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相李布衣》是我几年来第一次重温温瑞安的小说。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自从看了逆水寒之后，对于温瑞安有一种恐惧感。不是恐惧他的文字，不是因为那支离破碎的文字，而是文字里透露出来的那种沉重。

　　书的名字叫李布衣，而李布衣也的确贯穿了整个系列，然而，这个人物给我的感觉就好比人偶，他是一个高大全的典型，我对这种人谈不上什么好恶。反而是另外几个配角很是让我感到有趣。

　　孟晚唐、剑痴、仇五花、藏剑老人，当然还有赖药儿。

　　孟晚唐不过是飞鱼山庄的一个普通弟子，没有宋晚灯那么春风得意，不过也算小有名声。本来他可以在飞鱼山庄的招牌下舒舒服服的过上一辈子，娶妻生子。可是，一个不经意间的事件，改变了他的整个人生。那一天，他和几个师兄妹一起去看了一场戏。看戏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平时也会偶尔看看戏的。可惜的是，高未未也在看戏。高未未举手间杀了宋晚灯，死亡的阴影出来没有如此接近过孟晚唐，他在那一刻和傅晚飞作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孟晚唐崩溃于死神面前，背叛了飞鱼山庄；而傅晚飞，这个平时最没有出息的弟子，却勇敢的站了出来，横刀立马,力拒强敌。两个人不同的选择也有不同的结局。孟晚唐下地狱，而傅晚飞上天堂。

　　结局似乎是可以预知的。可是，在死亡面前的选择，却是颇值得玩味。孟晚唐内心未必就是要真的投入天欲宫，所以他又跑回飞鱼山庄，我们只能说，这是一个懦弱的人，做不来巨恶，也做不来英雄，他只能够听从自己内心的欲望。他是欲望的奴隶，最低级的那种。

　　傅晚飞未必就真的一点都不怕死，也未必想做英雄。以他的武功，根本不够一看，却偏偏可以把话说得最大声。老天似乎也要保佑他。所以，作为武功最低的人，每次却都可以活下来。我喜欢他这种率性的做法，却对后来他越来越大的嗓门感到有点奇怪。他最需要做的是练好武功，而不是每次冲在前面大喊向我开炮。由杀人的心跳之后，这个人物越写越差。可惜。

　　剑痴，地位已经很是崇高，作为老头子之一，虽然爬升所用的时间长了一点，但是，白道中人，本不应该对于地位有太多的留恋才是。然而，在剑迷闪电般的升迁速度面前，他还是动心了。他嫉妒，不平，当然，还有失落。所以，剑迷以一个护法的位置就收买了他。他对于生活的要求其实很是简单而朴素，然则，他对名声有着火一般的渴望。他渴望像沈星南一样，成为一个白道领袖，至于成为领袖之后该承担的责任，他想都没有想过，他就是觉得那个位置看起来很美。这又是一个欲望的奴隶。他完全没有方向，别人指着一个地方，他就以为找到了未来，可叹。

　　仇五花和剑痴正好相反，他就好比岩石一般。就为了沈星南，为了飞鱼山庄，他投入天欲宫，做了一个卧底。然而，他的手里却因此多了许多无辜的鲜血。如果，他是为了武林大业，我们可以理解，可是，他只是为了飞鱼山庄。那么，飞鱼山庄真的可以有这个权利，夺取那么些个无辜的生命吗？仇五花不过是沈星南欲望的一个棋子，一直到死。他的欲望就是为了满足其他人的欲望。

　　藏剑老人，为了一对宝剑，不惜杀害了无辜的龙凤双剑侠。而李布衣居然没有为民除害，倒是十分古怪的一件事。不过，藏剑老人可是一天都没有忘记要杀掉李布衣。真是很可笑的一件事。由于自己的欲望，连累了知己死去的藏剑老人，得到宝剑的代价，就是一辈子生活在复仇的欲望之中，什么江湖正义，除恶扬善，通通都是空谈。对于他来说，李布衣的人头，就是他的生活目标。这样子的人，想不横死都很难。

　　看到白道里的人物都是这么一副嘴脸，难怪赖药儿不想医治武林人物了。整部李布衣，唯一让我发出感慨的就只有赖药儿一人。

　　我一直再想，什么样的力量，让赖药儿可以舍弃自己24岁的青春年华，舍弃了红颜知己，只为救一位孩童。他肯定不是枭雄，枭雄不会做这种事。他也肯定不是那种胸怀大志的英雄。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对于事情的取舍，唯有心安而已。他不过是一个医生，他要做的就是救活那个小孩子。

　　所以，他才会找上诸葛半里，所以，他才会找上天欲宫。他不是大侠，这些事情，如果是大侠，要么早就为之，要么谋定而后动。他不是，他只是突然觉得不爽，冲冠一怒而已。

　　如果没有赖药儿，李布衣系列不过如此这般罢了，然而，赖药儿就好比画龙点睛里点睛的那一笔。对于这种人，我由内心充满敬佩。

　　或许会有人谈论值不值得的问题，一如当年我们讨论一个大学生值不值得因为救那个老人而死去一样。这种讨论于我而言，是对人性的一种侮蔑。我们不要求每个人都做到舍己为人，但是，对那些这样子做的人，我们保持最基本的尊重是一种道德。

　　李布衣系列描写了各种各样的人物，也折射出各种皮里阳秋。关于人性，关于道德，书里描写得淋漓尽致。由这个角度看来，他已经包含了温瑞安作品里最基本也是最引人的特色了。因此，尽管文笔说不上很好，故事性也有点牵强，还不失为一本可以一读的书。

　　2004－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