每次一点石壁,均自深陷石内,然后借力腾身,便是三丈高下!
等妙法神尼施展绝顶神功,翻上二三十丈石壁以后,壁顶早巳鸿飞冥冥,那有人迹,仍然摆着一具乌铁鸠头,一枝骷髅令,压着一张白纸上写着:“三奇土鸡,四佛瓦狗,入野人山,插标卖首。
借严头石,作狮子吼,
警尔痴迷,还不快走?”
这三十二个大字,极尽骄狂蔑视意味,气得个妙法神尼,心头火发,杀气腾眉,搜清四外确无埋伏,先把静宁真人、无忧头陀,病佛孤云,及昏迷不醒的笑佛白云,接应上了绝壁!
病佛孤云深知三师弟笑佛白云,内功极好,虽然用壁虎功贴身石上,受震不轻,但怎会到此刻依然昏迷不醒?
正待细加察视之时,无忧头陀见笑佛白云脸色,在苍黄之中,带着一点隐隐红晕,怪异已极!心头忽自恍然,左手拦住病佛孤云,右手却向笑佛白云胸腹之间,隔空三指!
病佛孤云见无忧头陀突然截断三师弟的血脉流行,心头一惊问道:“大师此举何意?难道我白云师弟,业已中了金钱桃花瘴毒?”
无忧头陀知道金龙寺四佛,在藏边阿耨达池金龙寺,闭关苦练绝艺,足迹少到中原,对这种苗疆毒瘴的厉害程度,可能仅曾耳闻,未经目睹,摇头微叹说道:“大师不知道这种苗疆毒瘴厉害,而方才所遇的金钱瘴,桃花瘴,尤称毒瘴之最!
休说人困其中,有死无生,就是把毒瘴的特具香味,嗅入过多,照样五脏皆溶,化作一滩脓血!我救白云大师之际,最预先屏住呼吸,运气自闭百穴故而无妨,但白云大师已因附身山壁,受震昏迷,极可能嗅入了毒瘴香气!”
病佛孤云听无忧头陀说得毒瘴如此厉害,不由眉头深琐,伸手僧袍以内,方想掏取自炼解毒灵药,无忧头陀又复摇头说道:“这种毒瘴能力,非普通药物能解,而且照白云大师的脸上神色来看,中毒还不在浅,那位身上带有雄黄精之类灵药?”
静宁真人,妙法神尼,及病佛孤云,闻言均不禁相顾皱眉,尤其病佛孤云以为若无“雄黄精”之类灵药,笑佛白云既无生望,急得脸上神色为之惨变。
无忧头陀见状,向病佛孤云慰道:“大师与白云大师,仗义相助,致遭此厄,无忧等委实无以为情,既然均未带有雄黄精之类灵药,无忧拼舍四十九年心血,耗费一粒‘万妙灵丹’,包管白云大师,立即复原!”
病佛孤云知道无忧头陀的“万妙灵丹”,是当今武林之中,起死回生的无上妙药,但因此丹无忧穷四十九年心力,共只练成七粒,视同性命一般,自己不便启齿,如今听他慨然自允,不禁喜出望外,连连称谢!
无忧头陀自怀中摸出—粒以朱红蜡丸封固的,龙眼大小灵丹,凑到昏躺石上的笑佛白云口边,轻轻捏破蜡丸,登时—片奇芬,把其中包藏的淡黄色灵丹,纳入白云口中!
当年西门豹饮下自制极为猛烈的断肠毒酒,吕崇文一粒“万妙灵丹”,便能令其起死回生,可见灵效无匹!无忧略候片刻,听笑佛白云腹内微响,便隔空运气,解开先前替他所点穴道,笑对静宁真人,妙法神尼说道:“请孤云大师在此照拂白云大师,我们且去勘察一下附近形势,既已来到野人山,无论是否插标卖首,断魂涧中总不能不走它一走!”
静宁真人,妙法神尼知道白云大师可能有余毒尚待泻清,无忧头陀才特地设词要自己略为回避!
遂含笑点头,三人同往周围,勘察地势,只见适才攀援而上的那条幽涧,又长又深,入口虽在这片百丈绝壁之下,那一头却不知通往何处?
夹涧两座山峰,一座稍低,另一座却极为险恶高峻,妙法神尼指着那座高峰,向无忧头陀,静宁真人说道:“这座险恶高峰,大概是所谓‘鬼愁峰’,不知鸠面妖婆常素素究竟是住在峰上,还是住在涧底?等白云大师复原以后,我们由峰头搜起,一直到涧中,那怕他们飞上天去?”
无忧头陀笑道:“我那‘万妙灵丹’,服后不但立即复原,功力反比以前有所增益,金钱及桃花毒瘴,以正午最烈,夜来稍弱,我们且回峰头,等到月上中天,再去搜寻老怪、妖婆及那阴险刁恶法灯凶僧化身等一干魔头踪迹!”
三奇回到峰头,果然笑佛白云业已复原,与病佛孤云师兄弟二人,深深谢过无忧头陀甘冒奇险,飞身相救,及慨赠起死回生的万妙灵丹大德,五人遂在峰头,各自静坐,等待夜来搜素鬼愁高峰及断魂幽搁!
夕阳红散,玉镜初升,东方云层特厚,蟾光素彩,难得光辉,四外黑影沉沉,加上峰高风大,万树繁喧,并时有不知蛇兽的凄厉鸣吼,以及扑扑乱飞,其大如鹰的异种蝙蝠,织成一个极其恐怖凄凉的野人山之夜!
静宁真人笑向无忧妙法,及金龙寺二佛说道:“这野人山深处,洪荒未辟,确实是个极其险恶之地!适才那几声毒蛇怪兽鸣吼,听来猛烈狞恶已极,决非寻常习见之物!金钱、桃花毒瘴以及奇蛇异兽,往往不是人力所易防范,我们少时搜素鬼愁峰、断魂涧,除了注意鸠面妖婆,天南老怪,法灯凶僧化身等阴谋暗算以外,对这些秉天地至阴、奇秽之气所生的蛇虫瘴气,也须……”。
话犹未了,三奇二佛同时静默无声,因为听到鬼愁峰,断魂涧方面,传来一种奇异声息!
那种奇异声息,起初极低极细,宛如一缕游丝,飘渺夜空,又似发自箫笛之中,又似出自人口以内,但越来越洪,越来越烈,半盏茶时过后,简直如同百万天鼓齐鸣,加上四周峰壑回音,好似连地皮都在震动,威势委实慑人已极,那些兽啸蛇啼,也自然而然地,全部静寂,只有山风狂吹,似在助益这种怪音声势!
三奇二佛,知道怪音必系鸠面神婆常素素所发,内家罡气练到这种一啸之威,能使虫兽慑伏,风云变色地步,着实惊人!正在环顾皱眉之际,听得怪音渐渐又复由洪转细,细成一缕可辨语音,反覆叫着:“宇内三奇与金龙寺二佛,既到野人山中,怎的不来见我?”
