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国女性的角度来看,日本的女性不戴帽子。即使偶尔戴一戴,也是与贝雷帽或者高尔夫帽相似的大盖帽,戴克罗休、契普林那样有女性色调帽子的人很少看到,至于象与康康帽似的那样有突出特色的帽子就更为罕见了。
帽子本身作为礼服、大衣的装饰品,被认为是奢侈品。由于这个原因,一旦戴上帽子,就有一种刺目的感觉,使人们驻足而视。以稳健、保守的服装为重的传统,使人们对艳丽的帽子敬而远之。
外国在主要的商店街,都有一家帽子专业店,而在日本就几乎看不到,即使偶尔有卖的,也只是在服装店的一部分、百货商店的一角,勉强占一点地方。
“依靠帽子这东西,能生活下去吗?”离开商店的时候,贵志很替冬子担心。确实,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现在主要的大头是服装。
近年来,即使在欧洲戴帽子的女性似乎也减少了。说什么帽子是十九世纪的遗物啦,捂着了头发的美啦等等,有许多的理由,反正将来的前景不会那么光明。
尽管制造帽子不赚钱,但冬子仍喜欢在工作间搞自己的设计,制造锻带。把自己制造的帽子装饰在陈列窗里也是一种享受和快乐。装饰性的帽子虽说没有明显的季节,但从秋天到冬天冷的时候,仍算最好销的季节。也许由于今年不景气,高级品的订购略微减少,中档品还不错。实际上中档品不太费精力,销得也快,象冬子这样的店更愿意生产。
不过,生产出来的帽子,光靠原宿的小店来卖,销路不免受到限制,还是希望百货商店或者大商店直接批发。现在,大部分都批发给了银座的S百货商店。
本来S百货商店,是关西系的百货商店,东京只有银座。正因为与服装关系很强,所以往这里批发帽子,经济上的理由不用说,对于提高商店的声誉也起很大的作用。不过,从冬子那里给S百货商店的帽子,仅是S百货商店所卖帽子极少的一部分,而且冬子的产品又仅限于中档、高档产品。在S百货商店的总额上微不足道。尽管这样,对冬子来说却是不寻常的数额。在这个问题上,冬子是得到了S百货商店服装部的采购员木田的支持。
一般新开的小商店并不能打进一流的百货商店,但是好运的冬子却受到木田的热情邀请和鼓励。冬子很高兴,细致的工作获得了意外的好评,从那以后,不断有新的户头来定期地采购。这都多亏了木田。在开店第一年资金周转困难的时候,他救了冬子,有时候,因为其他的定购而耽误了交货,他也不加深究。
稍微夸张地说,冬子的商店能够维持到现在的地步,多亏了木田。尽管冬子想把木田的好意理解成是承认自己工作的结果,可是坦率地说不限于此。确实,锻带、帽沿等这些精细的地方,冬子做得十分精致,但剪裁、缝纫这些最基本的地方,冬子做得不见得就比其他店好多少。木田的热情还不能排除对冬子个人的好意。实际上,木田已多次邀请冬子吃过饭。本来是冬子求他帮忙,冬子应当款待他,可是木田一定要自己付款,即便冬子说:“这次让我付。”本田也决不答应。最初还无所谓,可是到了二次、三次,冬子的心情就感到沉重起来。
木田从外表上看,是一个柔和而英俊的男人。个子虽然不高,但细瘦有神,平常总是穿着十分整齐的衣服,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如果要成为服装部的主任,讲究穿戴打扮也许是理所应当的。鼻子架着银丝眼镜,头发微曲。他已三十五岁,有一个女儿,但乍一看好象仍是单身一样。
半年前,冬子醉了后,吻过木田一下。
那是晚上,冬子为木田所邀,在银座的林荫大街饭店吃饭。吃完饭后,去六本木第二地下酒吧时,冬子感到有些醉了。酒吧中央有一架钢琴,周围很狭窄的地板上,有两、三对跳舞的人。暗淡的灯光,使坐着的人相互之间几乎看不清脸。对于跳舞,冬子很怕有些支持不住,但还是被木田邀请着站了起来。二人连续跳了几支舞曲,渐渐地冬子的耳旁感到了男人发热的呼吸。不知为什么,冬子忽然想逗一下乐。就在木田要转过脸来的时候,她好象等在旁边样,一下子和木田的嘴唇吻在一起。
接吻就是在那一刹那,接着冬子便马上背过脸去,舞曲一完,就回到座席。其后离开饭店直接回到了公寓。
从那以后,虽然和木田见过几次,关于那件事却没提起过。冬子想,那只是一时的幻觉,再也不会发生了。
然而,虽说只是一瞬间的事,冬子接受木田的吻却是事实,尽管她马上就背过脸去,但在那一瞬间冬子沉浸于一种甜密的感觉中也是确实的。
那是为什么呢……并不是特别喜欢木田,如果不跳舞便不会发生这事了了。跳舞时,被木田抱着,心情自然而然地温柔起来。
