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_冈嶋二人《宝马血痕》

　　十多天后的星期六黄昏，香苗好不容易回到东京。
　　说“好不容易”或许未必正确，事实上，命案发生后，香苗内心一直有着逃避回家的念头。
　　在幕良将隆一火化后，香苗和公公婆婆一同前往冈山。即使饱受应对亲戚的精神折磨，她还是害怕回东京之日逐渐逼近。赶来参加葬礼的姊姊邀她至名古屋家中去走走时，她口头上虽说不回东京不行，却仍在姊姊和姊夫家住了三夜。
　　木造公寓二楼最内侧的房间她已住了四年，结婚至今，四年都住在这里。这里是隆一的家，房里到处都是隆一的东西，香苗本身也只算是家具的一部分。每次想到必须回这个家，香苗就忧郁不已，但她也只能回这里。
　　“呀，大友太太……”
　　在公寓外面的阶梯旁，马上有人叫她。是畑中夫人，住在隔壁。
　　“一定很累吧！刚到家？”
　　“这一趟出门很久。”
　　“记者和警方的人也到我家来哩！问起你先生的很多事，但我虽认识你，对你先生的事却一无所知，直到看了报纸，才知道他是赛马评论家。”
　　“抱歉，替你带来困扰。”
　　“对了，大家讬我交给你一些东西，必须趁我没忘记之前交给你。”说着，畑中夫人开始爬上阶梯。香苗跟在后面。
　　一面打开房门，畑中夫人说：“请你等一下。”
　　她进入房内时，一个男孩探头出来。
　　“啊，是阿姨。”
　　“你好呀！阿透。”
　　“阿姨，你们家的叔叔被枪打死了？”
　　“阿透！”畑中夫人慌忙责骂孩子。
　　“是啊！”香苗微笑地回答。
　　畑中夫人把孩子推回房内说：“真对不起……啊，这是公寓里所有的住户讬我保管的。”
　　她递给香苗的是奠仪。
　　“不必这样麻烦……”
　　“不，也没有多少钱，只是一番心意。”
　　“对不起。”
　　“对了，还有这些报纸。我替你收拾保管的。”
　　百货公司的纸袋内有一大叠报纸。
　　“这样麻烦你……谢谢。”
　　“我是怕信箱放太多报纸，会引起小偷注意而闯空门。对了，你曾回来过一次？”
　　“是的，回来拿外子的东西。”
　　“果然没错！难怪外子告诉过我，说是邻居太太回来过了。”
　　香苗不想再和对方聊下去，她再度向对方道谢后，走向自己房间。从手提包里取出钥匙，开门。立刻，一阵密封的燠闷之气扑鼻而来。
　　房间内很乱，还保持着回来拿隆一的衣物时所留的慌乱景象。
　　放下行李，香苗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在流理枱洗一个杯子，倒满从车站前买回来的牛奶，一口喝光。
　　从什么地方开始呢？
　　房间里处处灰尘。不管它，先收拾榻榻米上散乱的东西吧！用吸尘器打扫过，再用抹布擦拭数次，好不容易觉得清爽些，才像个人住的地方。
　　剩下的就是隆一的书桌和玄关部分了。
　　书桌暂时搁置。她将隆一的凉鞋收进鞋柜，正想拿出扫帚时，忽然一怔，回头望着鞋柜上。
　　花不见了……
　　蓝色的玻璃花瓶插着紫阳花和木玫瑰的枯蔓，但竟然连花瓶一起消失了。
　　不可能是自己记错。回家拿隆一的衣服时，因为过于慌乱，勾到了玫瑰蔓，花瓶差点掉落，在慌忙中伸手按住。这件事，香苗清楚记得。
　　她情不自禁地环视房内一圈，内心有一抹不安，仿佛有谁不声不响地站在背后。
　　突然，她穿上鞋子，走出房间，敲隔壁房门。畑中夫人手上拿着做菜用的筷子，出来开门。
　　“你刚才问我是否曾回家过一次，那是什么时候？”
　　“咦？”畑中夫人露出很不可思议的表情注视香苗。“什么时候……是你回来的时候吧！”
