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个黑衣大汉,急步走进汤协理的办公室,只见“汤协理”正襟危坐在皮椅上。
为首的大汉恭然施礼说:“协理有什么吩咐?”
“汤协理”沉声命令说:“你们去把林老头的女儿,还有那洋婆子的儿子,一起带到这里来!”
那大汉诧然说:“这么深更半夜,把他们带来?……”
“汤协理”盛气凌人地说:“这是命令!”
“是!”大汉不敢抗命,虽然他暗觉汤协理此举有些莫明其妙,但他无权过问,只好唯唯领命而退。
等大汉们出了办公室,方天仇立即起身冲进内室,取出收发机,跟警方取得了联系。
收发机传来了反黑部的通知,孙奇已亲率大批武装人员出发,分别以渔船及巡逻艇接近目标,嘱他改用另一波段,直接与正在海上的孙探长密切联系。
但,他跟孙奇尚未联络上,外面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
方天仇不由一怔,在这时候突然有电话来,显然有些不妙,他急将收发机关上。因为不接电话唯恐对方起疑,只好赶出来接听。
对方竟是那身为总经理的高大女人,她的语气冷若冰霜,劈头就问:“汤协理,这么深更半夜,你还要传带肉票?”
方天仇心里暗说:你的消息倒真快!
只得极力保持镇定,模仿着汤协理的声调回答说:“刚才金玲玲向我透露了一些消息,我想证实一下,所以叫人把他们带来问问……”
“什么消息?”那女人毫不放松地追问。
“是……”方天仇事先毫无准备,临时有些答不出来。幸而他临危不乱,灵机一动,随机应变地说:“据说林老头散分财产的时候,替他女儿在银行里存了一笔嫁妆,为数相当的可观,我们大可以在她身上动动脑筋……”
“你未免太操之过急了吧!”那女人说:“人在我们手里,明天问她也不算迟,难道你还怕煮熟的鸭子会飞了不成?”
“夜长梦多。”方天仇急切地说:“我想明天一早就办这件事。”
“汤协理!”那女人很不高兴地说:“我们的任何行动,是必需经过会议讨论,然后才作决定的,你最好能尊重公司的一贯作风!”
“可是……”方天仇心里暗自着急起来。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那女人断然说:“我说明天就明天,你的精神还是留着在那姓金的女人身上吧!”
说完,“笃”地一声,电话挂断了。
方天仇大失所望,原以为冒用汤协理的命令,能把林玛丽及赫尔逊夫人的儿子弄来,以便加以保护。没想到功败垂成,偏偏被那高大女人作梗,使他黔驴技穷了。
如果两个人质不能获得安全的保障,孙奇的人马即使包围了这个小岛,也无法发动攻击。林玛丽尚在其次,因为那个小洋人是港督夫人的亲戚,伤了一根汗毛,他探长就是丢官荡产也赔偿不起!
就为了这个原因,孙奇才按兵不动,必须方天仇混进“勒索公司”的大本营,确实有把握保护那孩子,不致在激战中受到意外伤害,他们始敢采取全面行动。
方天仇的计划几乎可以顺利成功,谁知会节外生枝,让那位总经理得到消息,实在是意想不到的事,只能怪他运气太差吧!
“笃笃!”外面有人在敲铁门。
方天仇突然紧张起来,急将手枪放在大腿上,才强自镇定说:“进来!”
铁门推开,进来的是刚才为首的那黑衣大汉,带着另一瘦小的汉子,两个人同时施了一礼。
那黑衣大汉随即垂头丧气地说:“协理,我们没法把人带来……”
方天仇已经知道是那高大女人的意思,却故意忿声怒问:“我命令你们去带来的,为什么带不来?”
那黑衣大汉说:“不是我们不带来,是那边不许带……”
“谁敢那么大的狗胆?”方天仇装模作样地把桌子一拍,好像也真是那位大权在握的汤协理似的。
“是总经理!”黑衣大汉抬出了更大的招牌。
“她?”方天仇忿然说:“她怎么会知道的?”
“总经理派有亲信守在那里。”黑衣大汉说:“我们刚才去提人,那家伙就存心刁难,说要先请示总经理,我们只好等他打电话去问,结果说是总经理不准,所以我们只得来向协理复命。”
方天仇“嗯”了一声,默然沉思着。
这次冒险混进来,身上携带了各种配备,包括一具超短波无线电话收发机,一瓶特制的强烈麻醉剂,一支手枪,五十发子弹,一支讯号枪,指南针,万能锁以及两万元美金的现钞。
因为钱能通神,也能使鬼推磨,有时候银弹攻势比任何武器更具威力,所以他设想很周到,特地叫孙奇为他准备了两万元美金带在身边,以备必要时应用。
现在正是发动银弹攻势的时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因此他决定试试面前这两个“鬼”,看他们肯不肯推磨。
于是,他从身上掏出那两叠百元票面的美钞,将一叠丢在办公桌上说:“这是一万美金,如果你们能替我把事办成,就算是你们的赏金!”
黑衣大汉顿时心花怒放,急问:“协理要我们办什么事?”
方天仇沉声说:“把那两个肉票替我带来!”
黑衣大汉望望桌上的一万美金,不由吞了口口水,呐呐地说:“这……这……”
“我知道,总经理有命令不准带人。”方天仇说:“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硬的也成,软的也成,只要把人带来这里,就没你们的事了。”
“可是……”黑衣大汉犹豫难决起来。
“你们不必怕事。”方天仇怂恿说:“总经理如果追究起来,一切由我承担,爱干不干,由你们自己决定,我绝不勉强。不过我得说明,这是我汤协理存心帮你们,别不知好歹。你们不干,我可以叫别人干的!”