是由于醉了吗……
这也许也是一个理由。酒店里幽暗的情调,也是一方面因素,没有人注意谁想作什么,也许正是这种漠不关心的气氛,使冬子变得大胆起来。
可是,尽管如此,冬子并不是那么诚心地接受木田的吻。或许冬子在那个时候正要求一种什么,在那一瞬间,忘记了抱她的是木田,只醉心于那种气氛中。冬子的思想出现了空白,无意识的接受了木田的吻。所以那不是现在的冬子,而是另一个冬子,与她接吻的也不是木田,而是酒吧里的气氛、酒精和无力的身体,那与冬子的意志没有关系。
不管理由是什么,一次接吻确实把木田的爱情激发了出来。从那以后,木田增加了订购,把订购的帽子装潢在显眼的地方,还告诉冬子准备社时间举行一次时装表演。原宿的商店也经常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对商品陈列窗的位置、陈列的方法等也一一提出意见,俨然如店里的老板。
的确,在生意上冬子得到了木田细心的照料,对于冬子来说,木田现在是必不可少的人物。但作为男人,冬子却不愿意与他来往。即便对木田的好意表示感谢,也不能考虑作为爱的对象。
讨厌归讨厌,可惜的是,贵志的影子还没从冬子的脑子里消失。既然还有对一个男人的思念,哪能那么简单地爱一另一个男人。
摘除子宫后,冬子象吃了一颗定心丸。今后不再作为女人,而是要作为一个设计家生活下去。不管外表上如何,其身体已经不是撒娇的女人了,结婚、生孩子的可能性永远地丧失了。从这个角度来说,也必须再次考虑、设计今后的生活方式。
对此,冬子自己也很打怵、犹柔寡断。令人气恼的是,有一次竟然想和已分手的贵志重新和好。实在是太怯懦了,为什么就不能斩钉截铁地拒绝呢?那个时候是处于去医院之前的不安中,既想寻求贵志的支持,又很担心手术会损伤自己的身体,加之以前希望让贵志看一下自己完好无伤的身体。这使冬子只要一个人呆着,就会产生一种骚动的激情而冲动起来。如果硬要找理由的话,是有很多理由的,但这也并不能理解以身许给贵志的举动,又把身体许给已经和自己分手的人,只能证明仍然对他恋恋不舍。
现在静下心来想一想,当时和贵志分手也许有些勉强,不管自己是否还眷恋着他,只为一时的感情所驱,便草率地决定了分手,而且还连珠炮般地斥责说,再也不愿见到同时支配着妻子和情人的男人。那个时候,就那样怒气冲冲地分了手。
可是,现在的冬子又被另外的思想所困挠。她在想,摘除了子宫会不会导致性格发生变化。过去那种畏首畏尾的女人天性丧失,会不会变得更象男性的豁达。
进入12月之后,走在人行道上的人,大都穿上大衣了。过去带着红、黄及各种各样颜色的林荫树,也落叶殆尽,在光秃秃的树梢上方,是天边的灰冷的天空。早晚已有些初冬的凉意了。
但是,冬子偶然会有一种好象是夏末的错觉。这是为什么呢……冬子想了一下,发现那是因为代代木森林的缘故。在进商店时,所看到的代代木森林,似乎枞树类的常青树很多,即便在冬天的雪日里,也仍然长着绿油的叶子。
步行的落叶遍地的林荫道上,每当看到这片森林,冬子就仿佛从秋末萧索回到夏天的繁华、热闹。确实这片森林有一种绿的宁静。可是秋天就是有秋天的红叶,而且,随着秋意的加深,树叶还在不断地落下,这就是所谓自然。在自然界,季节的喜悦与悲哀是很鲜明的。
这姑且不说,其实只要在商店里看一看路上行走的人群,就会自然地意识到季节的交替变迁。
前些日子,街上流行的还是皮运动上衣、长靴、及象孕妇服装的肥大衣服,穿霹雳舞式衣服的年轻人也在街上阔步而行。现在流行的中心早已成了毛皮,带着兜帽的风衣、毛衣和长统靴。
穿毛皮的,年轻人居多,所以毛皮的质量都比较差,顶多是兔皮、羊皮,象水貂皮那样的高档毛皮很少见。尽管这样,年轻人会发挥他们自己的聪明才智,突出衣服的个性,使原宿的时装纷呈多彩。
冬子对那些大胆地表达自己所好的年轻人的服装,很是赞成。可是,真纪却很不以为然。
“现在的原宿,这些人都是手拿时装杂志、蹒跚而行的乡巴佬。”从高中的时候起,就一直住在原宿的真纪,似乎很讨厌认为只有老子是最时髦的原宿族的华丽装束,“原宿的优点在于,鳞次栉比的商店,让人随心所欲,穿着日常的衣服就能随随便便信步出入。现在原宿出现了这么多的楼房、大商店,盛装浓抹的人出出进进,这和银座一样了呀。”
确实,最近豪华的商店、大楼大量地增加,原宿狭小而雅致、潇洒的优点丧失了。
贵志第二次来电话,是十二月第一个星期一的下午。西边代代木森林的落日,把冬子商店里的橱窗都染红了。
“怎么样,好吗?”
“托您的福。”冬子看着那染红的玻璃格回答说。
“今晚请你吃饭。”
“这就去吗?”
“不方便?”
