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场是八点半开始。道夫打算给草香田鹤子做好发型就离开后台。终场后,由随从的女入为她梳成平常的发型。当然,如果他连这些琐碎的活也做,草香田鹤子准会感激他的,不过道夫留给她们做了。
按合同规定,他负责在每场独唱音乐会上为她梳发。因此,他已完成任务,留在后台待30分钟终场节目后为她梳发,那算是额外服务或表示殷勤。
开始在独唱音乐会上为藤浪龙子做发型时,那是彻头彻尾的服务,倾注了他的全部心血和精力。
然而,经过一年半的时间,对象变了,条件也今非昔比。时间的推移意味着他的名声扩大了。其间,他按照她的要求,为藤浪龙子的发型又加了一番工,还为两个流行模特儿设计制作了发型。这次,草香田鹤子郑重地聘请他为她在各地公演做发型,一开始就谈要不要他额外服务。对是否随从她,他有选择的权利。
草香田鹤子是位歌星,因为新近才崭露头角,资历不深,说起来她架子还不大。虽然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但这个世道常常是以现实取人。她还太激,她上面还有许多“大人物”。
这样说来,她同美容新秀佐山道夫恰恰有共通之处。可是对道夫来说,水平跟他相等是不行的,他服务的对象必须比他高。不是大人物,自己的地位就不能提高。
这种倾斜的关系使别人总是要抬着眼睛看他,使他慢慢地,有时是迅速地往上爬。在水平的关系上就很难爬高。不仅如此,经常为身价未定的人服务,甚至有下降的危险。社会只以他服务的对象的水平来衡量他。他拿定主意,要想出名就只为大人物服务。他为两个流行模特儿做发型,一个是因为其设计出名,另一个是因为她自己有名。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受雇于草香田鹤子利不算大,但也不吃亏。草香正在走红,将来或许会更好。实际上她最终会红到什么程度尚难断言,反正会比现在更红吧。就这样,这次他跟着她来到了博多。
——个中别有缘由。
“我到小仓的一位朋友那儿去,今晚不回来,要是有人问起就替我说一声。”道夫回到饭店后,对随从的助手柳田利男说。
“好吧。明天什么时候回到这儿?有人问起我好告诉他们。”
“独唱音乐会日夜都有,日场12点半开演。必须提前一小时到后台为草香田鹤子梳整发型。”
“11点半以前回来。”
“好吧。”
道夫换上外出的服装,照了照镜子。他换上一件灰色新上装,下面穿着一条运动裤。
剧院里的那些人还没回来,大概还要30分钟吧。草香田鹤子在这家饭店的五楼包了三个房间,一间住着她的姐姐、经理兼随员的冈野良子;一个胖乎乎的独身女人;另一间住着那几个从东京跟来的女人。道夫和柳田在三楼各住一个房间。——这里叫做博多N饭店。透过窗户可以望见那河川。
“已经9点多了。”道夫看了看手表说,“明天上午10点左右给长谷川打个电话,问问店里的情况。”
“知道了。”
柳田像低头致意地点点头。他今年22岁,因为身材矮小,看上去只有19岁。道夫收徒,最注重姿容。长谷川不是徒弟,而是雇员,因为年纪大些,在店里相当于经理,他的长处是为人忠厚且有点小聪明。
“对长谷川说,我回来后再给他打一次电话。”道夫一面戴眼镜,一面对柳田说。
工作算是办完了,剩下的就是别的事了。可是.工作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除,还残留在心间,脑子里仍在设想着今后的路。现在已来到野心与满足的十字路口。路走得这么快,连自己也没想到。
可是,今后就难了。同业界的反感已从局部往面上扩展,以往潜在的敌人已渐渐公开化。
敌人并不仅仅是嫉视他的同业界,对此,道夫也怀有不安的预感。
道夫乘上在饭店门口等客的出租汽车。柳田送到车前,隔着车窗对司机说:“请把老师送到博多车站。”
真是多管闲事!道夫心里一阵不悦。司机用手调整一下后望镜,点了点头。
出租汽车越过商店街上灯火通明的电车道。每当遇到信号停下来,司机就瞅瞅后望镜。道夫想,他可能是在看后面的车吧。目的地的方向与车站相反。
“哦,司机,到平尾去可以吗?”快列车站的时候,道夫望着前方说道。
“不去车站了?”
“因为有事,想到平尾去,到平尾山庄旅馆。变化太突然了吧?对不起。”
“平尾山庄旅馆?那儿不错呀!”
“不怎么样。”
“那家旅馆很赚钱哪!”
