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直接走到外面去呼吸新鲜空气,而是绕到房子的西翼,在那儿汤姆和朱迪曾把一个过去的卧室建成了他们的办公室。
一个摘电脑的讨厌鬼正坐在电脑前,那本是我想去坐的位置。
我向这位先生介绍了自己,他则表明自己的身份是迈克-瑞斯尼克侦探,县警局的电脑犯罪专家。
打印机在嗡嗡地工作着,台面上满是成堆的纸。
我问迈克:“你发现凶手了吗?”
“哦,我正在玩危险游戏呢。”
迈克真是个怪人。我问他,“到现在为止我们发现什么了吗?”
“哦……大多数……等等,这是什么?没什么……我们怎么……怎么?”
“到现在为止发现什么了吗?”我就喜欢和电脑前的笨蛋说话。
“哦……大多数是信件……给亲戚朋友的私人信件,一些工作信件……一些……这是什么?没什么……”
“有什么提到普拉姆岛的吗?”
“没有。”
“有什么看上去有意思或可疑的吗?”
“没有。”
“科学文件呢——”
“没有。我想我发现了什么的时候,我会停下来去告诉凶杀组的。”
他听起来有点儿不耐烦了。就像他已坐这儿几小时了,又过了他睡觉的时间一样。我问他:“财务资料呢?投资,支票簿,家用预算——?”
他从屏幕往上一瞟。“是的,这是我的第一件东西。他们把支票写在电脑上。这儿有他们自开户以来的二十五个月内所有的账户活动的打印件。”他指着打印机旁的一堆纸。
我拿过那堆纸说道:“我翻一翻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但是别把它拿远。我要把所有这些附在我的报告中。”
“我就拿到客厅里,那儿光线比较好。”
“行……”他又玩起电脑来。那玩意儿对他来说比我要有意思。我走开了。
来到客厅里,压指纹女士仍在拂掸取印。她瞟了我一眼问:“你碰着什么了吗?”
“没有,女士。”
我走到壁炉两旁的书架边。左边是小说类,大多数是乎装本,好一种糟粕与精华的混合。右边是非小说类。我研究了一下书名,从生物科学技术资料到日常生活保健琐谈,什么都有。另外还有一整架当地出版的书,内容涉及长岛,植物群,动物群,历史等等。
在书架的底层是一排航海书,导向图之类。正如我说过的,戈登夫妇原是封闭于陆地中的中西部人,他们已真的对划船发生了兴趣。另一方面,我有几次同他们一起出去过,甚至我也能看出他们不是很棒的航海者。他们也不钓鱼,挖蛤,捕蟹,甚至也不游泳。他们只是喜欢时不时地开关油门。这使我又回到这是一件与毒品有关的案子的想法上。
带着这个想法,我把电脑打印件放下,用我的手帕从架上拿起一本大号的导航地图,把它支在壁炉台上。我很快地翻过一页页,手指裹在手帕里。我寻找着发报频道,手机号码或其它什么毒品走私犯可能在图表中标明的东西。
导航表的每一页显示一片方圆四英里的海域。图表中呈现的陆地基本上不具特征,除了从水上能看到陆地标志外。但海上却标明了暗礁,岩石,深度,灯塔,沉船残骸,航标等各种各样的导航辅助手段与危险提示。
我一页又一页测览过来,寻找“X”的字眼,聚会的地点、地图坐标联络点、未安,皮特罗之类的名字。但图表看来很干净,除去一条黄线醒目地从戈登家的码头连到普拉姆岛码头之外别无它物。这是他们去上班的路线,经过北叉南岸和谢尔特岛,沿着海峡中那安全的深水部分伸展。但这并不能成为任何事情的线索。
我注意到在普拉姆岛上,有“限制通道——美国政府产业——不对外开放”的宇样,被印成红色。
我正要合上这本大书时,发现几乎被我的手帕遮住了什么东西——在这一页的底部,普拉姆岛以南海域,用铅笔写着44106818跟着是一个问号,有点儿像我脑中刚才冒出的那个像小卡通气球一样的问号——44106818?两个问号和一个惊叹号。
那么,这是一个标准的八位数地图坐标联络号码吗?或一个无线电频道?一个伪装起来的打电话开玩笑的号码?毒品?病毒?是什么呢?