今天晚上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如果打算见面,并不是不能见。可是毕竟太突然了。
女人如果约会的话,要相应地有些准备,虽不是要特别着意地打扮,也还是希望能以自己喜欢的服装和发型去赴约。今天冬子只是随便地穿了一件针织连衣裙,外套竖条法兰绒大衣,对这身新穿上的开士半大衣,围上水貂皮披肩。
“出院以后,还没有好好地聚一聚。上次说去九州旅行,也没能去成。”
旅行的事,冬子也一直放在心上,但对贵志的拖延却没有什么不满。以那样的身体和贵志二人去旅行,她自己也觉得难为情。
“7点左右,我去你那儿接你吧。”
“不,在什么地方等我。”
如果可能的话,冬子是不想和贵志在店里见面的。虽然贵志来也没有什么不合适,可是冬子对他总会表现出一种柔顺的态度,她不想让真纪、友美看到自己那样软弱。
“那么,就在你附近的‘含羞草馆’吧。”
“好吧……”冬子欲言又止。又要和贵志见面了。上次见面还有请他介绍医院的理由,这次什么理由也没有,这不是又象破镜重圆了吗。
“那就在7点。”说到这里,贵志象突然想起来似地,“是这样,我想带船津去。”
“为什么?”
“那家伙很喜欢你。我们三人来祝贺你病愈。”贵志做事,从来都只顾自己,一点也不考虑冬子的心情。
“真的一起吗?”
“现在他不在这里,下班带他去。”贵志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又要和贵志见面了……冬子感到吃惊。不过这次见面是祝贺病愈。她又找到了新的借口。
还不到7点,冬子正在做出门的准备,船津突然来到了商店。
“哎呀,在这里工作吗?”
确实是要和贵志三人在“含羞草馆”见面了。冬子显出惊讶的神色。
“我是代替所长来迎接的。”
“迎接?”
“所长说,因为是庆祝病愈,索性在客厅里祝贺,他在筑地定了房间。所长说他直接从公司去那里。”
“……”
“还有,如果方便的话,店里的几位也一起去……”
“和大家?”冬子回头看着站在旁边的真纪和友美。
“‘福源’是个河豚菜做得很好的地方,去吧。”
“大致是五个人一桌,桌席预定好了。”
“说起筑地,我是第一次去呢。”真纪这么一说,友美也点头同意。
事到如此,不得不一起去了。
“那么,去吧。”
“真高兴,商店可以关门吗?”
“是呀,虽说早了点,没办法呀。”
真纪、友美迅速去工作间换衣服。冬子听着二人的喧闹声,有点不高兴。这正是贵志随心所欲的作法,给冬子造成的被动。
“有什么不痛快吗?”船津似乎注意到了冬子的情绪。
“喔,没什么。”
“身体好吗?”
“很好。谢谢往院时你关照。”细想起来,和船津见面是出院后的第一次。
“陈列窗有些变了呢。”
“是啊,送给你的帽子,现正做着呢,赶在圣诞节之前来得及。”
“真的给我吗?”
“一定会合适的。”冬子说完,真纪和友美已穿着大衣从工作间走了出来。
四人乘车到达筑地时,贵志已经等候在那里。
“啊,请进。”贵志迎过来,“今天你是主宾,请坐在这里。”他让冬子坐在壁龛的前面。
“不必,在这儿就行。”
“今天是我请客。”
让来让去,最后冬子被真纪、友美围着坐在了壁龛前的上座。
在“史罗休”开张的时候,贵志曾去店里一次,但对真纪、友美来说,如同初次见面。
“这位是里村真纪小姐,小野友美小姐。”
冬子介绍宪后,贵志低下头说:“贵志。”
“今天想祝贺本之内君康复,人数多一点好。大家都喝鳍酒,好吗?”
三位女性互相看了一下,筑地的饭馆、鳍酒都是第一次,似乎稍微有砦紧张。
“吃河豚,还是酒好。”
不久搬来了鳍酒,大家一齐干杯。“恭喜康复。”贵志说完,大家一齐地说:
“恭喜,恭喜。”
“谢谢。”冬子答谢着,心里却并不平静。怎么也没也想到会以这种形式来祝贺自己病愈。贵志那么满不在乎,是不是恶意的玩笑……重要的是,真纪、友美会怎么看待贵志和冬子的关系呢。偶而接到贵志的电话,和中山夫人聊天,她们也许知道贵志和冬子有来往,知道贵志是有名的建筑家。尽管这样,她们对贵志为什么这样招待,仍会感到奇怪吧。表面上老老实实,可是年轻姑娘的直觉却很灵敏。她们一定在充满着好奇心,注视着贵志和冬子的态度。
无论怎么想,也不明白贵志的用意。等以后只剩俩人的时候,再问问他……
尽管冬子瞪眼看着贵志,可是贵志仍满不在乎地高兴地喝着。
“喂,吃。天气一冷,还是河豚最好。”
老实的姑娘们马上开始夹河豚鱼片。橙子汁的味道飘香。
“你们很能喝嘛。”
“不,没有老板娘那么能喝。”
“老板娘没那么厉害吧?”
“是吗?”
