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信局出来,萨姆兰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那个手机号码。当然,他也知道,手机不会开机的。它已经失去了他的利用价值,应该已经被处理了。
萨姆兰重新整理围绕麦瓦的情景:首先,麦瓦对什么事情抱有怀疑,指派以前的朋友观察者调查医生(为什么还是一个迷)。从医生那里得到的线索支持了老板的猜测,他请观察者继续调查,这个调查的终极目标敲诈(当然,他可能付给他钱)。这时候,医生发现了之前有人跟踪,并追寻足迹来到了“龙手”,被观察者巧妙地逃脱了。接着,在米尔的带领下,我们找到了雷恩,没有太多的线索,当天雷恩被杀(他有可能被观察者杀死,也有可能是被其他什么人,很可能凶手,他从他的嘴里逼问出了什么),雷恩的尸体至今未被发现。几天后,观察者找到了线索,但是,被杀手干掉了。观察者在死前拨出了给麦瓦的电话(这个电话有可能是手机拨出的,尸体身边没有手机,被杀手拿走了),导致麦瓦认为钱马上就会到手,影响了他的情绪,在家里表现反常。之后,麦瓦在中午离开了咖啡馆,有两个可能,一是给观察者打了电话,一是开始敲诈。在下午电视台的尸体播放中,他怀疑观察者被杀了(而他和观察者的通话记录可能是他马上成为下一个目标)。害怕使他联系了警方,但是我们并没能及时赶到。卡洛斯在杀手杀人的瞬间赶到了,看到杀手捡起了纸牌(可能暗含老板对杀手的暗示?)。医生也赶到了,他说他不知道麦瓦隐瞒的信息(这很可能是真的)。现在医生也消失了,他消失的原因可能出自他过去的秘密(不知道是不是和案件有联系)。当天晚上,中央花园店主人遇害……
麦瓦会如何跟观察者联络呢?这当然不能是个引人怀疑的地方,它可能是个公共场所……公共场所,嗯,有可能就是在中心花园……麦瓦不会傻到用自己的电话给杀手打电话,他……可能是早上,他很早出来,因为他要早上联系他……那么说,麦瓦是中午去了中心花园等待观察者,他没有来,他会怎么样……对,打电话联系他……结果,打到了杀手手里……他当然不会接电话,这增加了麦瓦的疑惑,使他对下午电视上的东西深信不疑。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观察者的脸皮被剥去了,这和以前是不一样的,这不是出于游戏心理或是憎恨心理,他是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他必须争取时间,他必须在老板发现观察者死之前把他干掉。这么说起来,第五具水尸也是很奇怪的,他被摆在水边上,为什么不把他扔进去,那样不是更难找吗?第五具尸体和第六具尸体可以调换过来的。等等,萨姆兰想,一般人在公路上会因为看到一个大工具箱就停下来吗?很多人可能根本就不注意路边,即使看到了也不会下车。是的,13年前的那个案子,第5名被害女性就是被扔在路边,直到尸体高度腐烂时散发出恶臭才被人发现。嗯?难道这家伙危急时候还在玩儿游戏吗?他在打赌人们的好奇心,只是没有想到两名法医经过此地,这家伙在打赌!
米尔警官满面怒容,这些天他已经遗传了罗伯特警长的坏脾气。对面坐着的爱德华太太一脸无辜的样子。
“我再说一次,不要装做什么也不知道!有人指认你和沃勒医生在一起,并且是你把他带进了高原老人之家!你最好把什么都说出来!”米尔气势汹汹。
“咦?警官先生,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去老人之家是和那里的护理长预约好的。路边有两个人塞给我500块钱,要我带那个男人进去。我怎么会知道他就是杀人医生,他长着胡子又戴着眼镜,不像你们说的那个人嘛,再说,他还是黄头发,我根本就看不出他是个黄种人啊。”爱德华太太倒是一点儿不害怕。
“你胡说!那个护士是怎么认出来的,一定是你和他们有所勾结。”
“哎,警官先生,你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我已经说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要我说几遍啊!”爱德华太太也动了脾气,“我告诉你,你已经把我扣在这里很久了。你凭什么说我勾结他们!”
“你!”
