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美术室之怪_江户川乱步《黑色怪物》

　　二十面相打开门进入前门大厅，一名手下听到响声走了过来。
　　这位手下是名男子，身上的西装很脏，头发也乱蓬蓬的，满脸的邋遢胡子。
　　“回来啦，非常成功吧？”
　　部下笑嘻嘻地问道，好像他什么也不知道。
　　“成功？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在下水道里一直呆到天亮，还从来没有这么惨败过。”
　　二十面相气势汹汹地喊道。
　　“什么？黄金塔不是到手了吗？”
　　“黄金塔？把这东西给我扔掉。我们弄了个假的。又是明智那小子搞的鬼，还有那可恨的小林小子。化装成帮手，这小子虽小，头脑却很灵活。”
　　部下对首领好像很关心。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莫名其妙。”
　　他一副满腹疑虑的样子。
　　“啊呀，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很困，想睡个觉。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一切从头开始。”
　　二十面相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地朝卧室走去。
　　部下将二十面相扶进卧室后走了出来，将卧室的门关上，一个人在走廊里呆了很久，好像在考虑什么问题。
　　大约过了五分钟，一切安静下来了。筋疲力尽的二十面相连衣服也没脱倒头便睡，不一会就发出了呼噜声。
　　听到这，一脸邋遢胡子的部下不知为何，笑着走开了。
　　他再次折回前门，走出大门外，朝着前面树木茂密的地方右手用力地挥动了两三下，他好像给躲藏在林子中的人发出某种信号。
　　天刚亮，快五点了，林中依旧一片昏暗，似乎昨晚的黑暗还没有消退。这么早，有谁会在那儿呢？
　　然而，部下的手这么一挥动，对面茂密的树林马上沙沙地动了起来，树叶间模模糊糊地露出了一个白白的圆形东西来，由于林中昏暗，所以看不太清楚，好像是一个人的脸。
　　于是，站在洋房门口的部下这次伸直了双手左右挥动起来，像鸟展翅一般重复了三次同样的动作。
　　越来越奇怪了。这个部下确实在做着某种秘密的暗号。
　　对方是什么人？是二十面相的敌人？还是朋友？对此一无所知。
　　奇怪的暗号一停下，越发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先前在林中茂密处模糊显现的人脸模样的东西突然间一闪动，便像一只巨大的野兽似的飞奔起来，弄得树叶沙沙直响，这个不明黑影在树木间飞也似地奔去。
　　这个黑影到底是谁？还有，那位衣冠不整的部下做了什么暗号？
　　七个小时过去了。看这天中午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中午，二十面相终于睡醒了。因为睡得很香甜，所以，昨晚的疲劳也烟消云散了。天性快活的二十面相又出现了。他先洗了个澡，然后按照每天的习惯打开过道深处的秘门，先走进地下的美术室。
　　这座洋房有间很大的地下室，那里成了怪盗的秘密美术陈列室。正如各位读者所知，二十面相不像社会上那些坏人专干杀人劫财的勾当，他的愿望就是专门盗窃各种各样的美术品。
　　以前的巢穴因为国立博物馆事件而被明智侦探发现，从而使其盗窃来的美术品全部被追回，以后，二十面相又大肆盗窃美术品，在他巢穴的地下室里设立这么一个秘密的宝库。
　　秘室很大，可铺十二张草席。根本不像地下室，而是一个装饰精美的房间。四周墙壁上挂满各种各样的美术品。有日本挂轴，大大小小的各式各样的西洋画匾，而下面则是排列整齐的玻璃镶嵌的台子，陈列着各式令人眩目的贵金属和宝石类的小型美术品。另外，墙壁四周有十一尊古代木雕佛像，安坐在莲花座上。这些美术品，无论哪一件都有来历，可以说这可真是一处漂亮的私人博物馆。
　　因为是地下室，所以没有窗户，只有从顶上角落处的天窗上照射下微弱的光线。所以，美术室整天都很昏暗。
　　地下室的天顶上挂有一盏非常漂亮的装饰灯。除非有新的宝贝到手，否则，二十面相很少开这盏漂亮的灯。因为他非常喜欢大寺院大殿中那沉重昏暗的气氛。在昏暗中欣赏那些古画佛像更显其古老，令人顿生尊贵之感。
　　二十面相此时站在美术室的正中央，极其愉快地环视着他偷来的宝贝。
　　“嗯，明智先生，认为来了我的老窝了？黄金塔算什么？
　　我才不会为这点东西懊悔呢。我这里宝贝多得是。明智先生，你再怎么了不起，也不会想到我这里还有这么个漂亮的美术室吧。哈哈……”
　　怪盗自言自语着，忽而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二十面相走到屋角一尊佛像面前。
　　“雕刻得真是精美，不愧是国宝呀！就像活的一样。”