冬子苦笑了一下,心里却一点不想笑。
在河豚鱼片之后,上来的是河豚火锅。这里的河豚火锅,汤汁里放了鱼子,粘糊糊的味道很浓。
“真好吃呀。”
真纪等拼命地吃着。贵志一边倒酒,一边高兴地看着她们的吃态。
不知为什么,冬子的心情总平静不下来,无意中她把手伸进酒中,皮肤刺痛,反而象喝了酒一样。
“贵志先生都设计了哪些建筑物?”姑娘们从这样的话题开始,问到最近的欧洲建筑、流行的建筑等,贵志随和地一一作了回答。
“我也想去一次。”友美说。
“如果你们写封介绍信,让他们作向导,又方便又省钱。”
“好啊,那就更想去了。”
“趁年轻的时候看看最好。”
“是呀,绝对正确。”姑娘们一个劲地点头赞同。
与其说是祝贺冬子病愈,不如说象是贵志和姑娘们的聚会。
见到年轻的姑娘,他也很快活,难道会对这么年轻的姑娘有兴趣,真让人费解。冬子想到这里,忽然感到自己在嫉妒,她的心情变得郁闷起来。
其实贵志对真纪、友美的关心并没有什么,那与自己也毫无关系。虽然这么想,心情却仍然无法平静。
贵志似乎察觉到冬子的情绪,招呼她:“你,不喝吗?”
“在喝。”尽管想不满不乎地回答,无意中声音却是冷冰冰的。
河豚火锅之后,上来了河豚杂烩,杂烩也有鱼子味,很好吃。可是冬子可能是由于喝多了,一点食欲也没有。
真纪、友美食欲旺盛,吃完杂烩以后,把清口的水里和羊羹也一点不剩地一扫而光。
“太好吃了。我吃完了。”真纪、友美同时说道。
“那么,现在去喝点什么吧。”
“好啊,真高兴。我们也可以去吗?”
“当然。船津君,叫车。”贵志说完,点上香烟站了起来。离开筑地,到了银座一个叫着“化装舞会”的地下酒吧。酒吧不太大,在距入口很近的地方,有一架钢琴,坐席成圆形排列,围住了钢琴前面的空地。贵志似乎也经常来这里,经理与他很熟地寒暄着,送来了酒瓶子。
以前贵志主要是去赤坂、六本木,最近好象连银座也常来。
所有的杯子都倒满了威士忌,然后一齐举杯喊着:“恭喜,恭喜。”只是在这个时候,大家才都转向冬子,但碰杯结束后又互相说话去了。
两个姑娘依旧热情地和贵志谈着话,至于谈的什么,因为被钢琴的声音遮掩着,冬子听不太清楚,贵志愉快的笑着。
冬子一人独自喝酒。在她喝了鳍酒,现在又喝掺水的威士忌,不会醉吧。奇怪的是冬子刚想到这个问题,头脑却意外的清醒了,也许是由于不高兴。
在这种情况下,也许一会便会醉。冬子放下杯子,想抽烟。当她从盒里拿出香烟的时候,船津马上给她打着了打火机。
“谢谢。”
“有什么不舒服吗?”
“噢,没什么。”
“总觉得你精神不太好。”
冬子把话叉开:“唉,跳舞吗?”
“和我?”
“你不愿意?”
“不是。不和所长?”
“他跳舞不行。来吧。”
船津为难地看着舞场。钢琴前面狭窄的空间,一对男女在慢慢地跳着。
“会跳吧。”
“稍微……”
“来吧。”
船津被冬子催着站了起来。
“我跳会儿舞。”
尽管站了起来,船津还是向贵志打了招呼。
“唉,老板娘会跳舞?”两个姑娘一齐鼓掌。
冬子在钢琴旁边幽暗的角落和船津配对。
“跳舞都得向所长请示?”
“没,可是……”
“酒席上是没有上下的。”冬子边说边把脸靠近,船津的鬓角就在眼前。
跳了一曲,冬子突然感到酒劲上涌,一直克制的情绪就象要爆发似的。
姑娘们会怎么看待冬子和贵志的关系昵?如果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而在议论的话,那可就不好了。不管怎么样,姑娘们不会一点儿也不知道。“下次只我们俩人喝吧。”
“我们?”船津吃惊地望着冬子。因为出乎意料,吃惊有些羞怯。
“给我打电话。”
“嗯……”
“在家里也行。”
船津一边点头,一边向贵志看去。贵志仍然沉迷于和真纪、友美的谈话中。
“今天待会儿,送我。”
“唉……”
“是同一个地方吧。”
看着船津为难的样子,冬子渐渐地快乐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船津身上有一种能使得女人生起作弄他的可爱劲。
“可是,所长……”
冬子顺了一下踏乱的舞步,轻轻地靠在船津的肩上。虽然想到恶作剧作得有些过分,但在船津的身旁也确实能感到心情柔和。
“走吧,”30分钟后,贵志他们喊,“11点了。”
“唉,已经11点了?”真纪遗憾地叫道。
穿上大衣来到外面时,天正下着小雨。这是晚上下白天晴的雨。
“喂,你们上哪儿?”
“我去代代木上原。”
“我去中野。”
真纪和友美一个接一个地说。
“那么,船津君送送她们吧。”
“我吗?”