司机调转了方向。他说话无拘无束,年龄同道夫相仿。
越过铁路道口,商店街就到头了。前面冷冷清清,路也暗了下来。
(在飞机里看到的是桑山检察官的老婆。她也是村濑美容室的顾客,两年没见面了,不过肯定没认错。)道夫坐在座席上想着心事。(坐在那女人身旁的是她的丈夫检察官,一看就知是夫妇。他在看书,是个四十二三岁的瘦子。他是官吏中常见的那种生活朴素而自尊心强的中年男人。)
他看著书没抬头,但他妻子如果看到了会偷偷告诉他的。夫妇一同外出旅行,显然不是因公。
(可是,他们去哪儿呢?是休假回九州?还是到九州有什么事?)
夫妇同行去哪里都没什么,可到九州来却令人不快。虽然没什么原因,但仅仅是东京的检察官在九州出现这一点便足以令人不安——还不到惴惴不安的程度,可以说令人不平静吧。如果在别的地方遇上他们那就没什么了。虽然不算心神不安,却令人心情不快活——
汽车嘎然而止。私营铁路的道口上放下了横道栏杆。
“先生,”司机说道,“你不是官场先生吗?”
道夫吃了一惊。若叫他佐山倒也平常,而叫他宫坂,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喊他佐山,他还能装糊涂,可是竟叫出他的真姓宫坂,他觉得像被人识破了真相似的,一时没找到遁辞。
“你是谁?”
他瞅着司机的后脑勺。
“哦,真是宫坂君哪?我是江头啊,大川的江头善造,还记得吗?”
一列灯火通明的长长电车从眼前隆隆驶过。
大川市位于福冈县西南部,在筑后川的下游,与佐贺县一桥之隔,是橱柜等家具的著名产地。道夫的故乡就在那里,他那不堪回首的少年时代就是在那里度过的。
从肥前(佐贺县)到筑后,姓江头的人很多。司机叫江头善造,可是道夫在小学时代和中学时代都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同学。那么,后来——
“喏、我就是在大川家具厂橱柜木工部的木工江头善造啊,你不是在成品部吗?那时候我同你说过三四回话哩,不记得了’
“是吗?”
道夫含糊其辞。汽车越过道口。
心中的紧张久久没能平静。越过道口,司机又慢慢地停下车,打开车顶灯,朝后转过脸来让道夫看。
笑嘻嘻的长方脸,眉毛乌黑,眼帘厚厚的,鼻子和嘴巴又肥又大。道夫望着那张脸,终于想了起来。在木工部操作电锯的学徒工中的确有这样一个人,只是很少来往。
道夫无奈,只好暧昧地笑着点点头。
司机江头怀念地问:“现在在东京?”
“是的·”
“从那时起又过好多年了吧?我离开大川家具厂都七年了。老是当个做柜的木匠没什么意思,就开起出租汽车,来到了博多。你是比我早三年离开那里的吧?”
“大概是吧……”
他渐渐被卷入司机的话题,说不定还要谈到他不愿触及的过去。
“是吧?你瞧,一晃就是10年,好久没见面啦!”
道夫眼前浮现出一排河边上的旧式房屋。他就出生在那条胡同内的一所房子里。他记得屋子的一半被当木匠的父亲用来做木工活,只有两个小间住人,一个有六张榻榻米大,一个只有三张榻榻米大。父亲经常干活,腰都干弯了,晚上还要在昏暗的屋子里点着灯加夜班。
“大川家具厂的人都说你从那里辞退以后到有田去了,说你在有田烧彩釉,是真的吗?”
同乡真的问到了令人讨厌的地方。可是传闻如此准确令人意外,其实去有田的事没对任何人说过。那么,关于以后的职业和住址家乡知道多少呢?道夫很想知道,可是又不敢贸然向江头善造打听,于是若无其事地答道:“在有田没待多久,后来就到东京去了。”从他的反应上可以大体知道自己想了解的情况。
“是吗?这么说,在东京很久?”江头毫不置疑地说。看样子对详细情况并不了解。道夫略微放下心来。
“8年多。”他连忙回答。
“8年多?那不短呀!——住在N饭店?”
“是啊。”
“住N饭店,身份就不一般啊!刚才在饭店门口那个年轻人叫你老师,你当的是什么老师啊?”
“我开美容院。”
“医院?哦,你当医生了?”
“不是医院,是美容院,给妇女烫发的那种店,就是做发型。”
“晤,美容院。九州都是女人干,东京是男的干吗?还是东京开化呀!”
“九州男美容师也多起来了,听说博多也有。”
“哎,是啊!没想到你当起烫发的来了。他们称你老师,想必你干得不赖啊。到博多也是来搞这个。
“歌星草香田鹤子在这儿的剧院演出,知道吗?”
“是啊,在福冈国际剧院,观众可不少哪!草香田鹤子也住在N饭店?”
