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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章 揭开内幕           ★★★ 双击滚屏阅读

第二二章 揭开内幕

作者:森村诚一    来源:森村诚一作品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5/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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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取冬子在唐松岳南面山腰上冻得死去活来。救护队发现她,是六月八日午后四时左右的事。
  南方的小笠原高气压突然加强了势头,把梅雨前锋推向了日本海北部。气温开始回升,回到了往常的平稳状态。得助于天气好转,一息尚存的冬子才侥幸地脱离了险境。如果坏天气再延续一天,不,哪怕是五、六个小时,恐怕就完全没救了。
  被救护队救起时,冬子神志不清,问她什么都说不上来,只好暂时先把她送进唐松山庄就地诊治。由于一时没有找到跟冬子一起上山的松尾和大町,救护队的主力便从唐松岳南西两面的半山腰下到黑部溪谷一带继续寻找。同一天午后六时左右,在唐松岳以西的矮竹林下边先发现了大町尸体,大约三十分钟后,又在往下走八十米左右的地方,也就是袓母谷上部支岔一块湿漉漉的岩石上发现了已经摔死的松尾尸体。由于时间已晚,加上刚见好转的天气又重新恶化起来,救护队只得改变当天收尸的主意。为了免于被雨水冲走,以及不至于蒙受鸟兽之害,救护队员把尸体装进睡袋里,妥放在安全地方之后,便返回唐松山庄。
  第二天,在收大町和松尾尸体的同时,救护队员把冬子背下山,送进了山麓医院。由于哪块儿都没有受伤,身体恢复很快,只是精神有些萎靡不振。为此,警察当局决定一天以后再向她作口头调查。
  久美子是在山麓旅馆里得知大町遇难的消息的。最初透露这一消息的是为了向上级报告先行下山的救护队员。
  “大町先生遇难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久美子听了这个消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只觉得眼前昏天暗地,甚至连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时间,都分辨不清了。她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着,包围着,完全丧失了抵御的能力。
  记得当大町跟冬子、松尾的消息一起断绝的时候,久美子并没有产生不祥的预感,更没有跟遇难直接联系起来。她曾确信大町既然是带着必要的装备上山的,又有丰富的登山经验,这一回一定会逢凶化吉,战胜恶劣天气,带着冬子和松尾一齐下山的。
  因此,当这个消息(大町确确实实象蜡烛熄灭般地死去了)传来的时候,她也没有立即相信这是真的。
  当雨村的余韵在经历了那么长的时日依然没有完全消逝的时候,正是大町填补了这个空白。那虽是短暂的,却是充实的。那火一般的热情至今还在久美子的心房里燃烧着。她一直在热烈地期待着大町回来之后,追补上极不自然的中断了的爱情。只有走完爱的全程,新的未来才能展现在他俩的面前。久美子没有当即相信大町已死,不是毫无理由的。
  尽管久美子一再追问“为什么?怎么搞的?”救护队员们还是默不作声。这是他们无法回答的,因为知道内情的只有还活着的名取冬子一个人。
  第二天,冬子被救护队员背下了山,与此同时大町和松尾之死也得到了证实。他俩的尸体先停放在唐松山庄,一天之后被抬到山麓的。
  呆然若失的久美子禁不住大声哭泣起来。大町死了!他的死是个不可否认的事实。
  好容易在久美子面前打开的新的未来的大门,由于大町的死而关闭了。记得在黑部跟他第一次相逢是去年十月。打那以后,在不到八个月的时间里,他和她的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然而不幸的是,还没有等看到最后的结局,大町就如同第一次匆匆相见时那样飘然离去了。这时,久美子才觉察到自己对于大町的一切竟毫无所知。