笑佛白云比较最为性暴,何况又在断魂涧,吃了金钱、桃花毒瘴大苦,及被巨石震了一下,无名业火,早蕴心头!如今听得鸠面神婆常素素传声叫阵,方自把头一抬,要想发话,请大家立往搜素之际,坐在左面第二位静宁真人,却目注岩下一大片沉沉暗影后方,朗声问道:“严下来者何人?莫非是三十年前纵横云、贵,川,湘的法灯大师与贫道的天南旧识---骷髅羽士?”
岩下连声阴森怪笑,闪电般的,飘上一黄一白两条人影来!
黄衣人正是三奇二佛在勾魂涧中,所遇的法灯凶僧化身,白衣则是个又矮又瘦,宛如一具骷髅骨架上面,披着一件白色道袍的面容冷漠骷髅羽士!
黄衣人岸立岩边,首先发话说道:“道长听觉之聪,与目力之健,令人佩服!
但‘法灯’二字,早在死鬼郭心澄的三才剑下,永世除名,老夫业已蓄发还俗,恢复原名侯密,苗疆卖药济世,人称‘九指先生’!”
说到此处,略微一顿,见三奇二佛,静默深沉,不作丝毫喜怒之色,遂把面容一冷,继续说道:“野人山化外蛮区,你们宇内三奇,金龙寺二佛,无故不会到此,如今既然结伴同来,又向侯密打听断魂涧,是不是想见见鸠面神婆常素素?”
笑佛白云早就怀疑对方是在岩顶抛石,暗算自己之人,眼皮一翻,依旧端坐不动,反向那自称“九指先生”的侯密冷冷问道:“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
宇内名山胜水,或是穷山恶水,只要兴之所至,任我们结伴遨游,野人山何能例外?难道你就凭老妖婆的那点凶名,你残缺不全的九根手指,或是天南老怪的几枚白骨骷髅,就唬得住任何人么?”
这几句话,说得火药气味极浓,太不好听!九指先生侯密,昔年以法澄凶僧之名,为恶江湖,被香兰剑客三才剑削去一指以后,蓄发还俗,苦练了几桩绝艺,正待往滇池报仇,香兰剑客,业已作古,满腹深仇无处发泄之下,在这野人山中,巧遇鸠面神婆常素素,两人气味相投,侯密替常素素奔走各地,采集灵药,准备以药物内功,双管并进,治好常素素两腿风瘫痼疾,同下中原,独霸武林,杀尽所有异己的正派侠士!立意如此,故而自负极高,听笑佛白云的语中讥刺他被人削指之事,眉稍轻轻一挑,鼻中“哼”的一声,阴恻恻地说道:“就因为残缺不全,侯密才以二十年苦功练就了‘天残指法’,你是全手全脚之人,尝尝我这仅存四指的右手滋味怎样?”
话音方落,右手四指平伸,丝丝破空锐响,几股奇劲无比的罡风,直向坐在右面末了一位的笑佛白云,当胸袭到!
笑佛白云早就存了斗斗对方之念,哈哈一笑,双掌胸前合十外翻,佛门“大金刚掌”的掌力猛发,向九指先生侯密的“天残指”劲,迎头撞去!
病佛孤云因三师弟身中瘴毒初清,即以真气内力,硬拼强敌,颇为替他担忧!
无忧头陀则深知自己那一粒“万妙灵丹”效验,只有使笑佛白云功力,比未中瘴毒之前更高?所以毫不动容含笑相视!
果然罡风劲气互接之下,两人势均力敌,均是原式不动,但心头却各自一震,九指先生侯密惊的是这笑佛白云,被自己岩头抛石,震下绝壁,眼看还中了金钱、桃花瘴毒,如今短短半日,不但伤毒痊愈,而且在元气定然尚未尽复之下,能够接得住自认无敌江湖的“天残指”力,则若在未受伤毒之前,岂非还要胜过自己?
笑佛白云则深知无忧头陀的那一粒“万妙灵丹”,不但使自己伤毒尽除,并觉出所炼真气更纯,内力更沛!这种功力骤长的情况之下,又是以双掌之力,敌他四指,而结果落得平平,足以见得这九指先生侯密的一身武学,绝不在大师兄病佛孤云,及宇内三奇之下!
九指先生侯密,一向傲视武林,不料出手第一招,就不曾占得便宜,心内虽吃一惊,但因还有辣手未施,一阵纵声狂笑,震得四外林木,落叶纷纷,右手乎伸的四指,极慢极慢的向里微钩,正待再度出手,笑佛白云也自凝神待敌之际,侯密身旁那位形如带气僵尸的天南大怪,骷髅羽土韦昌,伸手一拦,对着静宁真人,干笑几声说道:“泰山一别三十年,韦昌兄弟,想煞道长!五月初旬,曾使人投帖恒山,附以骷髅令、白骨箭及桃竹阴阳幡等信物,邀约道长,及无忧大师,潮音庵主,在明岁岁朝,重开泰山大会!你们能邀金龙寺四佛合力,难道韦昌就不能有三五知交助阵?鸠面神婆常大姊,闻报三奇二佛,结伴同入野人山之讯,极为震怒,特命侯仁兄及韦昌传话,告知道长等人,彼此最好明岁岁朝,泰山一会,因在断魂涧动手,无论地利人和,均对诸位大大不利,常大姊神功盖世,也不肯要占这种便宜!但你们如果定欲倚众逞能,则只要明夜月正中天,尚来退出百里之外,鸠面神婆常大姊,便即亲临此间,叫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无双武学!
静宁真人静静听完,微笑说道:“泰山别后,荏苒卅年,不想韦大兄仍把昔日青竹九九桩之上的一剑之仇,记得这般真切!贫道及无忧大师,潮音庵主,本来早不问世事,各自清修,但恒山接帖之后,知道武林以内,仍然免不了一场莫大风波,加上闻得韦大兄命驾野人山,邀请鸠面神婆助阵,贫道等仰体天心,欲弭浩劫,才特地来此!韦大兄若能泯除一切恩仇意气,自然最好,不然在这化外苗山,彼此作一了断,胜者各如所志,败者埋骨蛮荒,何必明岁岁朝,把个五岳名山的岱宗丈人峰头,又复弄得一片腥风血雨?”
天南大怪骷髅羽士韦昌,狞笑一声说道:“道长说得好不冠冕堂皇?你们分明是怕鸠面神婆常大姊,再入中原,才想到野人山来,倚众逞凶,却偏要用个什么‘仰体天心,欲弭浩劫’的名目,加以遮盖!武林中,江湖上,强存弱死,:
胜者为雄!什么叫‘天心’?又什么叫‘正义’?不过全是些欺人之语!’韦昌不是不愿在此地,作一了断,只因昔年败在泰山丈人峰头,天下群雄的众目之下,如今自然要在原地,柬邀各派人物,重行领教,以雪旧耻!常大姊言出不二,今夜月到中天,你们倘若仍在此岩,便不啻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说完与九指先生侯密,方一回身,笑佛白云扬声问道:“你们与三奇的旧怨不谈,日间岩上抛石,暗算伤人的,是那个无耻鼠辈!”九指先生侯密,黄衣一飘,回头阴恻恻地说道:“两块万斤大石,不过是为你们略警痴迷,真要想超度你们,在侯密无非举手之劳,那里还用得着‘暗算’,二字么?”