“我就是应那位草香小姐之请,为她演出做发型。”
“哦,你为草香田鹤子做发型?!”驾驶着汽车的江头失声惊叫起来,“晴,真不敢相信,你真了不起!你什么时候混成这样的?不敢相信哪,真是……”
出租汽车在漆黑的郊外疾驶。
听说他在东京开美容院倒没什么惊奇,可一听到草香田鹤子的名字,江头却大力惊叹。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套本事?”
一个乡下木工学徒竟出息成这样,江头甚感不解。
道夫不禁愁上心来。前面去的地方是山庄旅馆。这是一座高级的情人旅馆,在东京也很有名气,他已让幸子先住了进去。
幸子与他同乘一架飞机,跟他不坐在一起。在飞机里上厕所的时候,两人曾说过话,同行的人没看到。可是让车开到那家旅馆,江头就会知道他是去会女人。尤其是离开N饭店时那个徒弟曾吩咐司机“到博多车站”,他中途又改变了方向,因此,江头一定会明白他的意图。江头干出租汽车司机这种行当,这方面的经验肯定不少。…自己的业绩已使江头感叹不已,却暴露出这种“丑行”,真叫人头痛。这次偏偏乘上了这辆倒霉的出租车。
“哎,宫饭君,”江头一边开车,一面喊着道夫的旧姓(实际上是真姓),“明天我歇班,我到剧院的后台去找你好吗?”
“我想到后台从近处亲眼看看草香田鹤子。我是草香的歌迷呀!不光是我,我的妻子、妻子的妹妹,都是她的歌迷。要是你能给我说说情,让她给我签个名就好学。”
这个乡下佬!道夫在心里暗暗骂了江头一句。可是还要靠他送到山庄旅馆,他没好一口回绝。
“什么时候到后台去好呢?”江头继续问。
“12点左右吧。”道夫勉强应着。
“12点左右?这么说,她的独唱音乐会我也能免费欣赏哩?真是谢谢了!”
江头的声音充满了兴奋,益发使道夫厌烦。
这一带同东京新开发区的景象相似,有新村,有洋楼,也有树林。
“那片有树林子的地方就是野村望东尼住过的平尾山庄,据说高杉晋作和西乡隆盛也到这儿来过。”
江头介绍这一带的古迹。道夫讨厌极了。
在女侍的引导下,穿过过厅,来到院子里。在那儿跟上拖鞋,沿着踏石走去。女侍手里打着灯笼。脚下是一片草坪,围墙外面黑黝黝的树林遮住了天上的群星。旅馆比想象的要大一些。
打开低矮的树篱上的栅栏门,里面有三个独间。拉开同普通房间一样的拉门,从铺着碎石的门口走进屋里,女侍在隔扇外招呼一声,于是,里面轻轻地应了一声:“请进!是枝村幸子。
换上浴衣的幸子坐在屋角。屋中间是张餐桌,饭菜上面盖着一块白布。
“你来了!”
幸子招呼着站了起来。她身材修长,看惯了西装,总觉得这身打扮不谐调。
她穿西装时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可是一穿上和服,就显得头发太稀。道夫下了不少功夫为她掩饰这一缺陷,可是仍嫌显眼。两年前的枝村幸子怎么看都年轻,而现在,她眼帘下、面颊周围都开始起皱了。
“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
“是吗?”
幸子瞟了瞟餐桌上的白布,又回头望着女侍,说了声:“哎,好啦!”女侍连忙鞠了一躬退出去关上了拉门。
幸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看着道夫换上浴衣。不过并不是要为他收拾脱下的西装。她已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好胜与怀疑。
道夫没理会她,径直进了浴室。浴缸就在过厅的对面,小巧而舒适,刚好能容下两个人。
——这次博多之行,枝村幸子说什么也要跟来,给她解释也不听,而且越解释疑心越重,反倒咬住不放了。她怀疑他要带别的女人来。如果硬性阻止,又不好直接对草香田鹤子说,为了不惹麻烦,道夫只好应允。
刚才说吃过饭了,她顿时就变了脸。大概她一直等着想同他一起吃饭,所以怀疑他在外面同别的女人一起吃过了。近来她的疑心愈来愈重。
他泡在热水里想,要是一个人外出旅游该是多么自由啊!被她缠着,便格外渴望自由。独自一个人,那多自由自在啊!