“我们要再去一家。”贵志说完,就和真纪友美握手。
“我……”
“啊,行吧。”
冬子站住没有动身。贵志理也没理,就向停在大楼前面的空车走去。
“谢谢你的招待。”
“晚安。”
真纪、友美挥手告别,唯独船津带着被支开的表情,站在那里。
汽车很快在小雨里发动起来。贵志从大衣里拿出香烟,用打火机点上。
“去哪儿?”
“去六本木吧。”
“我打算回去。”
“才11点。”
“你这样做,让我为难。”
“什么事?”
“只我们两个人,她们会感到奇怪。
“没关系。”贵志苦笑了一下。
“为什么今天突然连姑娘们也叫着。我以为只我们两人。”
“偶尔招待她们一次好吧。”
“可是,今天很怪呀。你没有招待她们的理由吧。我不想让我雇佣的姑娘们知道不该知道的事。”
“不是什么也没对她们说吗?”
“虽然没说,但她们的直觉是很敏感的。”
贵志没有说话。冬子感到刚才的话有些过分,便进一步解释说:“因为是雇佣的人,一旦让她们看我意外地软弱,她们会不好好听用的。”
“……”
“你如果也把你和我的事告诉船津,不是也不好差遣吗?”
“不,我不在乎。”
“不过,船津倒是个很有心计的年轻人。”
“是嘛。”
“不管怎么说,我讨厌。”
“明白了,”贵志就象说了“已经好了”一样转眼看着窗外。仍然是个很专断的人。
“真是怪呀。”
“什么?”
“没什么。”冬子一边否认,一边克制着不高兴的心情。
她是明白自己为什么又顺从了贵志。
六本木可以说是贵志的老巢。自开设事务所以来,已近十年,他常去六本木、赤坂界限喝酒,所以很熟悉这里的情况。
下了乃木坡,贵志登上左边白楼的三层。这里象是平常住的公寓,进口处挂着“鸿巢”门牌。一进去,就迎出一个年轻的姑娘。
“有座位吗?”贵志问。
姑娘面呈笑容点点头。
在进口大衣架的旁边,有扇小窗,打开边头上的门,里面是近20张榻榻米宽的房间,地上满铺着蓝色的地毯。灯光幽暗,靠着墙避,摆着柔软的座席,各个座位前都安八张桌子。里面的客人已近十人,桌子上只有象蜡烛似的桔澄色的灯光,几乎看不清客人脸。
贵志和冬子进来,在左边的角落并排坐下了。
“要什么饮料?”
“白兰地吧。”
“知道了。”
刚才领他们进来的姑娘,点着头走了出去。
房间里飘荡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温和而富有情调的音乐,一会儿又隐隐约约地传来人的说话声。这里既没有热闹的喧叫声,也没有忙碌的待者的身影,喊服务员添酒的时候,只要按一下桌子旁边的开关就行了。
“这里是酒店?”
“啊,如果叫酒店就是酒店,如果不叫就不是。”
“门口象普通的家嘛。”
“实行会员制。”贵志说完,用白兰地酒杯碰着冬子的杯子,“恭喜康复。”
“谢谢……”冬子慢慢地低下头想,贵志是准备从现在开始两人的祝贺吗,那真是走弯道。
“已经全好了吗?”
“嗯。”
“不会复发了吧?”
“已全部割掉了。”
贵志点点头。也许贵志认为肌瘤全部割掉了。而冬子的系列产品,是连子宫也一起割掉的意思。内容虽多少不同,但说不复发却是一样的。
“不管怎么样,早点做就好了。”
“托您的福。”
“动手术,是哪天?”
“快两个月了。”
“这就放心了。”
贵志的手搭在冬子的肩上。只和贵志在一起,使冬子的心情变得柔和起来,再加上幽暗的灯光中轻柔的音乐、沉静的气氛,更使冬子感到轻松、温柔。她已经忘记了和真纪、友美、船津在一起时的不悦。
“大孩子上几年级了?”
“中学二年吧。”
“很可爱啦?”
“不……”也许在想冬子的事,贵志冷淡地回答。作为冬子也没有必要操那样的心。
大约过了30分钟,贵志说:“我们走吧。”
“几点了?”
“12点。”
象是要和新来的顾客交换座位一样,贵志站了起来。
在出口处,刚才那个漂亮的少女,笑着送了他们出来。出门时,她只说了句“谢谢”,并没有反来复去地说慢待了。淡泊的风格,也许正是这样的俱乐部的优点。
外面,寒风中天空澄清。
冬子把大衣领子扶起来,两人肩并肩地登上缓缓的坡道。
“还可以吧。”
“可是,已经很晚了。”
“又想去你那里,可是不行了。”
“……”
两人并行的脚步声,回荡在坡路上。
上了坡,走了通往六本木十字路口道路,在刺眼的霓虹灯下,路上挤满了飞跑着的汽车。
贵志叫了一辆正拐过十字路口的出租汽车,先上去了。
接着,冬子一上去,汽车就马上开动起来,驰向涉谷。
“去哪里?”
“就在前面。”贵志说完,两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注视着前方。
“在法国,我一直在考虑你的事。”
“……”
“无论怎么想,也不明白。”
“什么?”
