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猿之歌_江户川乱步《恐怖的三角公馆》

　　刚过下午七时，出了餐厅，两人走了四五条街，登上三角公馆的石台阶。台阶处仍有一名警察在站岗，他向筱警司点头示意。
　　进了正门，两人按响了健作老人家的门铃，在等待门开之时，筱警司回头看着森川，叮咛了一句：“那份文件不要紧吧？”森川将夹在腋下的公文包拿到前面，冲筱警司点点头，让他看包，好像在说：就在这里装着呢。
　　开门的人是健一。和健一打过招呼后，两人进了厅内。
　　森川把公文包放在大厅角落的桌子上，同时把大衣和帽子放在桌子旁边的一把椅子上。筱警司也把帽子放在同一张桌子上，将大衣挂在另外一把椅子上。那张桌子上面放着台灯和花瓶，花瓶里插着盛开着无数小黄花的鲜花。光滑的红木桌子表面，洒着少许花粉。
　　健一边领他们两人进客厅，边解释道：“今天隔壁那家人也在这边饭厅吃饭，因为那边的饭厅刚出过事，不能用。吃完饭，大家现在都在客厅呢。”
　　两家的成员集中在客厅里，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站在椅子前面，正低声交谈着。天花板很高，房间很宽敞，与此相对，电灯显得太暗，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看起来没有人为康造老人的死感到悲哀。就连老人的养女桂子和养子良助，脸上也看不到悲伤的影子。大家都已经知道正在办理财产分割之事，所以看起来他们无法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人们多少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先是杀人事件，然后是财产分割，两次大起大落之事使人们的心情失去了宁静，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立刻见您父亲。”
　　森川对健一说。不用说是为前面所提的文件盖章之事。
　　尽管健一白天那样激烈地反对财产分割，现在却好像完全推翻了自己的说法一样，态度显得极为冷静。
　　“我现在去跟女佣说，请你们稍候！”
　　说完，他就迅速走出了房间。他尽管体格健壮，但动作非常敏捷。
　　筱警司向旁边的丈二问道：“你父亲身体怎么样？”
　　“多少好些了。老爷子骨子里很坚强。”
　　说着，他也出去了。
　　又过了几分钟，正当森川律师呆在客厅和饭厅之间的帘子附近时，从帘子对面传来男女说话的声音。
　　“请你忘了那些话吧！发生昨夜的案子之后，我简直搞不清我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那些话统统取消。请你原谅我！”
　　是丈二的声音。
　　“那个我明白。我根本不认为你当时是真心说那些话的。”
　　是桂子。她说完刚才的话，还禁不住高兴地笑了起来。
　　对于森川来说，这已经是第三次偷听了。每一次，丈二的想法都有所变化，这点让森川感到颇为吃惊。今天上午丈二还对哥哥健一说：“我和她彻底吹了。”可现在两人却又重归于好了。森川实在无法理解这位美男子的反复无常。
　　过了一会，女佣出现在门口，她好像在房间里寻找什么人似的。森川赶紧向她走去，筱警司也走了过去。
　　“我在这等着。不会花太长时间吧？”筱警司问。
　　“当然，很快就会好的。哎呀，我把公文包放哪了？”
　　“在大厅的桌子上呢。”
　　两人进到厅里。森川从那张桌子上取下公文包，夹在腋下。筱警司也伸手从同一张桌子上取了自己的帽子，并用手指将洒落在帽檐上的黄色花粉轻轻弹下去。
　　目送着森川和女佣一起向电梯方向走去，筱警司把帽子又放回原处，重又进了客厅。
　　“调查究竟进行得怎么样了？还没有弄清案犯吗？”
　　良助握着筱警司的手腕，用一种代表客厅里所有人的口吻问道。听了他的话，筱警司觉得有必要给大伙说明一下，就解释说：“我的部下正在外部进行细致的调查工作。”还说，“虽然可能还要花费一些时间，但最终一定会捉到案犯给大家看。”最后还讲了一些案例给大家听。
　　众人热心听着。鸠野桂子一只手拉着丈夫芳夫的手腕，用另一只手揉着一块手帕，在问着什么问题。芳夫好像在安慰她似的看着她。良助两手插在裤子兜里，笔直地站在那里。健一静静地靠着桌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筱警司，接着，他好像是无意识地将附着在西服袖子上的黄色粉末用手指弹了下去。那是和刚才洒落在警司帽檐上的花粉相同性质的粉末。丈二无精打采地坐在一张长沙发上，眺望着窗外。穴山弓子坐在一张扶手椅上，她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就像是一尊奇特的雕像一般。