在凶杀案调查中,当你们开始罗列许多的线索,多到你不知道如何处理时,是一个关键时刻。线索就如菜单中的配料,没有指导。如果你以正确的方法把它们加到一起,你就能吃到饭;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处理它们,你就得在厨房里呆很久,乱作一团,饥肠辘辘。总之我用手帕拿着这图表书,走到压指纹女士那儿。我问她:“你能为我彻底又仔细地检查一下这本书吗?”我灿烂地微笑着。
她表情生硬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带着乳胶手套的手拿起书,查看了一下。“这地图很难……但封面很光滑,很好留下指纹……我尽力而为吧。”她又说:“硝酸银或茚三酮检验得在实验室才做得成。”
“谢谢,职业女强人。”
她展额一笑,问:“谁留下的指纹最多?联邦调查局,中情局或EPA?”
“什么是EPA?你指的是环境保护管理处吗?”
“不,贝思-彭罗斯的屁股。”
她大笑,“这在总部流传很广,你没有听到过吗?”
“我想没听到过。”
她伸出手。“我是萨莉-海恩斯。”
“我是约翰-柯里。”我握住她那带手套的手,说道:“我喜欢皮肤接触橡胶的感觉,你呢?”
“无话可说。”她顿了一下,然后问:“你就是那个与县凶杀组一同调查此案的纽约警察吗?”
“对。”
“忘掉关于彭罗斯的笑话。”
“一定会。”我问她:“我们在这儿看到什么了吗?萨莉。”
“哦,这屋子最近打扫过,因此物件表面新鲜光洁。我没有仔细研究指纹,但我看到大多数分属两副,可能一类是先生的,一类是太大的;只是偶尔有一些别人的。而且侦探,要是你想听听我的意见,那凶手是戴手套的。吸毒鬼没有在酒柜上留下五个漂亮的指纹。”
我点头,然后说:“尽你所能查查这本书。”
“我只做完美的工作,你呢?”她在工具中拿出一个塑料袋,把图表书滑人其中,说:“我需要把你的那副指纹排除。”
“呆会儿去看看贝思-彭罗斯的屁股吧。”
她笑着说:“给我把你的手放到这张玻璃咖啡桌上。”
我按她的要求做了,问:“你从和麦克斯威尔警长在一起的两个家伙手上取指纹了吗?”
“他们告诉我这事呆会儿再说。”
“是的,看,萨莉,许多人,像在厨房里的那些家伙,正准备向你晃晃他们的大牌身份证呢。但你只要向县警局凶杀组作报告,最好是向彭罗斯。”
“我听到了。”她四下一瞧,然后问我,“嗨,细菌是怎么回事?”
“这和细菌无关。被害者碰巧在普拉姆岛工作,但这只是巧合而已。”
“啊,对。”
我把那叠电脑打印件取回,向玻璃滑动门走去。
萨莉喊道:“我不喜欢这样处理犯罪现场。”
我不作答。
我走下海湾,那儿有一条很好的临水长凳。我把那偷来的文件扔在长凳上,凝视着海湾。
微风吹过,足以使蚊蛔在空中举步维艰,接近不了我。海湾中漾起小水波,摇动着戈登夫妇在码头下的快艇。自云飘过硕大而明亮的月亮。当轻风阵阵北来时,空气中泥土的气息便浓于海的气息。
有时,不知怎么地,我想,通过潜移默化,我开始理解置身其中的海洋与陆地的自然力。我想如果把童年到这儿度假的每个夏天中的两个星期和每个秋天的周末加起来,那么某些事物渗入我那都市脑筋里,就不足为奇了。
常常有些时候我想走出城市,于是便想起这一类的地方。我猜想我应该冬天到这儿来,在哈里叔叔有穿堂风的大房子里过上几个月,看看我是会变成一个酒鬼还是隐士。见鬼,如果这儿有人不断地被枪杀的话,那么南侯德镇委员会将会以一天一百美元和让我充饥的蛤为代价,把我变成一个凶杀案全职顾问。
