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鲁的主要港口卡廖是弗朗西斯科-皮萨罗于1537年兴建的;此后,它迅速发展成为输出从印加帝国掠夺来的金银财宝的主要海港。而西班牙人对秘鲁的征服,其起始与终止则几乎都发生在同一个地点,也就是这个港口。西班牙的最后一批军队于1825年在卡廖港向西蒙-博利瓦尔缴械投降,使得秘鲁自印加帝国灭亡以来第一次成为一个主权国家。现在,卡廖与利马已合而为一,组成了一个面积广大、拥有近650万人口的大都市。
卡廖和利马位于安地斯山脉西麓的低洼平原,年降雨量仅有41毫米,因此这使得其周围的地区成为世界上低纬地带最寒冷干燥的沙漠之一。冬季的雾气仅能养活一层薄薄的地被植物、牧豆树和其它少量植物。除了温度很高之外,这一带惟一的水源是发源于安地斯山的几条小溪和利马克河。
深水号绕过圣劳伦佐岛——这个近海大岛是保护卡廖港的天然屏障——之后,史都华船长下令放慢航速。这时,一艘汽艇开到深水号旁,港口领航员跳上舷梯,攀到船上。在他把深水号安全引入主航道之后,史都华又回到舰桥的指挥位置上,轻松娴熟地将这艘大型考察船慢慢地靠上了主要的客运码头……在他的密切监督下,船员们把泊缆拴到了粗大而锈迹斑斑的系缆柱上。接着,他关掉了自动控制系统,透过电话命令轮机长关闭主机。
所有站在船栏后的人都惊讶地看到,码头上拥挤着一千多人。除了一部分全副武装的军事安全部队和一支警察分队之外,当下船踏板放下时,一群电视记者和报社的新闻摄影记者一拥而上,争抢有利的拍摄位置。这群记者的后面站着一群笑容可掬的政府官员,再往后则是那些考古系大学生的父母,他们正欣喜地挥动着手臂。
“还是没有新奥尔良爵士乐队在演奏《等待李将军》。”皮特以失望的口气说道。
“什么也比不上一群兴高采烈的当地人更能让人从沮丧中摆脱出来。”乔迪诺盯着眼前这一出乎意料的盛大场面说。
“我从未想到会来这么大的一群人,”香侬用敬畏的口气低声说道,“我真不敢相信,这消息会传得这么快。”
迈尔斯-罗杰斯的脖子上挂着3部相机。他举起其中的一部,开始抢拍。“依我看,秘鲁政府的一半官员都出动了。”
码头上洋溢着一种兴奋莫名的气氛,儿童们挥舞着秘、美两国的国旗。当那些考古系的大学生爬上舰桥侧翼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学生们认出了各自的父母,又是挥手又是大声喊叫。只有史都华看上去有几分不安。
“我的天啊,我希望他们不会全涌到我的船上来。”
“如果这么多的人要上船,你还真拦不住,”乔迪诺耸耸肩,“你最好降下旗子,求他们发发慈悲。”
“我以前告诉过你们,我的这些学生都来自于有影响力的家庭。”香依高兴地说。
这时,谁也没注意到,一个戴着眼镜、手提公事包的矮个子男人动作敏捷地挤过拥挤的人群,又悄悄溜过了警卫人员的警戒线。谁都没来得及阻拦,他就已经跳上了正在往下放的踏板,来到皮特和乔迪诺的面前,咧嘴一笑。
“应当谨慎小心,为什么你们总是记不住这一点?”
“我们正千方百计地尽量不与舆论界作对,”皮特说,他咧开嘴微笑着,拥抱住这个矮个子,“见到你真高兴,鲁迪。”
“看来我们是没办法把你摆脱掉了。”乔迪诺热情地说。
鲁迪-格恩是美国国家水下海洋局的副局长。他和史都华握了握手,又被介绍给香依和罗杰斯。“如果我在这场欢迎仪式开始之前把这两个家伙借走,你们不会介意吧?”他彬彬有礼地问。
还没等对方回答;他就跨进一扇小门,顺着通道往下走去。格思曾经协助设计深水号,所以对这艘船的甲板结构相当了解。他在会议室门前停了下来,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直接走到一张长方形桌子的首席位置,然后从他的公事包里取出一本密密麻麻记满了字的记事簿。这时,皮特和乔迪诺也各自在皮椅上坐了下来。
虽然乔迪诺和格恩两人的个头都不高,但他们的外表却相去甚远,就像一只长臂猿与一条斗牛犬截然不同一样。格思细致轻盈,宛如一个小姑娘,而乔迪诺则身体粗壮,浑身都是肌肉。他们在智力上也各具特色,乔迪诺机智而富有市井人的聪慧,格恩则是一个纯粹的天才。他在海军官校就读时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毕业之后当过海军军官。且很有希望晋升为高级官员。但是他最后在国家水下海洋局的水下科学与军事科学之间选择了前者。他患有高度近视,必须借助沉甸甸的眼镜才能看清周围的一切,可是在200码以内,哪怕是最轻微的动作也逃不过他的双眼。
皮特第一个开口讲话。“为什么那个狂人会派我和艾尔到那个臭气薰天的石灰岩去打捞一具尸体呢?”
