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见山房子每天到剧团排练场排戏。
剧本是根据青沼祯二郎的小说《暴风》改编的。野见山房子被分配担任女主角,排戏很起劲。其间,银座的酒吧也请假不去了,因为导演A先生十分看重这一点。
青沼祯二郎后来又到排练场去过两三次。他经常向演员们发表意见,抗议说不符合原作。导演A先生总是加以搪塞,按照自己的构思往下排练。青沼好像很不满。
可是,青沼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野见山房子身上。
“公演圆满结束后,我要为你庆贺。好好干!”青沼把房子叫到一边,悄悄告诉她说。所谓“庆贺”意味着什么,青沼的眼里就有答案。
排练的第五天,房子接到了绀野美也子打来的电话。
“卓一有下落了。”
美也子声音激动,却有几分悲怆。
“是吗?在哪儿?”
房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里一阵不安。她不认为他还会安然无恙地活着。
“在八岳后面的山林里。”
果然已不在人世。
“中央本线上有个小渊泽车站,从那儿到小诸的铁路线上,途中有个海口车站,卓一的尸体就是在离那个车站8公里远的山林中发现的。山脚下刚好有片牧场,大概是那儿的人看到的。”
“……”
“刚才我说的,是警察告诉我的。我想马上就去现场,可是你要排戏,是吧?”
房子没答话。她知道要排戏,脱不开身,可是除此以外,她恨美也子,想赌气不去。心里像有一把火,却又发不出来。
“哎……我去不了。”
她终于说出了这一句。
“是吗?那我就自己去了。……房子,卓一到底走上了这条路,不论你怎样责难我都可以。我现在就到现场去见卓一。”
“……”
“好了,再见!”
美也子挂断了电话。
房子在电话机前呆立了好几分钟,头脑里翻腾开来。
卓一死了。
房子听说卓一死在八岳山下,觉得那就是他的末日。她仿佛看到,卓一在高原的小站下了车,踏着山脚下的杂草独自往山上登攀。——有片牧场。牧场上有牛马在嬉戏。临死之前,卓一那双孩子般的眼睛一定对着那群动物盯了好几十分钟。平缓的山脚上覆盖着山林,山林上白云飘浮。那一带可能有白桦的原始森林。
卓一一边走一边在想什么呢?可能最后还在想着美也子。他那样信任妻子,妻子却那样不可信。
还有,就是自己是个无生活能力者……在妻子的庇护下,总是写那些没有希望的诗,就是这些窝囊诗断了卓一的生路。卓一自杀的最大原因就是迄今为止他对妻子的一切信任全成了泡影。
尽管如此,卓一仍然爱着妻子。他缺乏生活能力,他对自己的诗颓然绝望了。最后,当他自己放开美也子时,—便葬送了自己。对他来说,美也子是一根支柱。
卓一这个傻瓜!
房子咒骂这个世上最善良的男人的失败。他为什么只倾心于美也子呢?他完全可以移心于别处的,那样就不会自绝于人世了。——可是,她又想,如果卓一能想到这些,他就不会选择死了。说起来,那些挫折和失败是卓一的必然命运。
房子不知不觉地泪水满腮。她仿佛看到卓一在那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上同她闲聊时的身影。她回忆起有时蔑视,有时批评他的情景。
实际上,她觉得同他说话的时候,不欺负他心里就不大快活。她没想到在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与她在同一时代出生的男人。开始是惊异,渐渐便变为轻蔑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对他的失踪如此牵肠挂肚呢?为什么一听说他死了,泪水就夺眶而出呢?房子感到自己已坠人无法言喻的寂寥之中。
擦干眼泪,回到了排练场。导演A先生看到她的神情,惊讶地问:“你怎么了?”
房子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哭红了,想背过脸,可是转念又想敷衍过去,便笑了笑说:“没什么。”
A先生狐疑不解,显出对年轻女人的心情不可理解的神情,说道:“你去洗洗脸。”
房子到洗脸间去了。她按照导演的吩咐洗了洗脸,重新化了妆,可是浑身松软无力。
卓一同自己毫不相干,可是为什么却受这么大的打击呢?