笑佛白云听见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岩头抛石,正是此人,不由气上心头,一阵震天狂笑,方待正式斗这九指先生一斗,病佛孤云却自适才“大金刚掌”与“天残指”力互换一招之上,看出师弟功力,微逊对方,不愿第一次过手,便使己方折了锐气,遂抢先起立,向九指先生侯密,冷冷说道:“我这‘病佛’之号,名符其实,终年病苦,活得无聊己极,尊驾既然只费举手之劳,就烦你超脱贫僧,早登佛域如何?”
病佛孤云,诚心显示功力,这几句话,字字发自丹田,并不尖锐强烈,但声一入耳,对方心头即随自己话音之高下疾徐,震荡不已!
骷髅羽士与九指先生两个罕世老怪,何等知识?知道内家真气能练到这种“叩心钟”的地步,比起“狮子吼”之类,又进一层,这位黄焦焦、满脸病容的金龙寺四佛之首,果不寻常!但九指先生自视绝高,一双鹰眼微翻,觑定病佛孤云,方待启唇,突然风送一片密云,月光立为所掩,断魂涧方面,也传来几声幽幽鬼哭!
岩头骤然一暗之下,双方都怕对方乘机突下辣手,正在彼此留神戒备,那来自鬼愁峰、断魂涧的几声鬼哭,业已引得远山近壑,全起啾啾,并在乱草密林,峰腰谷口等处,现出无数绿荧荧的鬼火,忽明忽灭,随风飘舞!
这时三奇二佛,均已听出来自断魂涧方面的鬼哭之中,竟然有一种低沉凄厉,闻之令人心魂欲飞的奇异语音,仿佛在叫:“他们反正活不过明夜三更,韦老大和缺指头的老侯,不必欺负这几条釜中之鱼,赶快回来,我还有事!”
骷髅羽土韦昌,倾耳一听,对九指先生侯密笑道:“常大姊现用‘九幽心语’相召,且容他们多活一日,真要不知好歹进退,明夜一并超度便了!”
一面说话,一面自怀中掏出三个比核桃略大的白骨骷髅托在手中,向静宁真人发话说道:“韦昌念在彼此多年旧识,一再良言相劝你们,把性命留到明春,这野人山毒虫异兽太多,并不是埋骨最佳的理想所在!明夜常大姊来比之前,适才那种‘九幽心语’,仍将三发!在她第三次传声之后,这片岩头,便无殊罗刹屠场,任何生物,均将在常大姐绝世神功之下,碎骨粉身,永堕修罗地狱!”
话完黄衣白影同飘,骷髅羽士与九指先生,仍从来时现身之处,退往岩下!
金龙寺二佛不大识得天南老怪韦昌托在掌中的那三只白骨骷髅来历,但宇内三奇尤其是静宁真人却深知老怪韦昌昔年偶游东海,无意之中,发现一只千年难见剧毒无比的三爪金龟与一条奇大星鱼,斗得两败俱伤,奄奄一息!
韦昌坐收渔人之利,轻轻易易的取得三爪金龟剧毒所聚的三块项骨,巧运匠心,雕凿成三具白具骷髅,并自七窍之中,注入猛烈炸药,外以胶泥封固,不但能随心意出手爆炸,丈许方圆以内,中人立死,无药可救以外,无论何种清水美酒,以此物略浸其中,即含有剧毒,无色无味,一滴断肠!
老怪重视这三具白骨骷髅,无殊第二生命,临去之际,取出托在手中,分明是示威阻止自己等人随后追击!照两度所闻鸠面神婆常素素一刚一柔的真气传声看来,妖婆功力果然可怖!这些凶神恶煞,狠毒无伦,正好倚仗地势熟悉,及有自己等人意料之外的九指先生侯密助阵,在这野天山中动手才对!但却不此之图,一再虚声恫吓,要拖到泰山大会决战,究竟是何用意?
病佛孤云,见静宁真人任凭天南老怪发话退去,却在凝神想事,颇为不解,含笑问道:“道长想些什么?然方才所闻老妖婆的内家真气凝炼程度,确实已入化境,很不大容易斗呢?”
静宁真人遂把心中所疑,向众人说了一遍,无忧头陀点头说道:“我也看出天南老怪色厉内荏,但却颇难猜测他们用意何在?常素素既已扬言明夜来此,我们若再搜素鬼愁峰,似乎显得过分小气,不如各作功课,在此坐待!”
金龙寺二佛,妙法神尼一齐点头,静宁真人却含笑说道:“当初我们原计之中,并没有把这突如其来的法灯凶僧化身九指先生侯密计算在内,如今既然又添此人,功力并似乎在老怪韦昌之下,是个扎手劲敌,我们应敌人手,是否应该重行分派?”
无忧头陀略一沉吟说道:“我们原来所计,颇为周全,添上此人,确实非加另外安排不可!无忧想请孤云大师,专对九指先生侯密,无忧负责天南老怪骷髅羽士韦昌,白云大师请与静宁道长,潮音庵主,合手应付鸠面神婆常素素,不知是否妥当,诸位有何高见?”
病佛孤云觉得这样安排,只要自己缠得住九指先生侯密,无忧则足可制服老怪韦昌,三师弟白云随静宁、妙法,合斗鸠面神婆,即令不胜,也无败理!当然赞好,其他诸人亦均别无意见,五人遂在岩头静待明宵恶斗!
一日光阴,刹那即逝,转眼东山之上,已现冰盘,此夜到是风弱云稀,清光无限!
三奇二佛知道一场武林罕见的凶险拼斗,顷刻即来,各自端坐凝神,使心头一片空明,毫无渣滓!忽然岩下响起一声极难听的怪啼,笑佛白云方一嗔目,静宁真人笑道:“老妖婆虽极凶残,但甚守信誉,她既说过要等什么‘九幽心语’三发以后才来,决不早到!这声怪啼,似是什么蛇虫之属?……”话犹未了,岩下“呼”地一声,翻上一条又长又大的白影!
白影是条体粗盈尺,项生红冠,长达两丈有余的罕见白鳞怪蟒!
怪蟒上岩之后,捷若风车似的,蟠成一堆蟒阵,蟒头一偏,又向岩下难听已极的“呱呱”叫了两声!
无忧等人知道峰下定必还有什么恶毒之物!
果然不到片刻,岩下跃上一条苍影和一团金星,而鸩面神婆常素素所居的鬼愁峰、断魂涧方面,也已断断续续响起了前所已闻产九幽心语”的凄切鬼泣!
那团金星,是一只比磨盘还大的金色蜘蛛,八只长足,长满金毛,上岩之后,不住乱蹦,一蹦就是两三丈高,口中时作怪啼,神态狞恶已极!