同两年前相比,枝村幸子已判若两人。在他面前,以往的装腔作势和文质彬彬的外表早已荡然无存。在外面依然装模作样,而只有他俩时,她就完全是普通的那种肉欲和嫉妒心强烈的女人。道夫也没想到她会变得如此惊人。
半年前他就想把她甩掉,可是她知道后反而贴得更紧了,一说起要同她分手,她就惊慌失措。深知她过去的道夫对如今的她膛目而视。
有两个原因弥补了他们之间的裂痕。技村幸子不愿辞去她工作的杂志社。她热爱《女性回廊》编辑这一职业,因此不喜欢外界知道同他的恋情。她在职业上有效地运用自己的知识,满足于在采访对象这个圈子里拥有一点小权,工资也不算低。若辞去现在的工作,可能再也找不到这样舒适的职业了。对这一点她很清楚,因此她不希望同他之间发生无聊的纠纷,弄得满城风雨以致不得不辞职。
从道夫这一方面来说,枝村幸子还有些利用价值。在藤浪龙子的事上,她有思于他,后来一有机会就在《女性回廊》上介绍他。给他创造“出名”机会的,确实是编辑枝村幸子。不仅如此,她还向服饰杂志、妇女杂志等别的编辑同行们介绍,他们也把他吹了一番。
可是,从道夫追求的目标来看,那只是前进道路上的一小段。要想不靠枝村幸子的帮助,还需要一段时间。在完全自立,不是依靠新闻界,而是对方有求于自己之前,必须掌握住幸子。因此,不能太冷淡,要适当地讨好她。
尤其是在潜在的敌人开始露面的现在,把枝村幸子推到对立面上去更加不利,说不定会被用来进行攻击诽谤,弄得不好她会反戈一击,因此不能不忍着点。地位巩固以后,就任何攻击、诽谤都不怕了。
两人的这些利益牵制着幸子,也制约着道夫,使情欲导致的彻底破裂不至于马上发生。
浴室门开了,枝村幸子走了进来。灯光透过水蒸气模模糊糊地照在她白皙的肩膀和胸部上。她的脖颈和两条腿又细又长,锁骨突出。浴盆里的水溢出来了。
“怎么,你还洗?”道夫身子朝一边让让,问道。
“想洗几次就洗几次,不行吗?”
幸子脸扭向一边。胸部已不像两年前那样丰满。
“那是你的自由。”
“你同谁一起吃的晚饭?”
“跟一起来这里的人。”
“谁,是谁?”
“草香田鹤子的经理、乐队的指挥,还有店里的柳田等。”
“你不知道我没吃饭在等着你吗?”
“我想到了,可是要应酬,没法子呀!”
“你是同草香田鹤子一起吃饭的吧!”
幸子猛然扭头朝着道夫,锐利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不,她忙得很,没同我们一起吃。她说要等演出结束后再吃。”
他知道她要问这些,连下面要问什么也猜出几分。
“你在打草香田鹤子的主意吧?”
“别开玩笑,我怎么会打她的主意,根本没有兴趣。”
“哪你为什么要跟着她来到这么远的九州?”
“我并不想来,可是她再三请求,不好推辞。她恳求我好几次了。”
“你这样说,谁相信啊?她又年轻,长相嘛,又漂亮。”
“她长得漂亮?”
“别装蒜!”
“我就讨厌那副模样儿,年轻倒是年轻,但人很幼稚,修养差。”
说她修养差,这略使枝村幸子开心点儿。其实,她刚才就想同道夫和好了,没叫她却自己跳进浴缸,就是想表示这个意思。
“这话当真?”
“那当然!”
“我跟你到这儿来,不讨厌?”
“不讨厌。”
枝村幸子转动着身子。在狭小的浴缸里移动着那双脚根不方便,她叉起双腿。道夫的膝盖插在她两腿的中间。
“不行!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哄住我!”
“不是要哄你,这样地方能宽敞点,坐着舒服些。”
她的脊背摸上去有种清瘦的感觉。他用手按住她那像浮在水面上似的身子。幸子颤巍巍地两手勾住道夫的脑袋,嘴唇一下贴到他的嘴上,舌头伸进去搅弄着。她用力过猛,害得他咕嘟喝了一口水。
两人搂抱着走出浴室。
卧室的外面传来乌鸦的叫声。薄薄的被子在身下揉成一团。幸子将两条长腿搁在被子上,仰卧在床上,赤躶的身上只盖了件浴衣,悠然地闭目养神。被单也被揉得净是褶子。
“都是你把我搞成这样!每当事过之后,枝村幸子就这样说。
道夫并不否认。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幸子最初表现出的消极渐渐不见了。开始,她总是保持比道夫高一等的姿态,始终以她那高度的精神力量控制自己的肉 體,只是这种努力愈来愈痛苦。她在精神与生理的分离上尝到了苦头,不久便开始放弃这种痛苦的努力。在懂得她的修养不可能战胜初步尝到的野蛮的陶醉那一瞬间,她便愿意让其精神服从于肉 體了。
自己愿意一次,便渐渐往纵深发展。可是,她仍相信自己的修养,因此不认为自己那些知识的信仰就会因为这些事而崩溃。而今她似乎认为,由于有形地混入一种与知识无关的异物,使肉 體的内部发生变革,以至对精神和意识都产生了没有条理的影响。
枝村幸子对道夫谈到自己“变了”时,常常这样说:“就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样的,你那讨厌的细胞分子混到我的细胞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