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啊——救命啊!”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喊,“扑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玻璃稀里晔啦的破碎声。男主人立即冲了过去,拉开妻子房间的隔扇,只见妻子美弥子颓然倒在血泊中。
伤在右臂近肩处,伤口赫然张开,血不停地向外流。幸亏没伤着动脉,血不至于喷涌不止,但还是流了很多。男主人惊慌中急忙请来附近的医生为美弥子处理伤口,随后电话报告警察署。负责这次侦查任务的我和木下急忙奔向出事地点,听取情况汇报。
不知是什么人,跨过窗户进入房间,持刀向背对着窗户的美弥子行刺,然后逃之夭夭。逃走时,碰到玻璃窗,一扇窗户脱落于屋外,玻璃粉碎。
窗外有一小块空地,紧挨着的是水泥围墙。水泥墙系用水泥板排列组合而成。外面则是住田町寂静的马路。我们打着手电在围墙内外察看,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只有几个模糊不清的脚印。
男主人佐藤寅雄,三十五岁,二次大战后的暴发户——他会说几句英语,于是和美国兵混得很熟,好像从美国兵那里搞到不少东西,赚了不少钱。如今他已不做生意,悠哉游哉消闲度日了。但这人相当精明,好像暗地里在做金融业务,以积聚钱财……我们当面问过佐藤,据佐藤说,他妻子美弥子,二十七岁,新泻人,长得挺漂亮,曾在酒吧做过舞女,且相当多情,有过许多风流韵事,在与佐藤结婚前,美弥子曾与一男人厮混。那男人现在仍执拗地缠着美弥子,另外,还有一个男子较可疑,罪犯似乎是这二者之一。
我虽进入警界五年有余,可在工作中还是第一次碰到美弥子这样有魅力的女人。大概佐藤深深迷上了她,便把她从同居的男人手中夺来结婚的吧。先前同居的那男人名叫关根五郎,职业厨师……不是一般的厨师,而是有相当技艺的法国菜厨师。佐藤用金钱开路,才把她从关根那儿搞到手。
另一个可疑者名叫青木茂,是个流氓青年。美弥子与青木曾有过男女关系,青木也相当痴情。据他们说,自从与佐藤结婚以来,虽然美弥子总是逃避,但青木还是纠缠不放,经常厚着脸皮闯进佐藤家里,喋喋不休,时而漏出威胁的口风。
青木外表像个上流社会的公子哥,英俊潇洒,实际上他是一个流氓团伙的小头目,与警察曾打过几次交道。由于遭到美弥子的拒绝,最近他寄来一封内容可惧的恐吓信。美弥子说“也许他会杀了我”,十分惧怕。
除此两人外,佐藤没有别的线索。美弥子说,由于是背后行刺,没能看到那人的脸,转过身来时,那人已逃出窗口,消失在黑暗中,所以,甚至连衣服是什么样儿也没看清。但一定是两人之一干的,语气十分肯定。于是,我与那二人接触……噢,在此之前,我还听到一些事情。我们常说“如有与现场不符的异常情况,即使当时与案件无关,也要牢牢记住”,这件事即属此类。
在医生为美弥子包扎伤口,让她在另一个房间躺下休息之后,佐藤曾仔细地搜查了出事的房间,寻找作案凶器。刺伤美弥子的刀不是普通的短刀,从伤口看,像似奇特的双刃凶器。虽然查找了许久,仍无所获。
我说,如果没掉在房间,那一定被罪犯带走了,何必如此认真地找。不,他说,也许这是美弥子玩的把戏,她是个古怪可怕歇斯底里的女人,谁晓得她会干出什么来!因此,为慎重起见,他想看看刀子藏在什么地方。
然而,对美弥子的房间、衣柜、橱子搜查的结果,不但没发现刀,甚至连一把剪刀、一根针都未找到。院子里也没有罪犯遗留物品。于是,他开始相信是外边什么人悄悄进来行刺的。
待对方说完,深坐在安乐椅中的明智小五郎将手指插进浓密蓬松的头发里,随声附合说:“有意思啊,似乎其中还有某种意味。”