我很少这样对于是否回去工作犹疑不定。我打算去试试干别的事情。但我希望这事由我自己作主,而不是由医生决定。而且那些庸医如果说我完蛋了,我就不能找到那两个杀我的壮汉了。这可是未完成的正经事儿。我没有意大利血统,但我的搭档,多米尼克-法纳利是一个西西里人。他教绘了我复仇的全部历史与执行仪式。他让我看了三次《教父》。我想我学会了。这两个西班牙人不得不停止活命了。多米尼克现在的工作是寻找他们,而我在等着他有一天找到时绘我打来电话。
在关于我会死的问题上,我有点儿懈怠了。坐在长凳上,我已经不太像被枪击前的那个超人了。
我往后靠着,凝望了一会儿夜色。在戈登夫妇码头左边的一块小草坪上,是一根高高的白色旗杆,装了个日,叫做升降杆,从那儿牵出两根绳子或线叫做升降索。注意我学会了一些航海术语。总之,戈登夫妇已经在车库中的一个锁柜中找到了一大批旗子与三角旗。他们有时会在升降索上挂起三角信号旗玩——例如表示“准备上船”或“船长离岸”的三角旗。
我以前已注意到在桅杆的顶部,戈登夫妇升上了骷髅旗。他们升起的最后一面旗上是骷髅头与交叉的骨头。
我也注意到,在每一根升降索上都有一面信号旗。黑暗里我几乎辨认不清。但那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我对航海信号一无所知。
贝思-彭罗斯在凳子的左端坐下来。令人失望的是她又穿上了茄克。她双臂环抱,好像很冷似的。女人们总是觉得很冷。她什么也不说,只踢掉鞋子,把脚在草地上搓来搓去。脚趾扭动着。它们也穿着不舒服的“鞋子”。
在几分钟友善的沉默之后——或许是冰冷的寂静——我凿开冰冻说:“也许你是对的,那可能是只船。”
“你带有武器吗?”
“没有。”
“好,我打算把你那该死的脑袋打开花。”
“现在,贝思——”
“对于你,只是彭罗斯侦探,混蛋。”
“愉快点。”
“你为什么那么对待泰德-纳什?”
“你说的是哪件事?”
“你知道的十分清楚我指什么破事,你有毛病吗?”
“那是男人的事情。”
“你让自己像个傻子似的,每个人都认为你是个傲慢的白痴,如此无能以致毫无用处,而且你失去了我对你的尊重。”
“那么我认为性就不成问题了。”
“性?我甚至不想和你在一块儿呼吸空气。”
“这样会伤害我,贝思。”
“不要叫我贝思。”
“泰德-纳什叫你——”
“你知道,柯里,我所以得到这个案子,是因为我跪在垫子上求了凶案组组长。这是我接的第一个谋杀案。在此之前,我接的全是些破事儿——酒鬼互相开火;父母们用刀子剪子来解决家庭纠纷,这一类的破事儿,而且还不多。在这个县凶杀案发生率很低。”
“很遗憾是这样。”
“是呀,你一直在办凶杀案,所以你厌倦了,十分挑剔又自以为是。”
“哦,我不会。”
“如果你是到这儿来让我难堪的话,滚吧。”她站起来。
我也站起来,“慢着,我是到这儿来帮忙的。”
“那么就帮吧。”
“行,听着,首先,一些忠告。不要对福斯特或你的伙伴泰德说起太多。”
“我知道这个。别胡说什么‘伙伴泰德’。”
“瞧……我能叫你贝思吗?”
“不行。”
“瞧,彭罗斯侦探,我知道你认为我是被你吸引住了,你可能以为我是冲你才来的……而你认为这样可能会很尴尬……”
她转过脸去,望着海湾。
我继续说:“……这实在难以出口,但……哎……你别为我……为这个担心……”
她把脸回转过来,看着我。
我作出用右手蒙住脸,并揉着前额的样子,尽我所能继续着。
“你看……那些子弹中的一个击中了我……天哪,这叫我怎么说呢……?哎,它击中了我一个可笑的地方,行吗?现在你知道了吧。所以我们可以是类似于朋友,搭档……兄妹的关系,我想我指的是姐妹……”我瞟了她一眼,见她又在凝视着大海。
最后她说话了:“我想你说过你是被击中了胃部。”
“那儿也中了。”
“麦克斯说你肺部有重伤。”
“那儿也是。”
“有脑部损伤吗?”