原因不明。对他本来漠不关心,可是自他失踪以来,她自己竟不可思议地心神不定。如今一知道他不在人世,热心排练的高兴情绪顿时一落千丈。
房子回到舞台上。
于是,只见青沼突然出现在门口。他今晚穿着和服便装,手里拎着一个像女人用的里面装着小玩艺儿的拎包。这副打扮使青沼显得潇洒倜傥。
房子一看到青沼那张细长脸,便怒不可遏,热血沸腾到头顶。她一度丧失的元气,一下子化作奇妙的斗志。
在导演A先生看着脚本,构思下一段时,青沼悄悄地走到房子身旁。
“这阵子我一直在看,你的演技很好。”
“您这么忙还经常来,谢谢您!”
房子低下头。
“哪里,其实我也没想到自己怎么这样忙,还会如此热心跑到这儿来,因为我老惦记着你啊。”说到这里,青沼压低声音,“不过,如果导演不是A,而是别人,你的演技肯定会大有长进,可惜呀。凭你这般演技,我可以向任何剧团作介绍,就是电影公司,他们也缺少你这样的演员啊!”
“唔,谢谢!”
房子垂下眼睛点头应道。这当儿,青沼飞快地握住她的手。房子的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憎恶。
绀野美也子在长野县南佐久郡海口的一家小旅馆里熬了一夜,等待卓一的遗体火化。
遗体被当地的警察署收容,昨天下午运到了火葬场。除了她,没有一个亲属。可是,她想,死去的卓一也许已心满意足了。遗体的面容是安详的。因为是吞服了安眠药,没有痛苦状。死去地点在八岳南侧牧场上面的山林里。白桦和落叶松茂密的树林中,下面是山白竹和山毛榉等灌木丛。
卓一仰卧的脸上表情像悠然地眺望飘浮的白云而后打盹一样,口袋里已分文不剩。临死那天早上,牧场上有人看到卓一,好像是昨天晚上从住的那儿到这里来的。要是担心这个,倒可以多拿些钱出来,可是,卓一认为钱是美也子的,他并不多拿,只把妻子给他的部分带在身上。因为只要够用到临终地点就行了。
那天,美也子请来僧侣,同警察一起在警察署的尸体检验室,走过场地为卓一遗体念经。底下是冰凉的水泥,花坛和墙壁也都是仓库式的水泥构造。
美也子在人面前没哭。遗体运到当地的火葬场后,她哭了。美也子从火葬场的人手里接过火柴,往窑里堆积的枯松叶上点火。枯松叶熊熊燃烧起来。她就是在这时候哭的。她蹲在那儿,半晌没动步。窑洞里噼哩叭啦的燃烧声像暴风一样冲击着自己的全身。
她觉得,他同自己结婚是一个错误。她不知道在这一点上该怎样向他道歉。如果他有野见山房子那样的女人,他一定能过上更幸福的家庭生活,他的诗歌也才能有所成就。
卓一同美也子这样的女人一起生活,想必感到沉闷痛苦。他的失败,就在于他爱美也子这样的妻子。在生活能力这一点上,他对这位妻子怀有深深的自卑感。美也子对他打错了做妻子的算盘。……她的爱不让卓一做别的,只让他学诗,让他写出好诗,以为出版他的诗他会高兴的。因此,她立志办一个出色的出版社。
问题还不止于此。为了办成一流出版社,她艰苦奋斗,在为了丈夫这一目的中,又混入了“事业”,以至产生不惜用一切手段来拓展生意的企图。对这种毒素,她自己并无觉察。
美也子认为卓一是自己杀死的。然而,她知道,这种厄运早已降临到他的头上。在卓一自杀之前,她就有一种预感,觉得两人不能作为夫妇白头偕老。那样的话,懦弱的卓一终究免不了一死。总而言之,美也子像孩子一样地爱着卓一,导致了无可挽回的厄运。
早上,来到村外的火葬场,已有三位村里人坐在休息室里。那些人抱着骨灰盒鱼贯地沿着田间小道走去之后,轮到美也子了。
从窑洞里取出的卓一的骨灰堆在黑铁板上,里面夹杂着没烧尽的骨头块。火葬场的人递过筷子,指着一片骨片说:“这儿是喉节。”
那些白骨从她的筷子中放了下去,瓦罐里发出轻微的声响。美也子这才真正地感到同卓一永别了。他的碎骨被一点一点地装进瓦罐。