这位名侦探虽已年过五十,但风度仍不减当年。脸孔虽有些变长,但这似乎与瘦长的手指更加协调。除此之外,没有特别的变化,头发依然浓厚茂密。
2
小五郎的潇洒是一种看不见的潇洒。脸上一直刮得很光,随着他的爱好制作考究的服装,穿着随便而合体。浓密的头发可以说是他特殊的潇洒表现之一。
这儿是小五郎的客厅。黎叶采女吁建造东京第一座西式建筑“鞠町公寓”时,小五郎即租用其二楼,做事务所兼居室。公寓外观与帝国饭店相似,三层楼建筑。小五郎租用的第二层由宽敞的客厅、书房、卧室和带浴缸的盥洗室以及一间小厨房构成。由于原先的餐厅改做书房,所以,与客人共同进餐时,则要到附近下餐馆。
小五郎的夫人身患胸肌炎,长期在高原疗养所养病。所以,小五郎形同独身,他的日常生活和饮食,其实不过是把从附近餐馆叫来的饭菜摆在桌上,烤烤面包、冲冲茶什么的,就是一个少年也完全可以承担。
在客厅与小五郎对坐的,是港区警察署负责鉴别的警察部长庄司专太郎。约在一年前,由署长介绍,他与小五郎相识,之后经常出入小五郎寓所,每每发生案情,都来求教。
“我们接触了佐藤说二者必居其一的厨师关根和流氓青木,结果不太令人满意。两人不在现场的证明都不明确。虽然确实不在家中,但尚不知道他们在现场附近打转转的情况。我们稍微施加了点威胁,但两人都相当顽固,从不随便说话。”
“根据你的看法,他们哪一个是罪犯?”
“我看青木比较可疑。厨师关根已五十来岁,虽然没有妻室,但他在扶养一个祖母,人们说他很孝顺。青木纯粹是个流氓之徒,这种人杀个把人易如反掌。而且,听别人的口气,青木确实在恨着美弥子。也许是由于过于迷恋,不杀她不足以解恨吧。他打算杀她,只是由于手法不准,被她叫喊起来,他心中害怕才仓惶逃走。这种事关根是干不出来的。”
“两人的住处呢?”
“非常近,两个都住公寓,关根在坂下町,青木菊井町;关根距佐藤的住处约三百米,青木约五百米。”
“寻找凶器,进一步深入调查关根和青木在那天夜里的行踪,这是常识性的做法。但是,另外有件事我需要你去办。”
小五郎神秘地一笑,仿佛一个顽皮的孩子,庄司部长已很熟悉这种眼神。小五郎在对他发现的一个奇妙的着眼点感兴趣。
“罪犯逃走时,窗上的玻璃掉在院子里,玻璃不是破碎了吗?那玻璃的碎片呢?”
“好像佐藤家的老太太拾起来了。”
“或许她已经倒掉了。若能够将那些玻璃碎片全部收集起来,这倒不失为一份有用的资料,你做做试试看!与残留在窗框上的碎片对起来,复原起来看。”
小五郎眼中仍闪现着笑意。庄司看着小五郎,回报他一个诡笑,自以为明白了小五郎的意图,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明白。
十天后的下午,庄司部长再次登门拜访小五郎。
“您已经听说了吧?事情严重了,佐藤被人杀死了。罪犯是厨师关根。由于证据确凿,立即逮捕。目前警视厅正在调查。我也在场,现在刚刚从那儿回来。”
“从广播里听到一点情况,并不详细。请把要点说给我听听!”
“昨晚我在杀人现场。已经是夜里九点多钟,署里给我家打来电话,说佐藤打来电话,有重要的事,要我马上到他家。我想大概他有什么有价值的情况,于是,急忙赶到佐藤家。
“佐藤与美弥子正坐在里间客厅里等我。美弥子对我说,两三天前,她的伤口已拆线。看她那样子,似乎可以外出走动了。两个都穿着睡衣。佐藤满脸怒气地说,‘刚才发现傍晚邮差送来的邮件中有这封信’,说着从低质的信封中抽出一张写在粗草纸上的内容奇特的信给我看。
“信的内容是:‘六月二十五日夜间(即昨晚)要发生重大事件,请留意。’铅笔写成,字迹十分拙劣,像用左手写的。信封同样用铅笔写成,笔迹相同,没有寄信人姓名。
“我向佐藤有何线索,他说,虽笔迹有所变,但寄信人必是关根或青木无疑。据他说,从上次美弥子受伤以后,那两个家伙还厚着脸皮前去看望美弥子。假如他们二人中间有一个罪犯,那么,这家伙确实胆大包天,肯定是个用普通方法不能使其就范的亡命之徒!”
