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癶堂那家伙总算死了!”
当心腹得意洋洋地对自己报告这件事的时候,平田氏非常吃惊。虽然很早以前就听说他已经卧床不起了,但是也没有想到那个一直死盯着自己,把讨伐自己这个敌人(这是对方单方面这样认为的)作为他终身目标的人,那个经常唠叨说不把短刀插到自己的肚子里就死不瞑目的人会没有达成目的就这样死去。
“真的吗?”
平田氏不由自主地反问道。
“真的,我刚才是看到他们给他出丧后才来的。为了谨慎起见,我还问了他的邻居呢,确实是死了。他们父子俩是相依为命的,现在父亲死了,儿子可怜巴巴地哭着跟在灵柩旁边呢!他儿子和他一点都不像,是个那样懦弱的人。”
听到这些,平田氏感到若有所失。他在屋子周围造了水泥高墙,墙上嵌上玻璃碎片;把门前一栋房子几乎免费租给警察一家;收容两个强壮的寄宿学生;晚上是不用说了,就连白天也是除了有不得已的事以外尽量不出门,就算是不得不出门的时候也总是带着那两个学生。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有那个可怕的人存在。平田氏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才拥有现在的身家的,因此有时也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恨他的人也不是只有两三个,可是惟独癶堂这个半疯狂的老人让他束手无策。现在听说他死了,一下子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但同时又仿佛扫了兴一般感到一丝的孤独。
第二天,平田氏出于谨慎又亲自到癶堂家附近,转弯抹角地打听情况,并且确信心腹的报告是准确无误的。于是,觉得已经没事了的他可以解除以前森严的警戒,去品味一下久违了的轻松心情。
不知道具体情况的家人们,看到一直阴着脸的平田氏突然变得快活起来,听到他的嘴里发出前所未有的笑声,感到非常的奇怪。然而他的这种快乐的样子并不能持续太久,这次,家人们又必须为主人公比以前更深沉的忧郁而烦恼了。
在老人的丧事之后的三天时间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是第四天的早晨,平田氏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翻着那天送来的邮件的时候,在很多信和明信片中,他发现了一封信,虽然写得很乱,但确实是熟悉的字迹,平田氏的脸色一下子就青了。
这封信可能要在我死了以后才能送到您那儿吧,您一定会因为我的死而欢呼雀跃吧!而且,您肯定会悠闲地想:好了好了,这下就可以安心了吧!不过你要小心啊,因为我的肉 體虽然死了,可我的灵魂在我击倒你之前是不会死的。不错,您的那些混账防备对于活着的人来说也许是有效的,确实我也是无从下手,不过对于如青烟一般能来去自由的灵魂来说,就算你再有钱,就算是再严密的防备恐怕也是束手无策吧。喂,我在大病卧床不起的期间里发过誓,就算在这个世界里我不能干掉你,等我死了以后变成冤魂也要把你杀死!在这几十天里我在床上可只想着这件事啊。要是这个想法不能实现那会怎么样啊?小心啊,冤魂比起活着的人要可怕多了!
字迹潦草再加上汉字以外都是用片假名写的,读起来很困难,但大概就是上面说的那样。不用说这肯定是癶堂在病床上呻吟着费力地写出来的。而且肯定是让自己儿子在自己死了以后再寄出来的。
“这是什么混账话啊!用这种骗孩子的恐吓的话就想让我害怕吗?哎,年纪大了再加上病重,这个家伙连话都不会说了!”
平田氏在当时只把这个死人的恐吓信付之一笑而已,然而随着时间慢慢地过去,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不由得慢慢涌上他的心头。没有防备的方法,再加上对方会怎么攻击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一点让他多少有点心慌意乱。于是他日夜都陷入了令人不快的妄想之中,失眠症越来越重了。
另外,癶堂儿子的存在也让他放心不下。虽然他和他父亲不同,是个懦弱的人,可能不会那样的,但是万一他要是继承了他父亲的遗志的话那我就麻烦了。于是他马上把雇来监视癶堂的人叫来,命他这次去监视癶堂的儿子去了。
在那以后的几个月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虽然平田氏的神经过敏和失眠未能轻易地恢复,但自己担心的幽灵作祟并没有发生,癶堂儿子那边也没有丝毫异常的情况。于是就连一向谨慎的平田氏慢慢也气愤地认为自己这么做是自寻烦恼。
然而,就在一天晚上,事情发生了。
平田氏难得一个人在书房里写着东西。因为是住宅区,所以虽然天刚刚黑,但周围却已经是一片寂静了,只有远处寂寞的犬吠声不时地传来。
“这个寄过来了。”
书生突然走进来把一封邮件放在他书桌的一端后就默默地走了出去。
那邮件一看就知道是照片。就在十天前的某个会社的创立庆祝会上,发起人在一起拍过一张照片。肯定是因为平田氏是其中的一员,就寄了一张过来。
本来平田氏对于这种东西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因为正好是写得累了想休息一下的时候,所以马上就撕开包裹把照片取出来看了。他看了一下,突然像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一下子就把它扔到了桌子上。而且以一种不安的目光,慌慌张张地在屋子里四下张望起来。
过了很久,他才怯生生地把手向刚才被扔到桌子上的照片伸了过去。然而把它打开一看,赶忙又扔了出去。在这个让人不可思议的动作重复了两三次以后,他终于可以稍微安下心来仔细地打量那张照片了。
那绝对不是幻影,无论是揉揉眼睛还是擦擦照片的表面,那个恐怖的影子一直消不去。突然,有一丝凉意爬上他的背来,他拿起照片把它一下子投到火炉里,站起身来大步跑出了书房。
那个恐怖的东西终于来了,癶堂那个执著的幽灵终于开始显现了!