  回想起来,大町对于他自己的事什么都没有跟久美子说过。从对他倾心的那一天开始,直到盼着有一天能把他和未来结合在一起时为止,久美子什么也没有问过,只是打心眼里信任他。
  大町在久美子的身心上留下了难以消失的印记,便无声无息地逝去了。
  “大町先生,您是谁?您到底是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了呢?”久美子凭靠着旅馆临山的窗子不住地叹息着,却没有谁能够回答她提出的问题。
  “在雨村先生的生死得到完全证实时,我就全都告诉给您!”大町曾经这样许诺过,不料却成了一位有毁前约的人。
  早知今日,当初对大町的过去即便有个片断的了解也好啊!——这,巳经是后悔莫及了。深深地怀恋往日之情,使这一悔恨更加深深地刺痛着久美子的心。

  2

  冬子的身体刚一好转,调查马上就开始了。名取龙太郎听说冬子遇难也立即赶到。他的出现虽然有许多风传,但警察当局对这些全不加以理睬。
  在龙太郎看来,冬子一旦说出事实真相就将导致不良的后果。而对于警方说来,冬子则是幸存下来的唯一宝贵的证人。0
  调查是在医院的一间屋子里进行的。
  当地警察署得知冬子就开始议论纷纷,她是土器屋产业代总经理被害事件的见证人,而且又是被害者的遗孀,感到十分震惊,便把调查的主持权全部转让给东京方面。
  调查的负责人是石原警部和大川刑警。冬子的脸色有几分苍白,身体却好象业已恢复。对待调查的态度也是老老实实的。
  当石原警部把大町和松尾已死的消息告诉给她的时候,她颤抖着嘴唇,低下了头。她竭力控制自己翻腾着的内心的哀痛。调查者猜不出此刻的冬子是在为松尾的死而悲痛,还是为大町之死而叹息,抑或是为他俩的死而共同哀悼?!
  “您是出于被迫才跟松尾俊介一起登山的吗?”
  石原警部首先问她登山的理由。大町受白木的委托,在后面追赶他们二人,这早已从白木的汇报里听说了。在松尾尸体附近发现了手枪,大町右大腿骨有枪伤,从这两点来判断,松尾是向大町开了枪的。子弹打碎了大町的大腿骨,动脉流血不止,构成了大町的直接死因。加上风雨和低温,就更加速了他的死亡。
  警察当局也曾推测过,大町是为了从死死抱住不放的松尾的手里夺回冬子,才被松尾击中的,然而推测终归是推测,详细情况只有去问冬子。
  必须向冬子询问的事情堆积如山。首先要弄清楚的是,松尾俊介跟冬子的接触到底是基于何种机缘?他们之间的接触跟土器屋的被害又有着怎样的关系?其次就是松尾与中桥正文、三杉小百合之间的纠葛。土器屋被害现场的不可解之谜也必须揭开。除此之外,冬子和至今消息不明的雨村征男之间似乎也有某种微妙的关系。雨村死于飞机失事,至今没有找到尸体,可不妨认为另有原因。
  从雨村的妻子以及最近跟她一道频繁活动的大町来看,他们对雨村的飞机遇难是并不真正相信的。
  关于雨村的去向,由于不属于直接负责处理的案件范围,搜查总部并未怎么关心,而冬子说不定会知道他的去向。如果雨村和冬子之间有什么牵扯的话,那将会给土器屋被害一案带来微妙的关系。
  揭开这一事实真相的钥匙有可能握在冬子的手里。无论如何要从唯一幸存的宝贵的证人口中把事实真相搞清楚,这就需要从冬子易于回答的问题入手,循循善诱,舍此无他。对此,石原不得不慎重对待。
  跟这一调查齐头并进,还调查了大町的身世。久美子自称是她的远亲,其实连久美子本人也不完全知道他的身世。这就非进行调查不可了。
  “登山完全出于我的自愿。”按照石原提问的顺序,冬子从容不迫地回答说。
  “您的自愿?这就是说,您是情愿跟松尾一起自杀的了?”
  在那么恶劣的天气里,奋力奔向高山深处只能是抱着自杀的目的。
  “是的。我是情愿跟松尾一块儿自杀的。”
  “能把理由说给我们听吗?”
  石原把视线停留在冬子忧郁的脸上。如果是出自被迫,那么就可以断定松尾俊介不是冬子的心上人,即使是她的心上人,那也是松尾强加于她的。松尾为什么决意自杀,这一点冬子当能清楚。
  “就是活下来了也是无路可走。”在冬子那灰暗的目光里掠过了自甘暴弃的阴影。
  “为什么无路可走呢?”