“好了,米尔警官,”鲁夫探员走了进来,“有时间呆在这里还不如赶快去追那辆车,你在这里已经耗了30分钟了。你们不是有那辆车的车牌嘛。”
“嗯,那倒是,不过探员,警察已经追去了。”
“他不可能被你们那么轻易找到的。对了,有时间可以多去医生以前的朋友那里转转,他有可能去找他们。”
“嗯,”米尔若有所思,然后点了点头,又把视线转回爱德华太太,后者还是满不在乎,“你可走了,爱德华太太,不过我要警告你,我们会随时找你的。对了,把那五百块钱留下。”
鲁夫走出了办公室,无奈地摇摇头,“一只贪婪的猪……”
“不过,高原老人之家……沃勒,你究竟是谁啊。”他的眼睛露出兴奋的火焰。
“你肯定吗?弗莱德。”
“是的,萨姆,你要赶到那里去,医生在那里出现了,不过他闯过了警察的封锁线,听说车上还有一个女人。那里可能会有什么线索,好了,我不能在警局里跟你过多联系,那么,好运。”
挂上电话,萨姆兰警官重复着,“高原老人之家……”。
“哎呀呀,多亏了海伦认出了那个杀人犯,真可怕。”两个护士谈论着。
“是啊,像我们这样成天忙着工作都没有时间看电视可真是危险啊。不过最近真是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
一架轮椅从她们身边滑过,上面坐着的老人沉默无语。他迅速地滑到大门口,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我做了42年的警察,杀人犯见了无数,被冤枉的人也无数。在这个世界里,有太多的人连自己犯了什么罪都不知道就被关进了监狱。在那个医生抱着雪莉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看出他化了装,但那有什么?他把雪莉放在我怀里,我看到他清澈明亮的眼睛,就知道他不是个坏人。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想想,哪有杀人犯会来我们这里,他图我们什么?他只不过是来找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的证据,如果……如果我的腿没有断,我一定会帮助他的。
老人看着外面的花草,寂寞地想着雪莉,它也不被允许再到这里来了。又一辆轮椅滑过来。
“老家伙,你一定在想那个医生吧,你也认为他是好人吧。”
“啊,菲德曼太太,是啊,是啊。”
“啊,雪莉对他那么好,不会有错的。动物比人更能分清人的本质啊。你就呆在这里吧,一把老骨头了,别想着出去冒险了。让我们为那个年轻人祝福吧。”
两个老人的手拉在一起,他们看着外面美丽的景色,不用在说什么。
“妈的,臭便衣,想跟我玩儿?”爱德华太太不屑地对着反光镜映出的那辆车嗤笑一阵,“老娘可是俄勒冈唯一的女清道夫啊。那加他们一定安全无恙了吧。”她把车子停好,从容不迫地走进自己的家。
……
“沃勒,你还在担心那辆车子吗?放心吧,没人能通过那个找到我们的。”
“不,”沃勒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我也知道‘狡兔三窟’的道理,你那边查得怎么样?”
“警局没有录入70年以前的犯罪记录,司法部也没有。不过,幸运的是,我找到了一篇法学论文,题目叫‘关于強 奸案的退诉与女性心理的研究”,里面提到过68到70年间的数起強 奸案,作者是默文。斯图尔特。“
“能不能找到他?”
“我试试看吧,对了,待会儿你还打算这个样子出去?”
“没办法,我的化装本领就到这儿了,什么工具都没有……”
“嗯,对了……我去看看还在不在,你等等,”那加说着就跑了出去,过一会儿回来了,手里托着一个小皮箱,“你快看看。”
沃勒打开皮箱,里面假发、眉毛、胡子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人造脸皮。
“这,你怎么会有这个?”
“哈哈,你送给我的啊,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是说,他来找过米立特太太是吗?但是,她已经不能说话了。”
“是的,警官先生,埃玛。米立特什么也听不见,她患有老年痴呆症。”护理长泰瑞林格小姐说。
“是吗?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那个,应该是两年前吧,她住进来的时候。”
“我可以见见她吗?”