　　“不，刚才我大概会错意……”
　　“嗯……那天我们找朋友来打通宵麻将，应该是星期三，因为外子星期四休假。”
　　“星期三……大前天吗？”
　　“不，是上星期，所以……是八日深夜，大概凌晨三点过后吧！算来应该是九日凌晨。怎么啦？有什么不对？”
　　“不，没有。但你先生为何认为是我回来？”
　　“他途中起来上洗手间，回来时对我说‘邻居太太回来了吧！我听到声音’。怎么啦？难道当时不是你？”
　　“不是我……不过，没关系，没什么要紧。”
　　“是吗？可是，好可怕哩！会是小偷闯空门吗？有没有掉了什么东西？”
　　“没有。抱歉！我想，大概是猫或什么吧！”说着，香苗走回自己房间。
　　她凝视着鞋柜上。不是猫！猫不可能会叼走花瓶……
　　正想脱鞋时，脚底仿佛踩到什么东西，发出声响。她低头一看，是蓝色的玻璃碎片。
　　香苗急忙进入房内，打开衣橱抽屉，存款簿还在。拉开壁橱门，摸索木箱底部，印鉴也在。拉开上层壁橱，搬下珠宝盒，玛瑙、珊瑚、蛋白石、水晶、珍珠、白金……一切都原封未动，戒指、项炼、手炼、耳环……没有一样东西出问题。
　　香苗检查了自己想得到的一切物件，没有任何东西失窃。但这反而更令她感到恐怖！
　　花瓶掉落地上，打碎了。若是小偷，不可能会收拾善后。那么……
　　她忽然望向隆一的书桌。能够想像的只有这里了。但是香苗并不知隆一书桌里有些什么？婚后至今，香苗从未去碰隆一工作有关之物——隆一不许她碰。
　　那个公事包……
　　香苗想起在幕良牧场消失的隆一的公事包。
　　香苗愕然了。事件尚未结束……真是讨厌！
　　香苗跑至房门，上了锁。在这瞬间，她发现一件更重要的事——钥匙……
　　房间是锁上的。去幕良之前，香苗把房门上锁。而刚刚她也用自己的钥匙开门。
　　——谁手上持有这个房门的钥匙！
　　香苗冲向电话，拨芙美子公寓的号码。铃声不停响着，但芙美子没接听。这时，她才想到今天是星期六，立刻转拨《完全消息》的电话号码。
　　“这里是《完全消息》。”
　　是芙美子的声音。瞬间，香苗的喉咙哽咽。
　　“芙美子……”
　　“啊，香苗。你回来了？怎么啦？声音像要死不死的。”
　　“有人……有人进入家里。”
　　“什么？你在说什么？”
　　“我好害怕。芙美子，我好怕！”
　　“等一下！你冷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在家时，有人进入我家，手上有房门钥匙。芙美子，我可以去你那边吗？
　　“我还是搞不懂！你是要来这边？还是我住的地方？”
　　“你住的地方。”
　　“好呀！到底发生什么事嘛！你是说家里进了小偷？”
　　“我马上就离开这里，我会在你的公寓前等候。”
　　“不要紧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我不想独自待在这里。”
　　“好、好……我也正要回家。你在门口等我。”
　　挂断电话，香苗急忙把贵重物品放进手提包内，关上窗，环视房内一圈，走出门外，将房门上锁后，逃窜似的跑下公用阶梯。
　　她在无意识之间小跑步了，感觉上，总像有人在背后追着。
　　在大街拦了计程车，对司机说：“到用贺。”
　　即使坐在车上，香苗仍抱紧手提包在胸口，背后那股莫名的恐惧持续不断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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