苍影却是一只通臂灰猱,双爪捧着一大张柬帖,向三奇二佛一扬,帖上写着两句常用的口头语道:“阎王注定三更死,决不留人到五更!”
无忧头陀等人,虽然觉得鸠面神婆常素素,居然又遣所豢虫兽逞威,有点暗暗好笑,但也看出来的白蟒、金蛛与通臂灰猱,均是凶毒无比的蛮荒异物!
病佛孤云见白蟒蟠成蟒阵,静静不动,目光虽凶,到还不太讨人厌恶,灰猱可能通灵,也未显甚凶态,只有那只金色巨蛛,不停咆哮,遂向无忧头陀笑道:“本来我们不值与老妖婆所豢畜类计较,但这只蜘蛛,过份凶毒,却要给它尝点厉害!孤云西域闭关,曾经练了一种下乘小术,名叫‘玄阴透骨掌’力,伤人无形,就拿这孽畜,试试手罢!”
话完右掌一翻,遥控虚按,毫未见甚罡风劲气发出,那只金色巨蛛,就倏然微一抖颤,扒伏在地,凶威减却不少!
病佛孤云本是一时嗔念,那知天道不爽,福善祸邪,就这无意之中,对金色巨蛛,用“玄阴透骨掌”的奇寒暗劲一击,竟收莫大功效,对来岱宗绝顶丈人峰的大会之上,群侠方面,才不致一败涂地!
就在金蛛扒伏微抖的一霎之间,白蟒、灰猱两声极其凄厉的怪啼怒啸起处,匹练抛空,灰影电射,带着一片腥风,猛向三奇二佛扑到!
三奇、二佛,本作半圆形的环状而坐,无忧头陀居中,静宁、妙法与金龙寺二佛,分列左右,一见这蟒、猱发威怒扑,中坐无忧头陀,突然气发丹田的一声“哈哈”大笑!
这声大笑,宛如久郁闷雷,突然爆发,威力之强,不但把那来势汹汹的白蟒灰猱,凌空震落,哧得全身抖个不已,远峰近壑,也似一片雷喧,并不比昨夜鸠面神婆常素素所发洪烈巨声,弱却多少?
无忧头陀以自炼般若禅功之中的“罗汉音”,化成笑声发出之后,倏然起立,僧袍大袖,贴地双挥,把那凶威已杀的金色巨蛛,白鳞毒蟒及通臂灰猱,一齐卷下岩头,并向鬼愁峰、断魂涧方面,提气发话说道:“无忧等久仰鸠面神婆大名,在此敬候一会,但这些无知畜类,却不必令其前来,免得无忧等人因它们凶毒神态,引起嗔心,多造杀孽!”
无忧话音刚发不久,断魂涧方面的第二阵幽幽鬼哭之声又作,这一次似乎隐隐约约喊着三奇二佛名号,虽然不甚真切,但叫得至惨奇凄,听在耳中,连三奇二佛这等定力之人,居然也觉得有点毛发森森,不大自在!
恰在此时,乌云蔽月,下了一阵不小山雨,雨过云收,四外峰壑之间的磷磷鬼火,又复在草树丛中,忽隐忽现!
妙法神尼笑道:“野人山属化外蛮区,这一片景色,更是宛如鬼域,我们在此会斗天南老怪,九指凶人,及六十年绝迹江湖的鸠面妖婆常素素,到真是武林之中的一件莫大盛事……”。
一言未了,鬼哭之声又作,这次不是发自断魂涧方面,竟似就在三奇二佛所坐危岩左近,但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的飘渺变幻不定!
三奇二佛心中一懔,知道鸠面神婆即来,无忧含笑向妙法神尼,及金龙寺二佛说道:“妖婆三番两次以这种鬼哭扰人,我们何不合力也给它来钞伏魔禅唱’,超度超度这些化外蛮荒的孤魂野鬼?有劳静宁道友,代为护法!”
说完三僧一尼垂帘闭目,合十当胸,口内喃喃梵唱,立时大作!
这四位僧尼,佛学极深,何况“伏魔禅唱”,又是这种鬼哭邪声的莫大克星,所以禅唱初起之时,四外的凄凄鬼哭,虽然也自号啕掩抑的声势加强,但那消多久,只听得梵音琅琅,响彻天闾,三种凄凄切切的鬼哭邪声,业已只剩一丝半缕,到了若无地步!
“伏魔禅唱”也到尾声,三僧一尼,同时开目,一声极其庄严详和,而清越宏亮的“阿弥陀佛”佛号宣处,四外鬼哭磷火一齐收歇,天空也自云破月来,蟾光大朗!
就在此时,鬼愁峰,断魂涧方面,现出八盏红灯,宛如飘云一般,稳捷轻灵的,霎那之间,即到了那三奇二佛,所处的危岩之下!
面对常素素、韦昌、侯密,如此三个绝世凶儿饶你宇内三奇、金龙寺二佛,武功威望再高,也由不得的懔然深怀戒意!
无忧头陀方招呼众人起立戒备,那八盏红灯,己自岩下宛如平步凌虚的拔空而起,落在岩边,原来是八只身高六尺,似猩非猩,似猴非猴,满身墨绿长毛的凶狞人立怪兽,一爪抬着一具满嵌珠宝,上覆虎皮的软榻,另外一爪,则各执一盏红纱宫灯,榻上坐着一个身披七彩织锦长袍,白发如霜,披拂数尺,眼眶深陷,双睛微阖未开,脸型上丰下锐,配上钩鼻尖嘴,活脱脱像个怪鸟成精的貌相狞恶老妇!昨夜来的九指先生侯密,与天南老怪骷髅羽士韦昌,则在榻前左右分立!
九指先生侯密,今夜带有兵刃,右手一柄蓝汪汪的长剑,剑尖往两边倒卷,形若双钩,左手是一双黑黝黝看来沉重非常的卖药郎中惯用虎撑,胁下一边悬着一只鱼皮口袋,另外一边却现出匕柄上有微翼的暗器,不知是刀、是剑?
天南老怪骷髅羽士韦昌,则把他那三枚视若性命的白骨骷髅,用一根金线,悬在项下,怀中抱着一柄以白骨作为锤柄,骷髅作为锤头的独门兵刀骷髅锤!
三人八兽,走到与三奇二佛距约一丈之处,倏然止步!
三奇二佛,一看侯密、韦昌那样满身披挂,就知道对方这次是倾全力而来,今夜一战,不知道要有几人,遭受劫数!
无忧头陀单掌一打问讯,天南老怪韦昌已自抢先发话说道:“常大姊六十年未开杀戒,不愿一朝破例,决定今夜彼此文比!因你们共是五人,常大姊独显三项神功,韦昌与久指侯兄,也各凑一样,只要你们自知不敌,常大姊,恩施格外,再给你们数月光阴,等泰山大会开始,准你们认错认输便自一切不究,否则再行一—处死!话日讲完,如无异见,韦昌便即自行献丑!”