原来那瘦小汉子就是瘦皮猴,他见钱眼开,急向黑衣大汉轻撞了一下,轻声说:“老董,干了吧!”
黑衣大汉嘴里“唔唔”地,还没拿定主意,瘦皮猴已迫不及待地说:“怕什么?有协理替我们承担,谁还能把我们怎样,老董,你要不干我就干啦!”
黑衣大汉终于心动,点了下头,毅然说:“好,咱们这就去带人!”
方天仇心里暗喜,等他们相偕出去,立即回进内室,拿出无线电话收发机跟孙奇联络。
从传回的讯号清晰判断,对方距离这个小岛已然很近,果然在双方报出呼号后,孙奇告诉他说:“我们已经发现目标,一切就绪,只等老弟的通知,我们就试图登陆,你那边情况如何?”
“情况还算顺利,不过人质尚未获得安全,请再等十分钟,我就可以知道结果了。”
“岛上防守如何?”孙奇问。
“正面攻击很难。”方天仇说:“这里的全部建设在岩石里,出入的洞口只有一个,而且架有两挺机枪,日夜派人防守。里面的人员火力也很强,可能会负隅顽抗,使警方遭受重大损失。”
“哦?”孙奇忽然说:“喂,你等一等……”
方天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得耐着性子等候,过了一会儿,忽听孙奇惊诧地说:“海面上来了几艘形迹可疑的船只,正向小岛接近,嗯!不大对劲,我得去看看,老弟,我们回头再联络……”
方天仇尚未及问清楚,对方的电讯已中断,显然是情况很急,孙奇正忙于采取紧急措施了。
海上突然出现了船只,是属于哪一方面的呢?
孙奇仅仅说的是“形迹可疑”,他如何能判断得出,那些可疑的船只上,究竟载的是些什么人。
不过他很担心,因为林广泰对宋公治的死于非命,是矢志要亲自报仇的,万一真是他在这时候大举来犯,事情就更辣手了!
看看手表,已经是午夜两点半钟。
他忙叫金玲玲和咪咪,穿上两个大汉的黑衣,蒙上面罩,并且各人拿一把手枪,准备随时行动。
然后,他留着两个女人在内室,自己仍然到外面的办公室,正襟危坐在皮椅上,耐心地等着。
这时候,在大浪头附近的海面上,警方的百余名武装人员,正由孙奇亲自指挥,分乘几艘渔船,以弧形包围着这个小岛,巡逻艇则留在外圈,以便随时接应。
他们发现的可疑船只,果然不出方天仇所料,正是林广泰和郑二爷方面的人,企图突破警方的封锁,向小岛发动攻势。
同时,在锐山和大浪头一带的海边,除了警方接应的人员之外,居然另有几股人马在暗中活动。
这几股人马的行动极为神秘,他们的人数大约在二三十人左右,其中大部分均以摩托车代步,其余的分乘两部大型轿车,行动完全是机动化的,所以非常迅速。
夜色茫茫,几股人马终于在大浪头会合了,但是,由于警方的人散布在海边,使他们不敢贸然接近。
一辆摩托车驶近了轿车,靠在车窗口,向车座里的人焦急地问:“金老大真在林老头的船上?”
车座里的不是别人,赫然正是那雄心未死的洪堃,他一本正经地说:“我的消息绝对正确,金老大确实是去向林老头递消息的,没想到林老头不顾道义,竟然挟持着金老大一齐登船,向那小岛出发,逼他带路进攻‘勒索公司’的大本营。”
骑摩托车的,是“黑骑士”的弟兄之一,他们曾被卷入“金色响尾蛇”的风波中,幸而金胜保急流勇退,才保全了实力。
可是当这一风波刚刚平息,他们却被“勒索公司”看中了,成为全力争取的对象。
首先是金胜保,他被威逼利诱,来到设在这个小岛上的大本营,强迫加入了组织。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个非法组织的庞大,香港政府绝不会容它的存在,一旦破获,他就难免身陷囹圄。同时,“勒索公司”的条件极苛刻,迫他将全部“黑骑士”供他们驱使,他则奉命行事,毫无主权,等于成了这个组织的一名头目。
不管怎样,他金胜保总算是“黑骑士”的老大,手下的弟兄都得听他的,现在反而要寄人篱下,一切听命于人,算算实在划不来。
于是,他趁人不备,悄然逃走了。
为了怕被“勒索公司”的人报复,他立即通知所有弟兄藏匿起来,暂时不在香港露面,以免遭遇不测。
他自己则躲在万大海处暂避风头,可是仍然被“勒索公司”的人找来追杀,最后藏到自己的小木屋去,要不是方天仇的相助,他和小黄都几乎丧生。
因为这个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他不敢向方天仇吐露实情,只顾着一味地逃亡。
另一方面,洪堃也在找他。正巧那两天金胜保与小朱在闹意见,小朱一时意气用事,不顾一切地跟洪堃打上了交道,两个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洪堃急于找金胜保,与威胁金玲玲是同样的用意,是要他们出面向孙奇报告。等警方破获了“勒索公司”,他的“红巾党”始能在香港立足。
没想到小朱被“勒索公司”的人发现行踪,认为他是“黑骑士”的老二,可能已从金胜保那里得知他们的内幕,于是在“皇后大饭店”门口猝然下手。
小朱被杀,洪堃更急于找寻金胜保,无奈他的行踪诡谲,找他等于是捕风捉影。
其实呢,金胜保始终未曾离开过香港,而且更妙的是,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就在国际大饭店里!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有个跟他交情不错的朋友,是在国际大饭店当侍者的,经他苦苦相求,那朋友便把他推荐给领班,充当一名临时杂役。
而他又经过一番化妆,谁会想到他就是金胜保呢!