“我们之间,是爱,是恨,还是……”
冬子一动不动地看着贵志。
“喜欢难道是被你的身体所诱惑吗?”
“……”
在贵志自言自语的时候,车尾过霞町的十字路口,向左拐去。当车停下时,冬子已猜不出到了哪里。既象住宅区,又有一些繁华的气氛。仔细一看,在大门的入口,看得见一个写着旅馆的霓虹灯。贵志满不在乎地向里走去。
“去哪儿,我要回去。”
“啊,不行吗?”
灯光下,贵志的脸带着哀求的表情。
“来吧……”贵志再次把手搭在冬子的肩上。事到如今,冬子已不好再反对了。贵志与她早已不知道多少次了。
可是,冬子很不情愿。如果分手,就该象分手的样子,她讨厌答应贵志,过后又藕断丝连的作法。
“今天不打算那样做了。”
“这我明白,可是我很想。”一瞬间,贵志的表情看起来就象撒娇的孩子一样,虽然比冬子大十几岁,现在却象比冬子小一样。
“行吗?”
“……”
“求你了。”
看着贵志哀求的表情,冬子忽然感到一阵激动,他竞这样要求我,知道动了手术,更想来。我要好好地看看他的情意。“真想去你的房间,可是没办法。”贵志把手放在冬子的肩上向前走去。
表面上看是一个很大的旅馆其实只是专为男女情人幽会用的小型饭店。
女佣人出来,领着他们走进院子里面。
似乎是靠近涉谷西麻布的附近,但不知道在这样的地方,会有这么个旅馆。在靠边的房间,走进格子门,里面脱衣服的地方、饭厅、卧室、浴室和厕所,应有尽有。
贵志打开冰箱,拿出啤酒,倒在两个杯子里。
“经常光顾这里吗?”
“不,有一次路过这里看到的。”
冬子不信贵志的话。和其他的女人来这个旅馆,贵志是干得出来的。不过冬子现在并无心纠缠这事。
“我只喝点啤酒就回去。”
“还生气吗?”
“没有。”
即使以前贵志来过这里,冬子也没有生气的权利。
喝了一杯啤酒,贵志站起身来,打开了卧室的隔扇。漂亮的配有大红图案的褥子上,并排摆着两个枕头,一个是粉红色的,另一个是蓝色的,在枕边上,点着纸罩座灯。
“不换衣服吗?”
贵志先去了卧室,开始换浴衣。冬子坐在那里,看着灯光摇曳的贵志的影子。
“喂,痛快一下。”贵志穿着浴衣喊。
冬子的心情并不是特别不好,和贵志在一起是快乐的,而且这么静静地被他抱着也不错。对以身相许的抗拒,从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就没有了。她感到可怕的是拥抱以后的事。无论自己还是贵志,果真都象过去那样感到满足吗?或许不会扫兴而归吧……
老实说,现在冬子对自己的身体也没有数。失去子宫的女人,能象过去一样感到快乐吗?医生曾明确地说,没有子宫不影响性生活。那时候冬子并未在意,可是一旦成为现实就又不安起来。
现在,冬子一点也不奢望。她想能够象过去那样就行,自己无所谓,只是不要让贵志失望。
“怎么啦?”贵志象等得不耐烦似地叫着。
冬子一瞬间对贵志的态度有些生气。我这样为他考虑,可他什么也不知道,只单纯地考虑拥抱。女人不象男人那样简单地行事,对同床要有相应的心理准备。
“喂,来吧。”这次贵志的声音稍微柔和一些。他来到冬子的身旁,拉一节她背上的拉链。“虽然强行把你带来不好,可是,我需要你。”
“……”
“在外国期间,我都想,没有比你再好的女人了。”
被贵志催着,冬子站起身来。贵志先上床等着,从后面注视着正脱衣服的冬子。
冬子已经下了决心,是否会象过去那满足,现在不考虑。不考虑。不管怎么样,事到如今,是不能再逃掉了。
事态发事到这种地步,虽说主要是贵志强劝的,但冬子也有关系。内心里,冬子也希望贵志试一下,证实自己即使失去子宫,也仍然是个女人。如果贵志知道了冬子的一切,冬子现在也就没有必要这样遮遮掩掩,而可以无拘无束地行动了。证实痊愈之后冬子的身体,贵志是最合适的人选。
换完浴衣,冬子慢慢地来到贵志身旁。从脚开始,最后把全身都盖在被子里面。贵志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她。
“请把灯关上。”
“太黑了。”
“可是………”
贵志未加理睬,把她拉到身旁。
“真想你。”
在贵志抱住的一刹那,冬子停止了呼吸,拥抱得胸口都要爆炸了。冬子感到就好象是和贵志初次相逢一样。
冬子一边闭着眼睛任其所为,一边注意着自己身体的反应。
我的身体会有什么反应,会象过去那样感到愉悦吗?还是会有些不同,伤口几乎不感到痛了……
冬子一动不动地,全神贯注在那个敏感区。
贵志一点儿也不强迫,尽量充分地爱抚,估计着冬子情绪的变化,一时安静下来……和过去一样,他在等待着冬子情绪的兴奋。
冬子紧紧地闭着眼睛,被贵志拥抱着。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空间。尽管知道这是不用想的事,但冬子还是开动脑子,相信没有空间。极欲使脑子什么也不想,就是达不到。
冬子微微睁开眼睛,看到贵志在旁边仰面躺着,枕边只亮了一个罩灯。冬子又闭上了眼睛,悄悄地缩了一下身体。哪里也没痛,好象什么异常也没有。
“呼”地一声喘了一口粗气,一看旁边,贵志仰面正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脸上透出不满足的表情。
冬子马上不安起来。果真象过去那样吗?万一没有意思呢?
