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三个牺牲者_江户川乱步《蜘蛛人》

　　在第二宗杀人案中，罪犯仍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现在所能知道的仅仅是被害者是第一个被害者里见芳枝的姐姐，她在被害的前一天，被人用一封畔柳博士的假信拐骗出来，用汽车运到了什么地方，被用锐利的刀尖物刺伤心脏部位，死的时间约在昨夜12时许，没有任何一件真正可以用作搜査的线索。
　　另外，片濑的一名渔夫向当日赶来此地的波越作了如下陈述：
　　他昨晚2时许，从朋友家往回走，正经过从片濑到江之岛的长桥下面时，看见桥上有人这么晚了还往江之岛方向走，很是惊奇。因为是漆黑的深夜，只影影绰绰地看见两个像是穿西服的人抬着一个大袋子。
　　经过调査，附近没有任何人那个时候拿着东西从桥上经过。
　　根据以上少得可怜的材料，对于犯罪经过可以作如下的推测：
　　罪犯将被害者在某地杀害后，将尸体装人袋中再装上汽车，于深夜经国道运至片濑，与其同伙抬着袋子经过通往江之岛的长桥到达水族馆，从水槽外面拆下上边的玻璃板，将尸体投了进去。杀人是12时左右，而他们通过长桥是2点，其间的两个小时，就相当于他们从东京到片濑的搬运时间。
　　畔柳博士在接到波越警部的电话后也赶至现场，但是这大名鼎鼎的博士，对于罪犯的手法也只有赞叹的份儿，什么线索也没有抓住。
　　当日的晚刊社会版，几乎全版都是有关水族馆事件的报道。所有的报纸，不用说都刊登了绢枝的照片，除此之外还增加了芳枝的照片、水族馆的全景照片，以及两姐妹的母亲的血泪控诉、畔柳博士的谈话等等。
　　市民在得知这接连不断发生的惨案后，受到了强烈的震擦。可以说过去还从未发生过如此令市民恐惧的犯罪案件。特别是当他们知道了第一名牺牲者芳枝是在多名应聘者中间挑选出来的，而第二名牺牲者又是和芳枝的长相极其相似的她的姐姐，以及根据畔柳博士的提议，波越警部从已报失踪案的年轻女子中选出与芳枝相像的，对其出走时的情况进行了调查，由此得知罪犯对牺牲者的相貌有一定的偏爱，这一切在年轻的女性中间引起了很大的恐慌。
　　“此次犯罪没有任何动机和理由，只是因为该女性符合了他的癖好，于是就被随意地当作牺牲者而选中。”
　　这真是令世人战栗的事实，而且这可怕的罪犯现在躲在何处，竟完全不得而知；真是个恐怖时代。
　　只要是年轻女子聚集的地方，一定都在议论“蓝胡子”。有人被说了一句“你有点像里见芳枝呀！”顿时被吓得脸色发白，浑身直打哆嗦。传说各家都禁止姑娘一人外出，有的家庭连孩子去女校上学都要大人接送。
　　非难全都指向警视厅，厅内几乎每天都召开干部协议会进行讨论。可怜的波越警部成了质问的众矢之的。
　　水族馆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波越警部无计可施，心想哪怕只寻求些许的同情安慰，于是再次造访畔柳博士。
　　在博士寓所的会客室里，主人博士、助手野崎和客人波越相对而坐。野崎自从绢枝死于非命以来，一直脸色铁青，难得开口说话。
　　“遵照您的意见，我们对长相与芳枝、绢枝相似的那些照片中的失踪姑娘进行了调査，到昨天，报告都上来了。但是，也没从中找到任何线索。”经部连珠炮似地讲了这么一段。
　　“她们离家时的情况都搞清了，对吧？”博士照例说话不露任何表情。
　　“几乎没有材料。不过，三人倒有一致的地方。”
　　“噢？这倒是好消息。”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她们都是说去看朋友或者去办事出门再也没回来，但是，她们的家境都不错，在这种情况下，好像她们通常都是在附近的大街上搭出租车，很奇怪，这一点她们三人都是这样。”
　　“又是涉及到汽车。我们从这个案子一开始就不停地在说汽车。第一，罪犯和芳枝是在两国桥附近换乘的汽车，第二是用假信把绢枝骗走的汽车，第三是将绢枝的尸体运到江之岛的汽车，还有刚才说的失踪的姑娘与汽车，这究竟说明了一个什么问题呢？”
　　“的确如此。如此说来全都和汽车有了关系，也真够奇怪的。”
　　“这呀，说明罪犯是拥有汽车的！以前，那些杀人犯大多是穷人，根本没有什么汽车，但是这个家伙，从他开美术的商店来看，好像是挺有钱的，如果他拥有了汽车，那可是件不同寻常的武器。可以作家用，也可自由地伪装成在路口待客的汽车，罪犯自己装扮成出租车司机，可以等着当作目标选准的姑娘自己坐上车来。而且只需不断地更换车牌，就很少有可能被抓住。”
　　“不过，我们知道了罪犯拥有汽车，这在某种程度上将有助于我们确定搜査的方针。”
　　“不，正相反，我倒觉得搜查可能是马后炮、无用功了。为什么？如果罪犯真的自己有汽车，那么刚才说的带走芳枝换乘汽车，将绢枝带走，以及后来去江之岛，全都是在危急的情况之下，一定是使用罪犯自己的汽车，这样一来，我们从前几天开始寻找的从两国桥附近搭载罪犯的汽车就可能找不到了。还有，从当时的司机没有来警察署报案来看，我的猜测是猜中了。按理说，社会上如此轰动，当时的司机是不可能保持沉默的，因为无论是罪犯也好，芳枝也好，他们的长相，人们通过报纸都知道了呀。”
　　如果博士的猜测真的猜中了，就是说，原来抱有一线希望的搜査线索全都断了。波越警部满脸的苦笑，一时沉默无语。过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说：“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理解罪犯的内心是怎么想的。究竟有什么必要非得把尸体运到江之岛那么偏僻的地方，而且又让其暴露在水族馆这种极易被人发现的场所呢？只能认为是疯子才这样干嘛。”