  “我是一个只能给男人带来不幸的女人。”
  “给男人带来不幸?”
  “我曾经爱过好几个男人,其中包括我真心爱过的人。但是,所有跟我亲近过的男人都无一例外地不幸死去了!”
  “莫非这就是导致您想要自杀的诱因吗?这也许是偶然的巧合吧?”
  “我不认为是事出偶然。偶然性重复多次就会导致必然。当我对一个男人寄托着女性的新的梦幻的时候,这个人就必然要遭到不幸。我已经为追求这个必定破灭的梦而弄得筋疲力尽了。”
  “那么,跟松尾一块自杀的理由呢?”
  “偏巧他也想到要死,才诱我一起上山。我丝毫也不爱他。由于他也是一个刚跟我接触不久就遭到不幸的人,所以才决定跟他一块去死。”
  “您知道松尾为什么想死吗?他不象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自杀的人。”
  “那是因为他得了不治之症。肠癌转移到肝脏,没有治好的指望了。他所以偏偏要诱我一道自杀,恐怕也有对我父亲复仇的因素在内。”
  “您父亲?是指名取龙太郎先生吗?松尾为什么非要对名取先生复仇不可呢?”
  “他已经被我父亲利用够了。不仅是我父亲,公司方面也把他象工具一样地利用过。一旦用完了就卸磨杀驴。为此他决计带着我去实现他那梦幻般的复仇。其实这样做,对我父亲不起任何作用。松尾真是个可怜的人啊!”
  以下是冬子断断续续提供的证词:
  三年前的九月中旬,名取冬子跟义兄名取一郎一起登上了白马岳。虽说是哥哥,其实是父亲龙太郎的后妻带来的男孩子,跟冬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冬子对继母,一郎对龙太郎,都没有把两位老人当做生身父母看待。不知从何时起在他们兄妹之间萌发了异性的感情。奇怪的是,他俩都对双亲的感情格格不入,彼此爱慕之情更加深了。
  名取夫妇知道了这种情况甚为震惊,千方百计想把他俩拆散开。在他们看来,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如果“兄妹”成亲,那在感情上也是通不过的。至于在法律上,同旁系血统联姻本是可以容许的,而名取夫妇则百般阻挠,坚决反对。冬子和一郎碰了钉子之后,决定走出这个家庭。年轻、不曾走出家门的这对情侶没有抗婚的勇气,恣意沉醉在但愿来世再结良缘的甜蜜幻想之中。
  他俩是为了寻找殉情的地点才登上白马岳的。在那里偏巧遇上了土器屋贞彦和雨村征男。不,除了他俩之外还有一个男人,他就是松尾俊介。
  松尾对什么都引不起浓厚的兴趣,唯有高山峻岭是个例外。他觉得它可以使女人和工作都无法填补的空虚得到充填,或者是可以借此把空虚再向深处掘进一步。总之,没有比在登山淡季里,独自一人在山里饱尝孤寂之感更使他心旷神怡的了。他认为,避开人群,选好登山的时间和地点,便可以真正体验到这种孤独感的妙趣。他喜欢在杳无人烟的地方,沉浸在自己所设想的憧憬之中。他不能让天地间除自己而外有任何人出现在他的眼前,否则,将会使他苦心设计的宏伟图画归于破灭。
  不料,中途有一对青年男女闯进他所设计的画面中来。他们就是名取一郎和冬子。只见他俩亲昵地偎依在一起,抢先来到松尾要到的地方,无情地破坏了他的画面。松尾对他俩产生了近于杀机般的憎恶心情。他真想一下子把这对青年从自己前进的路线上排除掉。
  松尾走的路线是从猿仓经过枪温泉,走上后立山连峰的山脊小路。这是去往唐松岳、五龙岳的方向。
  这一对青年从白马岳顺着山脊路走过来,在山坳处同松尾相遇。跟松尾的想法相反,在名取兄妹看来,恰恰是在自己前进的路上,这个陌生人无端地从旁闯了进来。对于想要寻找殉情地点的人说来,松尾只能是个障碍物。
  就这样,这两伙人一面互相在心里诅咒着,一面沿着同一个山脊路往南走去。
  轻装而又单人行走的松尾自然要抢先走在他俩的前面。虽已遥遥领先,松尾还是容不得这对紧跟在后面的情侣。他为甩掉他们,加快了脚步。
  松尾抢先来到了插立着路标的天狗头陡坡。

  3

