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已经说过,有人写了一封信给我。写信的人叫我今天晚上,悄悄地从‘蔷薇别墅’的后门进来,拜访一个叫吉村鹤子的女人。没有想到,这是你们预先设下的圈套,我刚进别墅不久,就被你们当贼抓了。”
儿玉健满脸怨气地说。他凭经验知道,像自己这样,过去不光彩的男子,任他说破了嘴皮,也不会有人相信他。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一群警察,那就更别抱什么幻想了。想到这里,他的态度顿时强硬起来。
“我们别无他意,儿玉先生。”金田一耕助主动地担起了讯问他的任务。他尽可能地避免刺激儿玉健的自尊心,说道,“我们现在要问你的,并不是你说的那件事。你看,那座建筑物的正房旁边,还有两间连着的西式房间,是不是?有人看见,你在那两个房间的窗下溜达过,这是真的吗?”
“那又怎么啦?你的意思是,我在那儿偷了东西?”
因为健还不知道这所别墅里发生了凶杀案,所以,他对警察为这么点事就大惊小怪,煞是恼火。
“不,你误会了。如果你连意思都没弄清,就贸然回答我,我就不好往下问了。我是说,你当时没有朝房里看一看吗?”
“噢,看了看了。因为每个房间的窗帘,都卷起了一点点。但是,我可不是偷偷摸摸地看的。因为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女人在里面。”
“你说什么?”藤尾警部补吓了一跳。金田一耕助也大吃一惊,他睁大眼睛看着健的脸。
“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女人?”
“啊,就是嘛。她们是两姐妹吧?可是,她们两人的脸,我都没有看见,我只瞅见她们穿着同样的睡衣,后脑上都包着同一颜色的头巾。”
“穿着同样的睡衣,戴着同样的头巾,有两个女人……”就连老练的金田一耕助,也为健这种意想不到的陈述惊呆了,他觉得这件事简直乱了套。
“儿玉先生,你能把当时的情形,再详细地说明一下吗?那两个女人,究竞都长得什么样子呢?”
“什么样子……”健用粗鲁的目光,将金田一耕助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就是两个平常的女人嘛。一个躺在里面那间卧室的床上,另一个站在起居室的椅子或是轮椅旁。”
“一个躺在床上,一个站在轮椅旁……后者不是坐着,而是站着,对不对?”
“啊,是这样。她当时好像正在沉思的样子,不过,我没有看见她的脸长得什么样……”
“后来呢……”
“哼,没有啦。我随便看了一下,就从窗前走开了。因为我认为那两个女人,都不可能是吉村鹤子。”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因为,我或许有点天真吧,那位叫吉村鹤子的女人,不是在信上说,要救我吗!况且,她知道我今晚会来,她一定会穿上会客的衣服等候我……哈哈,我的想法实在天真啊。可是,大叔,吉村鹤子在哪儿呢?我是专为问她,为什么要给我写那封奇怪的信才来的。”
“噢,对不起,这事待会儿再说吧。反正,你已经得救了。吉村鹤子女士还为你选定了一位容貌俊俏、心地善良的姑娘作妻子呢。”
“大叔,你在拿我开心吗?”
“哈哈,哪里,你马上就会知道的。刑警先生,请把他领到鹤子女士那儿去……”
警员将儿玉健带走之后,金田一耕助挠着满头乱发,陷入了沉思之中。想着想着,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
他侧过身子对锅井律师说:“锅井律师,其实,这是一道非常简单的数学题啊。”
“简单的数学题?……”锅井律师略一沉吟,随即恍然大悟。他知道,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私人侦探,已经从错综复杂的案情中,找到了推理的答案,于是,他向金田一耕助报以会心的一笑。
“金田一先生,能请您解说一下,您那髙明的推理过程吗?”