无忧头陀深知鸠面神婆常素素,决非一二人主力能敌,何况又加上九指先生侯密一个意外劲敌,颇感今夜之战,凶多吉少!惟因三奇二佛名望所在,纵令骨肉成灰,也不能稍形畏缩,只有一拼!如今听老怪韦昌这样说法,心中自然微宽,但又深深诧异,以对方如此凶毒人物,一再要延期决战,甘愿纵虎归山错过良机,究竟是何用意?
静宁真人、妙法神尼与金龙寺二佛,,均悬同一心思,暗想目下不拼也好,且看看这位闻名已久,但未会面的老妖婆常素素,到底有多高功力?来日泰山大会时,也好预作打算!
骷髅羽士韦昌,见三奇二佛默不作声,不禁微微一笑,方待施为,那位九指先生侯密,却把手中奇形双钩长剑及镔铁虎撑,放在鸠面神婆常素素所坐软榻之上,向韦昌叫道:“韦大弟,你先让我一场,侯密要向昨夜那位以大力金刚掌自恃,藏边金龙寺的高手领教领教!”
笑佛白云,知道对方指的自己,应声越众而出,冷冷说道:“侯朋友!便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算算那笔无耻卑鄙,推石伤人的旧帐,任凭划道,白云无不奉陪!”
九指先生侯密,听笑佛白云当面斥责,眼中凶光一闪但面上并未变容,只是阴恻恻地说道:“大师的金刚掌力,昨夜可能未展所长,今宵侯密向你领教一手‘划地为界,隔石传力’!”
说完,在一块平坦大石之上,伸出右手食指一划,立时日火星飞,划出一道深约半寸石槽,自己盘膝坐在石槽前方,手中另外检了一团海碗大小青石,隐含险恶阴笑的静待笑佛白云,同样动作!
笑佛白云知道九指先生侯密所出的这种题目,表面文比,其实各凭内力硬拼,毫无缓和地步,反比动手过招,更为凶险!
遂也用指划了一道石槽,伸出右掌,与九指先生侯密,隔着那块青石,互相暗传真力,打算谁能把对方逼得不支收手,或是坐下移动,触及所划石槽,便算得胜!
宇内三奇及病佛孤云,一看双方所划石槽,便知笑佛白云的真力方面,可能要比九指先生侯密弱上一筹,尤其是病佛孤云,关心师弟,眉梢更笼忧色!
果然不出诸入所料,起初一段时间之内,两人互以双掌抵住那块青石,宛如老僧入定一般,毫无动作!但想是发现功力相差无几,不出全力,胜负难分!彼此脸上慢慢现出紧张神色,胸腹起伏稍剧,呼吸微闻声息,双掌之间的那块青石,也渐渐为掌力所损,不断有石粉散落!
又过了一盏茶时分,比海碗略大的极坚青石,只剩下拳头大小,两人所坐的平石之上,却高高堆起了一堆石粉!
九指先生侯密与笑佛白云,则均自双颊飞红,喘息如雷,但明眼人可以看出侯密尚能支持稍久,笑佛白云则汗如线滴,鼻翅狂颤,似已败在顷刻?
静宁真人知道此时双方骑虎难下,为争胜起见,各把真力全部发出,连自己本身,都已无法控制!只要那块逐渐缩小的青石一碎,双方真力直接相触,必然惨剧立生,笑佛白云功逊一筹,可能喷血毙死,但侯密一样难免重伤!
但目前形势,谁先收手,谁就可能招致极大伤害,委实极难排解!眼看病佛孤云,业已急得搓手顿足,心中好生不忍,想以自己乾元神功、玄门罡气的无形潜力试上一试!
主意打定,遂向脸上也露出无可如何惶急之色的骷髅羽士韦昌说道:“这一场静宁代白云大师认败,且先把他们二人……。”
话犹未了,软榻上坐的鸠面神婆常素素,眼皮微抬,自鼻中“哼”了一声说道:“认败就好,要解开他们还不容易?”缓缓举起瘦得像根枯柴般的手臂,露出一只指甲极长,卷成一堆,堆在指尖的右手,微伸食中二指,虚空遥指,相隔千丈以外的九指先生侯密及笑佛白云便自双掌垂落,齐被制住!隔空点穴虽难,到难不到宇内三奇及金龙寺四佛之中功力最好的病佛孤云,但要隔空点到十丈以外,不籍任何飞花落叶或米豆等物借力,却委实骇人听闻,高明已极!
病佛孤云赶紧抱回师弟,先喂了他三粒本门灵丹,然后替笑佛白云解开被常素素所点穴道!笑佛白云穴道一开。呛出两口淤血,觉得自己一再失挫,有碍众人手脚,不由满面愧惭之色!静宁真人对白云略为安慰,缓步而出,这时骷髅羽土韦昌,也把九指先生侯密治好,见静宁真人出场,诡笑一声说道:“道长与韦昌昔年旧识,我们比划一场也好,这次题目,应由道长出了!”
静宁真人笑道:“贫道等人千里远来,一切皆在韦大兄算中,客随主便,不必再来什么客套虚文,请自施为,静宁勉强学步就是!”
骷髅羽士韦昌,比较阴刁,不像九指先生侯密那般凶狂自恃,何况昔年泰山大会的青竹九九桩之上,与兄弟白骨天王韦光联手,尚且败在静宁真人的太乙奇门剑下,虽然一别三十年,刻苦埋头,自信功力突飞猛进,但怎知人家到了何等地步?所以绝不肯照第一场那样生死硬拼,只想不关痛痒的探测一下昔日强仇的今日深浅?
遂自软榻之上,取下两个拳大铁球,指着平石之上,被侯侯、密白云两人弄碎的那一堆石粉,向静宁真人说道:“内家掌力练到极致,足可化石熔金,方才侯兄与白云大师用铁掌化石,韦昌想与道长试一试以内力熔金如何?”
静宁道长含笑点头说道:“贫道早巳说过勉强学步,韦大兄尽量施为,静宁敬观绝学!”
骷髅羽士韦昌取了一枚铁球,合在双掌之中,闭目凝神,潜聚功力!
约过盏茶时分,韦昌身着的月白道袍,突似水面生波般的,微微抖颤两三次后,含笑开目,双手左右一分,竟把一枚拳大铁球,生生扯成了长约三尺的一根铁棍!
然后再以右手食中两指,随意一夹,铁棍便夹断三寸!
韦昌指上施功,硬把一根铁棍,整整夹断成十截以后,才自面含得意之色的向静宁真人说道:“韦昌献丑,贻笑方家,敬请道长赐教!”