  从山坳向前伸展开去,是平坦而又宽阔的山脊路,但一过天狗岳,道路又立刻变窄。从天狗大陡坡到不归崄的底部有个三百米左右的急坡。
  松尾来到下坡口的路标面前停了一会儿。原因是路标的指示方向不明确。以前他曾打这儿路过,知道通往不归崄须往左拐,沿悬岩而下。可是从陡坡上看,由于右侧的伏松林一带有一条明显的小道,却好象是一条正路。如果不加思索地走下去,就会走进无比险恶的黑部山涧。
  当云雾袭来的时候,初到此地就会迷路。正是为了防备这一点,在这下坡的起点上立了路标,指示去向。
  可是,眼下路标指示的方向正好是下坡路口和往黑部方向去的岔道的中央,从后边看去倒象是应该往黑部方向走。
  松尾仔细一看,地面已经干裂,路标正在随风左右摇晃。不悉是由于登山者恶作剧的缘故,还是自然形成的呢,路标指示的方位模棱两可,难以辨认。
  “若是有人存心捣乱,那品质可就太坏了!”松尾一面嘟囔着,一面想把路标按照原来的方向纠正过来。正在这时猛地从刚才的自言自语里生出一个联想来。
  松尾心想:“如果不把路标的方位改正过来而把它照样立稳的话,后面赶来的那对情侣定会误入黑部山涧的。”看起来,他俩对登山完全是个外行。在这个季节到这里来的人都是富有经验的,决不会因路标指示错误而上当受骗。上当受骗的只能是从后边赶来的那对青年男女。
  “这不是摆脱这两个碍眼的家伙最好的工具吗?”松尾一面自问自答,一面把指示方位不明确的路标挪动了一下,明确指向黑部方向。
  这样一来,紧接在土器屋贞彦之后松尾又搞了第二次鬼。说来凑巧,名取兄妹二人果然上了松尾的圈套,在不怀好意的路标指引下,一步步地朝着黑部山涧走下去了。
  可是松尾万万没有料到,一郎和冬子本是为了寻找自杀的场所才登上此山的。松尾不怀好意改变了路标,恰恰正是他们想要去的方向。
  路标被搞了两次鬼这件事,是冬子后来从雨村和松尾那里听说的。正因为这样,一郎才如愿以偿,而冬子却免于一死。
  两个人都服用了致死剂量的安眠药。因身体条件不同,安眠药在冬子身上没有充分发挥效用。结果,冬子被土器屋贞彦和雨村征男救了过来,以此为机缘,冬子跟土器屋结了婚。
  冬子继续供述如下:
  “跟土器屋结婚以后,我很快地认识到这是我的失策。我悔不该屈服于土器屋和我父亲的压力,接受他的求婚。那时我真正爱的人是雨村征男。雨村从土器屋背后远远向我投来的视线仿佛在说,无论什么时候都在等待我的应允。他在我跟土器屋结婚的同时也结婚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为了尽快把我忘掉。
  “我曾责怪过他:为什么不早一些跟我说呢?这时,雨村也第一次直率地说出了拿路标开玩笑的事,并且说是他干的。我明明知道那是土器屋搞的鬼,责任不在雨村身上。同时我也知道土器屋并不爱我,而是抱着一定要把所需要的玩具弄到手的心情跟我结婚的。这个纵欲者跟我父亲的策略不谋而合。我做为土器屋的玩具和我父亲的工具,如同买卖一件物品一样拍扳成交了。那正是趁着我无力抵抗因失去一郎而承受沉重打击的时候。
  “打那以后,在我的思想深处悄悄地淤积起对土器屋的无比憎恨。但无论我怎样憎恶他,他都执意不肯跟我离婚。我几次提起离婚的事,他只是一哼了事。
  “由于我跟他结了婚,我父亲也增加了额外收入。好容易用高价买到手的玩具,在没有玩够之前是不肯轻易舍弃的。我决不会忘记,在土器屋强制下,我做为用金钱赎买的抵柙品,一直处于屈辱的地位。能把我重新唤回来的唯有爱情,而土器屋却继续用金钱占有了它。每当我跟他在一起过着虛伪的夫妻生活的时候,这种屈辱感就更加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上。屈辱积淤心底,只暂时保持了岌岌可危的平衡。打破这一平衡的唯一转机是跟雨村的约会。雨村利用到新潟和名古屋公出的机会把我带到了黑部。偏巧那时正赶上土器屋也公出在外,这就决定了我后来的命运。