在这期间,他一度曾进入三零三号房间,企图向金玲玲强行非礼,准备先奸后杀,以报复他两个姊妹被害之恨。偏偏有那么巧,让庄德成闯进房去,破坏了他的计划。
对于国际大饭店发生的一切,金胜保均看在眼里,连孙奇布下的人马,以及今晚的行动,大部分都未能瞒过他。
洪麻子威胁金玲玲未成,反而遭了一番侮辱,正狼狈不堪地爬出房外,一抬头,面前已站着那经过化妆,穿着白上衣黑裤制服的金胜保。
“快跟我来!”
金胜保不由分说,拉了洪堃就走,急急躲进了一间空着的房间。
洪堃一时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到了房里,不禁茫然惊问:“你是谁?”
金胜保关上了房门,哈哈一笑说:“洪老大,你不是一直在找兄弟吗?”
“你是?……”洪堃终于恍然大悟,急问:“你是金老大?”
“不错,洪老大的眼力果然厉害!”金胜保坦然承认。
“金老大怎么会……”
没等他说下去,金胜保已郑重说:“现在不是问长问短的时候,下面布满了各方面的人马,洪老大绝对脱不了身,最好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回头兄弟负责送你平平安安出去。”
洪堃不禁感激万分地说:“金老大这份情,我洪堃一定记在心上,将来有机会必定重重报答!”
金胜保一笑置之,忽然正色说:“洪老大,现在你的生命,可说已经掌握在兄弟手里。我不想趁人之危,打你这条落水狗,但你得老老实实告诉我,我那两个可怜的姊妹,究竟是死在谁的手里?”
洪堃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只好把一切推在金玲玲身上,推得一干二净。
金胜保将信将疑,冷冷一笑说:“洪老大既然这么说,兄弟就姑妄听之,反正这笔血债,我金胜保不找到债主算清,是到死也不甘休的!”
“当然!”洪堃火上加油地说:“金玲玲这娘们儿实在可恨,现在她巴结上了‘勒索公司’,更是不可一世。要不设法把这个组织整垮,今后任何人都别想在港九地面上混啦!”
金胜保叹了口气,沮然说:“谈何容易,这个组织的实力强大,谁也碰不过他们……”
“警方也碰不过吗?”洪堃笑笑说:“只要金老大向警方说出确实的地点,由条子去对付他们,我们坐享其成,不是很好吗?”
“这个……”金胜保不由地有些心动了。
洪堃看他犹豫不决,遂说:“金老大如果不愿出面,请把地点说出来,由我出面向警方告密也成!”
金胜保慎重考虑之下,终于说出了那个小岛的方位,以及内部的大概情形。
洪堃这家伙真够心狠手辣,他趁着金胜保在述说“勒索公司”的情形时,偷偷抓起了茶几上的一只大瓷花瓶,暗自藏在背后。
金胜保根本毫未防备,正说出他的弟兄,这几天藏匿在九龙城,老烟虫赵长风的烟馆里……
突然,黑暗中眼前一晃,一只大瓷花瓶已当头砸下!
金胜保避之不及,被砸得头破血流,当场昏死过去,倒在了地上。
这只怪他刚才问起两个姊妹之死,才招来这杀身之祸。千躲万躲,躲过了“勒索公司”的追杀,没想到他好意救了洪堃,结果大麻子恩将仇报,竟向他猝下毒手。
洪堃击昏了金胜保,意犹未足,怕他将来报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取了个枕头来按住他的嘴鼻,足足有五分钟,直到他气绝身亡始罢手。
正要出房,忽听得枪声大作,这时候正是汤协理等由太平梯落下底层,遇上了警方的狙击,双方展开一场枪战。
洪堃哪敢在这时候出去,只得躲在那间房里。直等到枪战停止,楼下由警方故意制造的混乱也平息了,他才悄然掩至窗口,向街上一看,各方面的人马居然全部撤走,连一个也不剩!
他心里顿时起疑,急忙出了房,由楼梯匆匆走下楼去,出乎意料之外,毫未遇到阻拦。
走出国际大饭店,他就在附近的电话亭,打了个电话给警务处,匿名密报,向警方提供了“勒索公司”的全部资料和地点。
接着又拨了个电话到林公馆,可是林广泰已不在。
洪堃走出电话亭,立即前往附近的一家旅馆,跟他的党羽会合,带着他们乘车过海,急急赶往九龙城去。
这家伙确实心计过人,要不是运气太差,碰上了方天仇这位狠角色,真可能让他在香港轰轰烈烈地大干一番呢!
由于他自己的人手不足,所以他立刻想到了“黑骑士”的人马大可利用。
对于港九的形势,他早已了若指掌,根据金胜保所说的那个小岛,他判断警方如去攻击“勒索公司”,在万不得己时,除非是有足够的船只向海上逃逸,否则必然撤向大浪头或锐山方面登岸,逃向九龙新界一带的深山藏匿。
因此他准备在海边以逸待劳,趁他们气没喘过来,来个迎头痛击,把他们赶尽杀绝,以除后患。
藏匿在赵长风烟馆里的“黑骑士”,差不多将近有二十人,他们听洪堃说得活龙活现,说是金胜保被林广泰所持,逼着带路去攻打“勒索公司”的大本营,全都信以为真,义不容辞地答应随同他去接应。
但海边已散布了不少警方的人员,使他们无法接近,所以那些骑士才忍不住发问。
洪堃的答复显然使他不满意,因而忿声说:“光知道金老大在船上有个屁用,我们来是为了要营救他,老这么捉迷藏似地躲在老远的,这算是干嘛?”