　　“我说的前所未有的犯罪就是指的这一点呀。”博士面带奇妙的微笑，“这是罪犯在炫耀自己呀，就像名角儿在显示自己的演技，如同猎人将猎物系在腰间招摇过市一样，这家伙在炫耀他的绝妙杀人手段呢，而且这家伙还装腔作势地摆出了一副艺术家的架势，将尸体加以分解，伪装成石膏像也是为此目的。而这次的神秘之处是，他在水族馆的水槽中创造了意想不到的美人鱼。往江之岛那种地方运送尸体，完全是他想摆出艺术家的架势这一奇妙心理使然。能做这种事的水族馆，附近也只有江之岛了。因为上野和浅草的水族馆要不就是水槽太小，要不就是过于热闹，不适宜于做这种事。”
　　博士完全是一派赞赏罪犯所作所为的口气，波越颇感不舒服。
　　“是不是艺术我不知道，不过，如果让这样的艺术家为所欲为，那可受不了。您说呢？”他有点挖苦地说。
　　“这是我的坏毛病。看到漂亮的犯罪就忍不住想夸几句。不过，这一次这家伙作为对手，我们可真是碰上了一个像样的对手。我准备和你们一起倾尽全力与其斗争下去。真是痛快，实话跟你说吧，我是多么如饥似渴地在等待着这种对手的出现呀！”
　　“但是，现在您不是想斗也找不着对手吗？您曾经说过您在等着罪犯主动接近您，那会在什么时候呢？”警部说话越来越带有讽刺的味道。
　　“已经接近过来了呀。譬如这个东西。”博士说着，从里面口袋掏出了一个西式信封交给了警部。
　　“这不是张电影试映会的招待券吗？”波越满腹狐疑地看着博士。
　　“仔细读读上面的说明，知道它的女主角吗？”
　　“富士洋子，报纸上好像常看到她的名字。但是，您说她怎么了？”
　　“富士洋子她呀，是松竹电影公司Ｋ摄影所的明星，被称为电影王国的影后，是日本最受欢迎的女演员。现在《电影时代》杂志正在搞观众投票选举最受欢迎的演员，她占第一位，恐怕她在X摄影所领取最高的报酬。”
　　波越警部呆痴痴地望着博士吧啦吧啦不停地在讲话的嘴。
　　“哈哈哈哈，你吃惊了吧？其实，我坦白地告诉你，我对电影界的事简直是一无所知，我说的全是刚才从野崎那里贩卖过来的新知识。”
　　“您说的意思我不太懂。”警部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噢，看来你还不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女演员长的什么模样吧？野崎君，你把刚才的那本电影杂志拿过来。”
　　野崎从书房里拿来了一本名叫《电影与演艺》的大型的很漂亮的杂志，翻到某一页，然后放在警部的面前。
　　“这就是富士洋子。”
　　那是一整页的凹版印刷的洋子的半身像。
　　“明白了吧？要是把富士洋子这几个字换成里见绢枝，谁也不会怀疑的，你瞧，她们长得多么相像。我刚才看见这照片也吓了一大跳。”
　　“您是说这个女演员被那家伙盯上了，是吗？”
　　“只能这样认为。这将是第三名牺牲者。”
　　“但是，不一定说面孔相似就一定盯上她了吧？”
　　“那么，你看看这个。”
　　博士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把它和招待券并排摆在一起。
　　“这个谁看也知道是同一个人的笔迹，是不是？不过，这边的信封是前些天诱骗绢枝出来时的那封假信。就是说，这个招待券是写假信的家伙，换言之，也就是这次案子的罪犯送来的。”
　　“于是……”
　　波越好像越来越有了兴趣，就往前靠了靠。
　　“毕竞我行当不同，这种试映会招待券，以前从未收到过。但是这一回却给我寄来了一张。我感到挺奇怪的，就作了一番调查，于是就搞清了这笔迹和前几天的假信的笔迹相同，洋子和芳枝、绢枝姐妹长得很像。我想，这等于是罪犯向我发出了挑战书。他的意思可能是说，这一回我要对富士洋子下手了，你们可要小心点。那家伙弄一张招待券之类，简直是小菜一碟。”
　　“言之有理。只能作这样的考虑。但是，这家伙也太胡来了。”
　　“真是可怕的自信，因为这是杀人预告呀！我就是预先告诉你了，你们也抓不到我，没有这样的自信，是干不出这种事的。”
　　“不过，您是不是太高看了罪犯了？”警部因为太出乎意料，很难相信博士的这些话。
　　“也可能想把我引诱出去，给我搞个小动作。不管怎样，对于敌人的引诱，我绝不会退缩的。我准备去一趟。”
　　“是明天晚上，对吧？那么，我也去。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波越不知什么时候也认真起来，于是就和博士约好，接着匆忙告别了博士寓所。
　　第二天，畔柳博士花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进行他的浴室冥想，其间有两三名来访者，每次野崎助手都通过室内电话呼叫博士，而回答总是非常生硬：“我正在考虑问题，别妨碍我。”
　　这种时候，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博士总是固定不变使用同样的措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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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三个牺牲者

第16章　第三个牺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