3
“谈话间,时间已过去三十分钟。十点多一点,美弥子说‘书房里有威士忌,拿来喝吧’。佐藤便起身去走廊尽头的西式房间取酒。等了一会儿,不见回来,美弥子说‘一定是他忘记放在哪儿了,对不起,我去一下’。随后她就去了那西式房间。
“我坐的地方靠近房门,稍微挪动身子即可看到走廊尽头西式房间的房门。那段走廊中间有一个房门,从我坐的地方至西式房间的房门,中间相隔五间房的距离。因为我不曾想到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尽管望着那房门也心不在焉。
“突然,从西式房间传来一声惊叫‘啊——快来人啊’!因为门关着,给人的感觉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我闻声冲将过去,打开房门,但房间里漆黑,‘开关在哪儿?’尽管我大声喊叫,仍无人回答。我摸索着,终于摸到开关,按下按钮。
“打开电灯,即刻映入眼帘的是倒在正面窗边的佐藤,睡衣的胸部浸透鲜血,美弥子浑身是血,抱着丈夫的身体。她看到我,即用一只手指向窗口,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由于过度激动,我没能听懂她说什么。
“抬眼望去,上推式的窗户已被打开,歹徒肯定是从这儿逃走的。我立即从窗户冲出去,院子并不大,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十米远处即是那堵白色水泥围墙。罪犯可能已飞快越墙而走,我在周围搜查了个遍,也未发现人影。
“我从那个西式窗口返回房间时,从别的房间赶来的老太太和女佣正抱着美弥子,美弥子并没受伤,只是在抱佐藤时,身上沾满鲜血。佐藤胸部被深深地刺了一刀,脉搏已停止跳动。我急忙打电话报告警察署值班员。
“不久,署长和五六个刑警赶到现场,打着手电搜查院子,在窗户到围墙之间,罪犯留下几个清晰的脚印,十分清晰的鞋印。
“今天早晨,署里的人到关根和青木的住处借来两人的鞋子进行比较,结果与关根的鞋子完全吻合。关根恰好在犯罪时间内外出,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于是,立即被逮捕带到警视厅。”
“但是,关根没有承认,是吗?”
“他矢口否认,非常强硬地说,我恨佐藤和美弥子,曾有几个晚上在佐藤的家宅周围转悠,但我什么也没干,绝没翻过墙头。罪犯另有人在,他偷了我的鞋子,做了假鞋印。”
“嗯,不能排除假鞋印的可能。”
“但关根有强烈的动机,且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青木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吗?”
“对此我们曾调查过。青木那时也在外出,当然,也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于是,青木穿上关根的鞋子,翻过水泥墙的假设便成立了,是吗?’
“我们做了调查,关根只有一双鞋子,在犯罪时间内关根穿着那双鞋子外出,因此,在同一时间内青木不可能穿关根的鞋子。”
“那么说,真罪犯偷关根的鞋子做假鞋印的说法不成立了吗?”
小五郎的眼睛里浮现出异样的微笑,好一会儿仰望天花板,口中喷着烟雾,却突然讲起别的事情。
“美弥子被刺时破碎的玻璃碎片,你收集了没有?”
“全部收集来了。我让老太太一点不剩地检了起来,包在报纸里,放在垃圾箱旁,然后取下玻璃窗上的残留碎片放在一起复原。我发现一桩怪事,破碎的玻璃有三块,但碎片拼合后,除三块完全复原外,还有多余。我问老太太是不是把以前掉在院子里的玻璃混在一起了,她说根本没有此事,院子每天扫。”
“多余的玻璃是什么形状?”
“碎片很碎,拼合后是不规则细长三角形。”
“玻璃的品质呢?”
“肉眼看来,似乎与玻璃窗是同一种玻璃。”
小五郎这时又是一阵沉默,不停地抽烟,缓缓吐出的烟雾在他面前形成了一幅烟幕,然后冉冉上升,渐渐消散。
4
小五郎与庄司部长的谈话仍在继续。
“佐藤的伤口与美弥子的相似,是吗?”
“是的。都像是锐利的双刃短刀所刺。”
“那短刀现在还没有发现?”