  “我俩约定在黑部的旅馆相会,这是我俩的第一次结合。我忘了家庭,忘了丈夫,也忘了我自己,尽情地倒在雨村的怀抱里。可以说是命运有意开玩笑吧,就在那第二天,雨村本该乘坐的那架飞机,在离我们相爱的地方很近的山里坠毁了。得知这个消息是在去黑部湖的途中。当时雷声大作,我俩正在堰堤上的眺望台里避雨。听了飞机失事的消息,雨村自嘲般地说自己已成过世之人了。
  “这时我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那就不如死就死在一起吧!不料雨村对我这番话却当真了。
  “反正活着我俩也不可能在一起,倒不如干脆死在一块儿的好。雨村除了在跟我的爱情上受到挫折而外,好象在工作上有更大的烦恼在折磨着他。一块去死的想法就在这一瞬间确定下来了。
  “我俩好象都在担心会改变主意似的,径直地朝着云雨密布、空无一人的湖畔走去。雨村随身带着安眠药。
  “我俩走过堰堤,在对岸的湖畔人行道那边找到了一个理想的地方。面前的湖水象一面镜子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堰堤眺望台的喧闹声再也昕不到了。我俩在那里又一次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用事先准备好了的水果汁服下了安眠药。”
  说到这里,冬子仿佛又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似的,闭上了眼睛。石原警部猜不出下文究竟怎样。他想:为什么同是打算一块儿自杀的两个人,只冬子自己活着回来,而雨村却下落不明呢?他希望从冬子的嘴里找到答案。在石原看来,这个谜对于他直接负责的土器屋案件虽无直接关联,但是做为它的延长线,说不定会与该案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石原硬着头皮启发冬子继续说下去。
  “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冬子睁开了眼睛,继续说道,“我已经躺在堰堤的办公室里了。”
  “雨村怎么样了?”石原简短地插嘴问。
  “不知道。”
  象畅行无阻的流水一般的答话嘎然中止了。
  “嗯?”
  “我真的不知道。”
  “不是一起服了药的吗?”石原面带疑惑,接着追问了一句。
  “我真的不知道。我刚苏醒过来,就发现只我一个人被背回来了。”
  “是谁背的?”
  “是松尾。松尾在无意之中赶到现场,发现我正在昏睡,就把我背到了办公室。这是在大以后从松尾那里听到的。当时在场的人只是说,有一位旅行者把我背了回来,正在慌忙抢救当中,那个人就悄悄走掉了。”
  “松尾没有提雨村到哪儿去吗?”
  “松尾也好象并不知道。他说他发现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
  “您是相信他的话了?”
  “不由得我不信啊。况且又是在我失去知觉时发生的事情。”
  “您不感到松尾的突然出现是件怪事吗?他也许是一直跟在你们的身后,对雨村……”
  “不错……”
  冬子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松尾是趁着休假到那儿去的。那时正值直达黑部山顶的线路通车不久,是北阿尔卑斯山脉中最吸引人的地区,因此他利用休假到那儿去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如果说他是有意尾随的话,那恐怕也是在堰堤附近偶然看到我们,才悄悄跟在后面的。”
  “比这更为要紧的,他理应知道雨村后来究竟怎么样了。”
  “松尾是在隔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追赶上来的。这期间也许是雨村因药效没有发挥作用而醒了过来,发现我在一旁昏睡着,立即产生了对于死的恐怖,才去找人求救的。正在他去找人的时候,松尾赶来把我背到了办公室,雨村也就从此失去了露面的机会。事情的经过恐怕就是这样的吧?”