静宁真人此时深知自己一行目的,业经整个变更,如今只在探测老妖婆常素素,究竟一身武学,到了何等地步?而且既然决心,仍俟泰山大会,双方才作最后决断,则此时何必过露锋芒?遂不去取那另外一枚铁球,只把骷髅羽土韦昌用指力所夹的十截断棍,捡在手中,默运禅元神功,双掌一挤,再复揉团片刻,便自伸手交还韦昌一枚原形铁球,含笑说道:“韦大兄既说泰山事,泰山了,静宁敬如台命,我们目前便到此为止!但贫道等远涉蛮荒,就为的是赡仰鸠面神婆妙夺造化的绝世武学!如今高人咫尺……”坐在软榻之上的鸠面神婆常素素,不等静宁真人话完,双眼倏然一张,岩头诸人立觉冷电似的寒光一闪,目注三奇二佛说道:“我老婆作事情,向来公平,第一钞隔石传功’老侯占了优势,至于第二场韦老大的内力熔金,铁指断棍,虽然不俗,但因装模作样的提气运力半天,却比不上静宁归本还元的手法来得自如,所以应作败论!”一胜一败,彼此扯平,如今老婆子要把三般薄技,作一次施为,你们五人之中,只要任何一人,能照样学到我的八成以上,常素素立时跃下这百丈绝壁,把残生交代在断魂涧口!”
三奇二佛听见鸠面神婆常素素,居然敢出如此狂言?但绝未加半点轻视,反而深深觉得这老妖妇可能有什么出奇不俗的绝世功力,一齐面容严肃的凝神注视!
鸠面神婆常素素话完,见三奇二佛沉默无言,凝神注视,遂把那张又尖又阔的嘴角微掀,脸上浮起一片哂然冷笑,慢慢伸出鸟爪似的双手,向六七尺外,虚空一抓,适才骷髅羽士韦昌与静宁真人较技所用的两枚拳大铁球便似有物牵引一般,向鸠面神婆掌中,凌空冉冉飞去!
“运气吸物”,能把人拳大小的两枚铁球从六七尺远,凌空吸到掌中,这份功力,委实绝世罕见!三奇二佛心头同自一震,但面上依旧镇静得不露丝毫神色!
鸠面神婆常素素,把那枚铁球,吸到掌中,目光微往一丈七八以外,生长在岩壁石隙之中,但虬枝伸入岩顶平地丈许左右的一株古松,瞥了一眼,霍地长长吸了一大口气,双手一扬,那两枚铁球,便白化成两点寒星,冲天直起!
她这一手,不但三奇二佛,难解其意,连九指先生侯密,与骷髅羽士韦昌,也想不出鸠面神婆常素素,向上抛起两枚铁球,算是显示那一门子的功力。
但等铁球映着月光,冲天飞起三四丈高,余势竭后,向下坠落之时,立有闻所未闻的奇事发生,把宇内三奇,金龙寺二佛,九指先生侯密,及骷髅羽士韦昌等七位当世正邪两道之中出类拔萃的领袖,一齐震得相顾失色,叹为观止!
原来鸠面神婆常素素,往上所抛的两枚铁球,自空落下之时,恰好落在那株古松向岩横生虬枝旁侧两根细如小指的树枝之上!
其中一枚铁球,宛如含有无穷吸力,轻轻落在树枝之上,树枝只是微微向下一垂,但随即弹起,铁球却似是枝上长了一个绝大松子般的,随枝起伏,并不坠下!
另一枚铁球带着破空锐啸落下,“喀嚓”一声,树枝立折,但折枝及地之时,极似有人在树枝之上,加了无坚不摧的内家真力,竟使折枝没入石地之中一寸有余!
宇内三奇、金龙寺二佛,觉得鸠面神婆常素素,能把刚柔两种劲力,练到这等控制自如地步,确实出神入化,举世无敌!
无忧头陀哈哈一笑,向那上附铁球的松枝,屈指微弹,再伸右手虚空一抓,劲气罡风划空生啸,松枝应声立折,铁球也被无忧头陀,抓得凌空飞回手内!
鸠面神婆常素素怪眼一翻说道:“你这样就算了……?”
无忧头陀,微微一笑,截住她话头说道:“常婆神功绝技,果然天下无双,我等今夜服输,如言等明岁岁朝,在岱宗丈人峰头,再行领教!这枚铁球,无忧要留作野人山之会纪念!”
说完,便与静宁、妙法及并笑二佛,向鸠面神婆常素素等人,举手为礼,飘然纵下危岩,退出野人山外!
其实三奇二佛,上了一个莫大恶当!因为鸠面神婆常素素一身功力,虽然卓绝无比,但她那非人武功所能抗拒的两腿风瘫痼疾,却尚未痊愈,只可坐在软榻以上,而不能丝毫动转!
三奇二佛若仍依原计,先避开这下半截形若废人的鸠面神婆,合力扑杀九指先生侯密、天南大怪韦昌,然后收拾老妖婆,定然手到功成,那里还会中了对方缓兵之计?使者妖婆治好宿疾,再出江湖,几乎无人能制!
这些后事,暂时不提,且先表叙勾漏山幽谷之中的西门豹与小侠吕崇文所遇奇险!
西门豹、吕崇文自移动石床石桌,后壁首先倒塌,现出天光,跟着洞顶也自往下崩坠,二人忙中无处可避,只得往那透出天光的后洞壁外纵去!
但一出洞外,不禁惊魂俱颤,万念皆空,洞外竟是一条深逾百丈目不见底的奇险绝壑!
二人武功虽均同属上乘,但这从百丈上空,疾坠绝壑再妙的身法,也自无从施展!
西门豹此时心中委实难过到了极点,自己本来是想带吕崇文到这勾漏山幽谷秘洞之中,搜寻那册天游尊者遗著的“百合真经”,使他能够速成绝世武功,在泰山大会,仗青虹—剑,尽歼群魔,光寒天下,以报他义释深仇,不念自己旧恶之德!
那知居然有此大变,洞中失足,一坠百丈,分明有死无生!自己性命倒看得颇淡,但把吕崇文也葬送在绝壑之内,斩断吕氏香烟,使骨肉成泥,真遗恨难泯!
二人原是并肩下坠,吕崇文看出西门豹脸上的凄惶神色,半空中朗然大笑说道:“老前辈带我来此求经盛意,吕崇文至死不忘!至于目前奇险,晚辈到未悬心,自古道死生有命,我真不信能在泰山绝峰天南老怪白骨天王韦光,与自面人妖阴风秀土钟如玉的手下逃生,却会送命在这绝壑之内!我们且摒百念,各觅生机,与素魂恶鬼及要命阎王拼上一次!”
西门豹想不到吕崇文有如此胸襟,及这般镇静,但就这片刻之间,壑底业已如飞上迎,相距那些看来慑人心魂的嶙峋嵯峨,足以令人洞胸穿肠,碎骨粉身的尖锐怪石,不过二三十丈高下!
就在这危机瞬息,千钩一发之中,西门豹目光瞬处,看见壑中有一团黑影,往上飞来,不由灵机一动,向吕崇文喊道:“你仗七禽身法,尽量贴近绝壑,利用青虹龟甲剑一试生机,我则在这只飞鸟身上,碰碰命运!”