“没有找到。不知被关根藏到什么地方了。我们在他的房里搜查数遍,仍没查出?”
“你查过杀人的西式房间了吧?”
“搜查过了。但西式房间里没有留下凶器。”
“那个西式房间的家具怎样摆设的,请逐个说说看!”
“一张大桌子和一把皮椅,两把扶手椅,一个上面摆有西洋土制木偶的角橱,一个大书箱,靠窗边有个台架,上面放着一个大玻璃金鱼缸。佐藤喜欢金鱼,书房里一直摆着玻璃金鱼缸。”
“鱼缸是什么形状?”
“边长约五十公分的正方体,敞口无盖,是那种常见的大金鱼缸。”
“金鱼缸里面你仔细看了吗?”
“没有,透明的玻璃金鱼缸,不是藏凶器的地方。”
这时,小五郎抬起右手,手指像梳子似地翻弄起浓密的头发。庄司非常清楚小五郎这奇特的习惯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所以,他吃了一惊,双眼注视着小五郎。
“那个金鱼缸会有什么问题吗?”
“我常常使自己成了幻想家,现在我在考虑一个奇妙的问题……担并不是毫无根据。”
小五郎向前探出身子,像是要说秘密情况似的。
“其实啊,庄司君,上次我听了你的谈话后,我即让小林去探听和盯梢了。佐藤虽然在美弥子之前有个妻子,但生病死了。两人无子,且佐藤有许多财产。你刚才说,青木曾经去看望美弥子,是不是?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小林在盯着青木。他在隐蔽处看到,美弥子送青木到大门口,两个人在悄悄地说着什么,严然同恋人一般。”
小五郎就此停住话题,庄司还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心中愈觉惊讶。
“这与鱼金缸有关系吗?”
“庄司君,如果我的想象正确的话,本案可要算非常离奇的案子啦。西方小说家有过此类幻想,但实际上,这种杀人事件是史无前例的。”
“我听不懂,您能不能再讲得具体点?”
“好吧。你想想那个脚印,如果那是伪造的鞋印,那它未必就是事件发生时做的,也有可能是事先做成的。如果这一点成立,那么青木完全能够做到。其手段是,瞅准空隙从关根公寓的房中偷出鞋子,偷偷潜入佐藤家院做下脚印,然后再把鞋子还回关根处。关根的寓所至佐藤家仅隔三百多米,所以,只需极短的时间,就可以做到。而且,假如被人发现,也只能算个小偷小摸,定不了什么大罪。更深入一步推断,伪造脚印者,也可能不仅限于青木,还有其他人。”
在司部长仍然没有领悟小五郎的真意,他迷惑不解地注视着小五郎。
“你忽略了事件的盲点。”
小五郎微笑着说。这仅有眼睛在笑的意味深长的笑容,扩展到整个面部。他将右手的半截香烟放入烟灰缸,)顺手拿起旁边的铅笔,在纸上写起来。
“我给你出一个有趣的题目,喏,是这样,”小五郎说,“好了,O是圆心,OA为半径,从OA线上的B点向下引一条垂线,交于圆周的C点。然后,从O点向下引一条垂线,形成OBCD直角四边形。图中只有两条线段已知长度,AB线为三时,斜线BD为七时。问圆的直径为几时?请在三十秒中回答。
庄司部长不知所措。以前,虽在学校学过几何,但早已忘得精光。直径是半径的两倍,所以,只要求出半径OA的长度即可。OA中,AB为三时,问题在于OB是几时?另一条已知线段BD为七时,这样形成以BD为底边的三角形,底边七时的直角三角形的一边……
“不行不行,三十秒已经过了。你把题目想得太复杂了。你大概被AB线三时迷惑住了吧?如果思路纠缠在这里,那就得不出答案了。无论你怎么考虑,都不可能得出答案。
“实际上,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这样,从图中O点至C点连一条直线。怎么样?明白了吗?直角四边形对角线相等……哈哈哈哈。半径为七时,所以直径为十四时。”
庄司心悦诚服地望着图形。“庄司君,在这次案中,你的思路就局限在AB线上。狡猾的罪犯总是预设AB线的,并且他会引诱侦查人员向这条线上怀疑。什么是这次案件的AB线呢?你好好想想!”