  “那么雨村到哪里去了?他一直躲在什么地方呢?”
  “这也是我正想恳求您告诉给我的。如果他现在还活着,相信他一定会找我的。若不然……不,他一定是自杀啦!”
  冬子忽然呜咽起来了,而石原并不相信她的这种感情变化是真实的。看来她的供述一涉及到雨村的下落,就都推到松尾的身上。而松尾明明已经死了。
  这不能不使人联想到,冬子在雨村行踪的问题上有不便开口的地方,所以才有意把一切推在死了的松尾身上。
  “关于雨村的下落暂时就谈到这里吧!“石原改变了质询的矛头,因为关于雨村的下落并不是他最想知道的。
  “松尾在山里死去之前,对于您丈夫被害的事件,他什么都没有说过吗?”
  “是我叫松尾杀死土器屋的!”
  冬子突然说出了没头没脑的话。做为杀死土器屋的重点怀疑对象,中桥正文和三杉小百合早已逮捕在案。
  松尾固然以某种形式跟土器屋案件牵连在一起,但由于中桥从正面暴露出来,因此位于侧面的松尾自然就显得不突出了。不料现在冬子冷不防说出松尾就是杀人犯,并且自称唆使松尾杀掉土器屋的就是她自己,假如这是真的,这跟中桥和三杉小百合又有什么关系呢?
  “您说是您唆使松尾干的?”
  石原用吃惊的目光望着冬子。从她那并不躲闪的表情里看不出她是有意说谎,而且也找不出编造如此重大谎言的理由。
  “那又是基于什么理由呢?”石原不动声色地追问着。
  “我是为了向土器屋复仇,是向把我当做玩具的,和把名取一郎害死的土器屋复仇。所幸我跟雨村到黑部旅行的事没有被土器屋察觉出来。土器屋好象在那次公出期间嫖了女人。因为没有直接抓到证据,当然我不能提出离婚,尽管是我丈夫在把我当做玩具的同时又在跟别的女人寻欢作乐。从黑部回来不久,松尾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并且有意威胁我,说是要把我跟雨村在黑部幽会的事告诉给土器屋。否则就要我的肉 體作为酬谢。其实即使跟我丈夫说了,我也毫不在乎。只是出于对丈夫复仇的心理,我把身子许给了松尾。
  “一旦以身相许,松尾就得寸进尺,以致提出要我跟土器屋离婚而跟他结婚。我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你把土器屋杀死后我就答应跟你结婚,结果松尾把这话当真了。当然我也是希望这样干的。从事态发展来考虑,只要土器屋在,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大概跟松尾的不正当关系,真使冬子产生了杀害丈夫之心的缘故吧,在她心灵深处淤积起来的对土器屋的憎恶好比一堆干草,一旦被火点燃起来,便会以不可遏止的燎原之势、越烧越旺。
  “说到您刚才提起的不顺心的事,松尾都跟您说了些什么呢?”
  “虽是只言片语,却时常谈到过。”
  石原心想:那一定是杀害土器屋之心已定,两个人怀着同一的犯罪意识,一面同床共枕,一面寻找借口,商讨对策,好把罪行掩盖起来。
  冬子的供述在继续下去:
  “那时信和商事公司正在秘密推行吞并土器屋产业的计划,而成为其中最大障碍的就是土器屋贞彦。话虽这么说,但并未跟杀害土器屋的理由直接挂在一起。而是在这个背景下,松尾受我的唆使,坚决要害死我的丈夫。”
  “不过,松尾尽管对土器屋怀有个人的动机,但他毕竟不是直接插手吞并土器屋产业的人吧!”