洪堃正值用人之际,虽然被顶撞得心里直冒火,却是不便发作,只好婉转地解释说:“老弟,这是没办法的呀,条子在海边,我们如果暴露形迹,万一发生冲突,事情就麻烦了。我们只需守在这一带,林老头的船无法突破警方的封锁,必然会折回这里来。那时候我们再伺机发动,攻他个措手不及,不是就救出金老大了吗?”
“黑骑士”都是些血气方刚,年轻的毛头小伙子,哪比得上洪堃这老奸巨猾的老江湖,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就没有异议了。
其实洪堃哪是救什么金老大,完全是利用他们义不容辞的心理,受他的摆布,真正的目的,则是准备歼灭“勒索公司”的残兵败将,为他将来东山再起除掉障碍罢了!
海上的风愈来愈强劲,加上雾气弥漫,白茫茫的一片,视线已是非常模糊。
风,在呼啸着……
浪,在汹涌着……
四艘机帆船,正载着林广泰和郑二爷的人马,鼓浪接近警方在海上布下的封锁线。
孙奇站在一艘巡逻艇的驾驶室里,由于视线被浓雾遮住,只能利用雷达设备,在雷达仪器上发现四个逐渐接近的目标。
他们距离小岛不过是两三百码,如果用扩大器阻止对方前进,势必惊动岛上的守卫,反而打草惊蛇,使对方有所警惕。
唯一的办法,只有发出灯号。
但,林广泰和郑二爷方面的人马,根本置之不理,以全速向着小岛驶去。
方天仇在焦灼地等着,那两个家伙去了已将近有十分钟,仍然未见把人带来。
莫非遇上了麻烦吗?
他愈想愈觉得不安,如同坐在针毡上似的,扎得他已坐不住。
因为他约定在十分钟过后,便要与孙奇联络,现在时间已过,而两个黑衣汉子却一去不返,怎能不叫他着急!
可是他又不能离开这间办公室,在这里坐着,他还可以冒充汤协理发号施令,一走出去,谁还会相信他是汤协理呢?
为了这个原因,他只好留在办公室里,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小不忍则乱大谋,使整个的计划全功尽弃。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两个黑衣大汉终于带来了林玛丽,和一个黄毛碧眼的孩子。
黑衣大汉显得非常紧张,气急败坏地说:“协理,咱们闯了祸啦!”
方天仇见人已带来,喜出望外,但听说闯了祸,又不禁暗吃一惊,急问:“闯了什么祸?”
黑衣大汉怯生生地回答说:“守在那里的家伙死不买账,咱们费了半天口舌,好说歹说,他就是一点不放交情,瘦皮猴一时冲动,突然上去给了他一刀……”
方天仇故意吃惊说:“你们把他干掉了?”
黑衣大汉忙向瘦皮猴身上推:“是他动的手,我可没有……”
方天仇冷哼一声,忿然说:“我只叫你们带人来,可没叫你们动手杀人,尤其杀掉的是总经理的亲信,这叫我如何交代!”
瘦皮猴倒很有种,把胸脯一挺,毅然说:“人是我杀的,要杀要宰,我姓吴的绝不皱一皱眉头。只要协理心里明白,我是为协理办事,才豁出去干的。现在没二话可说,就请协理公事公办吧!”
这些话无异是把“汤协理”套上了,表示他瘦皮猴是忠心耿耿,为了去带人,始迫不得已出手杀人。换句话说,他等于是奉命行事,并非存心闯祸。
方天仇微微点了下头,装出爱莫能助地说:“瘦皮猴,我知道你是为我办事,才惹出这个麻烦的。要是公事公办,未免于心不安。可是,如果不公事公办,我又该怎么办呢?”
瘦皮猴突然双膝一屈,跪在地上说:“协理只要高抬贵手,放我瘦皮猴一条生路,小的永生不忘协理的大恩大德!”
方天仇“嗯”了一声,转向那黑衣大汉说:“你也不能置身事外呀,你们是一齐去的,虽然你没有动手,出了事情怎能让瘦皮猴一个人承当?”
黑衣大汉一听这话,居然也矮了半截,跪了下去说:“求协理开恩……”
方天仇沉思了一下说:“你们两个一向很卖力,出了事我不能不替你们担代一些,可是……我看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们各拿一万美金,设法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各奔前程去吧!”
瘦皮猴还算有良心,忙问:“我们这一走,协理你?……”
“我吗?”方天仇苦笑说:“我必需留下来应付总经理呀!”
“协理。”瘦皮猴忽然鼓足了勇气说:“依小的看,协理不如带着值钱的东西,跟我们一齐走,协理可以到别处去另打天下,我们一定誓死相随!”
方天仇摇摇头说:“办不到,我跟你们不同,我要一走,总经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事不宜迟,你们快走吧!”
说罢,即将桌上的一叠美钞推过去。
黑衣大汉慌忙站起来,将钞票塞进口袋里,忧心忡忡地说:“协理,您的大恩,我们只有以后图报啦。不过,出口有人把守,没有您的命令,我们恐怕出不去……”
话犹未了,铁门突然被撞开了,冲进来两个手执短枪的黑衣大汉,后面跟进来的,竟是身穿黑袍,戴着面罩的那位肥胖经理!