吕崇文被西门豹一言提醒,他们如飞下坠,本来离那千寻绝壁,不过一丈有余,遂猛提真气,右手持剑,左掌劈空击向前方,略为借力,腰中挺劲,把头往后一扬,居然贴到距离绝壁,只有三三尺左右!
这样一来情势更险,因为绝坠并非一平如砥,不时有怪石突出,自空落下的速度极高,任何稍微碰撞,都足以断肢折骨,厉害无比!
但吕崇文是抱必死之心,怀求生之念,那里还顾得着这些伤损艰危?乘着距离接近,猿臂长伸,青虹龟甲剑精芒腾处,便向石壁之中搠入!
青虹龟甲神剑,虽然说是洞金穿石,锋利无比,但一来绝壁崖石,又坚又厚,二来吕崇文百忙之中下坠,悬空发剑,有力难施,所以这一剑只刺入石中,不到三寸,再被吕崇文身躯的下落重力一带,又复裂石而出,仍往壑底坠去!
不过经这略一停当,坠势自然缓和不少,吕崇文手足在被崖石擦伤几处以后,二度把握生机,因为这次坠落得贴壁较近,遂觑雄石隙之中挺生的一株蟠虬古松根际,又复一剑刺去!
这一剑却刺了个实而又实,没树至柄,吕崇文不禁心中狂喜,借力翻上古松,而身体距离壑底,仍有十丈,凭自己功力,无法纵下之际,突然“哎呀”一声,猛运真力,拔出深陷古松之内的青虹龟甲神剑,脱手化成一道电闪青虹,掷住壑底,人也不顾粉身碎骨之危,跟在剑后,往下飞扑!
原来西门豹看出自壑底飞起的一团黑影,是只似鹤非鹤的黑色大鸟,遂一面发话喊吕崇文倚仗青虹龟甲神剑之力求生,一方却把命运孤注一掷,在那只大鸟,飞过身旁的刹那之间,勉强拼尽全力的,硬在空中来了一式“野鹤孤飞”,身躯平飘四五尺远,张开双手,一把向那只黑色大鸟抱去!
那只黑色大鸟,本在刺空直上,虽然看见有人坠落,但想不到人会横飞,还要抱住自己,自然闪避不及,一把便被西门豹抱个正着!
但西门豹匆忙之下,抱的未免不是地方,竟把黑色大鸟的双翼一齐束住,黑鸟无法飞腾,这一来并未收到他藉鸟缓落的预期之效,反而饶上一只大鸟,连人带鸟的向壑底落去!
半空中又无法松手,改抱别处,等到西门豹觉得展眼便到壑底,即将碎骨粉身之际,想起自己既难脱死,何必还要害得这只无辜大鸟一齐送命?满怀歉疚的把手一松,准备放鸟逃走,那知怪事又生,鼻端一阵腥风,黑鸟不但不曾向上高飞,反而双翼狂煽,口中凄声连鸣,好似不由自己的被一般奇异吸力,吸得如同陨星飞堕一般,直落壑底!
自己身躯也已及地,但感觉到所触不是尖锐坚硬的石块,而是落在一堆滑腻腻,腥膻膻,而又颇有弹性的物体之上!
原来那只黑色大鸟,与这壑底盘据的一条锦鳞巨蟒,乃是死敌,每日均要互相斗上几次!
这次黑鸟斗败,飞往壑上,却偏偏被西门豹一把抱住,随同坠下!
那大蟒虽然厉害,但因身不能飞,眼睁睁看着仇敌逃走,无法追击,正自怒无可泄之时,突然看见人鸟同堕,血盆大口一张,便自等待大嚼这样自天而降美食!
倘若西门豹始终抱着大鸟而降,则无疑人鸟齐膏蟒吻,偏偏在那即将及地的瞬刻之间,想起何必害鸟同死?撒手放鸟,这一念之善,居然上体天心,反救下了西门豹的一条性命!
人鸟一分,人降鸟飞,大蟒因彼此经常相斗之故,自然不愿仇敌再逃,遂不顾噬人,先顾吸鸟,蟒蛇特具的吸力一喷,便乘那只大鸟初脱西门豹怀抱,尚未及振翼发力之际,把鸟吸下壑底,而西门豹却在大蟒全神吸鸟,无暇对他袭击的刹那之间,落在蟒身之上!
蟒身虽然不比山石,但这高坠下的强烈震动,仍自难当,酉门豹立时便被震晕,滑下蟒身,昏死在壑底的两块山石凹处!
大蟒把黑鸟吸入口中,快意歼仇之后,血吻一张,喷起一天黑色鸟毛,一对凶睛,又复觑定西门豹,红信吞吐,馋涎直滴!
吕崇文松上所见,便是这种奇险景色,虽然相距十丈,但青虹龟甲剑是自上往下,斜斜飞掷,大蟒强仇果腹,美食当前,那里还会想到半空中会飞来这柄要命神剑?青虹电射,血雨飞空,一剑正好在七寸要害,贯穿至柄!
吕崇文心系西门豹安危,人随剑后,不顾一切地跟踪扑到,恰好大蟒要害中剑,垂死发威的猛一昂头,吕崇文急中生智,双手抓住蟒颈剑柄,半空倒甩车轮,头下脚上的凝注真力,便极其美妙的以青虹龟甲神剑,在蟒项之上,顺势带着一片蟒血裂皮而下!大蟒七寸中剑,本已难活,在颈项之上,被吕崇文开了一个丈长裂口,一阵翻腾,搅得壑底树木断折,乱石飞舞之后,便自气绝!
吕崇文自石凹之中,抱起西门豹,一察脉象,知道只是受震过巨,以致晕死,遂喂他服下两粒师门治伤灵药,并略为按摩,西门豹便自悠悠醒转!
两人谈起适才惊心动魄的所遭所遇,均觉冷汗沁身,西门豹见吕崇文手腿肘膝等处,被崖石擦破见血不少,遂为他一一敷药,吕崇文看着那条长达五丈有余的死蟒及一地碎石,向西门豹笑道:“老前辈方才晕死之际,若非恰巧置身这两块大石凹处,也未免被巨蟒临死发威的乱卷乱翻所伤!而我自十丈高空,奋身下扑,若不是这蟒突然抬头接我一下,蟒既不会死得这样快法,我也难免收势不住,有所伤损!可见得生死之数,冥冥中真有前定呢。”
西门豹深提一口真气,微一吐纳,觉得所受剧震内伤,经吕崇文喂下静宁真人灵药之后,已不碍事,遂向吕崇文摇头笑道:“命虽前定,但由心转,我方才若不撒手放鸟,此时当已在蟒腹之内,可见得为人之公道,能本仁心,即臻多福!
天游尊者与天缺真人,两位老前辈,把‘百合真经’,藏在这种非拼万死,无法相寻的绝地之中,足见珍贵无比!我们奇险已过,稍微歇息歇息,便该再下苦功,找找这册关系正邪兴衰,武林祸福的秘笈奇书所藏之处了!”