在那张照片里,在那七个发起人清晰的身影后面,几乎整张照片都大大地映出了癶堂那可怕的脸,而且那面具般的脸中间有两只黑黑的眼睛充满怨恨地盯着平田氏。
由于过分的恐惧,平田氏就像被吓着的小孩子一样,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蒙起来,整个晚上都在不住地发抖。到了第二天早上,太阳的力量真是伟大啊!他总算有了点精神。
“不可能有那么荒谬的事情,昨天肯定是我的眼睛出问题了。”
他自我安慰着走进了被朝阳照射的书房里。遗憾的是那照片已经完全被烧毁,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来。但包照片的纸还好好地留在桌上,证明了那并不是一场噩梦。
仔细地想一想,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可怕的事。如果在那个照片上真的映出了癶堂的脸,再加上还有过那样的恐吓信,那么就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了。说不定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理外之理的存在。或者本来并不是那样的照片,只是在自己的眼里显现成那样的话,那就说明自己受到癶堂的诅咒,精神开始变得不正常了,这是更让人觉得恐怖的事。
在以后两三天里,平田氏只想着照片的事情。甚至胡思乱想到会不会是癶堂在那个照相馆也拍过照片,而他的底片和这张底片在印的时候重叠了的结果呢?于是平田氏特意派人到照相馆去调查。当然照相馆是没有出现这种失误的可能性的,而且照相馆的账簿上也没有一个叫癶堂的。
一个星期以后的一天,因为说是与自己有关的一个会社的经理打过来的电话,所以平田氏毫不在意地就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放在耳边一听,结果从电话里传来了非常奇怪的笑声。
“嘿、嘿……”
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可刚这么想,又觉得是就在耳边大声地笑。不管他说什么,对方只是笑,一句话也不说。
“喂、喂!你是不是某君?”
平田氏生气地大声吼道。那个声音慢慢地减弱,消失在远方。取而代之的是接线员的声音:“您要多少号?”
平田氏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上,眼光长时间注视着一个地方一动也不动。看着看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从心底涌上来——那不是癶堂那熟悉的笑声吗?——在平田氏的眼里桌上的电话仿佛变成了一件可怕的事物,可是他却无法把眼光从那上面移开。他盯着那电话倒退着从房子里逃了出来。
平田氏的失眠越来越严重了。经常好不容易刚睡着却突然在恐怖的尖叫声中惊起。家里人对于主人奇怪的反应也没有少担心,再三劝他去看医生。要是可能的话平田氏真想像小孩子喊着“好恐怖啊”缠住妈妈那样缠住某个人,并把这些天来的恐惧全部说出来。但是连这样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能说:“什么啊?这是神经衰弱而已。”以此来应付家人们的关心,他也不打算去接受医生的检查。
又过了几天,有一天在平田氏担任重要职务的会社有一个股东大会,他也必须在会上说几句。本来这半年来会社的经营状况之好是历史上所没有的,而且也没有什么特别让人担心的问题,所以只要走走形式就可以完事的。对于站在近百人的股东面前这种事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因此他完全用一种得心应手的口吻来推进着演讲。
然而就在他说了不久——当然在这期间他也一个个地来回看着作为听众的股东们——突然他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当他注意到的时候不由得停下了演说,在长得足够让人觉得奇怪的时间里一直默默地呆立在那里。
就在那儿,在很多股东的后面,有一个长得和死去的癶堂一模一样的人直勾勾地看着他。
“上述的事情……”
为了壮胆平田氏提高了嗓音继续演说。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怎么样打起精神也不能把视线从那个令人不快的脸上移开。他开始惊慌起来,连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于是,那个和癶堂一模一样的脸好像在嘲笑他的狼狈似地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平田氏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结束演说的。他突然鞠了个躬,就离开了桌子,顾不得别人的诧异,径直向门口的方向走去,在人群中寻找那个威胁自己的脸。然而不管怎么找也找不到。为了谨慎起见,他又回到主席台,从接近刚才位子的地方又把每个股东的脸看了一遍,可这次连一个和癶堂长得像的人都找不出来了。这个会场的大厅是在什么人都能够自由出入的某个大楼里的,所以想一想有可能是碰巧在听众中有一个人和癶堂长得很像,而平田氏找他的时候,已经是他离开以后了。但是世界上有那么相像的人吗?平田氏怎么想都觉得这和临死前那个恐怖的宣言有关。