5
庄司警察部长第三次访问小五郎是在三天以后。
“先生,事情正如您预测的那样,美弥子招供了。她的目的在于佐藤的财产,而且准备在继承财产以后与青木一起过。美弥子心中实际上迷恋着青木,她表面上作出被青木恐吓的样子,以使佐藤对她放心。”
小五郎开始变得心情沉重,往日的笑容消失了,眼中充满忧郁的神色。
“先生所说的AB线,就是美弥子自己将自己的胳膊刺伤,作出一副被害的假象,谁都不会怀疑罪犯就是被害人。
“如先生所想,凶器即是玻璃,一条细长的三角形的玻璃片。美弥子用这玻璃片刺破自己的胳膊,将玻璃上的血迹拭净后投入院中,随后打落玻璃窗,用窗玻璃碎片掩盖玻璃凶器。她没想到警察会收集所有碎片认真复原。
“佐藤人很精明,你十分清楚,美弥子并不真爱他,所以他要寻找凶器。即使他没想到那是自伤,但已经有所怀疑。
“佐藤也为玻璃凶器所杀。为能迅速插入人体,她准备了一把厚型的短刀似的长三角形玻璃。趁佐藤不注意,突然刺进他的胸膛,拭去血迹后沉入金鱼缸底。时间很充分,在她叫喊‘快来人’时,已是全部程序完成以后了。佐藤被刺时可能发出呻吟声,但因离我坐的地方较远,门又关着,所以我未曾听到。
“将玻璃凶器沉入金鱼缸底真是个绝妙的主意。若不仔细,谁也不会发现缸底有一片玻璃。搜查当初,谁也不会在意这透明的金鱼缸,更没有人会想到用玻璃代替短刀。先生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真让人钦佩啊!
“院子里的假脚印系美弥子所做。据她说,在伤口拆线后的第二天,她说闷在家里对身体不好,出去散散步就来,走出家门。之后,她立即赶到关根的寓所,把关根鞋子放在包里带回家中,在院子里做下脚印后即送还关根的寓所。美弥子熟悉关根早晨睡懒觉的习惯,所以趁关根熟睡之机,干净利索地干完了这一切。
“美弥子还供认,恐吓信也是她用左手写成,自己投入邮筒的。写恐吓信的目的,是为了把我叫到现场,亲临其境,我真给她耍了。因为玻璃凶器的诡计,若没有目击者在场。它就发挥不了作用。
“之后我们自然传唤青木,但没发现同谋关系。美弥子没告诉恋人青木,这一切均系她一人计划、一人实施的。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诅咒她的贫困,为贫困,她心中不知如何痛苦。她换了一个又一个男人,也是因为贫困。只要能摆脱贫困,她什么都想干。这时出现了佐藤这个大财主,为了钱,她答应与他结婚。因为借了关根的钱,所以只得勉强与其同居,但非常倒霉,关根很凶,时常对她施行暴力。佐藤替她还了那笔钱,她松了口气,但她决心对关根的虐待予以报复。
“在与佐藤结婚前,美弥子对青木就有好感,婚后还瞒着佐藤,这种好感逐渐加深,最后达到连一天也不愿与佐藤在一起的地步。但若离婚,又要失去金钱。贫困已使她受够苦头,于是,她打起如意算盘,要把佐藤的财产据为己有,然后再与青木一起过,而且想出了用玻璃杀人这种实在奇妙的方法。女人真是可畏啊!”
“我的想象不幸而言中。虽然这想象离奇古怪,但世间就有人想出并实行这种想象。”
小五郎双手交叉,面色阴郁,似乎忘记了他那非常嗜好的香烟。
“所以,您是位不可思议的人。不可思议的犯罪,只有不可思议的侦探才能破获啊!”
“也许你这样想。但无论我这个侦探再不可思议,仅凭听你说说,也不可能得出结论。说穿了,我让小林调查过美弥子的经历,并且请来两个以前与美弥子要好现在关系不利的女人谈过话。因此,我了解美弥子这个女人的性格。我注意金鱼缸,是因为我事前做了这些工作。但那时已经晚了。用我的力量,是不能事先想到那一步的。后来,我才注意到这不可思议的杀人手段。”
说到这里,小五郎便沉默不语。在司部长还是第一次见到小五郎这样神情消沉。
(夏勇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