冬子慢慢地躺下来问:“舒服吗?”
“为什么要急着问这事?”
“不为什么,只想问一下。”
冬子在暗淡的灯光下,回想着刚才的回。贵志没有说不好,也没有说好,令人迷惑不解。过去爱抚冬子的时候,贵志总是燃烧着火势般的热情,激动过后,一定会说:太好了”,“太厉害了”。这既显示出冬子的爱,也似乎表示出对冬子身体的惊奇和感叹。
冬子现在等待贵志那样说,因为那会重新唤起冬子的信心。然而,贵志什么也没有说。
贵志默默地转过身来,静静地抚弄着她的头发。
“我做了手术后,不一样了吧。”
“没有。和以前一样。”
“不对……”冬子情不自禁地把额头伏在贵志的胸口上,“你现在没有满足,觉得没有意思吧?”
“那是你的事。”
“我?”
“尽是考虑没用的事,所以没有心思。是吧?”
“……”
“我不认为没有意思。”
“可是……”
只考虑没用的事,就会产生那样冷冰冰的感觉吗?果真不是肉 體上发生变化吗?
“无论什么手术,都是割掉坏的地方。所以已经不要紧了,要有信心。”
冬子左右摇头。连子宫也摘除了这事,还没告诉贵志。虽然想在什么时间告诉他,却一天天地拖延下来。贵志一定认为我还有子宫。冬子忽然感到自己很讨厌,没有子宫却作出有的表情,这种作法太卑劣了。
“我……”冬子屏住呼吸。还是告诉他为好,这样既能放心,心情也舒服。
“其实,子宫也摘除了。”
“什么……”
“打开肚子一看,肌瘤很多。医生说最好连子宫也一起割掉。”
“真的吗……”
“没有说谎。”
贵志向后退了一步,审视着冬子。
“对不起。原想什么时候告诉你,却没有机会。”
“……”
“是吧。”
“请不要说了。”
“喔,我要更坦率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贵志沉默着不语,不久起身向客厅走去。冬子也跟着起来了。虽然只穿着浴衣,但房间有暖气并不冷。
冬子拿着脱下的衣服,进了在门口的浴室。
刚才领着进来的侍员在浴槽里灌满了水,现在已有些凉了,冬子又注入新的开水,马上又热了起来。冬子用毛巾把头发卷起来,进了浴盆。她那苗条的身材沉入了粗糙的铁平石铺的浴盆。
已经把一切告诉了贵志……
伴着轻松的心情,也有些稍微后悔。
也许他听了会弃我而去。
冬子看着热气蒸发而变得朦胧的周围,起伏不平的石子,看起来就象冬子的心一样疙疙瘩瘩。
反正和贵志是一度分了手的朋友,现在即使因此而别也不后悔,勿宁更干脆利落。从最初就决定了成为这样的结局。
“这样就好了……”冬子一边把肩泡在水里,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似乎从摘除子宫的时候起,冬子的生活方式就变了,稍微夸张的说,也可以说是人生改变了。
当冬子洗完时,贵志已经换上西服,一个人在喝啤酒。房闾的一角有冰箱,似乎是从那里拿出来的。
“不洗澡吗?”
“嗯……”
“洗一下的好。”
“已经穿好衣服了。”
“可是……”
过去,当冬子洗澡时,贵志常常敲着门就进来了。今天晚上没有进去。是为了避免看到冬子根本就不想看到她失去子宫的身体?
“为什么?”
“喔。”
冬子坐在贵志面前,把倒给她的啤酒一饮而尽。
“吃惊?”
“什么?”
“我说失去了子宫。”
“又要说……”贵志勉强一笑。
“因为已经不是女人了。”
“又要说那无聊的话。你还年轻,不会因那样的事而怎么样。”
“可是,已经不能生孩子了。”
“不能生孩子就不好吗?”
“对于你来说也许很方便。”
“不要费话。”
“再也不用担心怀孕了。”说着,冬子的眼睛里溢出泪水。
“我,完了。”
“不要说了。”
贵志喝完啤酒,站起身来,“走吧。”
“嗳,还来看我?”
“当然。”贵志打开通话器,告诉帐房要回去。
“车,马上就来。”
“回家吗?”
“送你回去。”
就在这一刹那间,冬子想到贵志的妻子有子宫。她虽然比我大13岁,可她既有子宫,又有孩子。冬子几乎有些蛮不讲理地想。
正在作回去的准备时,外面响起了木屐的声音,然后格子门被拉开:“车来了。”女佣人说完,俩人便站了起来。
外面,在飘忽的云中,月亮通明。虽然已过了两点,还有客人往里走。冬子目视着他们的背影上了车。
“代代木医院从开始就要割掉子宫吗?”