“这个要求是美国海关总局提出的。他们向桑德克上将发出紧急求援电报,要求借用他最精干的人员。”
“这也包括你在内喽。”
“我本来可以推辞掉,只要说我手头上的几项工程没我在场会被迫停止,上将就会毫不考虑地另派他人。但是有个告密者把你未经批准就准备去厄瓜多尔的荒野中寻找一艘失踪的运宝大帆船一事泄漏给了我。”
“肯定是海勒姆-耶格尔干的,”皮特指出,“我真不该忘记,你们俩的关系就和弗兰克与杰西-詹姆斯(译注:美国西部的著名歹徒,专门从事抢劫银行和拦截火车的犯罪活动)的关系一样密切。”
“于是我忍不住放下了华盛顿的工作,为的就是给自己的工作加一点冒险色彩。所以,我毛遂自荐,接受了这’项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前来向你们简短介绍一下海关总局的这个计划,并且加入你们的行列。”
“你是说,你向桑德克吹嘘了一下你的本事,然后就悄悄赶来了?”
“让每个参与此事的人感到欣慰的是,桑德克还不知道寻找运宝大帆船的事,至少现在还不知道。”
“他可不是个会轻易受骗的人。”乔迪诺严肃地说。
“他不会长时间地被蒙在鼓里,”皮特补充道,“也许他已经识破了你的意图。”
格恩不屑一顾地挥了挥手。“你们俩尽管放心。由我而不是由某个不了解你们这场恶作剧的可怜虫来指挥此项任务,对你们会有利许多。海洋局任何一个别的官员都可能会高估你们的能力。”
乔迪诺作出一副恼怒的样子。“我们怎么能把他称为朋友呢?”
“海洋局能为海关总局的这项特殊任务做些什么呢?”皮特问。
格恩将一叠文件摊开在桌子上。“这件事很复杂,但与抢掠古文物有关。”
“那不是有点超出我们的职权范围了吗?我们的工作是水底探险与研究。”
“为抢占水底考古地盘而进行破坏性活动就是我们的工作。”格恩非常认真地说。
“打捞米勒博士的尸体又与此事有何关系呢?”
“这只是我们与海关总局的第一步合作。一位世界知名的人类学家被杀是他们采取这一行动的根本原因。他们怀疑,谋杀者可能是某一个国际犯罪组织的高层成员。他们需要起诉的证据,也希望能透过谋杀者找出整个盗窃走私活动的主要策划者。至于那个祭潭,海关总局和秘鲁当局都相信,已经有一大批文物被人从潭底捞上来,并运到世界各地的黑市接收站去了。由于米勒发现了这个盗窃活-动,因此才有人决定杀人灭口。他们需要我们,尤其是你和艾尔,你们要到潭底寻找罪证。”
“那么,我们寻找失踪运宝大帆船的计划呢?”
“我们先完成祭潭的这项工作,之后我会从海洋局的预算中拨一小笔款项,用以资助你们的探寻工作。我能承诺的就只有这些。”
“如果上将将你这个计划扼杀了呢?”乔迪诺问。
格恩耸了耸肩。“他是你们的老板,也是我的。我是个老水兵,-我会服从命令的。”
“而我是个老飞行员,”皮特说,“我要去问问他们。”
“等事到临头再担心也不迟,”乔迪诺说,“我们先把石灰岩洞这件事办完再说吧。”
皮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椅子上放松了一下。“不妨趁耶格尔和珀尔马特在调查研究时做点有用的事。等我们一瘸一拐地从丛林里钻出来时,他们肯定去找到一些实在的线索。”
“海关总局的探员还有一个要求。”格思说。
“在他们的索求单上到底还有些什么?”皮特粗暴地质问道,“要求我们一次次地潜入海底,去打捞那些害怕海关稽查人员的游客从游船上扔到海里去的纪念品吗?”