“可以,如果您不觉得失望的话。”
萨姆兰警官被带到了埃玛的房间,他看到了和上午沃勒医生一样的景象:埃玛米立特呆呆地坐在轮椅上,她的头低得更厉害了,唾液几乎垂到了衣襟上。萨姆兰无奈地退了出来。
当老警官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他,他回头一看,是一个滑着轮椅的老人。
“警官先生,有一点我要告诉您,那个年轻医生不会是杀人凶手。”
“啊,是的,我也这么看,但是,警局里很多人不是这么认为的。”
“萨姆兰警官,我认识你,我以前也是警察,不过不是在这个城市里,我知道你是一个明白人,才会叫住你的。”
“哦?那么,您有什么线索,请您一定告诉我。”
“嗯,我想说的就是,埃玛。米立特太太是在17天以前才突然这样的,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那是他们在推卸责任,实际上,埃玛在3月11日从这个养老院消失了……”
警官蹲在那里,听着老警察的叙述,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从高原老人之家出来,萨姆兰立刻拨了弗莱德的电话,“……对,是我,帮我查查68、69、70年的卷宗,查一个叫做埃玛。米立特的女人,那时候,她应该30岁……对,是強 奸案,要找出嫌疑犯是谁………是的,我马上赶回去……”
3月11日是面具杀手杀害第三第四名被害者的日子,他知道沃勒为什么要来这里了,因为他自己对“白牙”的死也深感迷惑……
卡洛斯警官终于可以出院了,戈夫和卡莱尔为此很是高兴,当然,外面那些被那加派来守护的人也应该高兴才对。不过卡洛斯本人好像心事重重的,他为昨天没能从朋友那里得知纸牌的秘密而困惑,他认为自己不会看走眼的,但是,凶手拿走纸牌到底有什么用呢?同时,他也为麦瓦的想法而苦恼,照理说,麦瓦老板用一张小纸条记下凶手的姓名不是更好吗,他何必拿着这个一个莫名其妙的纸牌呢?这个小纸条也可以随便藏匿起来,当然,藏在保险柜里也是可能的。但是,为什么会是……
还有一点是他不能理解的,那就是凶手杀人的时间,恰恰赶上他去那里,又是白天,这不是有些困难吗?
卡洛斯还注意到了萨姆兰和沃勒都没有太在意的一点,那就是麦瓦老板倒下去的位置。麦瓦咖啡馆是长方形的,有着大玻璃的一面在西边,对面比较靠北的地方是那个后门。按照尸体的倒向(东偏北约40度),这时候,萨姆兰判断凶手应该是从后门进入然后开枪的,但是,那有点儿不正常,就算凶手进来(差不多正好在麦瓦头和脚连线的延长线上,但是,这有可能吗?有人想在保险柜里面放东西而不正对保险柜吗?这是怎么回事,凶手难道在这样紧迫的时候,还不着急吗?麦瓦老板听到后门被人推开之后应该立刻回头,然后杀手叫他转过身去?这未免太奇怪了,难道这也在杀手计划之中吗……
沃勒和那加步行在城东的贫民区,这里小巷子很多,道路也歪歪扭扭的。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房子,还有一些混混模样的人蹲在路边。
“喂,沃勒,后边那个家伙一直在跟着我们。”
“嗯,我知道,是个记者吧。不过我不认识他。”
“这样吧,我给他点儿教训,你往前走,到那个旅店边上等我,几秒钟的事儿。”
那加说完,向着路边的两个混混走去。沃勒则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
“嘿,小妞儿,你可真够劲儿,过来和我们玩玩吧。”其中一个摇摇晃晃站起来。
“我没有时间,不过,看见后面那个家伙了吗?喏,这是100美元,帮我揍他一顿。”
他们很乐意地走了过去,通常,即使不给钱他们也是愿意这么做的。
“白鲨”斯塔尔斯还在奇怪他们为什么分开了呢,这两个家伙就围了上来。
“喂,这位大哥,你跟着人家小妹妹做什么?”
“看来你是欠揍啊!”一个家伙伸手便是一拳,打在“白鲨”脸上……
“你要的就是这个,我和琼斯一起帮你找的,这里,你看看。”弗莱德递给萨姆兰一分打印材料,他们呆在酒吧。
上面写着1969年3月,名为埃玛。米立特的年轻女人报案被一黑人男性強 奸。半个月后,嫌犯被抓到。1969年5月,庭审。第二次开庭时,埃玛突然撤诉,不再指认凶手,嫌犯被无罪释放。
“这个黑人现在在哪儿?”