方天仇和两个黑衣汉子均大吃一惊,当场怔住了。
那脑满肠肥的经理走进来,嘿然冷笑说:“谁要出去?”
两个汉子吓得魂飞天外,相顾愕然,谁也不敢出声。
经理朝林玛丽和那孩子瞥了一眼,不怀好意地笑笑说:“好呀!总经理的命令你们也敢违抗,是谁把他们带来的?”
方天仇只得硬着头皮,坦然承认说:“是我叫他们带来的!”
“哦?”经理冷笑一声,怒问:“总经理已经亲自通知你,今晚不许提人,你是存心把总经理的命令当作耳边风?”
“没这个意思。”方天仇的手已紧握放在腿上的手枪,手指扣在板机上,镇定地说:“我只是有点问题需要获得解答,所以……”
那经理不容他说完,已勃然大怒说:“你不必找理由,有话去跟总经理当面说!”随即吩咐带来的两个黑衣大汉:“把他们统统押去见总经理!”
“是!”
两个黑衣大汉唯命是从,有了经理的命令,他们也不怕得罪这位大权在握的“汤协理”。
正要上前押人……
突然——
“砰砰!”一连数响,子弹由办公桌下面疾射而出。
“啊……”
“哇!”
惨叫声中,两个黑衣大汉倒了下去。
变生突然,惊得那经理屁滚尿流,还没来得及拔枪,瘦皮猴霍地跳起来,顺手一刀子捅进了腹部。
又是一声惨叫,经理弯腰跪跌下去了。
方天仇跳起身来,赶到外面一张望,幸而没有人,这才比较放心。
回进办公室,只见瘦皮猴从经理的身上拔出匕首,情急地说:“协理,祸已闯大啦,我们一齐走吧!”
方天仇趁机顺水推舟地说:“事已至此,不走也不成了,瘦皮猴,你们开路,我把这两个肉票带着作掩护。”
瘦皮猴真正成了亡命之徒,急向那黑衣大汉一招手,抢先冲出了办公室。
方天仇立即叫出金玲玲和咪咪,然后向吓得面无人色的林玛丽说:“玛丽,你别怕,我是方天仇,特地来营救你们出去的。”
林玛丽几乎不敢相信,惊诧说:“是你?”
“现在没有时间说明。”方天仇说:“你们先出去,免得那两个家伙生疑,我得立刻跟孙探长联络。”
金玲玲是见过真刀真枪场面的,几个人之中以她最为沉着,急向林玛丽招呼:“你们跟着我!”
当即带着她们,先行出了办公室。
方天仇立即取出无线电话收发机,与孙奇取得联系。
他刚把自己这边的情况,简单扼要地说明,便听孙奇又急又气地说:“林广泰太不合作了,他不顾我们的阻止,一意孤行,已经突破海上的封锁线,驶近小岛了!”
方天仇顿觉事态严重,急说:“千万阻止他轻举妄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我这里很顺利,也许可以安然脱险……”
“不成……”孙奇大叫着:“糟了,岛上已经向他们开火,老弟你尽力保护他们吧,我这里要发动了!”
“喂!喂!……”方天仇连连呼叫,对方已未再回应。
林广泰的贸然采取行动,使他顿时乱了阵脚,急忙收起收发机,冲出办公室,见他们走向甬道尽头。
他哪敢怠慢,三步当两步地赶上他们,向瘦皮猴吩咐:“带他们到出口,遇有麻烦由我来应付!”
瘦皮猴在惊乱之中,根本未想到跟在后面的两个黑衣人是谁,以为是“汤协理”的心腹,所以不疑有他。
他跟那黑衣大汉是识途老马,转弯抹角,一点也难不到他们。两个人在前面开路,走过一道道的铁门,一条条幽暗的甬道,急急直奔出口而去。
时直深更半夜,除了极少数值更守卫的人之外,大部分的人早已入了梦乡,因而他们一路并未遇上麻烦。
将近“练武大厅”,突然之间,每一条甬道及每一间密室的警铃齐声大作。
“叮叮叮!叮叮叮……”
铃声万分紧急,响个不停,使整个岩洞里的人都惊起,仓促备战,刹时如临大敌,惊乱成一片。
方天仇也不禁暗叫了声:“糟糕!”事到如今,已是势成骑虎,除了冒险闯关,已没有可退之路。
如果不是林广泰意气用事,一意孤行,突然向这座小岛发动攻击,方天仇冒充汤协理,说不定真能混出虎穴。可是现在双方已在火拚,纵然能出得去,也得担心万一被流弹误伤。
方天仇急得真要跳脚了,这时候已冲到“练武大厅”的大铁门外。
忽见两个黑衣大汉闪出来,向他们喝令:“站住!什么人?”
瘦皮猴忙回答说:“是汤协理,快开门!”
两个守卫的黑衣大汉,听说是汤协理,果然肃然起敬,立即收起手枪,上前施礼说:“报告协理,海上有几条船正向岛上开火……”
“我知道!”方天仇沉声命令说:“快开门!”
两个黑衣大汉应了一声,正在开动铁门,忽见岔道上奔来个黑衣汉子,像是这道关卡的负责头目,大声阻止了两个大汉,厉声向他们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瘦皮猴忙陪笑说:“徐大哥,我是瘦皮猴小吴呀!”
这汉子毕竟是个头目,不像刚才两个大汉的马马虎虎,非常谨慎地说:“把面罩取下来!”
瘦皮猴不敢不从,随即揭下面罩,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扮着鬼脸说:“徐大哥看清楚些,我瘦皮猴可不是假的吧?”