“没有。最初说是只割肌瘤。”
“那么,是手术中有变。”
“他们说,打开肚子一看,肌瘤不止一个,只割肌瘤不能完全治愈。”
“那么,你是手术结束后才知道连子宫也被割掉了?”
“嗯……”
“那太残酷了。”
“可是,这是打开后才知道的。”
“最初的时候不知道吗?”
“作为医生是该知道的。”
“从外表来诊断是很困难的。”冬子不知不觉在替医生辩护。
贵志沉默不语。奇怪的是,贵志一沉默,冬子马上感到孤寂。
“没有子宫的女人,真的讨厌吗?”
“没有那种事。”贵志象要堵住冬子的嘴一样,一下子抱住冬子的肩膀,“店里的姑娘们知道吗?”
“我对谁都没说。”
“这样好。”
“只在母亲和你啦。”
贵志温柔地抚摸着冬子的头发。
“船津怎么样,是个好青年吧。”贵志改变了话题。
“天真幼稚,从外表上看是个好人。”
“下次,一起聚一次怎么样?”
“那,算什么事。”
“没什么,我只是想凑凑热闹。”黑暗中贵志微微一笑。
冬子到达参宫桥的公寓,已过一两点半。
“再见。”
贵志在车座上点点头:“这事最好不要告诉别人。”
“当然我不会说啦。”
“不管怎么样,应该忘记这一切。”贵志说完就关上了车门。汽车上了山坡,消失在右边的石墙中。
冬子经过石板道走向公寓的大门。到底是过了两点,已有不少的窗户灯亮了。公寓为了管理的需要,过了十点就关上大门,各人自带钥匙出入。冬子从手提包拿出钥匙,打开了玻璃门,穿过大厅向电梯上,忧思重重。贵志最后没有洗澡就回去了,那不会引起他妻子的注意吗?以前,贵子的妻子知道丈夫和冬子的关系,但没有怎么加以干涉。漠不关心,还是有很强的忍耐力?是因为一闹反而会起风波才沉默吗?如果她知道了贵志和冬子之间的关系又复了,她仍然会沉默吗?
冬子驱赶着贵志妻子,下了电梯。深夜的走廊异常安静。
306号即是冬子的房间。在开门的时候,冬子总是单人住的房间,谁也不会在里面,但冬子总要按一下。房间里传出铃声,确实了房间没人在之后,冬子插进钥匙,开了房门的时候,只亮着卧室的小灯,晚上回来的时候,感到阴森黑暗。一打开门,顿时一股凉的空气冲了过来,鸦雀无声的早晨,留着丝丝女人的气味,房间冰冷,就象失去子宫的身体一样空洞洞的。
打开房间的灯,坐在沙发上,冬子长呼了一口气。然后从提包里拿出香烟点上。烟在寂静的房间慢慢扩展开来。不知为什么,冬子感到很疲劳。
身体还是老样子吗?好象不是因为喝酒,步行一直到深夜才感到疲劳的。一周前,如有急事还能工作到12点,归根到底,忧心琐碎的事情远比制帽要累。今天虽到深夜,但只是喝酒、游玩,现在的疲劳更象是精神上的疲劳。
最初和友美、真纪在一起,冬子挂这挂那的,后来船津注意到她的情绪,安慰她,反而使她更加难受。尽管是庆祝自己病愈,冬子却一点儿也不快乐,只有和贵志两人在一起时,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不过,最让冬子感到不快的还是那以后的事。
无论怎么疲劳,只要被贵志抱着获得满足,身体就会感到轻松,在疲劳中,心情也可以感到愉快舒畅。这回不但没有出现那种满足感,而且还有一种一切都结束了的空虚感。
果真不行了……
冬子凝视着柔柔飘摇的烟雾想着。万一是没有性快感了,那不是让自己、贵志都感到失望吗?以前提心中吊胆的事情变成了现实。尽管贵志安慰她说“没事”,可是,与过去的感觉不同,冬子自己是最清楚的。
“愚蠢啊。”冬子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没有把握,从开始不让他抱就好了。这是我的过错。
冬子从餐柜里拿出白兰地。
白兰地是半年前中山夫人给的。从那以后,每当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喝点。冬子慢慢地把白兰地倒进杯子里。看着酒液在杯子里滴溜滴溜地转着,自然而然就就有了醉意,琥珀色的芳香,不用喝不会使人陶醉。
冬子两手捧住杯子,然后慢慢地开始喝酒。
在冬子喝完一杯的时候,变得自暴自弃起来。如果都知道了我是一个象草木一样没有性感觉的女人,无论什么样的男人都会离我而去。
冬子又咕嘟地喝一了口。发热的酒液沿着喉咙流进肚里。
可能有些醉意,冬子感到困倦。有时候似乎马上就能睡着,但果真上了床又睡不着了,就这样似睡非睡地到了天明。那样起来是很难受的。
冬子换上睡衣。和贵志在一起生活的时候,是穿木棉睡衣,分手以后就穿了这种宽大的睡衣。贵志说这样的睡衣没有情趣不喜欢。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操那份心了。“我和男人没有关系。”冬子安慰着自己,又猛喝了一口白兰地。