“绝对不是这种琐事。”格恩耐心地解释说,“他们坚持要求你们再去一趟‘死亡之城’。”
“他们真的认为,淋在雨中的那些工艺品就是那些从潭底偷上来的文物吗?”乔迪诺用辛辣而幽默的口吻说。
“海关人员急需一张清单。”
“庙宇中的文物清单吗?”皮特满怀狐疑地问,“他们想要一份目录索引吗?那些佣兵把庙宇炸成一片瓦砾之后,在残垣断壁中幸存下来的文物应该仍然可以列出近千种。要清理这批东西,他们需要的是考古学家,而不是海洋工程师。”
“秘鲁警方已经作过调查并报告说,在你们逃走之后,庙宇中的大部分文物都被人运走了。”格恩解释说,“国际海关总署的探员需要有关这些文物的详细描述,以便当它们出现在富裕国家的古董拍卖场、私人收藏点展览馆和博物馆时,能被辨认出来。他们希望重访犯罪现场会唤起你们的记忆。”
“当时的各种事件都发生得太快了,根本无暇作什么记录。”
格恩点点头,表示理解。“但应该有某些东西已深深地印在你们的脑海中了,尤其是那些异乎寻常的东西。你怎么样,艾尔?”
“我当时忙着在废墟里跑来跑去,找一部发报机,”乔迪诺说,“我哪有空去仔细观察那些东西。”
皮特把双手放在脑袋上,按摩着太阳穴。“我也许能回忆起15到20件引人注目的东西。”
“你能把它们画出来吗?”
“我虽是个蹩脚画家,但我想我能够相当准确地把它们画出来,没有必要再去重访那个地方。只要斜躺在一家观光饭店的游泳池边,我就能把我所记得的东西画出来。”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乔迪诺兴致勃勃地说道。
“不,”格恩说,“那没道理,你们的工作意义重大。真够让我倒胃口的,你们这两个中年罪犯竞成了秘鲁的民族英雄。不但海关总局需要你们,国务院也需要。”
乔迪诺盯着皮特。“又一条‘乔迪诺定律’应验了,‘任何一个自告奋勇接受营救任务的人都会成为牺牲品。’”
“国务院跟我们再度去庙宇走一趟有什么关系?”皮特咕哝道。
“自从南美自由贸易协定签订以来,石油和采矿业已不再是国有产业。目前,几家美国公司已接近于达成协议,要帮助秘鲁开发其自然资源。这个国家迫切需要外国投资,国外资金也随时准备流入。问题在于秘鲁工会和立法机构中的反对党全都反对外国人插手他们国家的经济。你和艾尔救了一些地方要人子女的性命,从而间接地影响了一些人的投票意向。”
“好哇,那么,我们要在当地的麋鹿俱乐部里发表演说,并接受荣誉证书喽。”
“那当然很不错,”格恩说,“但是国务院的专家和国会拉丁美洲事务委员会认为,你们俩应该在那儿逗留一段时间,协助他们制止抢掠秘鲁文化遗产的活动,从而改善一下美国人的不光彩形象。”
“换句话说,我们尊敬的政府想利用我们的仁慈形象来谋取它自己的利益。”皮特板着脸孔说。
“有点这个意思。”
“而且桑德克也同意了?”
“这还用说,”格恩肯定地说,“上将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讨国会欢心的机会,只要这能为海洋局未来的活动弄到更多的经费就行。”
“谁和我们一道去?”
“来自奇克里约民族文学院的阿尔伯托-奥蒂兹博士将担任这支考古队的总监,而凯尔西博士则将协助他工作。”
“没有可靠的保护,我们肯定是自找麻烦。”
“秘鲁人已经向我们保证,将派一支训练有素的安全部队控制住那个峡谷。”
“但是,他们可靠吗?我可不想再碰上一支流氓佣兵。”
“我也不想。”乔迪诺斩钉截铁地说。
格思做了一个表示无奈的手势。“我只不过是传达别人的指示而已。”
“我们需要配备比上次更好的装备。”
“列张单子给我,我会把后勤工作做好的。”
皮特转身面对乔迪诺。“你有没有清楚地感觉到,我们已经上当了?”
“我看,”这位粗壮的意大利人说,“我这次的感觉比上次要清楚个437倍。”
皮特真不想再潜入那个石灰岩洞。那真是个鬼地方,在它的深处存在着某种邪思的东西。在他的脑海里,这个石灰岩洞仿佛就是恶鬼张开的大口。这种印象简直太荒诞离奇了,他努力想把它从脑海中驱除,但就是赶不走这种幻影。它死死地赖在那儿,就像一场令人厌恶的恶梦所留下的模糊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