　　二十面相说着，伸手去抚摸了一下佛像的肩膀，突然间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吃惊地看着佛像的脸。
　　因为这尊佛像像个活人似的，摸上去不仅暖和和的，身体还有咚咚脉搏跳动的声音。好像还能呼吸，胸口一起一伏的。
　　不管佛像雕刻得怎么活灵活现，也不该有脉搏和呼吸的感觉，真是奇怪，好像遇到了妖魔。二十面相感到非常奇怪，他拍了拍佛像的胸部，但是，没有刚才那种咚咚的跳动声，只是感到很柔软。
　　突然间，一个念头在二十面相脑中闪过。
　　“你这家伙，到底是何人？”
　　二十面相突然对着佛像狂叫起来。
　　经他一喊，奇怪的事发生了。这尊佛像一步一步地动了起来。而且，从其黑漆漆的破袈裟下突然间伸出一支手枪来，枪口正对准怪盗的胸口。
　　“你小子是小林。”
　　二十面相随即便明白过来，因为这只手他以前曾遭遇一次。
　　但是，佛像什么也没说，他举起右手指了指二十面相身后。这情景太令人恐怖了。怪盗不由得朝身后看去。这一看，非同小可。满屋子的佛像都在莲花座上挪动了起来。而且，每个佛像的右手都有一支闪亮的手枪。十一尊佛像从四面将手枪瞄准怪盗。
　　二十面相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态吓得呆若木鸡，他只是惊恐地张望四周。
　　“我是不是在做梦。要么，就是我疯了。十一尊佛像都活生生地动了起来，而且每尊都持有手枪，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发生呢？”
　　二十面相脑中一片混乱，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啦。他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体好像马上要倒下来。
　　“啊呀，这是怎么啦？脸色实在是太差啦。”
　　突然有人说话，早上那位满脸邋遢胡子的部下走进了美术室。
　　“嗯，有些头晕。你来给我好好查看一下这些佛像，我觉得这些佛像有些奇怪。”
　　二十面相双手抱头，发出极具虚弱的声音。
　　部下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你是说这些佛像活生生地动起来了吗？这是上天的惩罚。是上天对二十面相的惩罚。”
　　这话很奇怪。
　　“嗯，什么？”
　　“上天的惩罚呀，二十面相终于山穷水尽了。”
　　二十面相惊恐地看着对方，不仅木雕的佛像动了起来，而且一直非常信任的部下也像是精神错乱似地说出这些可怕的话来。这越发使人感到迷惑。
　　“哈哈……喂喂，二十面相这是怎么啦？太不体面了吧，这么点小动作就吓成这个样子。哈哈，你那神情就像是老鹰挨了枪似的。”
　　部下的声音完全变了。刚才还是那么嘶哑的声音，突然间变成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二十面相觉得这声音在哪儿听见过。难道是他？一定是他。
　　混蛋，一定是他。但是，他因恐惧竟未能说出他的名字。
　　“哈哈……还不明白？是我呀。”
　　手下爽朗地笑着。他把满脸的假胡须像剥皮似地扯了下来。
　　于是乎，从这个满脸假胡须的下面，一张笑容满面的青年面孔露了出来。
　　“啊，你。明智小五郎。”
　　“没错，本人的化装还不是很差吧，竟然把你这个正宗的大师给骗了。也难怪，今早天刚放亮，又有些昏暗，这地下室就是更暗了，所以，没怎么费劲就使你相信了。”
　　呀，真没想到，会是我们明智大侦探。
　　二十面相一下子变了脸色，当他明白过来来者也不是什么妖魔，而是明智大侦探时，到底是个怪人，很快地情绪就稳定下来了。
　　“那么，大侦探，你想把我怎么样？”
　　二十面相厚颜无耻地说道。他旁若无人似地走向地下室的出口处。
　　“抓住你！”
　　明智侦探把二十面相给推了回来。
　　“那么，要是我不干呢？你认为这些佛像拿了枪就能把我吓住？哼，我不怕你这一套。”
　　怪盗想把明智侦探推开。
　　“你说不干，就这么着。”
　　警察与警察瞬间就撞在了一起。轰隆一声，二十面相的身躯被放在地板上。摔得真漂亮。
　　二十面相被摔倒在地，一时间他好像惊呆了，满目茫然。他做梦也没想到明智侦探会有这么大的腕力。
　　二十面相会一点柔道功夫，所以，他对不同段级的柔道选手的力量是很清楚的。经这么一摔，他马上就明白，再怎么交手也不可能取胜。
　　“这次真是我输了。嗯，二十面相终于死到临头了。”
　　他苦笑着颤颤地站起来。“哎，回天无术了。”他怒视着明智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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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美术室之怪

第23章　美术室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