那汉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又吩咐另一黑衣大汉揭下面具,认明是自己人,才微微点了下头,挥手叫他站开一旁。
现在轮到了金玲玲“亮相”,她正感到不知所措,方天仇忽然挺身而出,走上一步,忿声说:“老徐,难道我汤协理也要受你们检查?”
“汤协理?”那汉子冷冷一笑,突然把枪口对着他说:“总经理已来了电话,通知我……”
方天仇一听,已知事机败露,没等他说完,霍地出手如电,一手推开了他的枪口,出其不意地挥起一拳,狠狠地击在对方脸上。
那汉子痛呼一声,手指尚未及扣动扳机,腹部又捱了重重一拳,击得他踉跄后退,撞在了石壁上,撞得七晕八素。
两个守卫大汉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金玲玲已手下毫不留情,砰然数枪连发,把他们解决了。
瘦皮猴看“汤协理”也出手了,便更没有顾忌,扑过去一刀,捅进那汉子的小腹!
惨叫一声,那汉子倒在了血泊之中。
瘦皮猴来不及拔出匕首,已见甬道上赶来一二十名黑衣大汉,使他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冲到铁门旁,用劲一按电钮,铁门便徐徐开动。
方天仇急叫林玛丽跟着金玲玲,他自己则挟起那吓呆了的孩子,在铁门尚未完全开启之际,便冲了进去。急向瘦皮猴吩咐:“关住门!”
瘦皮猴尚未及进门,甬道上赶来的黑衣大汉们,竟已举枪连射,刹时枪声大作。
一阵乱枪射来,瘦皮猴已中弹倒地,只有半个身子跌进铁门里,腰部以下还留在门外。
可是,另一黑衣大汉已按动里面关门的电钮了。
岩洞里所有的门,凡是装置有电动的,一律均是慢开快关,大汉只一按下电钮,便见铁门霍地关闭。
“哇!……”瘦皮猴发出一声惨绝的哀叫,齐腰被铁门夹作了两段,令人惨不忍睹!
方天仇目睹如此惨状,看得毛发悚然,唯恐追兵从外面开动铁门,灵机一动,举枪照准电钮连射,把铁门的开关击了个粉碎。
这一着果然有用,开关被击毁,电钮便失效,任凭外面死劲地按,也无法开动这扇门了。
一连串的动作,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他们一回头,只见十来个荷枪实弹的守卫,已然围了上来。
方天仇临机应变,大声怒喝:“混蛋,你们站在这里干嘛,外面已经干起来了,还不出去增援!”
守卫们个个都怔住了,他们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为首的不禁诧然惊问:“里面出了什么事?”
方天仇破口大骂:“问个屁!里面出了奸细,不管你们的事,快去守住出口。万一被人打进来,我们谁也别想活!”
那汉子是个急惊风,得了命令掉头就走,带着那十来个守卫,赶往出口增援。
这时候,装在“练武大厅”顶上的传声器,正传出总经理的紧急命令:“守卫组注意,严守出口,不得放任何人出入……”
方天仇举枪射去,传声器被击毁,不再发出那高大女人的声音,而这成了“嗡嗡”的电流声。
整个岩洞只有一处出口,而且有着两挺机枪和二三十支短枪坚守,林广泰的船只被阻在外面,只能盲目射击,根本无法接近。
而方天仇带着这几个妇孺,既不能接应,又无法冲出去,使他进退维谷起来。
金玲玲忽然凑近来说:“外面有艘快艇可以利用!”
方天仇点点头,表示他的主意跟她不谋而合。这时候要想脱身,除了利用那艘快艇,已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问题是双方正在火拼,冲出洞口需冒极大的险,纵然能瞒过守洞的守卫,万一被林广泰方面不分青红皂白,朝他们射来一阵乱枪,那岂不是冤哉枉也!
慎重考虑之下,他已没有选择的余地,唯有孤注一掷,一切尽人事而听天命。
主意既定,他立即带着他们冲出铁门,外面便是那小小的码头。
他们由香港乘来的那艘快艇,果然还静静地停靠在那里,但艇上却有几个水手在守着。
那黑衣大汉已是情急拼命,不顾一切地抢先跳上快艇,举枪连发,射倒了两个水手。
水手们仓惶应变,拔枪还击,射中了那大汉。
“啊!”惨叫声中,那大汉扑通一声跌落在水里了。
方天仇急忙推倒那孩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跳上船头,手指连扣板机,弹无虚发,又被他击到两个水手。
可是,最后一扣,撞针竟撞了个空膛。
刚好快艇上还有一个水手,在惊乱之下连发数枪,均没有射中他。
方天仇已奋不顾身,猛将手里的枪朝对方掷去。
那水手身子一偏,居然避过了这一掷。
但方天仇在手枪掷出时,全身也同时扑了上去,将那水手拦腰一抱,两个人都滚跌在舱面上,一直滚到船舷边沿,几乎掉落下海。
洞口虽有二三十人守着,但他们均在全力应付外面的攻势,而且枪声如同在放鞭炮,根本听不见这边发生的枪战。
仅有两三个黑衣大汉,忽然发现小码头上的情况有异,握着枪赶来察看究竟。
金玲玲一看情形不妙,急忙撤开了林玛丽,先发制人,举枪向来人一阵狂射。
三个大汉猝不及防,被她射倒了两个,另一个则比较机警,赶紧全身卧倒,举枪向金玲玲还击。
“啊!……”金玲玲肩头中了一枪,手一松,枪也掉了,人也倒了。
咪咪吓得魂不附体,手里拿着枪,却不知道如何发射。
那汉子见金玲玲已被射中倒地,立即跳起身来,扑向了不知所措的咪咪。
“不许动!”那汉子缴了咪咪的枪,回头一看,快艇上滚作一堆的两个人,一个是穿黑袍,戴着黑色面罩,一个则是快艇上的水手。
看样子两个都是自己人,为什么会拼命起来呢?
