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我认为镜子里看到的血腥场面并不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只不过是自己病态的错觉,或是西洋镜中的那种虚构。但细想,无论我的脑子有多坏,也没有理由把那样明摆着的事情当成幻觉。即使没有发生杀人案,也一定发生了其它与此相似的什么可怕的亊情。
我集中注意力焦急地等待着,聆听楼下走廊上的脚步声和人们的嘈杂声。其间,我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手表,时针正好指向十点三十五分。
但是,左等右等,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隔壁房间里的喧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悄无声息,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手表的嘀哒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我看了一下镜子,只有更衣室里冰冷的大穿衣镜照着墙壁和搁板的暗淡的白光。短刀扎进去的劲头是如此之猛,涌出的血是那么多,即便被害人不死,也一定伤得不轻。镜子里的图像虽然无声,但被害人一定发出了可怕的惊叫声。
我徒劳地紧盯着冰凉的镜子,试图要听到那声尖叫的余音。可是住在这里的旅客怎么没有一点声音呢?还是他们没有听到女人的尖叫声?也可能是浴室入口厚重的门掩盖了女人的惊叫声。果真如此的话,在偌大的湖畔亭,知道这个杀人案的恐怕只有我一个人了。当然,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可是我该如何告诉他们呢?除非我泄露那个偷窥镜的秘密。可是,这种丢人的事怎么能说得出口呢?岂止是丢人,这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奇怪装置怎么会与杀人案有关联呢?生性胆小而且优柔寡断的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但是,又不能就此罢休。在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内,我经历了从来没有过的煎熬和不知所撗。实在忍不住了,就站起来走出房间,从宽大的楼梯上跑下来。楼梯下面的走廊呈丁字形,一面通向浴室,一面通向大门,另一面则与里面房间相连。正当我急匆匆地跑下楼梯的时候,一个人几乎和我撞了个正着。
此人西装革履,像一个事业有成的实业家。颜色搭配和谐的春外套迎风招展,敞开的前胸处,粗大的金项链若隐若现。右手拿着一只大皮箱,左手握着一根手杖。当时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是仔细一想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当时已近十一点,即使那个人要离开旅馆,也不应该拿着重重的行李箱。更奇怪的是,在几乎撞个正着的时候,我只是稍稍吃了一惊,可对方那副惊恐万状的样子简直没法形容。那人神色慌张地想折回去,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表情极不自然地从我面前走过,急匆匆地朝大门走去。那人后面还跟着一个侍从模样的男人,也是一身西装,手里提着行李箱。
我巳经说过多次,自己是一个非常内向的人。以前住在旅馆的时候就很少出门,对其它旅客几乎一概不知。除了那位漂亮的城市女孩和另一位青年男子〈他是一个多么让人惊叹的男人,随着故事的推进,读者会明白〉,对其它人我一概漠不关心。虽然通过窥视镜可以看见所有住宿的客人,但是哪个人住在哪个房间,长什么样子,风度如何,我一概不知。刚才碰到的那位把我吓了一跳的绅士,我虽然见过一面,可也没有什么印象,也不会对他的怪异举动有什么兴趣。
当时,我已经无暇怀疑那个出人意料的旅客,只听到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狂跳,竟至于连那个人到底是朝走廊的哪个方向走都没有弄淸楚。我没有勇气把这件事吿诉其它人,因为窥视镜的缘故,仿佛自己就是罪犯一样,心神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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