在那以后,他经常看到癶堂的脸,有时候在剧场的廊下;有时候在公园傍晚的昏暗中;有时候在旅行所到城市的大街上;有时候甚至是在他家的门口。最后恐怕是要一直出现到平田氏弥留之际了。一天深夜,就在从外面回来的平田氏的轿车正要进入大门的时候,一个人影悄悄地从门里走出来,与车子擦身而过。就在人影经过车旁的那一瞬间,平田氏从车窗向外瞟了一眼。
那还是癶堂的脸!然而等到他听到出来迎接的书生和女佣的声音回过神来,命司机再找的时候,那个人影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会不会癶堂那家伙还活着,故意演这场戏来让我痛苦呢?”
平田氏突然产生了这种疑问。然而,从被派去监视他儿子的心腹不断送回来的报告来看,连丝毫奇怪的迹象都没有。如果癶堂还活着的话,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至少会回去看他儿子一次吧,可却没有。而且,首先让人奇怪的是活着的人怎么会这么清楚自己的行踪呢?平田氏平时是一个神秘主义者,外出的时候仆人们就不用说了,很多时候就连家人们也不知道他要去的地方。因此那张脸要想在他去的每个地方不断出现的话,只有一直守在门外跟踪自己的车子。可是在这么寂静的地方,要是有其它的车来的话,不可能没有注意到的,而且要是要雇车的话,这附近又没有车库,更不可能是徒步跟踪的。想来想去,除了幽灵作祟以外没有别的可能了。
“或者是我精神不正常了。”
但是,对于他来说即使是精神不正常,恐惧仍然没有丝毫的减少。他陷入了重重迷雾之中。
然而就在他苦恼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好主意闪现在脑海里。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可以确认了,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一点呢?”
平田氏急急忙忙地走进书房,拿起笔来以癶堂儿子的名义给癶堂户籍所在地的村公所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希望寄一本户籍副本过来。如果户籍本上癶堂的名字仍然留在上面的话那一切就都清楚了。“希望有他的名字”,平田氏在心里默默地祷告。
几天以后村公所寄来了户籍副本。但是平田氏失望了。
在癶堂的名字上用红笔画了个叉,上面明确地表明了死亡的年、月、日、时辰以及收到申报的时间。这样的话好像已经没有怀疑的余地了。
“最近您怎么样了?身体不好吗?”
见到平田氏的人都这样担心地问。平田氏好像也觉得自己的年纪突然大了很多,头上的白发比起两三个月前也多了很多一样。
“您到哪儿去疗养一下怎么样?”
由于再三劝他去看医生他都不听,所以家人们这次劝他出去散散心。自从上次在门前看到那张脸以后,平田氏自己也觉得在家里不能安心地呆下去了,而且自己也想过出去旅行一趟以此来调整一下心情,便接受了建议。决定到一个很久没去的温暖的海滩过一段时间。
于是写信去要住的旅馆订房间、准备要带的物品、决定带在身边的仆人人选……这些事情使平田氏有了一个久违了的好心情。多少带点故意,他像年轻人去游山玩水时那样欢呼雀跃了。
到了海边,就像预期的那样心情完全变轻松了。海岸的美景和纯朴,率直的居民很让人喜欢,旅馆的房间也很让人满意。这里虽然是海边,但比起海滨浴场来这里作为温泉城镇更有名一些。他泡泡温泉,到温暖的海边散散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
恐惧的那张脸似乎也不会在这么有生气的地方出现。现在平田氏一个人在海边散步也不那么胆战心惊了。
有一天,他散步时比平时走得略微远了一些,正在漫不经心地走着的时候,不知不觉中夜色渐渐逼近了。广阔的沙滩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波涛的声音传来好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不祥似的。
他急忙回身向旅馆的方向赶去。因为有相当长的路程,所以要是不巧的话可能还没走完一半的路天就完全黑了。他急急忙忙地赶着路,汗流浃背。
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仿佛觉得后面有谁跟着自己一样,他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在那些一排排的松树淡淡的影子里面好像藏着什么似的,这让他很是放心不下。
又走了一会儿,就在前面高高的小沙丘上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这让平田氏多少有点心安了。他想要是早点走到那儿和他打个招呼什么的,也许能够让奇怪的心情平静一些,便加快脚步向那个人影走去。
走近一看,那是一个男的,似乎已经上了年纪了。背对着自己蹲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那样子好像是在专心致志地思考着什么问题。
他可能是察觉到平田氏的脚步声了,好像很惊讶,一下子转过身来。在灰色的夜景下清晰地浮现出一张苍白的脸。
“啊!”