正感到莫名其妙,忽见穿黑袍的一个翻身,压住了那水手,惊鸿一瞥之下,发现黑色面罩的一角,有一个阿拉伯“3”字。这个标志谁都认得,正是“勒索公司”高坐第三把交椅的“汤协理”!
那大汉误以为方天仇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当即毫不犹豫地跳上快艇,用枪对着那水手喝令:“别动!”
方天仇趁热狠狠一拳,把那水手击昏了,站起来拍拍那大汉的肩膀说:“干得很好!”
“协理过奖……”
话犹未了,方天仇突然出手如电,猛一掌砸在他手腕上,手一松,枪已脱手掉落舱里。
“协……”
他还没叫得出来,腹部已捱了一掌,接着后颈又是一掌,顿时踉踉跄跄地跌向船舷。
方天仇毫不留情,飞起一脚,把他踢落下海里。
“这位小姐受了伤!”咪咪急向他叫着。
方天仇一听大惊失色,忙跳上码头,见是金玲玲被枪击中。此时已无暇察看她的伤势轻重,赶紧抱起她,向咪咪她们吩咐:“你们快上船!”
咪咪连连应着,搀扶那孩子,与林玛丽一齐上了快艇。
方天仇将金玲玲抱进舱里,叫她们一齐伏在舱板上,然后再出舱解了缆,进入驾驶室。
这种快艇跟汽车差不多,只需一个人在驾驶室便可操纵自若,方天仇对此道也不外行,侨居菲律宾时,就常常驾驶快艇在海上兜风,所以一点也难不住他。
从驾驶室的前窗看去,洞口的两挺机枪正在吐冒火舌,显然外面的攻势相当猛烈,而这边则占着形势上的险要,企图全力顽抗。
在如此枪林弹雨之下,是万万不宜冒险出去的,方天仇急忙取出无线电话收发机,跟孙奇取得联系。
他只简单他说明,林玛丽和那孩子已在快艇上,准备伺机冲出洞口,要求林广泰方面的攻势暂时停止。
孙奇得到到这个消息,简直比中秋季大赛马的头彩还兴奋,立即冒着双方的火力,亲自乘巡逻艇驶向林广泰坐镇的机帆船,登船说明利害。
两分钟之后,林广泰方面停了火。
接着,洞口的机枪也停止了怒吼。
但,快艇的引擎却在这时候发动,缓缓驶向洞口。
“停止前进!”洞口的机枪手发出了命令。
方天仇极力保持沉着和冷静,大声说:“我是汤协理,奉总经理的命令,去跟对方谈判!”
机枪手断然说:“总经理已有通知,任何人不得出去!”
快艇仍然在前进,已近洞口,方天仇故意勃然大怒:“难道我奉命去谈判,你们也敢阻止?”
“这是总经理的……”
突然,快艇以全速冲向了洞口。
机枪来不及掉转枪口,洞口两旁的二三十黑衣大汉,顿时惊惶失措,一齐举枪朝快艇狂射。
刹时枪声大作,子弹如同飞蝗似地射在快艇上,将满船几乎射成了蜂窝!
但,快艇如脱弦的箭一般,终于在枪林弹雨之下,一直冲出了洞口……
忽然间,探照灯齐明,集中了小岛的洞口。
渔船、机帆船、警方的巡逻艇,全已集合在一起,距离洞口不及一百码。
传声器发出了警告:“赶快投降,否则我们要开始炮轰啦!”
岛上一片沉寂……
于是,巡逻艇的小钢炮口朝向小岛,轰然发出一炮。
岩石被击得一块块落下海里,终使贼人丧胆!
于是……
快艇上的方天仇已受伤,靠在舵盘上,尽力支持着,使船不致失去控制。
渐渐地,他终于支持不住,昏倒在驾驶室里。
幸而孙奇为了赫尔逊夫人的公子安全,已乘巡逻艇由后面赶来,发觉快艇无人控制,情知有异,急忙吩咐驾驶小心翼翼地接近,派人奋身跳上快艇,始在情况极危险之下,把它掌稳住了。
于是,快艇和巡逻艇同时驶近了大浪头的岸边,两条船靠在了一起。
孙奇发现快艇上尽是弹孔,顿时吓得心惊肉跳,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迫不及待地跳了过去。
及至冲下舱去,看见那孩子安然无恙地伏在舱板上,他总算松了口气,擦着满头急出的冷汗,心里直叫:“感谢上帝!”
他忘了真正应该感谢的,是出生入死的方天仇,还有那受伤的金玲玲!
现在总算功德圆满,非但救出这孩子,并且破获了组织庞大的“勒索公司”。明天的报纸上,还不知要怎样轰动,把这位孙探长大捧特捧一番呢!
事实上,这一切是谁的功劳,孙奇他自己心里也有数,只是别人对功名不太重视,而对他的声望和前途,却是极为重要罢了。
但是,当他们这里刚要准备登岸时,距离海边不远的地方,却突然枪声连起。
这一带布有警方接应的人员,难道他们又遇上了情况?