“哪里,其实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浅见。首先,发生凶杀案的起居室有两把钥匙,换言之,即只有两把钥匙。这两把钥匙之中,一把由三枝子君保管,另一把在房主人吉村鹤子女士身上。且说,青年朝彦和三枝子小姐,一起去起居室,请鹤子出来会客的时候,起居室的门,是用钥匙锁上了的。而且,三枝子小姐从自己的房间取来副钥匙,开门进去以后,吉村女士已经被杀害了,吉村女士的钥匙掉在地板上。这么说,可以打开和锁上起居室的,就只有三枝子小姐手中保管的那把副钥匙。于是,我们就理所当然地把三枝子小姐,当成了犯罪嫌疑人了……”
“对,这既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常识问题,又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二减一等于一……”
“啊,您的理解对极了。可是,这回,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假如,三枝子小姐手中的那把钥匙,绝对没有发生异常,那么,仍然没有脱离‘二减一等于一’这个算式,也就是说,问题出在吉村鹤子女士手上的那把钥匙上。可是,朝彦先生和三枝子小姐最初到达起居室时,门的确是锁着的;而且,当三枝子小姐取来了钥匙,返回起居室门前时,门还是锁着的。于是,三枝子小姐用自己的钥匙开门进去,却发现吉村女士已被另一个人掐死,而且,另一个人巳经逃走,而吉村女士的钥匙,又掉落在了地板上……这个不可思议的‘密室’之谜,又该如何去进行解释呢?”
“哎呀,嗯,我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呢,拜托拜托,让我听听您的高见吧。”
“啊,谢谢。”金田一耕助礼节性地点了点头,说道,“也就是说,吉村女士是被另一个人掐死的,所以,另一个人肯定曾经在起居室里待过。但是,事实上,谁也没有看见过那个人,而那个人也不可能从锁眼里逃出去,所以,那个人要想从起居室里脱身,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用吉村鹤子女±的钥匙开门出去,又再从外面把门锁上……”
“但是,那把钥匙不是掉在起居室的地板上吗!”
“这是因为,和三枝子小姐一起进起居室的人,趁三枝子没有注意的时候,把手中的钥匙,偷偷地放在地板上了……”
“啊,那、那不就是加藤朝彦……”藤尾警部补拳头攥得紧紧的,仿佛能听见他的指关节发出的响声。
“是的。除此之外,无法作其他解释。可是,那个朝彦来到别墅之后,不是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吗?也就是说,这个案件的凶手……啊,这正是凶手狡猾的地方。凶手的计划是这样进行的:首先,让某个人为吉村女士注射胰岛素,使之昏厥过去。这时,如果那个人立即就去杀害吉村女士的话,我们就会对那位注射药物的人——即那所谓的“某个人”产生怀疑。所以,某个人没有自己动手,亲自杀死吉村女士,而是穿着与吉村女士同样的睡衣,包着同样的头巾,背部朝门,侧身躺在地上。这样,若从锁眼里窥视,外面的人就看不见那个人的面部。三枝子小姐从锁眼里窥视之后,大吃一惊,她想也没有来得及想,就认定:倒地的一定是她的女主人。当她跑到自己房间,去取钥匙的时候,那个人就从地上爬起来,用吉村女士的钥匙,从里面打开门,把朝彦先生给放了进去。朝彦先生于是就用自己的手,掐死了已经昏厥过去的吉村夫人。然后,他又将夫人的尸体,从床上移到起居室里,刚才那个人躺过的地方,并且,把尸体躺卧的姿势,摆放得和刚才那个人躺倒在那儿时候的姿势一模一样。接着,那个人便逃离了现场,朝彦先生于是就用从那个人手中接过来的钥匙,从外面再把起居室的门锁上,这就再次形成了‘密室’的状态。恰好做完这一切时,三枝子小姐回来了。这样一来,朝彦先生不在现场的证据就成立了,而那个家伙自然也不担干系。因为,假如那个人是个女人的话,从留在被害人吉村女士咽喉部的痕迹来看,杀死吉村女士的,绝不可能是一个女人……”
“畜生!小森峰子是个畜生!”藤尾警部补“嗖”地站了起来。
然而,加藤朝彦处心积虑地杀害自己的亲姨妈,实在毫无意义。假使他事先知道,姨妈已将三枝子过继为养女的话,他肯定会另谋他法的。
吉村鹤子曾经抛弃了她的私生子儿玉健,多年来,良心上深感愧疚。现在,当她暗中得知自己的爱子,已堕落为一名不法之徒之时,她的心灵一刻也没有安宁过。也许,她是将三枝子的爱情,当做儿子的救世主那般期待着吧。健现在在鹤子昔日的情夫、鹤子事业的总管杉本隆吉的手下,从头接受锻炼。但愿不远的将来,鹤子的殷殷期望,能化作美满的现实。且让我就此搁笔。
──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