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吴庆整晚坐在书桌前,后面墙上钉满了一个个小蝌蚪图案,经过变形、放大,甚至改变颜色,吴庆还将朱向贵纹身的图案排列转换成其它图形,他深信,这里的秘密与这个案子有莫大关系,也许不是直接的关系,但却是诱因,是根源。
这已经是第三个不眠之夜了,案头堆满了各种参考书,河图八卦易经甚至甲骨文。
又一天天亮了,吴庆伸伸腰,侧躺地椅子上眯了一会,迷糊中他做了个梦,无数的小蝌蚪向他游过来,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然后围起了圈子,把他套在里面,圈子旋转着,转啊转,然后化成一个眩目的光环,光环发出金黄金黄的光芒……
吴庆醒来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多,他简单洗漱了一下直奔看守所。
马桂英走进会客室,看到吴庆,微笑了一下,他对她已经不再那么的陌生了。
吴庆感到眼睛有些涩,用力揉了揉,马桂英见状对他说,二两金钱子熬水敷敷眼睛,会好点的。
吴庆笑笑说谢谢。
马桂英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主动问,律师,我儿子醒来了吗?
吴庆摇摇头说,快了,正在恢复呢。
马桂英点点头,问,你今天要问我什么吗?
吴庆说,是的,今天问的可能和案子无关,但是我想知道。吴庆对昨天张爱华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视,并预计马桂英不会正面回答,但是值得尝试。
马桂英女士,请问,朱向发十岁时,你是不是曾经还他去土司洞,然后意外致使朱向发生殖器官受伤?
马桂英对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思想准备,怔了一下,直望着吴庆不作声。
吴庆决定立即把牌一次摊干净,于是说,据朱向发证词,他从那时起,生殖器官受到永久损伤,意思是,他根本不可能履行丈夫责任,那么,我想知道,朱兵兵的父亲到底是谁?
马桂英回过神来,冷笑了一下,说,就是朱向发的,我为他们请了神爷,是神爷赐予了他儿子。
吴庆望着这个顽固的老太太,其实心里很清楚这个老太婆并不容易对付,光靠套话是不行的,必要时得逼她一下,便在心里整理了一下思路,眼睛却严厉起来,说:你曾经说过,你继父在你身上做的事情,证明神爷也需要人的帮助,那么既然朱向发完全帮助不了神爷,神爷是如何帮到他的呢?
马桂英拒绝回答,吴庆趁热打铁,说,朱兵兵的父亲另有其人是吗?
马桂英冷冷地看着他,依然保持沉默。
吴庆继续说:如果朱兵兵的父亲是朱向发,那么,刘翠花知道这事情么?我想,这种事既然最后都没有瞒过你丈夫朱有田,肯定更不可能瞒过刘翠花,那么,我们也可以怀疑投毒的是刘翠花,因为她有动机,嫉妒成恨,这样朱兵兵的毒死就有了依据。
马桂英摇摇头,说,不是刘翠花,怎么会是她呢?是我投的毒。
吴庆摇摇头,提高声调说,只要动机存在,我们就会查下去,警察的任务是找出真相,并不会因为你承认了,就相信你,就可以保护凶手,天网恢恢,凶手是不可能逃掉的。
马桂英眼睛闪了几下,欲言又止。吴庆有些按捺不住,马桂英的种种表现更加强了他的推测,这案子背后还有更多更深的面目,即使真凶就是马桂英,他也要把这些背后的面目一张张揭露出来。
马桂英低下头,摸索着又掏出了儿子的照片,捧在手里看着。吴庆既气也无可奈何,逼一个人承认是坏蛋比较难,没想到逼一个人承认是好人也很难。
马桂英女士,如果你坚持自己是投毒的人,那么,谁也帮不了你,很快你便会被审判,然后押赴刑场执行死刑,可能到你死的那一天,你儿子还没醒来,当他醒来后,第一眼最想见的母亲已经永远见不到了。
又假如,你死后,警察找到了真凶,你还是没有保护到这个人,而你却白白送死了。
马桂英站起来,轻轻说了句,我想回去睡觉。说完转头走了。
吴庆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离去,气恼地用拳砸了一下桌子。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突破点究竟在哪里,吴庆苦苦思索着这两个问题,对今天自己的失态有些后悔,作为职业律师,冷静是起码的要求。
走出看守所,吴庆给张爱华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去土家寨一趟,调查马桂英这四年住的家,如果你需要取证,可以同行。
张爱华说,我们正准备去寨子呢,乡上来了个电话,刘翠花与丈夫打架后离家出走,竟然去了另一个寨子的人家里,结果让人家赶了出来,刘翠花还在人家那里大闹一场,砸了些家什,我们要赶过去看看。
吴庆有些疑惑,为什么你们会为这事亲自而去呢?
张爱华告诉他,据说刘翠花打砸的是情夫家,而这个情夫你猜是谁?
吴庆当然问,是谁?
张爱华说,就是那位刘翠花本来要介绍给她表妹刘桂芳的男人,叫赵福生。
于是,小伟驾车来接上了吴庆,三人直驱土家寨子。
吴庆在车上眯着眼睛很快进入梦乡,脑袋重重压着张爱华的肩膀,一会就发出了不小的鼾声。张爱华把手轻轻握住丈夫的手,一会儿,也犯困了,只有小伟一路专心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