“或许。”
“而现在你想让我相信你已被一颗子弹阉割了。”
“男人们从不拿这撒谎。”
“如果炉子已熄灭,为什么你那双眼中还有火呢?”
“那只是记忆罢了,贝思——我能叫你贝思吗?是对过去的一种美好的回忆,那时我能撑杆跳过我的汽车。”
她把手放到脸上,我看不出她是在哭还是在笑。
我说:“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最后,她控制住了自己,回答说:“我尽力不把它写到报告中。”
“谢谢。”我过了几秒钟,又问她:“你住这附近吗?”
“不,我住在西萨福克。”
“不短的旅途,你是要开车回家,还是留在这附近?”
“我们都留在绿港的‘海湾暴风’旅馆。”
“‘我们’都有谁?”
“我,乔治、泰德、一些毒品执法部的人,另外还有一些以前就在这儿的人……从农业部来的人。我们都被要求得日夜工作,二十四小时值班,一星期七天。要对公众与新闻界保持好自己的形象……以防搪塞之词引出大乱子。你知道,万一人们产生对疾病的关心……”
“你指的是公众对于瘟疫的恐慌?”
“反正那一类吧。”
“嗨,我出了这儿有一个好地方,欢迎你去住。”
“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
“那是维多利亚式的水上别墅,令人印象深刻。”
“不用了。”
“那会令你更舒适。我告诉你,我是安全的。见鬼,纽约警察局的人说我可以用总部的女洗手间。”
“快别说了。”
“贝思,严肃地说,我这儿有份电脑打印件——两年来的财务资料。我们今晚可以来研究研究。”
“谁允许你拿走这个的?”
“是你,对吗?”
她迟疑着,然后点点头说:“我希望明天早上会还到我手中。”
“那我要为此而干通宵了,帮我做吧?”
她似乎在仔细考虑这件事,然后说:“给我你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我在四下里翻弄口袋,找笔和纸,但她已经把笔记本拿出来了,并说:“报吧!”
我给了她这些信息,包括说明。
她说:“如果我来的话,我会先打电话。”
“好的。”
我坐回到长凳上,她坐到另一端,两人中间放着电脑打印件。
我们保持沉默,我想这有点儿像脑力重新组合。
最后贝思说:“我希望你比听起来与看上去要聪明得多。”
“让我这么说——麦克斯威尔警长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做过的最聪明的事便是把我叫来应付这案子。”
“而且是谨慎的。”
“这事儿没有理由要谨慎。我是最好的,事实上,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正在制作一个节目叫‘柯里案卷’。”
“你没有说过?”
“我可以让你也有份。”
“谢谢,我肯定你会让我知道怎样报答你的好意。”
“你出现在‘柯里案卷’中将是一种足够的回报。”
“那当然会……我能叫你约翰吗?”
“叫吧。”
“约翰,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我指这件案子。你知道一些你没说出来的事。”
“你目前的状况如何?”
“请原谅,什么?”
“订婚,离婚,分居还是在恋爱中?”
“离婚。关于这件案子你还未提到过你的想法和疑点呢?”
“没有男朋友?”
“没有男朋友;没有孩子;十一位仰慕者,五个已婚,三个是有支配欲的怪人,两个有可能,还有一个白痴。”
“我是否问得太私人化了?”
“是的。”
“如果我有一个男搭档,问他这些问题,那是完全正常的事情。”
“哦……我们不是搭档。”
“你既想这样又想那样。典型的。”
“瞧……哦,告诉我你自己的情况,快点儿。”
“好。离婚,没有孩子,成打的仰慕者,但没有特别的。”我又说:“而且没有性病。”
“也没有性 器官。”
“是的。”
“好,约翰,这案子怎么样?”
我靠定长椅,答道:“哦,贝思,……这件案子现在的问题是:显而易见的推论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每个人都在设法牺牲不可能性去迎合显而易见的推论。但这样做是不行的,搭档。”
她点点头,然后说:“你在暗示这案子可能与我们认为与之有关的事情无关?”