她给火葬场的人一些小费。带着白布包着的木盒出来时,美也子感到,一个人的人生达到极点,就这样结束了。从阴暗的火葬场来到耀眼的阳光下,前面是一片绿草。农夫在放牛。绿葱葱的村落躲在开着白花的树丛中。那是木瓜花。
草原上木瓜遍地。
美也子手捧着白木盒往车站走去。村子里的人走过时都回头望望怀抱着骨灰盒的孤身女人。
裹着阳光的风徐徐吹来。平缓的八岳山坡使北侧展现出宏伟的坡度。风在闪光。——这是一块适合安葬诗人卓一的土地。
这位几乎令人难以相信的善良的诗人好像此刻还在那只木盒子里向美也子赔礼道歉呢。
“都怪我。你这么忙,让你特意赶到这儿来,都怪我。”
美也子蓦地想起,有一次卓一在乎林寺像疯子一样摇晃着树干。就是那一次她隐约看到了他的烦恼。
她决定放弃做生意的初衷。如今她才明白,自己并没有实力,只是在奋力挣扎而已。继续从事出版事业,对变成碎块收置在这只小木盒中的卓一毫无意义。
“今后我该怎么办呢?”美也子对着木盒中的丈夫说道。
“又孑然一身了,真是短暂的缘份哪。”
变成独自一人,她在沉思自己今后的路。她想悄然隐居到一个不为人知的所在。当然,她也不想见井村。在那一瞬间,她想与开始从事出版以来结识的所有的人都隔绝开来。
车站要到了。那是个在高原的铁路线上远离其它站的车站。
美也子想把卓一的遗稿整理出版一本书,作为北斗出版社的收尾工作。也许那种诗集拿到书店一本也卖不掉。可是,那也没关系。以后就联系印刷,印出的书上一个一个书店去推销,哪怕放在书店的角上也行。当然,对这种出版物代销店是不会问津的。可是,美也子创办的北斗出版社虽然只出版这一部诗集,但总算是有生命的。
把这本诗集摆在书店的角上,就是卖不掉,至少总会有人来买一两册。当然,盈亏核算不管它,装帧要豪华、雅观。买书的人会翻看书页,读几首从没听说过的诗人的诗篇。她觉得,那就是北斗出版社的存在价值。社会上没人听说过北斗出版社,也不知何时消亡。可是,他的诗将会被人读过,仅此,美也子也对自己的工作满足了。
“我是尽心尽力的,但对你来说,我绝不是一个好太太,而是一个背弃了你的妻子。只是,我在竭尽全力让社会知道你,惟愿我的这些努力能够得到你的承认。”
从一般常识来说,那些未免令人可笑,卓一的诗集也完全不能引起社会注意,要出版那本书的那位女人为了使自己的出版社出人头地而玩弄的各种花招,也会受到世人的嗤笑。
被涂抹在这本诗集上的是卓一的愚蠢,还是美也子的耻辱?
然而,美也子为此而满足。以卓一这种与世隔绝的人为丈夫的女人即使做出超乎寻常的事也不后悔。如此看来,似乎是美也子把卓一置于自己的意志之下,而实际上她却为他的意志所左右。他的意志可能是来自神灵的愚蠢吧。
火车驶进站台。这当儿,她看到伫立在站台上等候这班高原列车的人群中,有一个身穿红色服装的女人,好像是野见山房子。美也子心里一惊,加快了脚步。可是她转脸朝这边看时,原来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
小小的列车从雄伟的山麓一端缓缓驰来。
剧团的公演头一场就获得了好评。会场租用银座的瓦斯大厦大厅。导演A先生热情地周旋于戏剧评论家、文化人之间,有不少这方面的名流观看演出。此外,青沼祯二郎的亲朋好友也来了不少。
这个社会有些人擅于吹喇叭抬轿子。青沼的朋友在报上给大吹了一通,其中有的报道就声称野见山房子的演技是发掘了一个有希望的新秀。
青沼祯二郎每天晚上往返于座席和后台之间。朋友们议论说,他如此热心颇为少见。还有人说,他平素对约他写的原著都撂下不管,躲到一边,从没像这次这么认真。
“太好了!”青沼极力称赞房子,“了不起,排练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可是一上台你就出戏,有希望啊!”