　　警司刚讲完话，森川就回来了。一看到森川，良助和桂子脸上立刻显出放心的神情。
　　“我向大家通报，蛭峰健作先生已经在这份文件上盖章了。他还让我把它拿给大家看一下。”
　　森川站在客厅中央，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大牛皮纸信封，将里面的文件举起给大家看了一下，又读给大家听。
　　文件的内容大致如下：蛭峰健作老人将自己继承的全部财产分一半给蛭峰康造老人的遗嘱，即赠给蛭峰良助和鸠野桂子每人全部财产的四分之一。文件只是用法律用语将以上内容表述一遍。上面还附加了详细的财产目录。
　　朗读完毕，森川将文件递给了自己附近的良助。众人聚集到良助身边。良助读完后，递给了鸠野芳夫，然后是健作家的人。等大家全部传看一遍，文件最后交到了筱警司手上。警司很快看了一遍后，从森川手里接过信封，将文件装入信封，还给了森川。森川把信封收进公文包内。
　　“我想问一下，”健一撇着薄嘴唇说，“我们祖上全部财产的一半将分给良助和桂子，这一点我已经明白了。那么，剩下的一半等老爷子去世了，是不是当然由我和丈二继承呢？”
　　“正是如此。”
　　“啊，这样一来，我们也放心了。这就是说，多年来两家不和的根源已经彻底消除了。”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嘲弄的表情，迈着大步离开了房间。
　　“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没有人回答。接着，众人的表情好像在说“这下没事了”似的，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房间。穴山弓子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脸上的表情活像一尊雕像，从森川身边走过时，连个招呼都没打，径直出去了。
　　“这下我的任务完成了。不知怎的，觉着特别累。你还不回去吗？”
　　森川疲倦地坐在沙发上，用困倦得有点睁不开的眼睛看着筱警司问道。
　　“嗯，我还有点事要问女佣。不会用太多时间，你再陪我一会，呆会用我的车送你回家。”
　　说着，筱警司向大厅方向走去。森川无奈，只好抱着公文包跟着他。两人取下放在大厅椅子上的大衣和帽子，走到电梯跟前，筱警司按了一下让楼上的电梯返回一楼的按钮。
　　因为是自动装置，无论人在哪一层，都可以用电钮来使之升降。只听“嘎”的响声，电梯下来了。等它停下，两人打开门，进到里面。接着关上门，从对面的另一扇门进到隔壁家的大厅里。
　　“这真是个方便的通道啊！比绕正门过去快得多。虽然两家用墙壁隔开了，但因为有这条简便的通道，墙壁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两人顺着大厅向客厅方向走过去，忽然不由地对视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因为他们听到了一种非常奇特的声音。既像什么东西在轻微振动时发出的声音，又像汽车车轮嘎吱嘎吱地转动的声音。是一种极不可思议的声音。那声音忽而高忽而低地在空中飘荡着、回响着。仔细一听，又有点像人的声音，但它带有那种不吉利的声响，给听到它的人带来些许不安。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筱的眼睛仿佛在说：“好像在客厅里。”他满不在乎地走到客厅跟前，猛地拉开了客厅的门。
　　只有客厅一角的台灯闪着模糊的光亮，宽大的房间像笼罩在雾中一样阴暗。两人定睛一看，有人摇摇晃晃地向这边走来。那是一个弓着背、像猴子一般的人，从他的嘴里发出那种有如汽车辗过的声音。原来他是在唱歌，唱的是猿猴的歌。
　　“啊，原来是猿田啊！”筱警司用带些责难的口吻打了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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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猿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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