“我正在想这其中也许发生过别的事情。”
“你为什么这么想?”
“哦……一些证据看上去与那推论不吻合。”
“也许几天内它们就吻合了,在法医报告出来后,每个人都被盘问过后。我们甚至还没和普拉姆岛的人谈过呢。”
我站起来说:“让我们下到码头上去吧。”
她穿上鞋子,我们朝码头往下走。我说:“在离这儿的海岸百来码外,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曾为原子弹的道德问题苦苦思索,最后决定得于。好人别无选择是因为坏人在丝毫不考虑道德的情况下就干了。”我补充道,“我了解戈登夫妇。”
她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你是在说你不认为戈登夫妇会,从道义上讲会——出售致命微生物?”
“是的,我不这么认为。和原子科学家一样,他们看重瓶中基因的威力。我并没确切地知道他们在普拉姆岛上做什么,而且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但我想我与他们足够熟悉,可以说他们不会出卖瓶中的基因。”
她没有回答。
我继续说:“我记得汤姆曾告诉我未迪有一天很难过,因为她分管的一头牛被故意染上什么东西,快死了。他们不是那一类想看到孩子们死于瘟疫的人。当你走访他们在普拉姆岛的同事时,你自己就会发现这一点。”
“人们有时会有另外一面。”
“我从未在戈登夫妇的性格中看到一星半点儿的迹象暗示他们会从事致命病毒的非法买卖。”
“有时人们会把他们的行为理智化。那把原子弹卖给俄国人的美国人怎么样?他们说这么于是出于信仰——因此单单一面支配不了所有的力量。”
我瞟了她一眼,见她在散步时看着我。我很高兴地发现贝恩-彭罗斯能够进行深入思考。同时知道她发现我不是她原以为的可能的白痴时,我松了口气。
我说:“对原子科学家而言,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秘密。我指,如果不是别的事情,为什么戈登夫妇要出卖细菌或病毒呢?它们会害死他们以及印第安那或别的什么地方的家人,而且会灭绝这其间所有人口。”
贝思-彭罗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回答说:“也许他们得到了一千万,而钱在瑞士。他们在山上有一别墅,贮有香摈和罐装食物,然后他们邀请朋友与家人去参观。我不明白,约翰,为什么人们会做出疯狂的事?他们理智化,他们说服自己要理智。他们对某人某事愤怒。一千万美元,两千万美元,二百美元,每个人都有一个价格。”
我们在码头上走着,一个穿制服的南侯德镇警察正坐在一张草坪椅上。彭罗斯侦探对他说:“休息一会儿。”
他站起来,向房子走去。
水波拍打着戈登夫妇的快艇的艇身,艇一下下撞击在木桩上的橡皮减震器上。潮水已退去,我注意到快艇现在被系到滑轮上,以便让绳子能放开来。艇已降至码头以下四到五英尺的地方。我现在看清艇身上写着:“方程式303”,据汤姆说,这意味着艇长三十英尺三英寸。
我对贝思说:“在戈登夫妇的书架上,我发现了一本图表书——海上导航地图——里面有一个用铅笔标明的八位数字的号码。我请萨莉-海恩斯好好检查一下书上的指纹,做份报告给你。你该拿着这本书,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应该一起看看,也许书上还有标记。”
她盯了我几秒钟,然后问道:“好,那么你认为这是怎么一回事?”
“哦,……如果你半路扭转道德罗盘,你就会从出售疾病赚钱转到贩毒赚钱上来。”
“毒品?”
“是的,道德观念摸糊的只是一部分人,而想赚大钱的却是所有的人。你认为这话怎么样?毒品。”
她注视着那大马力快艇,点点头,说:“我们对此事与普拉姆岛的关系过于紧张了。”
“也许吧。”
“我们该向麦克斯或其他人谈谈这种可能。”
“别。”
“为什么?”
“因为我们只是在推测。让他们去按瘟疫的思路干吧。如果这种思路是对的,那么最后封锁消息。”
“好,但没有理由不对麦克斯和其他人透露呀?”