他像自己的事一样兴高彩烈。
*****
那是第五天的晚上。青沼在房子身边说着话。“大概20天以后吧……”说到这里,他好像终于想起了以前的事,“啊,对了,你也知道那部书稿,是吗?”
他略显不好意思。
“哎,上次我到您那儿去,把书稿拿出过一次。”
“对了。嗨,后来好多事使我不顺心。唔,就是那个绀野美也子,手法太不正当了,我一气之下撕毁了合同。……这样反倒好。现在这家出版社是一流的,我突然说给他们写一部新著,他们感谢不尽呢。”
“是吗?那真好。”房子故意若无其事地说。
“那个绀野美也子,现在怎么样了?”青沼依旧关切地问。
“不知道,从那以后就辞去了做帮手的工作,我也好久没见她了。”
“是吗,这样也好。在那儿也干不出什么名堂,对你也没有好处,那个女人太厉害了。不论怎么着急,在出版社干是不合适的。”
“可是,先生,您不是很喜欢绀野吗?”
“哪里。……那是一时上了那女人的当。我意识到那很危险,才悬崖勒马的。唔,世上有的女人就很奇怪。……你呀,你也同她相处过几天,可能很了解,怎么样?那个女人明明有丈夫还在迷惑别的男人吧?”
“不知道。”
“谷尾君也在认真地为她写一部新书,那家伙可能对那女人使出了色鬼的本性。”
青沼还在不停地对美也子说这些恶言恶语时,舞台助理大步走来通知说:“野见山,上场!”
*****
周末轻松的日子来到了。
这一天,在青沼的提议下,决定召集年轻的戏剧评论家、文化人,在演出结束之后,开一个小规模的庆祝酒会,费用也是由青沼负责。演出很成功,今天观众席也是爆满。
青沼祯二郎得意扬扬。在演出进行到现在这个时候,他与导演A先生一直意见分歧。A先生好像认为,对戏剧外行的青沼利用原作者的身份,说了一些没有道理的话。
可是,敦厚的A先生对青沼的态度也开始愤怒得忍无可忍。青沼和A先生感情上却发生了微妙的对立。可是,A先生好像考虑到在重要的演出之前,不能破坏演员们的情绪,对他一再忍让。
青沼的确太傲慢专横了。
全剧共三幕六场。第三幕之前有15分钟的幕前休息时间。这当儿,野见山房子穿着下一场出场要穿的戏装到观众席中散发小册子。那是个两页对折的印刷品,面上写着,感谢观众对剧团的好意,希望以后多多关照。
可是,对折中还夹着一页誉写版印刷品,剧团方面对此一无所知。那些小册子是野见山房子自己备齐的,散发小册子也是她早就主张的,因此,没有感到不自然。
*****
第三幕开始后,观众中出现了奇妙的现象。
小册子的命运一般是读过之后便被遗弃。通常是瞟一眼便没人再注意它。可是,观众们却没把小册子扔掉。确切地说,观众们对小册子中夹的那张誉写版印刷品有着浓厚的兴趣。台上还在演出,有的人便重新看了一遍,有的人与身旁的人窃声议论。
很明显,观众的注意力已被舞台和那张誉写版印刷品一分为二。那窃声议论渐渐变成了骚然的喧嚣声。
舞台一侧的A先生大为不解。小册子上的内容A先生自己也知道,因此,观众席上的奇妙现象令人费解。事到如今,A先生对小册子中夹着一页誉写版印刷品依然蒙在鼓里。
这件事,在舞台后面的青沼祯二郎莫明其妙。
演出结束了。台下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按照常规,一度落下的帷幕重新开启,以导演A先生为首,参加演出的演员们在台上排成一列向观众致意,接着观众献花,剧团代表A先生答谢,这些自然是这种场合少不了的节目。
青沼祯二郎作为原作者要在A先生之后致辞。
这当儿,他刚要开口,观众席上一齐骚动起来。真是不可思议。青沼起初以为是对自己的喝彩,禁不住想尽情地开颜欢笑,但少顷便意识到台下的骚动与他想的截然相反。
“青沼,瘸子!”台下喝倒彩。
这下好像是开了头,接着有人喊。
“青沼,怎么有脸上台!”