“他名叫丹尼斯。杰伦特,现在住在贫民区,这里有详细地址,我跟你一起去吧。”
……
“白鲨”斯塔尔斯掸掸手上的土,从地上捡起了相机,还好,没有摔坏。
在他的身边躺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牙被打掉了好几颗,迸在地上,不省人事;另一个两眼乌青,鼻青脸肿。
“搞什么?真没劲。”“白鲨”重又跨上相机。他一直在追踪沃勒医生。三年前的那一幕令他永世难忘,他只身拍摄美国最大的黑手党内部秘密,不幸暴露身份,被人抓住。他被打得半死,扔进了一间漆黑的大房间。他的眼睛看不太清楚,但是,他知道,这该是一个很华丽典雅的房间。没有灯,他只能接着窗户透过的月光看到模模糊糊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那里。他身边的人猛地踹他的膝盖窝儿,他只得跪了下去。
“你是一个勇敢的人,斯塔尔斯,”那个男人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么遥远,令“白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我很喜欢你,但是,斯塔尔斯,你对你不应该感兴趣的事情参与得过多了,我只有一个选择了。永别了,斯塔尔斯。”
“你是谁,你是谁?至少告诉我你是谁!”“白鲨”被人从地上提起来,他还在不断地追问。
“没这个必要。”一个男人推开“白鲨”身后的大门,“没有必要杀死他,把他的照片毁掉,让他滚吧。”
“你还是那么仁慈吗?好吧,不过,情人,至少要毁了他一只眼睛,对吗?斯塔尔斯,用你的一只眼睛换回你的生命,你觉得这值得吗?那么,‘情人’,你来动手吧……”
“白鲨”永远记得自己的惨叫声和被叫作“情人”的男人的面孔。他不会忘记,当他几个月前第一次看到沃勒医生的时候,他颤抖了,出于兴奋的颤抖。他追踪他,不是出于感情,他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斯塔尔斯挎着相机向前走,他记得看见他们停在了那个小旅馆。
“先生,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谢顶男店主,点头哈腰的。
“啊,几分钟前有一对男女来过了吧。”
“没有啊,我没有看到。”
“你再说一遍,”“白鲨”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我问你有没有一对年轻男女来过?”
“喂,先,先生,我,我是真……的,不……”
妈的,被人玩儿了!
沃勒医生敲敲那个看起来快要倒了的小破房子的门,“喂,里面有人吗?”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老年黑人打开了房门,疑惑地看着外面的一男一女,“你,你们找谁啊?”
“请问丹尼斯。杰伦特先生在吗?”
“啊,我就是,你们是谁啊。”
“别紧张,杰伦特先生,我们有一点儿小事儿向你打听,可以叫我们进去吗?”医生语气很温和。
“啊,那边,请进来吧。我的房子破破烂烂的,两位随便找干净的地方坐吧。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
“嗯,这个,请问您是否还记得一个名叫埃玛。米立特的女性。”
医生此言一出,老黑人立刻变了脸,“不,不!我不认识,我不认识!你们给我出去,出去!”
……
凭着一种本能,或是说狩猎的经验,“白鲨”并没有远离此地,他在这附近慢慢地溜达着,说不定就可以再次看到沃勒他们。不过,他惊讶地看见了萨姆兰警官。
“喂,警官,这里,是我啊。”“白鲨”跑过去。
“啊?呵呵,你还真是无处不在啊,‘白鲨’先生。”萨姆兰想的却是,这家伙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哈哈,我就是干这行的啊。警官,我虽然没想到你会过来,不过,我想我们要找的东西是一样的。”
“哦?这怎么解释。”
“哼,警官,你用不着和我装蒜,我在追踪沃勒医生,你还不是一样吗?”
“沃勒到这里了?”萨姆兰可没有想到对方又比自己快了一步,他不可能查到卷宗啊,70年之前的资料没有录入,他是怎么找到的?
“是啊,你来这里难道不是这个目的吗?”“白鲨”也略感吃惊。
“先不说这个,你发现沃勒的踪迹为什么不报告警方呢?”
“呵呵,我对警方的赏金没有兴趣的,再说了,我不想把他送进监狱,那样,我也失去了查到他身份的可能性。对了,警官,我有一种猜测,看到米尔警官一步登天,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有意见分歧吧。我想你恐怕是站在医生这边的,至少,你不会认为他就是面具杀手。”
萨姆兰默认了。
“啊,我们到了,萨姆,这就是丹尼斯的住处,上帝,真够破的。”弗莱德撇了撇嘴。
萨姆兰敲着房门,“有人在吗?请问,里面有人吗?”
没有人应答,萨姆兰又敲敲,还是没有人应答。
三个男人都变了脸色,老警官掏出枪,在门上靠了一下,房门“吱呀”一声转开了。里面很黑,看不清什么,萨姆兰一个利索地侧身,靠在门的右侧。他看到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小屋子里不像还有其他人。萨姆兰一步跨进来,看清了坐在那里的人,弗莱德和“白鲨”也接跟着进了屋。
三个男人呆立当场,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话,他们来晚了。老黑人丹尼斯靠在椅子上,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嘴张得大大的,他的脖子上有一个切口,还在往外“汩汩”地冒着血。血把这张桌子上原本满是污迹的桌布染得殷红。他的衬衫前面也全是血,就好像系上了一个红色的餐巾。血液从桌子上滑下来,滴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这里,就像是刚刚举办了一场血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