  “土器屋和国防厅的中桥勾搭上了。这也是我后来从松尾嘴里听到的。中桥有个情妇叫三杉小百合,这个女人从前也是土器屋的姘头,后来为了讨中桥的欢心转让给他了。把女性象物品一样互相转让、赠送,我觉得这是做女人的奇耻大辱。但土器屋这种人却可以满不在乎地干这种事。
  “中桥最初是跟土器屋拉得很紧的,后来信和商事公司向他靠近了,他就逐渐倒向信和一边。不过关系既已愈陷愈深,中桥就不好把土器屋轻易甩掉了。
  “中桥想踢开土器屋产业转而投靠信和,土器屋贞彦当然不会因此善罢甘休。如果土器屋翻脸不认人,把过去互相勾结的情况公布于众,就将构成对中桥的严重威胁。
  “这一点被松尾看到了。这时候,中桥已经被土器屋缠得没有办法。在信和方面来看,如果不是土器屋贞彦作梗,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一口把土器屋产业吞掉。松尾看透了这一点,为了把我完全据为己有,决意把土器屋干掉,并叫中桥他们暗中进行协助。”
  “那么,中桥和三杉是采取什么方式进行协助的呢?”石原认为,只有把他俩之间的关系搞清楚,才能把杀害土器屋的现场之谜弄个水落石出。石原的讯问已经触及到案件的核心。

  4

  冬子听石原警部问起中桥和三杉跟土器屋案件有什么联系,只觉得话儿不知从何说起,现出为难的表情。
  “这,我也说不清楚。我只发现松尾好象看出在这背后有信和财团进行操纵,显得十分得意。我想他一定是为了实现个人野心,才把中桥也拉进这一犯罪案件当中,并且感到自鸣得意的吧!至于中桥是为了保自己呢,还是因为背后有信和支持他呢,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促使松尾杀害土器屋的最初的起因在我身上,则是不会错的。
  “我最初跟松尾说的时候,不过是句玩笑话,并没有明确的杀意。不料松尾认真接受了,他的这种心情反转过来又影响了我。土器屋一向把我看做他手中的玩具,根本不承认我是个有独立人格的人。而在这一点上,松尾却把我看做一个真正的女人。
  “我一点也不爱松尾,并且较之土器屋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土器屋死后的事到时候再说好了。我就是抱着这种豁出去的态度,看着松尾执行原来的计划。
  “这不仅是对土器屋的复仇,也是对把我看做政治活动工具的父亲的复仇,同时也是对玩偶一样的我的自我反叛。父亲所以要反对我跟名取一郎相恋,并非出于道义上的考虑,而是因为那么一来就再也不能利用自己的女儿了。
  “一方面眼看着土器屋象虫子一样被杀死,一方面看着跟我亲近的男人一一遇到不幸,我感到自虐般的喜悦。
  “不仅是名取一郎、雨村和土器屋贞彦,甚至为了把我弄到手而不惜杀死土器屋的松尾,都不免遭到中桥的暗算。这显然给松尾以巨大的沖击。现在还无法证明在中桥的背后是不是有信和财团在搞鬼。这一切都在说明着:过去的好友,以后都变成敌人了。但是,当我提到中桥等人是杀人的帮凶的时候,我不能不首先指出我是这一罪行的首犯。
  “松尾要一不做二不休,硬着头皮包庇中桥,不久他又得了癌症,这就使他完全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他诱我跟他一块上山,问我愿不愿意到我义兄一郎死过的地方去,我就立即看穿了他的用意。
  “正在这时候,家里提起了我跟信和钢铁公司总经理再婚的事。这是我父亲为了跟信和加紧勾结提出来的。对方也是再婚,是个年过六十的老头,膝下还有跟我年龄相仿的三个孙子。我想与其做父亲的牺性品,倒不如跟松尾一道去更好一些。
  “由于我们两个人都已受到监视,只好用电话秘密联络,约好在白马旅馆相会。如今松尾已经死了,在途中追赶上来的名叫大町的人也为救我而死去了。
  “为了我,有五个男人死去或者下落不明,只剩我还活着。我真痛恨我自己啊!”
  冬子长长的供述结束了。然而仅凭这个还不足以揭开土器屋被害现场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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