吕崇文抬头抑视坠身之处,但见卅丈以上,便被云封,两边峭壁陡立,慢说无路可通,连足资援引的藤蔓草树之属,均不多见,全是些又肥又厚的奇滑藓苔,不由瞿然说道:“天游、天缺两位老前辈,在上面洞壁之中的留示,果然不错,老前辈固然轻功绝世,吕崇文师门的七禽身法,也不算差,但对这苔厚藓滑的百丈峭壁,却无法平步蹑虚而上,不等到寻得真经,练成绝学,确实无法离此,重履江湖的了!
西门豹恢复了平日的从容气慨,含笑说道:“这才叫背水一战,破釜沉舟,我们找不到‘百合真经’,就休想生出此壑?来来来,我们且自看看周围形势。”
二人仔细勘察一遍,不由得越发死心塌地!原来这壑虽有数十丈长,并多曲折,而是条死壑,四周全是些刺天削壁,毫无出路!
壑中景色颇佳,十来条细细清泉,自百丈壑顶,潺潺滴滴,漱石下流,但流到离地五十来丈之处,却汇成一道不小瀑布,匹练横空,自云中曳白拖青,顺壁飞落!
西门豹、吕崇文二人,因不知要在这绝壑之中,逗留多久?既有这条飞瀑,饮水无虞,食粮却丝毫不敢浪费,所以协议之下,为了节省所带干粮,不如先吃那条死蟒!
好在蟒肉无毒,味又绝佳,二人足足吃了有十余日,才把大蟒吃了不到四分之一,但这段时间以内,却把这条绝壑的一树一石,几乎均已搜遍,“百合真经”
却依然找不出丝毫踪迹!
这一日夜间,因绝壑太深,又常有云雾封锁,月光难透,故而壑底漆黑一片,几乎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程度!
西门豹与吕崇文在石上盘膝对坐,均自因久搜“百合真经”不获,来免心头略烦,吕崇文微微“咳”了一声,西门豹听后一阵歉疚,含笑说道:“崇文老弟!
你被我为了一册虚无飘渺的‘百合真经’,害得经历奇险,并等于幽囚在这绝壑之中,委实太已冤枉,西门豹问心难安……”。
语犹未了,吕崇文便即接口笑道:“晚辈敬慕老前辈,敬慕的便是肝胆照人,干云豪气,如今怎的说出这种话来?这一趟勾漏山奔波,老前辈一心一意,还不为的是我?虽然‘百合真经’尚未到手,但不是业已得了一粒足抵二十年内家吐纳功力的‘换骨灵丹’?又陪我亲历奇险,同困绝壑,简直恩同天大,德比海深,要说心头难安的,应该是我吕崇文,老前辈你有何不安之处?”
说到此处,头上暗影以内,传来扑扑振翼飞翔之声,与几声尖叫,吕崇文又复笑道:“蝙蝠最喜住在暗洞之中,此壑既有蝙蝠,可能还有甚么暗洞?不曾被我们寻到!常言说得好:‘若是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万般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们只要不了不休,继续搜寻,除非天游、天缺两位老前辈的留示不真,我就不信搜这‘百合真经’不着?”
西门豹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万般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是有心人,西门豹也是有心人,我们找寻这册‘百合真经’,立意也是上体天心,欲使你速成绝艺,尽扫群魔,挽回世劫!不死于百丈坠身,不死于巨蟒之口,而会困死在这绝壑之中,仰问苍天,决无是理!老弟台说得真对,我们不了不休,同心戮力!”
吕崇文接口笑道:“但有一事,晚辈要事先声明,倘觅得‘百合真经’,自然在老前辈教迪之下,一同参究,但这粒‘换骨灵丹’则吕崇文万不敢领,老前辈如若执意相让,则只有连那‘百合真经’,不学也罢!”
西门豹眉头微皱,还未答言,突然空中一只巨蝠飞过,二人面颊之上,均自落了几滴冷水!
吕崇文心头蓦地一动,西门豹突然拍手笑道:“吕老弟!大概苍天有眼,妖孽当诛,找到这册“百合真经”有望了!”
吕崇文适才心头虽也灵光一动,但听西门豹这样喜洋洋的肯定口吻,不禁又复怀疑问道:“老前辈怎地忽出此言,是不是为了方才蝙蝠身上,落下来的两滴冷水?”
西门豹点头笑道:“这两夜并未下雨,水从何来?除了那条自壑腰凌空飞抛的瀑布以外……”。
吕崇文不等西门豹话完,便即叫道:“我所想的,大概与老前辈差不多,是不是瀑布之后,可能有洞!蝙蝠自洞中冲瀑布而出,身上才会带有水珠!
越说越觉所想有理,不由高兴得跳起身来,笑声叫道:“老前辈!我们搜瀑布去!”
西门豹含笑说道:“你怎的如此性急?要搜也得等到天明,此时三尺以外即难辨物,那里找得出瀑布后秘洞?”
吕崇文自己想想,也觉好笑,二人这回心中有望,烦忧尽祛,天心益发泰然,宁神静坐,展眼便已天明,睁眼互作微笑,身心均觉舒适已极!
吕崇文指着那条溅雪喷珠,宛如凌空匹练的瀑布,向西门豹笑道:“老前辈,这幽壑之中,就是这条瀑布最美,倘若洞在瀑后,岂不是成了水帘洞了?”
当先纵身,便自沿着飞瀑,往上细细搜去!
瀑布两侧的石壁因水花飞溅,苔藓被湿搁得又肥又滑,极难攀登,二人费了不少力气不过搜了十七八丈,但仍自毫无秘洞迹象。
吕崇文的两道剑眉,方自微微一皱,西门豹着足一块突石之上,指着头顶数丈说道:“吕老弟你看这一段山壁,是两边向前凸出,当中凹进,瀑布顺势飞泻而下,宛如一道天然水槽一般,极可能瀑后藏有我们所料秘洞!但瀑布飞坠颇急,偶一失足,便告碎骨粉身,却怎样向瀑后探测?”
这时脚底那块突石,生根不稳,难禁西门豹久站,竟自活动起来。
西门豹急换过一处,突石业已落入飞瀑之中,“轰卤一声,砸得水花四溅!
吕崇文灵机一动叫道:“老前辈,我们找些拳大石块,用暗器手法,打向瀑后,不是就可以试出有洞无洞了么?”
西门豹不由暗笑自己怎的突然糊涂,连这种办法都想不出!但这绝壁之间,那里来的趁手石块,二人只得各自觅了一块大石,默运神功,硬用掌力击碎,揣在怀中,又复巧纵轻登,援上五丈。
西门豹驻足打量这道宽约八尺,形如水槽的石壁,约莫长达七丈,自己等落脚之处,正在中间,柑距飞瀑,则有两丈远近。
遂向吕崇文说道:“你我每隔五尺,投一石块,你从上面探测,我自下面试起!”
吕崇文应声脱手一石飞出,只见水花溅处,“达”的一声,分明瀑后仍是坚厚石壁,石块也自弹回,被瀑布冲得向下落去!
但西门豹这边情形,均自不同,喜得二人心中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