看到那张脸,平田氏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拔脚就跑。已经五十岁的他就像赛跑的小学生一样疯狂地跑着。
回过头来的正是那张他已经完全放心地认为在这里不会看到的癶堂的脸。
“危险!”
着了魔似地跑着的平田氏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一个小伙子看到了以后跑了过来,“怎么了,啊,您受伤了?”
平田氏指甲剥落,躺在地上呻吟着。小伙子从怀里取出一块新的手帕熟练地包扎好伤口,然后几乎是抱着把因极度的恐惧和伤痛一步也走不了的平田氏带回了旅馆。
本来自己也很担心会不会因此卧床不起了,可是那样的事并没有发生,第二天早晨平田氏起来的时候还是比较精神的,虽然因为脚上的伤痛不能到处走走了,但是饮食还是和平时一样。
正好在刚刚吃完早饭的时候,昨天救了自己的年轻人来看望了。他也是住在这个旅馆的。慰问和感谢的话渐渐转到了闲谈上来。平田氏正是需要一个说话的对象的时候,同时又出于感激之心,所以难得说得那样的快活。
同座的平田氏的仆人一走,年轻人好像等待已久的模样略微严肃地说:“其实从您一来到这儿我就带着一种兴趣观察您的样子了……您有什么事吧?不知道您能不能对我说呢?”
平田氏很是吃惊。这个初次见面的小伙子到底知道些什么?要不然他这个问题不是很突兀吗?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对别人说过癶堂幽灵的事情。实在是羞于说这种荒唐的事情。
因此对于青年的这个问题他当然也不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然而就在反复的问答之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青年有不可思议的说话技巧,他仿佛施了魔法一般竟然把平田氏闭得那样紧的口给打开了。平田氏不小心说漏的一句话成了线索。如果对方是个普通的人的话,也许能够想办法搪塞过去。可是对于这个青年平田氏却办不到。他具有世人少有的技巧,把话一点一点地引了出来。另外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件可怕的事是昨天晚上刚发生的。所以平田氏好像一个失去了控制力的人一样,越是想把话题岔开就越是深入了下去,并且最终把有关癶堂幽灵的事和盘托出了。
当听了他想听的事情以后,这个青年又用和他刚才引出话题时候同样高超的技巧把话题转到了其它闲谈上去了。而且当他告辞走出房间的时候,平田氏不仅没有感到被迫说出了本来不想说的话的不快,甚至反而觉得这个青年是值得信赖的。
从那以后相安无事地大概过了有十天左右,尽管平田氏对于这个地方已经厌倦了,但是一来脚伤还很疼,二来觉得比起勉强回到孤零零的家里还是住在这个热闹的地方感觉好一点,就继续呆在这儿了。另外新认识的年轻人是个难得的有趣的谈话对象也是促使他留下来的重要原因。
那个年轻人今天又来拜访了,而且突然奇怪地笑着说:“现在你去哪儿都没事了,幽灵不会再出现了。”
那一瞬间平田氏还不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一下子愣住了。在他呆滞的表情里混杂着被人触到痛处的不快。
“突然说这种话让您感到惊讶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绝对不是玩笑。幽灵已经被活捉了,你看!”
年轻人展开握在手中的一封电报给平田氏看,上面写着:“果然不出您所料,当事人已经承认了,怎么处置请您指示!”