“相信我。”
“不,说服我。”
“我自己也未被说服。我们有两种大的可能性——以细菌换钱还是以毒品换钱。让我们看看,麦克斯,福斯特和纳什是否已得出了什么他们自己的结论,是否会与我们分享他们的想法。”
“好……我会按你的思路去做。”
我向艇示意了一下:“你认为这值多少钱?”她耸耸肩:“我不大清楚……,这种方程式很昂贵的,就算一只普通机动船三千美元,那么这一只,又新,大概要十万美元吧。”
“那么这房子的房租呢?大约两千?”
“我猜大概这个数,加上用品摆设。”她又说:“我们要查清这一切。”
“还有乘汽艇上下班,到这儿单程差不多有两小时,燃料也要不少钱,对吧?”
“对。”
“从这儿到东方角的政府渡轮处,可能要三十分钟。渡轮要驶多长时间?可能二十分钟,美国政府的小意思。渡轮直达上班地点总共要一小时,而相对来说快艇要将近两个小时。但戈登夫妇仍乘快艇从这儿去普拉姆岛。我知道有时他们不乘艇回来是因为天气转坏,他们只好乘渡轮回到东方角,再搭乘别人的船回家。这些我从来都想不通,但我承认我也从未仔细想过。我应该想想的,现在这也许讲得通了。”
我跳到快艇里,重重地落到甲板上,举起手臂,她跳下来时抓住了我的手。不知怎么地我们扭倒在甲板上,贝思-彭罗斯在我上面。我们呆在那儿,比我们不得不呆的时间长了一秒钟,然后站了起来,尴尬地朝对方笑笑,是那种不小心与陌生的异性相互撞到了什么敏感部位时发出的微笑。
她问我:“你还好吗?”
“是……”说实话,风已从我那糟糕的肺部穿出,我猜这她能看出来。
我喘过气来,走到船后部,就是人们说的船尾。“方程式303”在这儿设有一个座椅。我指着座位旁的甲板告诉她:“这是那通常放柜子的地方。柜子很大,大约四英尺长,三英尺深,三英尺宽,容积可能有三十立方尺,用绝缘铝做的。有时我坐在椅子上,把脚搁在柜子上,慢慢地喝啤酒。”
“还有呢?”
“还有,下班后,在选定的日子里,戈登夫妇在约定的时间离开普拉姆岛,高速冲出海湾,来到大西洋中,与一艘船接头,也许是一艘美国南方的货船,也许是一架水上飞机,诸如此类吧。他们装上一百公斤哥伦比亚的白粉后,又驶回陆地。如果他们被毒品执法部或海岸卫队发现,他们就像是清白先生和清白太太外出兜风一样。即便他们被拦住,他们只要把普拉姆岛的证件一晃,胡诌一通。事实上他们可能从水上运出任何东西。而要追查这事儿需要动用飞机。更重要的是,有多少船只被拦截和搜索过呢?那儿有成千上万的游艇和商业捕鱼船往来,除非海岸卫队或某人得到了重要情报,或有些人行动实在古怪时,他们才会登船搜索,对吗?”
“通常是这样。海关完全有权拦截,但他们通常并不这么做。”
她又补充说:“我会看看有没有毒品执法部,海岸卫队或海关方面关于‘螺旋体’号的报告。”
“好。”我想了一会儿,然后说:“行,这样在戈登夫妇买到毒品后,他们在事先安排好的地点登陆,与一小船会合,把冰柜转交给当地的毒品分销者,这些人还给他们装满一大捆美元的柜子。然后分销商便驶入曼哈顿,又一次免税进口便完成了。每天都如此。问题是:戈登夫妇参与了吗?如果参与了,这就是他们被谋杀的原因吗?我希望如此。因为另一种可能吓住了我,而我不是很容易就被吓倒的。”
她仔细考虑着这事,四下打量着快艇,说:“事情可能是这样,但也可能这只是一种愿望。”
我不回答。
她继续说:“如果我们认定是毒品的话,我们就能早点安心了。直到那时,我们才不必事事先考虑到瘟疫,而如果是瘟疫时,那我们便无法制止了,我们可能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