孙奇为了顾虑那孩子的安全,吓得不敢从大浪头登岸,临时改变主意,由他亲自护送,原艇直返香港。
其实他根本不必吃惊,枪声总共不到十响,便告停止。等海边的警方人员闻声赶去,早已不见动静,仅听得一阵摩托车声渐渐去远。
原来是洪堃发觉情势不对,企图把“黑骑士”的人抛下,自己悄悄溜之大吉,偏偏那些哥们也很乖觉,察觉他的企图,立即先发制人,拔枪就朝车厢里射击。
洪堃也是恶贯满盈,被一阵乱枪击中要害,当然死于非命,他的手下见大势已去,开了车子就逃。
“黑骑士”的哥们却不甘心,风驰电掣紧追不舍,两部轿车急于摆脱追兵,加足了马力,向着锐山方面疾驶。一路争先恐后,不慎在一个急转弯处,后车头撞上了前车屁股,轰然一声巨响,两部车一齐翻下了公路旁的斜坡,引起一片大火……
第二天的早报,没来得及刊载,直到晚报出来,各报才以整版的地位,争相报导这件轰动港九骇人听闻的绑票案。
令人气愤的,是报导中把孙奇捧上了九重天,简直把他比喻成了东方的福尔摩斯,集英勇、神智、精明、强干于一身,而对方天仇这个真正出力的人物,却连只字也未提到!
然而,方天仇并不计较这些,他本来就不愿意出这个风头。相反的,他倒很希望由于这次的事件,造成孙奇在警界的威望,使这位探长能拿出魄力来,令港九的不法之徒有所顾忌,倘能从此销声匿迹,岂不是造福了社会?
值得欣慰的,是方天仇的伤势并不重,子弹仅仅射穿了右肩,经过短期的休养即可复元。
在当天的中午,林广泰就带着女儿,以及庄德成等几位弟兄,还有露娜在内,一大批人到医院来慰问。
林玛丽轻妆淡抹,愈发显得青春活泼,充满着少女特有的气质。她手里捧着两束鲜花,走近病床,将一束插进床头柜的花瓶里,嫣然一笑说:“这回你得乖乖地在床上躺着,好好休养几天了吧?”
方天仇把敷上石膏的石臂抬了抬,哂然笑着说:“不一定,如果你有兴趣去哪里玩,我很乐意奉陪!”
林玛丽仍不脱孩子气,故意激他说:“好!我们去游泳,你能起来吗?”
林广泰忙走过来,笑着说:“玛丽,别胡闹,这次要不是方天仇又冒险救出你来,我看你差点连小命都保不住,还游什么泳!”
林玛丽把嘴一呶,嘟着嘴巴,却偷偷向方天仇扮了个鬼脸。
方天仇笑了笑,颇为关心地说:“林大哥,昨夜的结果如何?”
“一网打尽!”林广泰春风满面地说:“昨夜我也是一时冲动,几乎误了大事,幸亏老弟及时救出他们,孙探长才敢发动攻势,一炮轰去,就好比原子弹投在广岛,使他们丧了胆,终于向警方投降,哈哈……”
“那位总经理究竟是怎样个人物?”方天仇不禁好奇地问。
林广泰摇摇头说:“谁也不知道,那女人也真够狠的,洞口的人投降后,她在里面竟爆毁了发电机,使所有的铁门都无法开动,而她则施放出毒气,让里面的人跟她一齐同归于尽!孙探长从早就去了,大概到现在还没能弄开进口的铁门吧?”
方天仇听得毛发悚然,想不到世界上真有如此狠毒的女人,难怪“勒索公司”的人个个怕她!
“老弟,你静心休养吧!”林广泰安慰他说:“我也问过这里的医生,伤势并不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庄德成等人也走近病床,纷纷向他致意。
方天仇一一答谢,忽然诧异地问林玛丽:“你手里捧的这束花,是给谁的?”
“是……”林广泰一时不知所答,便向她父亲问:“爹地,我应该称呼她什么?”
林广泰的老脸微微一红,窘然说:“如果你愿意,那么就叫她一声妈咪好了。”
林玛丽点了下头,告诉方天仇说:“这束花是给妈咪的,我们先来看你,她就住在隔壁的病房。”
“妈咪?”方天仇茫然问。
庄德成是口无遮拦的,大笑说:“方兄还不知道吗,玲玲,哦,不,我也应该称呼她大嫂了,大嫂已经回心转意,决心痛改前非,跟咱们老大破镜重圆啦!”
“哦?”方天仇颇觉意想不到,欣然说:“林大哥,这确实应该恭喜你的!”
林广泰哈哈一笑,说:“但愿我们也能早日恭喜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玛丽忽然一掉头,似乎有无限伤感地冲出了病房。
所有的人均为之一怔,毕竟还是林广泰了解女儿的心事,黯然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唉,这孩子也真……”
当着这些人,他的话不便说下去,只好改口说:“老弟,你静养吧,明天我们再来看你……”
方天仇点点头,跟他们一一招呼,望着他们走出病房,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惆怅和茫然起来。
人的情感就是这么奇怪,尤其是男女之间,一旦为情所缠,能够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或者被人所爱,却是最幸福的。但是,如果因为某一种理由,任何一方无法接受对方的爱时,则是最残酷和痛苦莫过的。
他真后悔来香港一行!
如果他根本没有来……
如果她……
如果……
忽然间,一阵鬼哭狼嚎的警车驶过,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使他不禁暗自诅咒起来。
“这鬼地方,永远也没有一天能安宁!”
其实,整个世界都在动乱之中,何处又能得到安宁呢?
他寻不出答案,任何人也寻不出答案,只有圣经上记载着:“凡劳苦负重担的,可到我这里来,我必使你们得到安息!”
这就是他要寻的答案吗?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