“这是我东京的一个朋友发来的电报,这句已经承认就是说癶堂的幽灵,不,不是幽灵是活着的癶堂承认了。”
事出突然连下判断的时间都没有,平田氏只是呆呆地看看电报又看看那个年轻人。
“其实我是专门侦破这种事的人。从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发现秘密的东西、奇怪的事件,把它们解开,这是我的职业乐趣。”年轻人一边笑着一边简要地说明道,“前些天从您这里听到这件奇怪的事情的时候,作为我的职业病我觉得这里面可能也有什么问题。从我的观察来看,您也不是那种怯弱到自己会给自己造出幽灵的人。而且可能您是当局者迷没有注意到,其实幽灵出现的地方是很有限的。不错,如果从他跟着您到这个旅行地这一点来看,似乎他是可以自由自在地出现在任何地方,然而仔细地想一下的话,您就会发现它出现的地方绝大多数是在室外,即使有室内的情况,也是在剧场、大楼的大厅之类谁都能随意出入的地方。要是真的幽灵的话怎么会好像有什么不自由似的只在室外现身呢?到您的家里出现不是更好吗?然而说到去您家里的话,除了那张照片和那个电话以外,只是在谁都可以出入的门口稍微露一下面而已。这些是不是有点不符合幽灵的本性呢?于是,我就考虑了很多,虽然麻烦很多,费了不少时间,但总算把幽灵抓住了。”
平田氏听了这些以后,还是无法相信。他也曾经怀疑过癶堂还活在世上,还要了户籍副本。结果证明自己想错了。
到底这个年轻人用了什么方法这么容易就抓住了幽灵的正身呢?
“嗯,其实是很简单的手法,只是可能太简单了所以反而让人难以理解。不过即使换个人也会被那个逼真的葬礼所蒙蔽的。因为又不是翻译过来的侦探小说,实在很难想像在东京的大街上会上演这样的剧情。另外癶堂忍住不和儿子联系也是很重要的一点,他作案时也一样。他蒙骗对手的秘诀在于抹杀自己的感情,使用和普通人的人情完全相反的做法。人们总是对比自己的想法来推测对方的心理,所以一旦作了错误的判断就很难发现自己的错误了。另外幽灵出现的顺序也很高明,正像您上次说的那样,无论是谁如果被他那样走到哪跟到哪的话都会感到不舒服的。还有户籍副本,难道还有可以怀疑的吗?”
“就是,如果癶堂还活着的话,我想不通的是,第一是那张奇怪的照片。即使那是我当时看错了,那么刚才你说的我的行踪他掌握得一清二楚是怎么回事呢?还有那个户籍副本。难道户籍本会有错吗?真是让人难以想像。”
不知不觉中被年轻人的话吸引住的平田氏,不由自主地这样问道。
“我也主要是考虑这三个问题的。考虑是不是没有把这些看来不合理的事实合理化的方法。而且最终我发现了在这看来似乎毫不相干的事情之间有一个共同点。嗯,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在解决这件事上却起着关键的作用。那就是这几件事都和邮件有关。照片是邮寄过来的吧?户籍副本也是的,还有您外出的地点不是也和每天的信件有关吗?
哈哈、哈哈!您明白了吧,癶堂做了您附近邮局的邮递员了。当然肯定是化过妆,成了你以前所不认识的人。不用说寄到您家里的信和从您家里来的信都被他看了。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把封口放在蒸汽上就可以不留一点痕迹就把邮件打开,所以照片和户籍副本都是他做过手脚的。至于您的行踪他只要看了您很多的信以后自然就能明白了,所以只要不是邮局值班的日子,他就可以很轻易地编个理由不去上班,先到您要去的地方扮幽灵去了。”
“但是,要是照片的话稍微花点功夫也不是不能做到的,可户籍本哪能那么容易就伪造呢?”
“并不是伪造,只要模仿户籍管理员的笔迹在上面添几笔就行了。户籍本的那种纸张,要把上面的字消掉可能比较困难一点,可是加几个字却是很简单的事情。再严谨的政府文书里面也有漏洞的。这样说可能不太好,但是户籍本是没有证明一个人活着的力量的。因为如果是户主的话可能不行,可是如果是其他的人的话,只要在名字上面画上红线,在上面的死亡栏里记录收到的死亡报告就可以把一个活着的人变成死人。而且无论是谁,只要说到政府的文书都有盲目信赖的毛病。所以我给那天从您这儿得知的癶堂的本籍地又寄了一封让他寄一本户籍副本的信。而且寄过来一看,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就是这个。”
年轻人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本户籍副本放到平田氏的面前。在上面,户主的名字是癶堂的儿子,下一栏里标记着癶堂的名字。原来在他装死之前就已经让出户主的身份了。上栏里只记载了他让出户主的报告,却看不到记载他死亡的文字。
就在这件事情过去以后,业余侦探明智小五郎的名字被加在实业家平田氏的交友录里。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