“色鬼!”
“好色之徒!”
奚落声四起。
青沼面色苍白。站成一排的演员们也惶然不知所措。
“青沼!”观众中站起一个留长发、穿黑毛衣的青年,你能对小册中写的事实作出解释吗?“男青年吼道。
“什、什么?”
青沼不知是怎么回事,神态狼狈不堪。他全身发臆病,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揪住了辫子。
“那么,我来念。这是剧团发的小册子中夹的,不会是恶意中伤或没有根据。”
男青年说着读了起来:
观众们,青沼祯二郎最近出一本自己写的书。
这部书已同某出版社的女社长订了出版合同,但是,青沼对这位女社长心怀不善,提出要以她的贞操作为交换条件,否则便不交出书稿,为此她不得不放弃了出版计划。不仅如此,卑鄙的青沼对此怀恨在心,又对他的丈夫污蔑说自己与女社长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就是说,由于自己的婬 欲没有得逞,他又向女社长的丈夫污蔑她……
观众们已从誉写版印刷晶上知道上述内容,可是,青沼祯二郎本人却一无所知。他翻了翻眼想说什么,可是嘴唇痉挛两下没出声,穿毛衣的青年继续念道:
最近,那位女社长的丈夫因此而自杀了,观众们,由于青沼的卑鄙行径,那位女出版社长的丈夫自杀了。
观众们虽已看过这篇文章,可是经一个男人一念,心中便油然涌出一股新的感情,于是又发出一片叫喊声。
“……观众们,静一静。后来的情况必须问青沼自己。……我们最近获悉这一事实,不禁愕然。如果早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不道德的人,我们是不会把他的原作搬上舞台的。对此,我们感到悔恨,同时感到我们的舞台受到了亵渎,因此而沉浸在无法言喻的悲痛之中。我们还让无辜的观众来观看演出,谨表示由衷的歉意。在此我们保证,本剧团今后绝不再上演青沼的任何作品!”
青年大声结束全文,把那张小小的纸片高高扬起来,来回摇动。
“青沼,你对此作出解释。如果不是事实,请拿出根据!”
男青年脸色通红地伫立着。观众们沸腾了。
青沼祯二郎充血的眼睛转向这边。野见山房子已经不见了。
野见山房子辞去了那家酒吧,换到一个更小的酒吧里工作。
有位顾客说:“你干了一桩了不起的事!演了那样一场好戏,你自己好像对演戏也死心了?”
如果是熟人,野见山房子便答道:“没法子呀。为了一个人,我说什么也要那样干。那样做使我以后不能再进剧团固然遗憾,可是,人嘛,即使自己的希望受到挫折也要把心里的火发泄出来。事后想来,对青沼也可以不说那么重,可是我自己心里实在是窝着一团火啊。很对不起青沼先生,不过当时我没办法。”
如果只是开玩笑的顾客,便一声不吭地笑而不答。
也有人问:“你说的女社长现在怎么样了?”
“哦,怎么样了?我也想知道啊,从那以后就没有音讯了。”
房子手里拿着一本诗集。
“你读诗集吗?”
顾客把那本书拿在手里,看了看封面,说:“诗人不出名嘛。北斗出版社,没听说过。……不过。装帧满不错。”
野见山房子听了,依然笑而不答。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